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煞孤星的小夫郎—— by茶查查
茶查查  发于:2024年0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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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启儿说道:“上回买的面还没吃完,我看天气凉了,想再买点,多蒸一屉糙馒头放着,干活累了回去就有的吃。”
原是这样,顾兰时放了心,只要别乱花钱就好。
徐启儿走之后,苗秋莲和徐彩凤又是叹息又是惊讶,他一个半大的小子竟会蒸馒头,没爹没娘可真不容易。

第81章
裴厌刚过晌午就和狗儿还有顾兰兴去山上打鸟打兔子了,顾兰时想去挑水,自己一个人的话来回都得锁院门,比较麻烦。
刚好苗秋莲把摘下来的长豇豆都给了徐启儿,他让再摘一些,趁院里有人,又挑了两趟水。
他倒完水,把扁担靠在墙上,挽起打湿的袖子往大菜地走,说道:“娘,你和我大娘怎么不进来。”
苗秋莲已经摘够豇豆了,她笑着朗声说:“不进去了,快到饭时,该回去做饭了,我和你大娘就走。”
见她俩说着就动脚,顾兰时匆匆赶上,笑道:“再过几天丝瓜菜瓜都熟了,大娘记得过来摘。”
刘彩凤笑得眼角褶子都出来了,连声答应,又说:“你俩种点菜不容易,大娘跟着沾点光也足够了,哪能老过来拿菜。”
“嗐,你能吃多少,孩子一点心意,受着就好。”苗秋莲嗔道,出了篱笆门,她朝落在后面一步的顾兰时说:“行了,快回去忙,我俩就走了。”
“好。”顾兰时笑着答应,见大黑往河边走,像是要去游水,他没阻拦,对狗说一句:“等会儿记得回来。”
大黑轻晃几下尾巴,也不知道听懂没有。
傍晚,天际一抹柔和的紫红色异常瑰丽,顾兰时站在石子路上看了好一会儿,正打算出去看裴厌回来了没,半掩的篱笆门从外面推开。
“怎么到这会儿。”他迎上去,看见裴厌拎了只兔子和一只山鸡,惊喜道:“打到了。”
裴厌笑着说:“嗯,他俩没打中,我给一人打了只兔子让带回去,运气好,在山上转了半天,又碰见两只山鸡,本想给他俩带回去,不要,说他俩分一只就行。”
弹弓要打准,除了天赋极好的人以外,其他人都要多练练,他自己也是在外头行军,路上饿了没办法,有时又实在馋肉吃,才练了一手打弹弓的本事。
顾兰时接过兔子看了看,笑道:“他俩这么大了,还是小孩子心性,贪玩,弹弓岂是一两天就能打好的。”
他又开口:“今天启儿来过了,要了一钱银子,说想多买点面回去蒸馒头,我交代他要跟里正说一声。”
裴厌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进院子之后,两人把野物放在木柴堆上,大黑看见,忍不住站在木柴上伸长脖子去闻,被骂了一声后才下去。
饭菜已经端上桌了,因摸了野兔子,顾兰时也蹲下洗手,见小竹篮的野澡珠不多了,说道:“明天得了空,该去趟山上。”
“行。”裴厌问道:“鸡和兔子怎么吃?”
顾兰时想了一下,洗干净手上的白沫子说:“明天上山,拔点细笋子,和山鸡炖了,兔子后天再吃,我回家拿点秋辣子和大料什么的,煮一锅辣味的,改改口。”
在山上转了这么久,裴厌已经饿了,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比起自己的手艺,顾兰时做饭炒菜要好吃太多。
“饿了?”顾兰时笑着问道,站起来擦手。
“嗯。”裴厌老实点头。
在饭桌前坐下后,他拿起一个馒头就大口啃。
又是山鸡又是兔子,连着吃了两天好的,让他俩十分满足,吃好干活才更有力气。
有几根丝瓜长得快,已经能吃了,顾兰时在菜地摘丝瓜时看见一片黄叶飘落,飘飘乎被风吹进篱笆墙内。
初秋连着夏天的余温,突然察觉到一抹秋意,让他心里有了一点迫切感。
秋时雨水多一点,地面不像夏天那样说干就晒干了,想多晒菜干和野菜干,需得抓紧时日。
他提着竹篮走到菜瓜地里看了看,明天早上应该就能摘头茬,这些东西长起来也挺快的。
裴厌挑了水从外面进来,这几天摘的豇豆没有去卖,全都焯水晒成干,好给过冬留口粮,既要洗菜又要烧水,水用的多一点。
顾兰时走在他旁边,说:“明天菜瓜能摘了,卖不卖?”
