望见村口的那一刻,悠仁眼前漆黑,彻底不省人事。
作者有话说:
红叶:男人为了大义,什么干不出来。
平安五:我不知道你针对谁,反正不是我。
虎:好像也不是我。(溜)
Ps:宿傩那里搞了很多二设_(ω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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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跳动,墙壁上数十条瘦长人影扭曲变形。
堆满祭祀器物的长桌周围,老化枯尸抬起头,火光映亮他们的脸庞,干瘪皮肉嗦住骨头,房间里此起彼伏窸窸窣窣的呼吸声,原来这些东西不是异变的干尸,而是一个个尚有气息的老人。
“出了什么事。”长桌尽头,巨大鸟状石雕前方,身着祭司服的老人手柱拐杖撑起身。在一众裹着破布、长满跳蚤的人型生物里,他还额外佩戴了一枚首尾相扣的蛇形环戒,戒指甚至镶嵌了鸽眼大小的纯白萤石。
撞开门的也是把老骨头,他哆嗦着嘴,颤巍巍指向村口。
“有人……有人进来了!村长!有活的,年轻的活人进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石室霎时间沸腾。
“不可能,我们没死说明诅咒还在。”
“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难道神鸟显灵了吗?造孽,造孽啊!”
拐杖狠狠敲击两下,村长喝道:“安静!”
石室声息渐止,厚实杂乱的眉毛遮盖眼睑,村长注视着那枚莹莹生辉的戒指,在众人屏息中开口:“一切都是神的旨意,诸位,且随我同去一探究竟吧。”
雷暴连绵数日,吸饱雨水的泥土又松又软,喘着粗气蹒跚而行的数道细影随轰鸣雷光时隐时现。
“轰——”
惊雷炸响,雷光点亮长夜,所有人都看清了村口昏倒的年轻人,这些行将就木的老人陷入彻底的恐慌。
“真的有外人进来了,神鸟显灵,这是神鸟显灵啊!”
“为什么偏偏在神祭前?神鸟是在预示我们吗?”
“安静!”村长拐杖敲击地面,他凝视那少年半晌,力排众议:“先将人抬回去好生照料,待明日神祭结束再做决议。”
村长目光移向少年身后,他来时的方向漆黑一片,只有重重黑影在黑夜里招手。
“轰——”
又是一记惊雷。
村长蓦然瞪大眼睛。
四臂双面的鬼神立于摇曳枝干,魁梧身影狂风中魏然不动,四只血眸居高临下俯视。绝对威压笼罩周身,村长转动僵硬脖颈,顺着血色视线看去,村民正将昏迷的少年抬往村舍。
村长不敢稍动,也不敢作出任何警示,直至少年被人抬入村舍,那东西移开目光,突然看向村长右手。
蛇头蛇尾相接处的纯白萤石光辉流转。
老者全身血液僵冷,就在他以为大事不妙之际,雷鸣中划过一丝若有误若无的嗤笑,鼓起勇气抬头,前方哪有鬼神的身影,只余重重摇曳树影,仿佛地狱里探出来的骷髅,向这栋村庄不停招手。
黏腻黑暗贴在肌肤,虎杖悠仁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这是他放学回家经常走的路线,然而他已经走了至少数个小时,却还看不到自己家的影子。
悠仁裹紧衣服,寒意却从他自己的骨头缝里冒出来。
埋头又走了几分钟,街角突然闪过一只黑影。
“喵喵!?”悠仁以为看错了,他紧跟着转过街角。
瘦小黑猫舔着爪子,血色猫眼望过来,冲悠仁喵了两声。
悠仁试探着接近,双手穿过猫咪前肢腋下,小心举起黑猫,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呢喃道:“真的是你!?”
