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满共情不了,无话可说。
同事却说:“不过夏,你和我不一样,你会做真正的巨星。”
夏满望天。
巨星……巨星快冻死了!
正当这个时候,鸣笛声从身后响起。
两人转回头去,只见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雪中,车窗打开,一个人探出头:“坐车吗?”
钱可以不要,房间可以不升,但零下三十度坐车这种事情,没有办法拒绝。
夏满和同事坐上了顾重山的车后座。
他这车里很暖和,空调像不烧油似的开着,两人进来没多久,就把棉服脱了下来。
顾重山从后视镜看了夏满一眼。
他将二人送到酒店,没有说任何废话,请他们下了车。
自己扬长而去。
像个最称职的哑巴司机。
当天下午,剧组在雅达山最后一个镜头取完,大家伙踏上了归程。
夏满先和他们一起去洛城,他的很多行李都放在洛城的酒店里。
晚上,简妮特邀约他去参加一位巨星的新居派对。
因为对方极力邀请,说很喜欢他的作品,所以夏满还是很给面子的去了。
还好,那新房子也就在酒店不远处,坐车五分钟就抵达。
夏满本来只是想露个面就走,但架不住东聊聊西说说,没察觉,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不知不觉,他在A国的圈子已经认识了不少人。
他毕竟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没头没脑来勇闯好莱坞,该知晓的规则他都知晓,作品、人气的底子都在,跳到这边后,竟没有经过多么艰难的过渡期,轻而易举的适应了。
他有一些商业资源,甚至就是从国内直接过度到国际,从前是华夏区代言,现在扩到全球代言,连和他接洽的工作人员都没有换。
可见地球是个村……
当然,困难有,可是困难在哪没有呢?换了个样子而已。
和人交际,难免喝些酒,夏满没等到很晚,和主人告了辞,离开派对。
车已在外头等。
他看了眼车牌,坐了上去。
车开出去,绕了个弯弯,夏满有些昏头,但没有到变傻的程度,抬头看司机:“怎么这样走?酒店明明就在隔壁街。”
“先生,这个时间有管制,”司机回答他,“我们要走另一条街。”
夏满听他的嗓音,又仔细看他长相,确认这的确是自己从酒店带来的司机,不是什么抢劫犯。
心中稍放松。
“哦好吧,那慢点开,我有点头晕。”
车开的再慢,也不至于绕行半个小时。
半小时后,夏满完全确定司机没有在送自己回酒店。
他在衣服底下悄悄握住手机,按住短键,拨通紧急求助电话。
“您别报警,”司机微窘,“我、我不是抢劫犯,您看看我的导航。”
夏满警惕的看着他。
司机将屏幕翻过去些,给夏满看。
那目的地选的是最近的一家医院。
夏满:“???”
司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说要把您送到了才可以告诉您,是经理说的,可能怕您不想去医院?您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害怕医院。”
夏满下了车,抬头,看医院大门。
他有点困惑。
是闻霖久吗,在那边见不着面,所以瞎操心,要弄他来医院做检查?
“夏满,”男声响起来。
步伐愈近。
夏满皱着眉回头。
顾重山站在了他面前。
第77章
“你别说这也是偶遇,”夏满做出冷冰冰的样子,“山区偶遇酒店偶遇医院也偶遇,我没听过这种事。”
“不是。”
顾重山如实说:“我是来找你的,没有在谈生意,也没有闲逛。”
“你到底要干什么?”