“卖,挣一点,后头还结呢。”裴厌早打算好了。
“行,那明天起来早点,我就不去镇上了,眼瞅着入了秋,天也凉了,我出去多挖点野菜,晒干了囤着,还有猪吃的草,都得多晒一些。”
听完这话,裴厌心里有一点点失落,自己一个人赶车没什么意思,一个人卖菜也没意思,可他知道这样做才是对的,低低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第二天清晨,顾兰时帮着把五筐半菜瓜抬上驴车。
篱笆门一打开,外面林子有雾气翻涌,天边渐渐亮了。
还没出去,见裴厌一脸冷淡,他以为是刚睡醒,还有点困倦,于是笑道:“路上吹吹风就清醒了,添衣服没?早起赶车有点冷。”
他今天先起来,没看见裴厌穿衣裳。
“添了。”裴厌语气闷闷的。
顾兰时有点不解,歪头问道:“你怎么了?”
裴厌犹豫一下,没好意思说自己的不高兴,只开口道:“没什么,昨晚没歇好。”
原来这样,顾兰时点点头,笑着说:“卖菜时记得笑一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冷脸,可别人不知道,咱们要挣钱,就委屈委屈你。”
他说着,见裴厌兴致还是不太高,于是上前一步,踮着脚伸长胳膊揉了揉对方脸颊。
裴厌下意识低头弯腰,闻到自己夫郎身上一点野澡珠的味道后,心里才舒坦些。
顾兰时揉了几下带着青胡茬的俊脸,又用手指给他勾出唇角弧度,一番作乱胡闹后,笑道:“这下清醒了吧。”
裴厌想笑但忍住了,见人离得这么近,心底一点念头被勾动。
好一会儿后,顾兰时擦擦嘴巴,红着脸关好篱笆门转身往回走,没有目送已经出去的驴车。
风吹散林间白雾,太阳一出来,雾气很快消退。
顾兰时等天亮之后才背上竹筐往地里走,快到拔豆杆的时候了,秋稻过半个月左右就能割,每天去地里转转才放心。
庄稼快长成了,有一点草也不怕,柴豆荚挺饱满,稻谷穗子也抽了出来,暂时没有别的活,他沿着河岸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打猪草。
“兰时哥哥。”竹哥儿远远就看见熟悉的身影,冲着那边喊道。
顾兰时抬头去看,拎起竹筐往过走,笑道:“你怎么一个人?”
竹哥儿说道:“我和狗儿哥出来早,打了一筐子,他先背回去了,我在这里继续割,他等会儿就来。”
虽然是白天,但河岸大了,弟弟年纪小,又是个双儿,听他这样说,顾兰时才放心。
见竹哥儿突然笑眯眯的,一看就是有什么话,他顺嘴问道:“怎么了?家里有事?”