黑猫歪头,尾巴轻轻甩了两下。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悠仁亲昵地蹭了下喵喵的鼻尖,道:“真好,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啦。”
有想过成为消防员的悠仁,曾在火海中救出一只猫咪。
幼猫被主人关在铁栅栏里,铁质囚笼给高温烧成烙铁,主人锁死了笼子,悠仁忍着灼痛连笼带猫背出火海。
悠仁给这只救下来的猫取名喵喵,可惜他们缘分很浅,悠仁只养了喵喵几天,这只黑猫最终还是没能撑过去。
悠仁赶到及时,喵喵的烧伤并不严重。然而幼猫遭受了严重的虐待,悠仁救下它后,才发现小猫前肢骨折,腹部穿刺伤口腐烂感染,头上坑坑洼洼,全是烟头烫出的烧疤。
“这只猫的求生欲很强,以它的伤势,根本撑不了一天。”兽医安慰低着头的男孩,道:“小猫很喜欢你,它舍不得你。不要难过啦,生命最后有你陪伴,它会走得很安详。”
悠仁唤着幼猫的名字,喵喵渐渐睁不开眼睛,生命的最后仍在回应悠仁的呼唤,伤痕累累的尾巴艰难抬起,轻轻环住悠仁的手腕。
悠仁安葬了这只可怜又可爱的猫儿,他难过了很久,时不时会感觉手腕微痒,总错觉喵喵挨着他蹭来蹭去。
悠仁忽然想起什么,看向右边民居,原本正常的屋宇中,出现一栋烧毁严重的双层别墅,与记忆里完全一致。
喵喵又叫了两声,从悠仁手中挣脱。与记忆中的幼猫不同,眼前的喵喵完全是成年猫,落地时矫捷轻灵,血色猫瞳看了眼悠仁,示意他跟上。
“诶!?等等!”
悠仁追着猫四处传说,喵喵越跑越快,身影在屋宇间化作一道残影。悠仁却觉得身子越来越沉,眼看猫快要不见踪影,他心急之下一脚踩空。
两层高的屋宇突然拔至千层,随着无限下坠,暗红天空渐渐拉远缩小,在悠仁眼中变成一颗血色猫瞳。
“啊!”悠仁猛然坐起,黑暗中对上一双血色猫瞳。
这一瞬间他甚至弄不清楚身处于梦境还是现实。
“喵喵!?”
猫瞳眨了眨。
视野逐渐恢复清晰,适应黑暗之后,悠仁这才看清,他对面坐着名十岁左右男孩。
男孩坐在他腿上,见他醒来,身体向他倾了倾。男孩眼型溜圆,虹膜赤红,脸颊瓷白,微卷额发疏于打理,半遮住眼睛,眼尾却又晕出点胭脂色。
漂亮得雌雄莫辨。
“你是谁?”悠仁环顾四周,浸了水的土墙深一块浅一块,潮湿被褥沉甸甸压在身上,空气里藏着似有似无的腐臭。
“这是哪里?”
悠仁尽量放轻了语调,男孩儿酷似喵喵的眼睛眨了眨,受惊般跳下床去。
“等等!”
这情景简直就像梦境重现,悠仁追着男孩跑出房门,登时惊在原地。
村民们正进行某种诡异祭祀,他们围在巨鸟雕像附近,磕头跪拜念念有词。
巨鸟张开翅膀,向着天空引颈,每一根羽毛都雕刻得纤毫具现,仿佛下一秒就要飞浩瀚天际。
然而,足下石座将它牢牢固定在破败村庄。
跪拜的村民衣衫褴褛,全村最值钱的东西,恐怕就是雕像眼部的两颗血色宝石。
窸窸窣窣的声响穿插其间,只见有村民双手高举壶状石器,石器口向自己头顶倾倒。
密密麻麻的毒虫爬出壶口,活生生的人眨眼变成人形虫堆!
悠仁脊背紧贴冰冷墙壁,只见那些村名疯了一般,一个个举起石壶,将血肉献给壶中虫蝎。
“那是献给不死鸟的祭品。”
悠仁吓了一跳,旁边不知何时多出一道瘦长枯影。
此时其中一具人形虫堆不动了,虫子爬下坑坑洼洼的躯体,有秩序地排成一列,自觉爬上鸟形雕塑,一只只爬进巨鸟微微张开的嘴巴。
老者拄着手掌,眼睛隐没于杂乱眉毛,他向巨鸟雕像偏了偏头,道:“不死鸟是我们的守护神,它赐予信徒永恒的生命,我们无以为报,只能为它献上虔诚的信仰。”
那具干涸人体动了,他撑着残缺躯体,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继续向着巨鸟跪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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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你知道不死鸟吗?’
不小心将宿主拐进坑里,从悠仁醒来一直装死的系统,赶紧从土里拔出脑袋,举手道:
【来了来了!】
【不死鸟:拥有无穷生命力的祥瑞之兽,受不死鸟庇护者,终生无病无灾。血肉凝结不死神力,食之可超脱轮回。】
毒虫口器啃出的洞孔遍布人体,就像是撑开了老人全部毛孔,却无碍于他们的行动。
苍老、病态、满身疮痍,正是这村庄的全貌,唯一的年轻人还是外来者。
悠仁眼前涌现不好的联想。
‘系统……将来我会不会也变成这种样子!?’