夏满这警惕的表现,令顾重山顿了顿。
“夏满,我永远不可能对你有恶意,”他轻声道,“我们其实不用这样说话。”
“快点。”
“只是让你做个体检,没有别的。”
夏满站在原地,皱着眉。
这个时间,顾重山莫名其妙的出现,让他做体检……
夏满恍然大悟,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这个时间点。
他毕竟只在梦中知事,相关细节、具体时间点,他都不清晰,起码不如方轻这个重生而来的人清晰。
原来自己是这个时间点生病的。
“你可能会觉得我奇怪,但我们做了那么年朋友,你知道我不会害你,你不用深究,只需要按我说的做……”
“不。”
顾重山一愣。
夏满后退一步,“谢谢你的关心,但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事实上我每隔三个月都去体检,非常爱护自己身体。”
他拒人与千里之外,没有留下一丝一毫对话的空间。
这令顾重山心中黯然。
时至今日,他已经相信了方轻的事情,他从方轻那里知道夏满的情况,知道夏满可能会得绝症,而这是他们二人感情破裂的重要原因。
他不觉得突兀,如果夏满真的痛苦死去,那他恐怕要记一辈子。
因此在方轻治疗之时,他以谈生意为名,悄然来到A国。
“我是为你而来的,”顾重山声调沉沉,“夏满,你一定要进医院。”
附近的黑色汽车上,下来数个保镖。
夏满:“……”
“……行,我自己走。”
被一伙保镖簇拥着进入医院,夏满面无表情的走着,有种这些人是他跟班的感觉。
但不是。
他被保镖盯着去做了各种各样的检查,最后关在一间等候室里等结果。
顾重山和他大眼瞪小眼。
“别生气了,”顾重山道,“只是做个检查。”
夏满:“你真的很爱多管闲事。”
顾重山:“闻霖久回国了是吗,你这么需要照顾的时候,他跑回国去。”
“他明明自己对家族企业也毫无兴趣,也根本不会继承,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回去,还抛下了你一个人。”
“他怎么想的。”
夏满这才真的有点生气,“别人家的事你也多嘴,能不能继承是你说了算的吗?如果没有人照顾我就活不下去,过去几年我都是流浪汉吗?也没见民政来收容收容我啊。”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夏满把脸一扭。
管他什么意思,关他屁事。
身后,身后夜色正好,医院的草坪上,三两人在散步谈天,一片宁静。
顾重山目光飘远,又收回。
他低声道:“夏满,你是不是其实也知道?”
夏满眸光微闪。
但没吭声。
“你是不是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半年前,你才一声不吭的出国了是不是。”
夏满道:“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顾重山却已经得到答案。
他垂下眼眸,脸上泛起苦笑。
是啊,他早该想到。
夏满是如何从他身边离开,如何在这异国他乡之中坚强的寻找自我,如何变成现在的模样。
都有答案。
一时间,他胸中情绪汹涌:“夏满,你恨我?”
夏满一怔。
重新转回脸,看向顾重山。
顾重山是真的变了不少,好像没有那么意气风发,没有了那种胸有成竹的笃定和稳重,反而多了许多忧郁和焦虑。
夏满终于开口:“我还真没有。”
“一开始有些埋怨和心寒,但是那都是老黄历了,”夏满坐在那里,声调、表情都很平静,白净的小脸上没有一丝阴霾。
“你不是坏人,虽然你自以为是,虽然你会把利益看得比人更重,但这是人之常情。”
“谁对谁错、谁辜负谁,我们俩都不用再想了,人和人的缘分就是有限的,我和你也就只能走一段路,过去那段路很好,那段路让我成了我,让你成了你。”
“因为做了不喜欢的事情,才知道真正喜欢的是什么,因为退让妥协过,才知道被全心全意对待的可贵。”
“我不是说我感谢这些东西,我是说,这些东西不是浪费。”
“所以我不会恨你,”夏满说,“你还是我曾经的朋友。”
顾重山怔然。
曾经……
“方轻知道你来吗?”