顾兰竹就等着他问呢,说道:“昨天娘和金凤婶子说闲话,让给狗儿哥找媳妇呢。”
“有看上的了?”顾兰时问道。
竹哥儿摇摇头,说:“没呢,就提了一嘴,金凤婶子说她记下了,以后给留神。”
“嗐。”顾兰时白他一眼,说得这样神秘兮兮,还以为已经有看上的人家了。
他放下竹筐,使镰刀割下一把草,开口道:“你狗儿哥都十五了,是该找找,说亲相看都费工夫呢,今年要是能相中一个,估计到明年才能定亲,若是再耽搁一下,一两年工夫也过去了。”
竹哥儿嘿嘿笑了声,说:“我这不是听见了,也没个人去说,好容易才见着你,哪里能忍住。”
顾兰时见弟弟如此憨,只觉讨喜,伸手揉了揉他们竹哥儿脑袋,见他脸颊肉肉的,又摸了摸脸蛋。
“哎呀,摸什么。”竹哥儿推开他的手,抗议道:“我又不是小孩了。”
顾兰时笑着说:“才十二,小毛孩子一个,怎么就长大了。”
他俩在河边说说笑笑,没一会儿顾兰瑜过来了,兄弟三人一起在河边割草,时而玩闹一阵,倒像是他成亲之前的光景。
打了两回草后,顾兰时回到家中,估摸着裴厌应该快回来了,他添好泥炉的火将水烧开,冲了一壶热茶。
听见大黑叫声,他往房顶放了两个竹匾,脚下没着急,稳稳从梯子上下来,探头一看,裴厌已经牵着驴车进篱笆门了。
他笑着往外走,说:“今天怎么样?”
比起早上走之前的闷闷不乐,裴厌面带笑容,说:“都卖完了,按一斤三文卖的。”
家里种菜瓜的人多,最近也是这东西上市的时节,价钱略低一点。
“都卖了?”顾兰时有点惊讶。
裴厌说道:“本来没卖完,我往回走的时候,沿路吆喝了几声,有户人家估计要晒菜瓜条子,把剩下两筐都买了。”
这么一说,顾兰时明白了,也是怕冬天没口粮的人家。
进院门后,裴厌先解车套,。
顾兰时在后面把六个空竹筐搬下来,问道:“饿不饿?茶我都冲好了,刚才打猪草回来,路过祖宅,阿奶偷摸给了两块桂花糕,说是前天大姑妈来看她拿的。”
他俩常吃自己蒸的米糕垫肚子,没买过外头的糕点,得了两块没舍得自己先吃。
等裴厌把毛驴栓到后院,洗过手后进来,顾兰时才把桌上的手帕打开,一人拿了一块。
桂花糕比米糕甜,还有桂花香气,用料足,吃着到底不一样。
到最后顾兰时把手心里的渣子都吃完了,一点没剩。
见他如此珍惜,裴厌说道:“你爱吃,过几天咱们去镇上买,卖的这点菜钱干别的不够,买一包糕点怎么也够了。”
他说得这样认真,反而叫顾兰时说不出不买的话,笑眯眯点头道:“好。”
乡下人的日子只有柴米油盐这些俗物,一包桂花糕就足以高兴起来。
顾兰时心想,不止糕点,好好挣钱,以后连肉也要吃得起。

第82章
地头土路上,顾兰时从地上捡起裴厌从对面扔过来的麻绳,麻绳绕过板车底部捆了两圈,把一板车秋柴豆绑好,见捆结实了,他俩才拍拍袖子上的灰土草屑。
太阳早已出来,比不上夏天的炙热,干一早上活,也叫人汗流浃背。
柴豆熟了,田里的豆杆豆叶已经变黄,这两天村里人都在拔豆杆,西边两亩地里周平和刘桂花正弯腰忙碌。
一大早进地碰见时,顾兰时和他俩聊了几句,得知周石头和他媳妇吴小桃在他们家原先的地里干活。
顾兰时两手抓起扁担在右肩上挑好,扁担两头各有一捆柴豆,见周家叔婶离得远,他就没招呼,见裴厌也挑好了扁担,他抬起左手擦擦额头上的汗,说:“走吧。”