【他们身上的不死是诅咒,宿主是咒印,两种情况有本质区别。举个明显的例子,诅咒夺走了他们死亡的权利,这些人必须活着承受年老带来的病痛,他们的伤势也不会立刻复原。】
【这些人是睁着眼睛躺进棺木,棺盖已经钉死。宿主,你是自由的。】
“系统,这就是你口中的自由?”悠仁双手平举前推,无形屏障阻隔去路,他用尽了力气也无法越过村口那尊石碑。
悠仁回头,拄着拐杖的村长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在悠仁提出想要离开时,这名老者不予置评,现在苍老的脸上绽出一丝讥笑。
……怪讨人厌的。
悠仁捶了两拳,听见老者令人牙酸的笑声。
【不应该啊,按理说诅咒只针对特定人群。宿主身为外来者,不管村子曾经发生过什么,都与宿主没有关系。】
‘直接问清楚好了。’
悠仁看向影子般缀在身后的老者,道:“喂,你们是不是曾经背叛过不死鸟?祥瑞之兽不可能无缘无故折磨人。”
【虽然但是,你可真直接啊。】
‘就算是说谎话骗我,也好过毫无头绪吧。’
【倒也是。】
老者抬起头,浑浊双目终于显露出来,死鱼眼珠僵硬转动,目光好似滑腻的蛇,缠绕住悠仁的身躯。
“它喜欢你,孩子。”老者答非所问,他整个人呈现不自然地兴奋,破败身躯撑不住满腔激动,以拐杖为支点颤巍巍摇摇欲坠。他伸出手,仿佛瞧见令他着迷的事物,悠仁偏头躲开那漆黑尖利的指甲,警告地“喂!”了一声。
“留下来吧,我们会善待你的,这是不死鸟的意志。”
悠仁拽了下衣领,遮住致命伤留下的浅淡痕迹。他原本想询问老人关于不死咒印的事情,在看清老人的眼睛时彻底打消念头。悠仁不会认错,那双浑浊眼球里闪动着的分明是食欲——对同类的食欲。
要命,虎杖悠仁在这个村子里,体验到了被无数两面宿傩环顾的悚然。
‘我得想办法出去,可是连纸鹤也无法飞离村庄范围。’
悠仁可以在村庄自由行走,村长似乎作出了指示,那些怪异的村民只在悠仁经过时猛盯着他,并没有人上前干涉悠仁的行动。他们仿佛笃定悠仁翻不出这座村落,就像站在吊桥上的游客,观赏着动物园里‘自由’的老虎。
【不管见证几次,我都惊叹于您的适应力。】
一小时前它的宿主还在噬人目光中双手搓着鸡皮疙瘩,现在已经跳上屋宇俯瞰全村了。
动物园里的老虎要想活得开心点,把游客当作自己的观赏物,也是一种苦中作乐的方法。悠仁仗着不死鸟的青睐,将村庄里里外外逛了个遍。全村总共五十余口,无一例外全是老年人,苍老挤压后的面皮早已失去年轻形状,悠仁甚至错觉这五十余人长着同一副面孔。
村里田地一半种庄稼,另一半规划成药圃。白日参加祭祀的只有十几人,悠仁在唯二体面的建筑物里发现剩下的几十人。
破草席上躺着的人大部分包裹成木乃伊,悠仁探头张望时,又有几副担架抬进门,抬担架的老人体力不支,连放也不放,直接将伤患倒在地上,反正摔不死,医者就地包扎创口。
所有人都是毒虫嗜咬出来的伤。
悠仁反应过来,后背又是白毛汗。这间医铺里挤满的伤患,都是至少使用过一次的‘祭祀品’。系统说得没错,他们的伤势无法自发复原,只能依靠外力治疗。
‘他们所谓的祭祀,根本就是大型自残现场啊?!祭祀的重点根本不是贡品毒虫,反而是自残行为本身。他们是在以自我折磨的方式,向不死鸟忏悔!?’
