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多方面考虑,元丞相还是见了六皇子一面,六皇子像是早有预料,笑道,“要见丞相一面可不容易。”
“不知六殿下有何要事?”
六皇子温文尔雅一笑,“既如此本殿便长话短说了,丞相一事,本殿有办法助丞相脱困。”
元丞相心中猜想被证实,没多少意外,“殿下可否告知,是何办法?”
“将元琼嫁给本殿。”
元丞相微微怔愣,六皇子似是没看到他的表情一样,接着道,“丞相这般人物,应当是懂本殿的意思。”
“现在,本殿才是最大的赢家。”
也只有六皇子能解决这一切,说到这,元丞相忽地灵光一闪什么都明白了。
这个局,就是六皇子设下的,为得就是元家!
大皇子这个蠢货!
元丞相心中暗骂,心里还有点犹豫,他对太子不是没有一点感情的,小时候胞妹生了太子,他便经常入宫看她们。
他同逝去的元后是亲兄妹,二人一起长大,元丞相也很喜爱这个妹妹,对太子魏元臻除了利益捆绑,还是有些亲情在的。
可如今,忆起太子上回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拒绝娶元家女,还有这些的疯样。
元丞相面色几经变化,最终俯身作辑,“大婚的日子皆由殿下定下,我元家无异议。”
看着俯身在他面前的男人,六皇子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亲手扶起元丞相,“放心,本殿不会让丞相失望。”
他会让所有知道,他才是北魏的下任陛下。
什么大皇子、太子,通通是他上位的踏脚石。
这边风云涌动,局势变化莫测,那边的谢星沉对此全然不知。
靠着主角光环,他们落入水中大难不死,反而顺着水流飘到了离定京不远的杨柳州。
落入水中没多久谢星沉就察觉到有人在跟着他们。
水面早有人埋伏在其中,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们的处境。
谢星沉水性还算不错,但这长江水确实很冷,他又带着魏元臻无疑更难了。
眼见着他们要落网,紧急之下谢星沉带着魏元臻直接潜入江底,他给魏元臻渡了一口气去观察他的表情。
那个药明显是刺激他情绪的,下了海以后魏元臻倒是不发疯了,但整个却陷入了梦魇中,状态很不好。
渡完这口气,谢星沉就开始往一个方向游去,身后陆陆续续有人跟上了他。
他刻意游到一个死角,等着后面人游过来用早就准备好的匕首一刀入喉!
快狠准!那人痛声都还没呼出就被结果了。
水面飘起一缕缕鲜红,谢星沉感受到肺部的呼吸困难,瞥见魏元臻最终选择给对方再渡一口气。
魏元臻现在完全就是凭求生本能坚持着。
他肩膀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一路游过来血腥味浓重。
要不是他学武,身体机制似乎自动保护起来,无意识地屏住呼吸,靠着强大的内功在撑,谢星沉现在就放弃抵抗了。
渡完气,他白着脸迅速将两人的外袍对换,单手虚虚掐住魏元臻的脖子。
谢星沉对着后面游来的黑衣人指了指死在一边的尸体,又对着上面比划了几下,率先向上方游去。
见几人速度放慢,他松了口气,借着这个机会飞快往上游。
人已经到手,黑衣人的速度就慢了些,远远坠在身后。
哗啦——
谢星沉狼狈地抹了把脸,大口呼吸着空气,拖着魏元臻赶紧划。
他筋疲力尽,四肢被冻得僵硬起来。
身后的黑衣人对他喊了几声,不见他回应立即追赶了过来。
危急时刻,手边搀着的人清醒了点,魏元臻咳了几声吐出来的全是水。
谢星沉又惊又喜,“魏元臻,你感觉怎么样?”
“孤...咳咳,孤没事。”
他面色苍白,红润的唇失了血色,意识到什么后猛地看向谢星沉,就见他蝴蝶面具歪歪扭扭地戴在脸上。
魏元臻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勉强眯着眸子看见那双担忧的星眸。
“面具...”
他哑着嗓子,发音晦涩艰难,谢星沉机械地划动着手臂没听清他的话,疑惑地转头,“你说什么?”
我说,把面具扔了,现在去引开他们,我们分散行动。
一旦他们分开,身后的人就会引开大半,魏元臻的内力还剩下最后一点。
而这些足够他安全脱身了。
他养他这么久,为得不就是如今危难之际吗?