“嗯。”裴厌挑着扁担走在毛驴旁边,大手在驴背上一拍,毛驴就拉着板车跟他往前走。
顾兰时走在板车后面,万一有豆杆掉下来,能及时捡拾。
这已经是第三车了,早上那两趟他和裴厌一个拉车一个推车,把柴豆弄了回去。
田地离村子不算远,费些力气的事,这点路连腿脚都算不上,刚买了毛驴,还舍不得让牲口太累,因此这会儿天热了,人也有点累,他俩才牵驴过来拉车。
毛驴挺聪明,认得主人,也记住了回家的路,它四条腿,到底比人走得快,不过因为主人在旁边,即便没有牵绳子,它随之放慢了步伐。
裴厌在军中时经常赶急路,脚力自然不凡,可这又不是行军打仗,自然不用紧赶慢赶,况且顾兰时在后头跟着,挑了两大捆柴豆,肯定不能走太快。
两人一驴慢悠悠往家走,板车旧了,车轱辘一圈圈碾过土路,发出吱呀声响。
回去的路上不止他俩,路过别人家田地的时候,要是离得近,免不了说笑两句。
至于旱田同样在这边的赵家人,正巧也在地头捆板车。
看见裴厌后,赵金通脸皮子抽搐一下,十分不自在,他二弟赵金水同样如此,抓耳挠腮,眼睛到处乱瞟,就是不敢和裴厌对上视线。
刚才没到跟前时,顾兰时听见赵家人在说话,眼下没有一个出声的,见裴厌没搭理这家人,径直走过去,他同样当做没看见。
赵家其他人不说,他发现赵小吉在地里后,心里也不愿意和赵家人闲聊。
昨天路过梅哥儿家门前,遇到赵小吉在骂保儿,他便让保儿回家去,别听那些混账话。
赵小吉见是他,一家子从老到小都是欺软怕硬的,对裴厌可以说十分畏惧,就不再找李保儿的茬,灰溜溜回了家。
赵金通和赵金水虽然比顾兰时大一辈,实际年龄相差只有八九岁,因此赵小吉是他们赵家最大的孙辈,如今下面只有个两岁的双儿弟弟。
赵家原先穷,赵金通赵金水的老爹赵大娶夫郎时年纪已经大了,同辈的人有的连孙子都抱上了,他才有了两个儿子。
赵大还活着的时候常常说他夫郎肚子争气,一连给他生了两个儿子。
也是因为男丁多了,赵家日子慢慢好起来,赵金通和赵金水两个有了点家底后,眼里就看不上比他们穷的了。
而自打上次碰到裴厌这块硬茬后,这一家子总算收敛了些,只敢欺负一下同村熟悉的穷苦人家,不知根知底的,他们还害怕会像裴厌那样。
院子谷场上,裴厌高高抬起板车手把,让车上剩下的豆杆都倒下去,随后放下胳膊,推着板车到旁边空地上放好。
顾兰时用耙子把豆杆堆铺平,弄薄些晒得快,见裴厌过来,他想了下,把手里的木耙递过去,说:“那你在这里,完了去歇一会儿,我这就去做饭。”
“好。”裴厌接过耙子,将早上这三车豆杆全都翻匀后,才逮着空子坐在房檐下喝水。
大菜地里丝瓜、菜瓜还有豇豆每天都能摘不少,他俩最近吃菜一点都不用俭省,甚至换着花样吃都有点腻味,顾兰时有时会上家里挖点别的菜。
除去要晒成菜干子的,他隔几天还给家里拿半筐或一篮子,他大哥二哥那边同样会送,有时直接喊大嫂二嫂过来摘菜,也省得他送过去了。
肚子饿了,顾兰时做的都是简单饭,一把米下锅煮米汤,锅里放上竹蒸架,蒸架上搁好小竹匾,他拿了六个糙馒头放进去,盖好锅盖就添了一把柴用大火烧。
早起摘了一大把豇豆,豇豆从架子上垂下来,比较干净。
他淘洗一遍,用菜刀咔嚓咔嚓切成短截,随后在另一口烧开的锅里焯熟,捞出来撒上盐倒了酱醋,拌一拌就是一大碗有滋有味的菜。
米汤还没煮好,他给灶底添了柴,朝外面喊道:“炒丝瓜吃不吃?”