这中间必然发生了相当可怕的事情,祥瑞之兽诅咒曾经庇护的村庄,村民以病态方式自我惩罚,似乎想祈求神明原谅。
‘系统,村庄掩藏的事情,也许藏着离开这里的方法。’
整个村庄以村长唯命是从,其他人的大脑仿佛已经氧化生锈,只盲目遵从村长。村庄里另一处体面的建筑,正是村长家。
作为全村唯一的焦点,悠仁根本无法成功潜入村长家。他顶着村民们的目光‘游手好闲’了三四天,白日黑夜满村乱晃,祭祀过后全村都是老弱病残,论精力不是悠仁的对手,到第五天,凝在他身上的目光已从‘全神贯注’涣散成‘漫不经心’,大部分村民都习惯了这个少年的神出鬼没。
尚有行动力的老人,加上村长还有十七名,其中两名不参与祭祀,常驻医铺救治伤患,其他十四名刚从医铺移出来,他们身上毒虫嗜咬的空洞已痊愈过半,在下一场祭祀到来前勉强可充作守卫。
十四名守卫分两组日夜轮替,老人本就视力不佳,再加上身体机能衰退,悠仁特意选在午夜后行动。巡逻队提着的灯笼反而成为悠仁帮手,他绕开黑夜里的几丛火光,轻而易举翻进村长家的院墙。
‘统统子,这也太顺了吧,我开始有点怕了。’
【不怕不怕!统统子陪着你!等等……为什么是统统子,宿主,我是男孩子呀!】
离开五条慎后,悠仁与系统的交流逐渐频繁。这孩子选择孤身时决绝又勇敢,然而本质还是个怕寂寞的小家伙,系统知道悠仁没有完全信任它,然而此时此刻,他也只有它了——一个连人类情感都不具备的造物。
在宿主愿意履行职责的前提下,满足宿主的需求是系统的义务,这其中包括情感上的需求。
他不信任时,系统自觉降低存在感。
他需要陪伴时,系统就是他理想的伙伴。
‘你是类似人工智能的存在吧,人工智能还有性别之分?’
【人工智能还能争取人权呢!宿主可以叫我小一,这是我的编号哦。】
分身插科打诨,悠仁手脚也没闲着,村长家看起来体面,也只是相对其他人而言。主厅大门紧锁,然而这把锁只是装饰,悠仁直接爬上屋顶。受限于体力,屋顶上的破洞常年无人修葺,挥开蜘蛛网室内陈设清晰入目。
主厅很大,然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悠仁跃进去,来回搜了个遍,根本一无所获。他隐约觉得不对,又暂时没有头绪。村长不在家中,悠仁不便久留,正想去其他地方找线索,眼角余光闪过一抹小小黑影。
悠仁回头,黑发男孩支着下巴坐在石桌旁,无声地朝他微笑。
男孩站起身,见悠仁原地不动,赤红猫瞳望过来,眼神示意他跟上。
‘又是他!他到底是谁!?’
【嗯?他?这里有其他人吗?】
好端端的,怎么讲起恐怖故事?作为合格的系统,是不是应该假装害怕一下?
‘你看不到吗!?’
悠仁的疑惑不似作假,他指着大大方方站在面前的男孩,不自觉提高了音量。
‘黑头发,红眼睛,那么大一个男孩子,就在我们面前啊!’
【……好了,别说了,我承认,我有点怕了。】
怎么会!?
连系统都看不见的存在,到底是谁!?
悠仁突然想起来,这座村庄,根本没有除他之外的年轻人。
咽了口唾沫,悠仁看着男孩含笑的红眸,浮现一个荒唐的猜测。
基于这个猜测,悠仁深吸一口气,提步跟上男孩儿。
男孩儿停在东侧靠墙的石柜前,惨白月光透窗而入,这一次悠仁终于看清了,男孩那身黑色和服上隐现银色纹路。乍看起来,像是堆叠的羽毛,又泛着冷冽鳞甲的光辉。
“石柜有异常吗?”悠仁蹲下身子,直视男孩血色眼眸,放轻了声音:“你在指引我,对吗?你……需要我的帮助对吗?”
只看见宿主对着空气温声细语的系统:【……想说脏话,我起鸡皮疙瘩了。】
男孩不说话,下颌点向石柜。悠仁叹了口气,石柜看不出异常,他试着推动,往右没动,往左动了。
石柜后方另有暗门,推动石柜需要点力气,悠仁推得喘气,想象十几个老人挤在一起拼命推石头的画面,又觉得好笑。
能不能搞一个用起来方便的机关?就……非要难为自己??