什么喜爱之人,他们天家人都是无情之人,生死面前就算是爱人也能是踏脚石。
“我的殿下,有话快说,我怕过会我就要听不见了。”
谢星沉面色发白,手脚被泡得冰凉僵硬,
魏元臻嘴唇嗫嚅了下,看着那双清亮的星眸,!沙哑道,“把面具给孤戴好了,死也不许丢!”
狗屁的踏脚石!
他们就是死,也得死一起了!
在魏元臻的催促下,谢星沉只能抬手扶好了歪歪扭扭的面具。
他正要带着人往前划就听魏元臻哑着嗓子道,“孤还有力气,你将孤身上的匕首搜出来。”
话音未落,一把匕首递了过来,魏元臻卡壳了下,抬眼看去。
谢星沉无辜道,“刚才有人追上来,我给你渡气的时候摸到的。”
当时他还疑惑,这人都晕了,怎么碰个嘴还能起反应。
咳咳,都怪黑衣人追太快,他的脑子混乱了。
魏元臻下意识抿了下干涩的唇,移开视线,握紧了手中匕首。
“孤只有这点内力了,如果他们没死,死得就是我们,你...”
他想问谢星沉会不会害怕,可又不想听到那句话。
他已经和这个人绑在一起了,这辈子都不能失去他,魏元臻狠心道,“孤死前一定会杀了你!”
谢星沉便笑,苍白的面容依旧挡不住少年郎璀璨的笑,他咧着嘴,弯着眸子道,“好啊。”
没有系统在,他死在小世界便是真正的身死道消。
但他还是应了。
没有想未来,没有想任务,眼中心中皆是面前这一人。
命只有一次,他也陪他生死与共。
魏元臻无言,只是更加握紧了那把匕首,他灌注内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后甩去,眸光锐利冰冷。
匕首割破了风声,带着誓死的决心,一瞬穿透了三人!
剩下两名黑衣人目光惊骇,看怪物一样地望着前方的魏元臻。
虽然这三人挨得极近,换做他们顶峰时也不是不能做到。
可现在魏元臻身受重伤,失血过多,连在水中都只能依靠着他人,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有此实力不得不让他们惊骇。
扔出匕首后魏元臻再也撑不住倒在他身上,谢星沉勉强扶住他。
回头一看死了三个,剩下两个惊骇地他们,一时忘了动作。
他二话不说带着人往前划,双臂僵硬全靠着一股子执念在撑。
不知过了多久,他体力不支,眼前一黑,手上还死死抱着魏元臻。
再次醒来,他们还泡在水里,谢星沉一睁眼先看到的是魏元臻泡到腐烂发白的伤口。
眸光一转,注意到他们已经从长江被冲到一条小溪里。
谢星沉动了动还僵硬的四肢,费了好大力气把人弄上岸了。
周遭都是树,谢星沉搓了搓手脚给自己暖了暖后又给魏元臻搓。
搓完就带着人找路,皇天不负有心人,谢星沉在不远处看到一个村落的时候简直喜极而泣。
他脸上的蝴蝶面具早被冲走了,一张面上苍白无比,笑起来还是格外讨喜。
凭借这张脸,谢星沉成功让一个大婶心软地收留了他。
实际上是靠着美色上位,大婶寻思着家里的二丫也到了年纪,这小伙长得不错,正好带回去给二丫瞅瞅。
毫不知情的谢星沉笑得帅气讨喜,小虎牙尖尖地,转身把树后昏迷的魏元臻扶了出来,来了个买一赠一。
“谢谢婶子了,这位是我...”
“哎呦还是个双生子!”看清魏元臻的脸婶子惊讶出声,有点犹豫,他们这双生子可不是那么好听。
谢星沉解释,“婶子,我们不是...”
大婶:“算了双生子也没什么,我们这不富裕也不兴那套说法。”
谢星沉:“不是的,他是我…”
大婶摆摆手,挎着篮子先走一步,“来,跟着我走,把你哥架好了。”
谢星沉:“......”
别的不说,凭什么魏元臻就是他哥了!!