“不。”
夏满点头,“那你就在他知道之前,回去吧。”
顾重山不言。
“你要关心的人不在这里,”夏满起身,轻轻的拍他的肩膀,“你自己也知道的,更需要你的人,是谁。”
顾重山有一些恍惚。
似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夏满都没有这样平静的、不带火星的与他对话。
他们总是在争论,渐行渐远。
夏满不再说话,走向外面,伸手推开门。
但也就是同一时间,保镖也拿着东西进来。
两人差点撞到。
“抱歉抱歉,”保镖道,“血液结果出来了,医生在后面,说要和您谈谈。”
夏满目光往外,霎时一愣。
彭莎莎匆匆赶到医院,进入病房。
夏满身边坐了一对夫妇、一个很瘦弱的小孩。
夫妻神态哀求,小孩则傻乎乎的坐在地上玩球。
就很离谱,原以为是体检结果出来了,但其实是医生找来,说夏满与医院一个患者小孩配型配上了,想问他是否愿意捐献。
“就是那个小孩吗?”彭莎莎靠近门口的护士,低声问,“他自己的亲属没有能捐的吗?而且我们根本没做过配型,怎么能直接找到我们这儿来了。”
“小孩是去华夏领养的,找不到亲属。”
“孩子非常可怜,出生没有多久就被抛弃了,被领养后,在我们医院做了心脏搭桥,她几乎就是在我们医院长大的,她还有严重的脊髓肿瘤,如果没有骨髓捐赠的话会——”
“你们未经同意,随意配型,我可以去告你们,”彭莎莎说。
护士闭嘴。
夏满捏了捏眉心。
顾重山瞥见,生出一种陌生感——这个动作不是他自己的。
夏满令大家在房间等,他拿起手机,去了外面。
房间里剩下医生、那对夫妇、孩子,以及顾重山和彭莎莎二人。
顾重山和彭莎莎的脸一个赛一个的臭。
这事发生的莫名其妙、毫无规程,让人怀疑这家医院在暗箱操作。
那对夫妇对视一眼,把孩子往怀里搂了搂。
顾重山不理她,使眼色给保镖。
保镖走上来,要带走这些人。
那夫妇不肯,抵抗。
房间里有些乱,彭莎莎受不了,叫停:“好了,早干嘛去了!夏满回来还不是要问!”
几人不动了。
彭莎莎走到夫妇二人面前,也瞪一眼医生。
她生气的道:“你们知道吗,不只是你的孩子有人关心,其他人也有的,夏的男友一直非常用心的照顾他,为他做饭,替他加衣,他一点点过敏咳嗽,都像天大的事情一样。捐骨髓不是小事,你们这样找上来,等于是道德绑架他。”
“如果他是一个自私的人就算了,但他是个很善良的人,他就会为此伤身、伤神。”
“万一他也有什么事情,我怎么和他男友、和他家人交代?”
夫妇哑然。
“对不起,”妻子轻声说,“真是对不起。”
她搂紧孩子,转身出去。
丈夫还犹豫,但见她走的果断,只好跟上。
两人打开了病房门。
门外走廊上,夏满拿着电话,斜靠在墙边,正与人说什么。
妻子向他鞠躬。
夏满莫名。
将电话静音,夏满开口道:“去梅兰克,不在这里做,你们准备一下。”
妻子一愣。
“赶快的,”夏满说,“早点捐完,我还要和男朋友过圣诞,别被他发现了。”
彭莎莎长叹一口气。
一行人在次日乘坐医疗直升机抵达梅兰克。
夏满对梅兰克诊所实在太熟悉了,是连清洁工都看他眼熟会和他打招呼的程度。
维克多和家人去了另一个国家过圣诞,没能亲自来接夏满,特意叫了自己的副院长在诊所等着。
洛城跟来的医生远远就看见这副院长跑来,还以为自己有这么大面子,一抹脸,激动上前:“教授您好,我听过您的课——”
副院长与他擦肩而过,直奔夏满。
“夏,好久不见!”
医生:“……”
夏满幽怨:“真不想见。”
副院长哈哈大笑。
他揽起夏满肩膀,热情的往里带:“闻小姐最近还好吗,我听说她的移植手术很成功,现在是否恢复了正常生活?其实我认为还是在我们这边就医更好,我们的条件毕竟还是更好一些。”
“她现在不错,都在上班了……”
夏满和副院长说闻荷的近况,两人边说边往里走,和其他人慢慢的拉开了距离。
“还想给自己做检查吗?”副院长问夏满,“或者再让霍普森开堂课给你。”
夏满:“……”这是在笑话他吧?