裴厌歇了一会儿,听见问话走过来,见只有一碗凉拌豇豆,开口道:“吃。”
不用顾兰时吩咐,他往院门外走,摘了四根较嫩的丝瓜回来。
等他洗好切成片后,顾兰时早把锅里焯过菜的水舀了出来,几瓣大蒜也剥好了,灶底有火,锅里的水汽很快蒸发掉。
接过菜刀,顾兰时随便切成蒜片,说道:“这两天忙完,我回家拿一辫子蒜,挑些好的泡一泡,也该种了。”
看见案台上放的猪油罐子,他抬头笑道:“还是用猪油炒,吃点油水干活才有力气,再过几天,又要割稻子了。”
“嗯。”裴厌切完菜没走,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他有时会帮着顾兰时一起做饭。
除了在馆子里做厨子的,汉子大多数都不会忙灶上的活,要说出去,恐怕小河村的人还会觉得诧异。
但他和村里人的往来并不多,平时忙得什么似的,哪有工夫去说闲话,见了顾家人也不会特意把这些事拿出来说道。
猪油热了后,顾兰时把蒜片倒进去,蒜香味道弥漫出来,他又把丝瓜片倒进去炒。
裴厌从他身后绕过,走到灶前看一眼火,给煮米汤的锅底添了几根柴,再站起来见顾兰时缠起来的头发有些松散。
他垂在身侧的手抬了抬,见顾兰时正忙着翻炒菜只得作罢。
直到丝瓜盛出来后,裴厌在衣服上蹭蹭手上不存在的土,笑着说:“头发散了,我帮你缠好。”
“嗯?”顾兰时忙得有点迷糊,闻言在原地站定,下意识低了低脑袋,说:“好,快弄,我都饿了。”
他不用低头裴厌也能够着他脑袋,连发顶都能看见。
裴厌脸上笑意更甚,很快帮自己夫郎重新缠好头发。
饱满的稻穗沉甸甸,茎秆被坠的弯下来。
河边成片成片的稻田变得金黄,一眼望去十分开阔。
磨快的镰刀锋利无比,在农人手中割下一束又一束稻子。
入秋后渐渐到了丰收的时节,秋柴豆才晒干打出豆子,稻谷又熟了。
只有两亩水稻,顾兰时和裴厌花了一天就全收回了家,毕竟都年轻,裴厌又是个壮劳力,有的是力气。
这回有毛驴拉板车,明显比之前收麦子时轻松许多。
天刚蒙蒙亮,顾兰时睁开眼,睡在外面的裴厌已经穿好衣裳下炕了。
“这会儿就去?”他打着哈欠坐起来。
“嗯,洗完垫垫肚子就过去。”裴厌说着开了房门,觉察到冷意后,他出去带好了房门,不然顾兰时衣裳还没穿好就受了寒。
昨天他们自己的稻谷收完了,拉稻谷回来的路上碰到顾兰河,说定了今天一早去白水村那边做短工,趁秋收挣点苦力钱。
这会儿不比收麦子的时候炙热,工钱回落到四十文一天,不过白大财主给管两顿饱饭,每一顿都会有碗肉菜,周围各个村的汉子都抢着去。
等顾兰时从房里出来,裴厌已经在灶房点了火烧水顺便热馒头。
他洗了把手,从罐子里捞出一块咸菜疙瘩,边切边说:“最近干的都是力气活,去那边还好点,有肉吃,等忙完这一阵,咱们也买点肉,我给你炖肉,要是想吃骨头棒子,也买点回来,一起炖上。”
裴厌往灶底塞一把柴火,笑着说:“好。”
顾兰时切了几片咸菜,馒头还没热,他和裴厌一起坐在灶火前,笑眯眯说:“估计我爹娘这两天就要打枣,我回去帮忙,给咱们也拿半口袋回来。”
“嗯。”裴厌很喜欢这样依偎靠着,心情很好。
等吃过早食,他拿了镰刀出门,腰间挂着装水的竹筒,外面雾气还没散,山脚下露水比较重,就没让顾兰时送他出来,大黑倒是晃着尾巴送他出了篱笆门。
村子里也有动静,不少人家都往地里赶,田地多的还要再收一两天,也有和他一样去白水村做短工的年轻汉子。
裴厌从周家旁边的斜路往顾兰生顾兰河住的那一排房屋走,还没走远,就听见身后狗儿的声音。
“厌哥。”顾兰瑜笑着,手上也带了一把镰刀。
一看这架势,裴厌问道:“你也去?”