魏元臻再次醒来,天已经近黄昏。
他睁着模糊的双眼,记忆还停在长江那会,一睁眼就去找谢星沉。
这才发现周遭的不同。
屋内简陋逼仄,身下的床板硬邦邦的,床尾还堆些杂物,他这辈子都没睡过如此简陋的地方。
魏元臻瞥头,肩膀上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处理过一遍。
眸光一转,这个小地方一眼望到尽头就是没找到他想找的人,魏元臻眉头蹙起。
他摸了下身上没找到匕首,便下了床,脚刚一沾地眼前就一花,魏元臻阴着脸扶住床,目光扫过木桌上的碗。
碗摔成碎片。
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人,脚步声匆忙地过来开门。
大婶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地上的碎片,瞪大了眼急道,“哎呀,我的碗。”
话音未落,脖子就被锋利的碎片抵住了,大婶低头一看魂差点没飞了。
落后一步赶来的谢星沉见到这场景,脑袋隐隐作痛。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
谢星沉总算是洗清了李大婶的嫌疑,安抚了躁动的熊孩子。
像个头疼的收拾自家熊孩子的家长给大婶道歉,“不好意思啊婶子,这个碗我们会赔的。”
李大婶惊魂未定地抱怨,“这叫个什么事?怎么就能把碗打碎了呢,我们家总共就这点碗,你这哥哥真是...”
魏元臻阴恻恻地横来一眼,李大婶嘴里的话一嘎,一口气卡住没能说出来。
见李大婶说着说着不讲了,谢星沉似有所觉地往旁边看过去,就见魏元臻阴着脸站在一侧,神色满是不耐。
一切如常,谢星沉狐疑地回头,对着大婶抱歉笑笑,“您放心,我会好好说道说道他。”
“那就好,你这兄长...”李大婶小声嘟囔,“腻凶了啊。”
谢星沉没忍住眉眼一弯,偏头去看魏元臻,恰巧撞见他阴恻恻地盯着大婶看,嘴角挂着威胁的冷笑。
魏元臻冷笑着琢磨着要让这个老女人闭嘴。
视线一转,四目相对。
太子殿下身子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转过去。
谢星沉哼哼两声,让他抓包了吧,有礼地送走李大婶。
人一走,他门一关,拉了把破破烂烂地凳子把太子殿下摁在凳子上“严刑拷打”。
“老实交代,你砸人家碗做什么?”
魏元臻臭着脸,烦躁地瞟了眼他,立马被谢星沉瞪回去了,“老实回答。”
“孤的匕首不见了。”
谢星沉叹气,“你的匕首,你亲手扔了,杀了三个人。”他用眼神示意殿下你忘了吗?
想起这茬的太子殿下唇一抿,不太高兴,“那你呢,孤的匕首扔了,孤又没扔你,你为什么不在?”
谢星沉一愣,不禁失笑,感情绕来绕去是在说他,“我去帮李大婶忙了,现在我们寄人篱下总不能吃白饭。”
他总得帮人家做什么吧,又不是真正的客人。
魏元臻还是不爽,“孤的人何须如此委屈。”
谢星沉点头,“好,那殿下有银钱吗?”
魏元臻不说话了。
谢星沉就知道,他们这些有钱人从来不带钱在身上,身边有的是跟着买单的人。
谢星沉道,“你身上的衣服太显眼了,我把衣服洗干净拿去当了换了些银钱来。”
魏元臻自无不应,谢星沉又将现在的情况讲给他听。
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是杨柳州的一处小村落,地势偏僻,谢星沉去当衣服的时候外面已经传开了太子失踪的事。
由此也知道了六皇子现在代替了太子监国,再多的就不是平民百姓能知道的了。
且六皇子监国后颁布的第一道旨就是找到失踪的太子殿下。
表面找人,实际的情况不用多说。
他和魏元臻的处境有点危险,不管魏元臻留了什么后手,至少也要在这里待到养好伤为止。
魏元臻明白他的意思,但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格外嫌弃这里简陋的环境。
“孤不想睡这里的床,太硬。”
“被子潮湿,孤盖不习惯,还有这身衣裳,”魏元臻烦躁地扯了扯粗布袖子,“太糙,孤穿着就想杀人。”
谢星沉嘴角一抽,他睡得、盖得,穿得跟魏元臻是一样的,学着他的样子扯了扯身上的粗布,倒还能接受。
不过他也没打算让太子殿下一直受苦,跟他保证,“过几天我去镇上给你买新的,这几天先忍忍。”
魏元臻颔首,别扭了下说,“孤也还能接受。”
现在这情况他也是知道的,他身上的伤还要银钱,再添置东西估计就捉襟见肘了。
谢星沉笑笑,打趣他,“真能行啊?”