“没有家族病史,一般不会得这个病的,除非是你非常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经常酗酒熬夜,情绪起伏大等等,”副院长笑道,“如果你这样健康的情况,还得了癌症,请你一定要来找我,我想研究你。”
“我最好还是不要给你这个机会,”夏满窘道。
来到梅兰克诊所后,受赠小孩录了资料,办了手续。
这时夏满才知道,那小孩的亲人是洛城医院的科室主任。
骨髓捐献需要先打几天动员针,夏满当天下午和那小孩玩了会儿五子棋,晚上就去打了一针。
打完第一针,他尚无不良反应,第三针时,开始有一点低烧、感冒的症状。
想着马上就要集采,夏满不再回家,而是住进了闻荷那间病房里。
闻荷那病房反正留着,他对这里熟悉,也更有安全感。
但没有住里面的大房,而是睡在闻霖久陪护的小房间里。
彭莎莎白天都会过来陪他聊天、打游戏。
她后知后觉,谴责夏满说:“你这样我不敢瞒闻霖久了,他下次打电话我就告诉他。”
夏满:“你跟谁一边的,你怎么叛出组织叛出的这么快?”
彭莎莎:“不快了,我坚持和组织在一起好几天了,鼻子快要有一米长了。”
夏满:“十米也不准告诉他,他每天都烦死了,再知道这个肯定睡不着了。”
“那你还做!”
夏满是觉得,一切都是有安排的。
偏偏是这个时间点,他没有生病,但出现了一个需要他来救命的小孩。
他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将改变另一个人的命运。
夏满:“说了你也不懂,你敢说,我一个月不和你说话。”
“……”你幼稚!
夏满瞅一眼手机,叫:“走走走,去外面,闻霖久又来视频了。”
闻霖久和夏满每隔一两天都会视频,通话时间有时长有时短,这两天属于格外短。
被挂掉视频,闻霖久皱了皱眉头。
他感觉有些奇怪,像被瞒着了什么。
是有圣诞惊喜吗?他尽量往好处想。
此刻他正半蹲在行李箱边,拿着清单核对。
其实他拨这个视频,是想问问夏满,需要他从国内带些什么东西过去。
但夏满挂那么快,他来不及问。
“霖久,”闻荷推开门,“收拾好东西了吗?”
“差不多了,”闻霖久抬头看向她,“有要我带的东西吗?”
“有。”
她摇了摇手里的东西。
每年年底,闻家都会请人上门,打造一些金器首饰之类的,保家人富贵平安。
除了那老套的几样东西外,大家还会打一些私人要的东西。
闻荷打了一对金哨子。
她笑道:“来,我给你系上。”
闻霖久半蹲着,将手给她,看她用红绳将那小巧的金哨子戴上自己的手腕。
“还有一只,你帮我给夏满。”
“他过年会回家的,你自己给。”
“不行,你这次给他。”
闻霖久沉默,将手收回去,不肯给她。
闻荷把红色小盒子放进他行李箱中,“我放这儿了,别丢了,丢了就没了。”
闻霖久不语。
闻荷薅了一把他脑袋,“你打了什么?”
“胸针,还有摆件。”
闻霖久打了一套小熊胸针,另拿了一对珊瑚摆件。
珊瑚摆件是送去夏满父母那儿的,虽然也是非常贵重的东西,但他不说的话,二老也看不出来,不会像送金银器物那样隆重。
小熊胸针是给夏满的,但打完之后再看,发觉实在有些幼稚,他打算放在夏满的抽屉里,等他自己发现。
闻荷:“不幼稚,对夏满刚刚好。”
闻霖久忍俊不禁。
闻荷看看时间,“我去公司,晚上估计不回,你出门前和外公说声,跨年他准备了年夜饭,告诉他你不回来。”
“好。”
闻荷走开。
闻霖久自己在房间中,猫跑了过来,把脑袋放在他手掌下蹭。
这猫每天会有个半小时来亲人,眼下属于超额部分。
闻霖久把她抱起来,揉了揉脖子上的毛。
他转头拿起手机,发现上面有个未接电话。
他拨回去,没人接,但有一条来自维克多的未读信息:
【willam,你们已经到诊所了吗?我在渥太华,这里真是太乱了,我弟弟和继父又打起来了。】
彭莎莎再次接到闻霖久的电话时,正被夏满威胁要加码,不止一个月,要三个月不和她说话。
她只能硬着头皮对电话那边说:“什么?夏满好好的呀,我们在酒店呢。”
“怎么会生病呢,这酒店的无边泳池可好了,夏满在里头玩呢,才没接着你电话,你别想那么多啦,这周放圣诞假,想想去哪儿玩。”
“……”
那边安静了片刻。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
闻霖久面无表情,当即起身朝外走去。
家中正热闹,闻涛声和妻子今天没住平层,一起抱了孩子回来,他们在拍卖会拍了两个花瓶,让拍卖行的人送来,现在在找位置放。
看见他,闻涛声招手:“霖久,快来看看放哪里好……”
闻霖久目不斜视,径直下楼。
管家飞快的到他身边,“小久,怎么拎着箱子?”