“嗯,家里的稻谷也收完了,晾晒有爹娘在,我出来多少挣点。”顾兰瑜几步追上来说道。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汇合了顾兰生顾兰河后,一行四人不再耽误,脚下加快,往村子外面赶。
出村的时候碰见其他人,裴厌原本没有在意,不过看到徐启儿之后,目光不免多停留了一下。
徐启儿带着徐瑞儿,跟在他三大爷身后,手里同样只拿了镰刀,没有背竹筐,看样子也是要去做工的。
见裴厌望过来,徐启儿心中紧张,但还是喊了声裴厌哥。
想起顾兰时前两天的念叨,裴厌原本移开的目光又挪了回去,问道:“上哪里去?”
徐启儿赶忙回答:“去隔壁清水村刘顺子家做工。”
挣几个铜板总比靠着那一两银子坐吃山空好。
裴厌点点头,晚上回去告诉他夫郎,就能放心了。

从村里出去宽敞大路就一条,免不了要一起走一段。
徐启儿三大爷,也就是徐文德,上了点年纪,平日较沉默,黑瘦的脸上是常年劳作的风霜褶皱,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个老实人。
他干了一辈子活,力气还是有的,可身板再结实都不如年轻力壮的汉子。
白大财主倒是个乐善好施的人,遇着天灾饥年总会赈济附近村子,不过抢收是大事,秋时又多雨水,不趁着天气好赶紧割完稻谷,泡了水一年收成就没了。
因此在那边做工多是年轻汉子更吃香,像他这样的,除非和田间管事的熟识,不然就只能在田地稍多的小农户家里做几天短工。
见还带着徐瑞儿,顾兰生在旁边问道:“怎么,瑞儿也跟着去?”
“嗯。”徐启儿点点头,说:“我俩算一份工钱。”
他十二岁,经常吃不饱,身量体魄一时比不上其他人,势弱了些,他顿一下开口:“三爷爷说好话求了刘顺子,我俩才得了这个活。”
徐瑞儿小是小,却十分懂事,哥哥让他做什么都去做,今天是去挣工钱,更不会耍小孩脾气,只是从小没娘,死了的爹又是个烂赌鬼,他小小年纪就有几分沉闷,不大说话。
原来这样,几人心中了然,两个小的凑一份工钱,应该是二十文,再管一顿饭。
徐文德有几分懦弱,活了这些年从不惹事,老了之后更是沉默寡言,对裴厌他心中不免有点畏惧,好在经过徐启儿的事后,他知道对方不是胡乱打人惹事的性子,便只在旁边走,没有太过惧怕。
清水村离小河村近,一行人在清水村通往田间的岔路口分开。
徐启儿回头看一眼走远的那几个人,其中裴厌个子最高,分外引人注目。
知道裴厌不是恶人,他心中感激,但每每见了裴厌,总会感到几分紧张惧怕,以至说话都差点变得结巴。
顾兰时闲不住,将成堆的稻子铺平,煮完猪食喂了家里禽畜后,太阳不知不觉就爬了上来,。
每天干惯了活不觉得疲惫,他提着竹篮到大菜地摘菜。
一晚过去,又有长大的瓜菜垂吊下来,有的藏在藤蔓叶片后面,因都是绿的,繁茂的地方乍一看还发现不了,得细心翻看翻看,不然要是长老了,味道就不太好。
他摘了几根丝瓜,看见有几条已经长得很大,都老了,依旧没有去动,转而去摘别的。
菜瓜地里也有几颗大的他俩一直没摘,是特意拣着形状品相好的留下,等长老变干黄了,取出籽做种子。
像丝瓜,干了之后的丝瓜络还能刷锅洗碗,甚至搓搓澡,用处大着。
摘了十几根丝瓜和二十多个菜瓜,菜篮沉甸甸的,他用胳膊挎着,另一手护住最上面的菜,脚步匆匆走回院子。