从暗门下去,便是百十平方左右的石室。位于村长庭院下方的石室,四面墙壁用木架钉成壁式书柜,悠仁随便抽了几本翻看,全都是族谱,而所有族谱最初的根源,都连着一只振翅欲飞的黑色神鸟。
从族谱上的简笔画,悠仁才看清楚,不死鸟的羽毛纹路很像孔雀尾巴,都形似人的眼睛。
悠仁关上族谱,唰一下隔绝那些‘眼睛’的视线。
然而注视感并未消失。
悠仁的目光越过摆满祭祀石器的长桌,桌子尽头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尊不死鸟雕像。与村子中央的雕像不同,这只不死鸟双翅大张作俯冲状,华美羽毛根根立起,一爪抬起似要向着另一只爪下镇压的双头蛇拍落。
鸟与蛇相斗,看起来势均力敌,然而仔细观察,不死鸟那双石雕的眸子神态活现,满是悠然自傲,根本不将吐信子的双头蛇放在眼中。
祥瑞之兽,万邪不侵。
那凝而不散的注视感,来自于雕塑撑开的尾羽。悠仁站着的位置,正是尾羽正前方。
与这尊石雕相比,村中央摆放的那尊只粗劣地仿造了形状,半点不得神鸟之韵。悠仁靠近了细查,见雕像底座腐蚀严重,遍布深褐色泥痕。轻轻抚摸那纤毫毕现的鸟羽,石像饱经风吹雨淋,表面早已不再光滑。
这尊石雕的年岁远超外面那只。
也许原本放在村中央的是这尊石雕,后来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村民另造了一座不死鸟,反而将最初的雕像封锁起来。
也许它没有恶意,不过视线黏在身上很奇怪。悠仁绕至雕像侧面,忽然发现底座隐有刻痕。指甲一点点抠去脏污,抹干净底部泥污,一行小字映入眼帘,在看清内容那一刻,悠仁不由惊呼出声。
‘吾子孙万代,以守护神鸟为己任。
觊觎不死咒印的蛇,是神鸟的敌人,也是祂的影子。
蒙受神鸟庇护的人们,要保护神鸟不受影子吞噬。’
悠仁反复确认,那几个字虽然模糊变形,确确实实写的是‘不死咒印’!
还未来得及细思,悠仁猛然心悸。他捂住心口,刚才那一瞬间,他感应到了两面宿傩的咒力。
契阔成型后,两人之间就隐有感应。两面宿傩灌了一次咒力,悠仁身体里快要消失的残秽又嚣张起来。这些咒力残秽时时彰显两面宿傩的存在感,就在刚才,残秽突然在身体里乱窜,这说明它原本的主人就在附近。
下一秒,石壁投上细长人影。
悠仁当机立断,闪身远离暗门的石室角落。他刚藏身祭祀石器后方,长梯缓缓走下一人。
拐杖缓慢而沉重地击打石阶,村长佝偻着背的身影,出现在悠仁眼前。
两面宿傩故意释放咒力,难道是给他示警?
悠仁转念一想,明白过来,两面宿傩可不是善心群众,示警一定是有目的。
如果他出不去,两面宿傩是不是也出不去?
刚出黑雾迷阵,又一同陷进诡异荒村,虎杖悠仁自认倒霉,两面宿傩好像也不太走运。
要不?再捞一个契阔?
作者有话说:
悠仁:你怎么进来了?
宿傩:进来看看,不行吗?
悠仁:行啊,那你怎么出去?
宿傩:……小鬼,不要得寸进尺。
悠仁:没啊,我就是,又单纯地不想出去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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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落针可闻,悠仁放缓呼吸,只听见村长苍老的声音回荡。
“一百多年了,您还是不肯原谅我们。”
“不死鸟是善神,蛇为邪物。鸟守护村庄,蛇却会趁夜残害生灵。”老者抚摸雕缘光洁的华羽,目光飘向百年前。
神鸟曾经数次指引村名搬迁,一次一次远离人群,最后躲进荒僻山林。无论他们逃去哪里,漆黑巨蟒如影随形。
村庄陷入恐慌,不死鸟的羽翼无法驱散死亡,坚贞信仰逐渐动摇。
直至某一日,有村民偶然窥见了毁灭一切的真相。
他在不死鸟显迹的湖畔,亲眼目睹神鸟褪去羽毛,骨酪绵软拉长。
黑色巨蟒爬出鸟的影子,昂起头颅取代了他们的信仰。
“只要我们信仰您,就永远摆脱不了死。”
“谁能想到,守护神同时也是食人恶兽?你的庇护,只是将食物健康无损地送入蛇腹。”
“不要怪我们,要怪就怪你自己天生一体双魂。”
“是的”,重新回顾往事,老者语气渐渐坚定,一遍一遍重复道:“我们没有错,我们只是想活下去罢了。若非这座石雕,你甚至看不清自己的真面目。”
“你也不想变成恶兽吧。”村长看着自己年迈干瘪的双掌,掌心的每一条命运沟壑,都
曾经填满神鸟的血。他突然跪倒,双手捂住脸面,发出凄伦质问。
“你有什么资格怨恨我们!你为什么还不肯原谅你甚至,宁愿将不死咒印送给一个
毫无瓜葛的外来人,却漠视信徒为你承受的苦楚!”