“现在立刻改航线,我要飞梅兰克。”
“啊?不是后天才……”瞥见闻霖久的脸色,管家住了嘴。
“我这就去办。”
闻涛声站在走廊上,拍卖行的人抱着花瓶,神情各异,看着闻霖久匆匆的推门离开。
他夫人低声埋怨:“你难得回来一趟,这孩子……”
“继续吧,”他收回目光,淡淡的说。
闻霖久阔步离去。
在一片圣诞气氛中,梅兰克开始下大雪。
雪花纷纷扬扬,将树木、屋顶都覆盖成一片白。
但气氛并不因此而冷下来半分,这个时间,洋人们洋溢着过年的气氛,四处张灯结彩,挂上了红色的圣诞老公公。
夏满打完针之后,在走廊上散步,看见护士小姐在组装圣诞树。
他很感兴趣,在旁边看啊看,像观棋的老大爷。
护士小姐邀请他加入,那圣诞树很大,有夏满这么高,组装好主体之后,还有很多饰品挂件,由人一件一件的挂上。
这一层的员工都聚过来了,装饰圣诞树、聊天、分甜点吃。
夏满在他们中间,时不时跟着哈哈大笑。
那个亚裔小孩也从病房跑了出来,怯生生的躲在墙角,很想加入的模样。
夏满瞥见她,走上前,想要带她一起。
“哥哥,我认识你,”小孩字正腔圆的说华夏话,“我看过你的电视。”
夏满:“哦哟。”
“谢谢你愿意救我,我会以你为榜样,以后也当一名演员。”
“重说,”夏满给她一板栗。
小孩震惊的捂住额头。
“不要讨好我,你想当什么是你自己的事。”
“我想当医生。”
夏满又把手抬起来。
“好吧好吧,”小孩捂住脸蛋,“我想开挖掘机!挖掘机好帅!”
夏满扑哧一笑。
“你看你也笑我,”小孩瘪着嘴,“你们都笑我。”
“我笑你你就不开啦?我看你不是真的喜欢开挖掘机。”
“我喜欢!我就要开!”
夏满弯起眼睛,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脸:“那就说好了,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要去做。”
“嗯!”
夏满站起身,牵着她,往人群里走去。
不远处,顾重山站在那里,默然不语。
次日,正式进行集采。
静脉连接到血细胞分离机,不怎么疼,只有一点点酸胀,都在忍受范围内。
时间略有些长,夏满无聊,和旁边的护士小姐说起话来。
这位护士小姐看过他好几场话剧,从莎翁戏到大唐公主,还翻出他以前拍的电视剧来看,属于刚入坑的新粉一枚。
夏满答应抽完血就给她签名。
时间过了两个小时,夏满抬头看钟……闻霖久应该不会这会儿打电话来吧。
伴随着引擎的轰鸣,黑色跑车在门口空地漂移刹停,在雪地中留下深深的轮胎印记。
车门抬起,高大的男人快步走出,抬头看了一眼梅兰克诊所的牌子,随即迅速朝里跑去。
引得一众路人纷纷侧目。
“闻先生您慢点,我跟不上了……”
“告诉我几楼。”
“我看看,今天的脊髓肿瘤切除……是303手术室。”
接待的员工说话的一瞬间,闻霖久便跃上楼梯,衣角被行走时的风吹鼓,表情十分严肃焦急。
再一眨眼,他人就没了。
员工懵逼。
闻霖久大步走到集采手术室外,走廊上,几人在等。
多少有些担心,彭莎莎前后踱步,有点焦虑。
而顾重山背靠墙壁,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夏满进去多久了?”