大黑正在喝水,见他坐在灶房门口洗菜,过来绕着他走了几圈,随后就出门在大菜地里到处转,闻闻这片菜,再嗅嗅那边藤蔓竹竿。
顾兰时没有管它,只要别咬菜就好。
洗好的菜放在一个大竹匾里,灶房外面的屋檐下放了两个差不多高的树墩,他起身拿了菜刀和一个木菜板出来,把木板放在树墩上,先拿刀削丝瓜皮和菜瓜皮。
削皮是个细致的活,手里又拿着刀,以前吃过割破手的亏,他没有分心,一根根削好后,放在木板上切成长短差不多的条子,在竹席上平铺一层,两三天就晒得又干又透。
因谷场被稻子占了,还要翻动,不免灰尘较大,他今天摘的菜又少,就没有用竹席。
他拿了几个竹匾过来,将菜条子摆放齐整,爬上木梯把竹匾一个个在屋顶上放好。
干完这些,见天色还早,他喝一碗热茶歇了歇,又拎起一个空竹筐拿了镰刀。
见大黑趴在院门外面,他锁好院门,一边往外面走一边说:“我出去打猪草,你就在前面看家。”
大黑跟着他一路从菜地走到篱笆门前,见他要锁门,这才不跟了。
顾兰时背着小半筐菜往家里走,刚进村就看见他爹娘和竹哥儿都背着一筐草正在开门。
“娘。”他脚下急促几分,小跑着近前,笑道:“爹,这么早就去打草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得趁草多的时候多晒点。”苗秋莲说完,又道:“你俩现在也有猪和毛驴了,虽说有麦秸和稻杆能喂,干草也记得多晒点,牲口吃饱吃壮了,来年才好干活,猪养肥点,还要下仔呢。”
顾铁山开了锁,率先跨进门槛里。
顾兰时跟着他们一起进去,笑着说:“娘我知道,这不就是出来打草,顺便给你们送点菜。”
“好好。”苗秋莲在院里空地上放下竹筐,让顾铁山把草掏出来,自己和顾兰时先到灶房放菜。
路过院里枣树时,顾兰时看一眼,已经半红了。
苗秋莲开口道:“看明天后天有工夫的话,趁早打了,后边还忙呢。”
“行,到时我过来帮忙。”顾兰时边说边取筐里的菜,又道:“娘,我今天拿一辫子蒜回去,该种大蒜了。”
苗秋莲点点头,说:“多拿一辫子,菜地大,多种一两行,明年无论蒜薹蒜苗还是大蒜就都多了。”
顾兰时和裴厌种菜她看在眼里,除了冬天,一年三季陆续都会有收获,卖菜挣点钱,虽不能大发一笔,也算是个长久的进项。
“好。”顾兰时答应着,把菜放好后拎起空竹筐往外走,问道:“狗儿不在?”
苗秋莲说:“早起就找你大哥二哥去了,到白水村做几天短工。”
顾兰时说道:“裴厌也去了,估计他们一起。”
竹哥儿把竹筐倒过来拍了几下,开口道:“兰时哥哥,咱们一块儿去打草,不然你一个人。”
顾兰时笑着点头:“嗯,一起去。”
平时打草都在村子附近,不过近来大家都忙着晒草贮存,量也大,想多弄点草,就得沿着河岸走远或是去山上割草,荒郊野地的,一个人到底有些不放心,裴厌前两天还说让他一个人别走太远。
他今天过来,其实是想找弟弟一起出门,这下好了,他爹娘也去,心里越发踏实。
见人多,一筐一筐往回背有点麻烦,顾铁山干脆推了板车出来,如此人就不用背竹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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