村长发了疯般,拐杖向看不见的仇敌挥击,石器陶罐碎裂,古籍扫得七零八落,连敬若
神明的雕像都挨了几下。
进来通报的人吓得贴住墙壁。
老者喘着粗气,哑声道:“出了什么事。
“那个少年人,不……不见了。”
村长眼神一凛,突然扫向石室暗影。拐杖扫过的地方狼藉一片,只有两处角落幸免于难。
悠仁屏住呼吸,能感觉到不怀好意的注视投注过来。
突然,有什么东西爬过脊背,悠仁僵着身子转头,对上一双赤红竖瞳。
漆黑鳞甲贴着他的肌肤滑行,蛇身足有两米余长,黑蛇环过悠仁肩膀,支起的蛇头那枚艳红信子在
悠仁鼻梁前方寸许嘶嘶而动。
“原来是你这畜生。”村长望了眼拐杖扫翻的冷白瓷罐,斥道:“滚回去!”
食指环蛇戒指白光微闪,黑蛇发出嘶嘶怪叫,成人手臂粗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扭转方向,钻进白瓷罐前,那只巨蛇又回头看了悠仁一眼。
重重合上盖子,村长摸着右手戒指,恨声道:“一百年了,那只鸟死了一百年了,你为什么还阴魂不散!”
走之前,村长又搬来石凳压住容器。等他身形完全消失,悠仁来到关押黑蛇的容器边。
村长疯疯癫癫的话语,还有石雕底座的刻字,无不暗示蛇是邪物。可是刚才,这只黑蛇缠绕在他身上时,并没有显出攻击性。
悠仁犹豫片刻,顺从自己的直觉,他移开石凳,撑起神造之盾,慢慢打开瓷罐盖子。
焦糖色眼眸满是惊愕,悠仁揉了下眼睛。
瓷罐里不见黑蛇踪影,只有断成数截的蛇骨。
‘小一,刚才确实有一条蟒蛇缠着我,对吧!’
【宿主,我早就想说了,你是不是中了什么幻术?】
不对,不是幻术!
村长也看得见黑蛇,他还说蛇阴魂不散!难道说,缠住他的蛇,其实早就死去!?
悠仁灵光一闪,零散的点刹那间串连成线。
一体双魂,善恶同生。
村民以某种手段杀死了善鸟,为的就是除去与神鸟同生同死的恶蛇。
悠仁将想法告知系统。
【原来如此,被自己庇护的人类杀死,难怪不死鸟会诅咒村庄。】
‘不对。’
悠仁摇头,他摸了摸蛇骨的断痕。断裂处平整,显然是利器所致。
‘不死鸟拥有无穷的生命力,普通人不可能杀死祂,除非是祂自己的意愿。’
‘祂从来没有动摇过守护村庄的决心,村民建造的石雕告知了祂真相。得知自己就是残害村民的凶手,不死鸟主动选择了放弃生命,带着罪恶的半身一同死去。’
那座石雕看似告诫后人坚定信仰,可是在不死鸟看来,就是明明白白告诉祂,蛇是你的影子,你的身体里藏着带给别人死亡的恶魔。
也许是不死咒印起了共鸣,悠仁胸腔忽然涌出一股热流。他说不清心中翻涌着何种情感,坚定道:“祂是基于自己的意志选择了正确的死亡,祂的愤怒不是因为死亡本身。在村名杀死不死鸟之后,一定做了其他事情,那才是引发诅咒的原因。”
悠仁用布料包住蛇骨,外面火光映亮大半村庄,垂垂老矣的村落焕发病态活力,村民倾巢出动疯狂搜捕外来者。
“叮咚”
一枚石子砸中悠仁脑袋,树枝上诅咒之王支着下颌,一只手还抛着块拳头大的石头。
“两面宿傩,果然是你!你这家伙,一直跟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