“闻……”彭莎莎震惊,“你、你、你怎么来了!”
“多久了?”
“两、两个小时。”
彭莎莎脚底打滑,很想溜号。
“为什么,”闻霖久面沉如水,“为什么手术要瞒着我。”
“如果你自己够上心的话,谁能瞒你,”顾重山的声音响起。
他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眸,冷冷的,“再来晚些,夏满都出手术室了,你可真是一个称职的男朋友。”
第78章
彭莎莎脚底不滑了,一个转头,骂的噼里啪啦:“你搁那儿说什么呢?不是你脑子有病硬要抓夏满去医院能有这么一出——”
拳头到肉,力道很大,发出了一声闷响。
顾重山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他朝后踉跄两步,后背抵靠着坚硬的墙壁。
他侧着头,吐出一口带着血的唾沫。
彭莎莎住嘴,瞪大眼睛。
只见闻霖久继续上前,拎起顾重山的领口,重重的向墙上掼。
□□和墙壁碰撞的声音在走廊之中回响。
顾重山咳起嗽来,忍着剧痛。
“我不跟你动手,夏满还在里面……”
于是又是一拳,落在了他脸上。
闻霖久面无表情,“我最讨厌戏多的人,尤其是你这样的。”
“夏满对你诸多容忍,不代表我也会,不然你真以为这个世界是绕着你转的,”闻霖久用力捏住他的下巴,看那平素披满精英主义伪装的脸一点点裂开,“顾重山,有一天你输光一切,要去街上乞讨的时候,你还有没有这种自信?”
“你——”
闻霖久一字一句:“我没有在威胁你,这是预告。”
话毕,闻霖久将他往地上一甩,松开手,像沾了脏东西似的。
顾重山靠着墙壁,扶住脑袋,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应该是被打的轻微脑震荡了。
闻霖久不屑看他,走去旁边,问彭莎莎夏满的情况,请她将这几天的细节如实道来。
彭莎莎说了一些,没有隐瞒。
提到配型过程时,闻霖久皱起眉来。
正待要再往细处问——
“闻霖久。”
“你……咳咳咳,”顾重山一边咳嗽,一边踉跄站起来。
“你为什么发那么大火?是因为我说中了吗。”
“在你的家人和夏满之间,你做出了你的选择,你没有把他放在第一位,我有说错吗……”
“你离开了他,放弃了他,你还以为这是两全之策,可万一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万一他生了很重的病,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明明快要咳出血来,眼前也全是星星,顾重山却还在自言自语。
他是和闻霖久说,也是和他自己说。
渐渐的,竟然双目发红,险些掉下眼泪来。
“顾、顾重山?”彭莎莎小心的叫了他两声。
他的表现让人有点害怕,感觉不太正常的样子。
闻霖久冷冷的眯起眼睛,打量这尊荣。
都是男人,怎么会看不懂……
闻霖久没有废话,给了他两巴掌。
清脆的响声和脸上的疼让顾重山清醒了一些。
闻霖久拎着他,一字一句:“顾重山,我警告你,不要肖想你不该想的。”
顾重山双目茫然。
闻霖久:“你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垃圾,谁和你靠的近谁倒霉。”
这评价比顾重山对他说的更加中肯,更加客观。
不能说他没用心,他其实也投入了许多感情,对人好时非常好,让人无法自拔,不然别人也不是傻子、受虐狂,会掉进这样的陷阱里。
但是他,在感情里反反复复,和他有瓜葛的每一个人都受到伤害。
这种就是感情世界里的有害垃圾。
顾重山茫然无话,如神魂出窍。
闻霖久扭过头去,朝外道:“来两个保安,把他带走。”
保安飞快进来,将顾重山架出去。把清净留给了闻霖久。
闻霖久摸着椅子缓缓坐下,过了很久,长长的吐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