“莫要小瞧孤。”
“行,不瞧你。你的称呼也要换换了,现在是在民间,就委屈殿下了。”
谢星沉是好意提醒,结果魏元臻还倒打一耙,“该换称呼的是你,日后不要唤我殿下。”
他受伤了、受伤了,等伤好了再教训也不迟。
谢星沉默念好几遍才忍住抽人的欲望。
也就只有一个魏元臻能把他气到想动手的地步。
说开以后,有谢星沉在魏元臻安分了好多,晚饭是在李大婶家用的。
李大婶早年丧夫一直没有再嫁,她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早早便嫁了人。
二女儿年岁到了但亲事还没定下,之前喜欢上了镇上的书生,对那小书生一见倾心,再见就要托付终身。
吵着闹着就要嫁给那个书生,为了满足女儿,李大婶拖大女儿打听了,人家书生那边的意思是可以娶。
但聘礼这他只出五两银子,李大婶却要一直负责他考上秀才前的所有费用。
可把李大婶气个仰倒!
五两,你特么的也敢说出口!
李大婶绝不同意这门亲事,正苦恼时见了谢星沉一面顿时惊为天人。
她收留了对方,其实是有着撮合之意,如李大婶所料,女儿一见谢星沉就把书生扔到了脑后。
现在四人坐在一张缺斤少两的桌子上,魏元臻看着那黑瘦的丫头对着谢星沉含情脉脉的眼神,脸刷一下就黑了。
太子殿下要发疯,居然敢觊觎他的人。
这个黑丫头该死!
第370章 夺嫡文疯批太子受(39)
二丫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什么书生都被她抛到了脑后,羞着脸偷偷看谢星沉。
忽地,二丫感受到了一道强烈的注视,疑惑的转头就对上了魏元臻阴鸷的双眼。
“嗝。”
二丫吓得没忍住打了个嗝,顿时又羞又气地找李大婶告状。
“娘,他吓我!”
二丫手一指,李大婶顺势看过去,差点也打了个嗝。
这凶神干什么那样看我们家二丫!
李大婶拿他没办法,于是冲谢星沉告状,“星沉你看看你兄长,可别把我家二丫吓到了。”
谢星沉一回头,某人就收回了眼神,一副我饿了快开饭的烦躁样。
还给他装,谢星沉给了他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对着李大婶和气一笑,“他不懂事,我会教训他的。”
虽然弟弟教训兄长不合礼教,但李大婶压根想不起这茬,眉开眼笑地把事情带过了。
到了晚饭环节,新问题就出来了,李大婶家只剩下了三口碗。
李大婶还真没说谎,她们家碗少得可怜,别说这,整个村子都不太富裕,过得抠抠搜搜的。
吃得还是糙粮,就算是谢星沉不挑食,也会被这糙粮卡嗓子。
木桌中间也只有一小蝶炒菜,份量少得可怜。
谢星沉说,“吃这个。”
他把自己的碗推了过去,拿着筷子夹了两三口饭就算过去了。
魏元臻自然不愿意,他怎么能抢谢星沉的饭吃呢,那他还是人么他。
太子殿下霸气地推回去了,“给孤…给我吃!”
谢星沉慈善一笑,“我不饿。”
“不饿也吃,我让你吃你就吃。”
“那你呢?”谢星沉无奈,“你不饿?这两天你可是没吃一口。”他顶多就能给魏元臻喂点水。
魏元臻双眸一转,看向了二丫,给小姑娘看得一抖后,发号施令,“你的,拿过来。”
二丫一懵,什么拿过来,眼见魏元臻眼角一眯危险地看着她,二丫猛地福至心灵,把自己还没动一口的糙粮全推过去了。
李大婶一瞧,瞪大了眼睛,“哎,你做什么呢,二丫快、快把碗……”
剩下的话在魏元臻饱含杀意的威胁下销声匿迹。
哎呦,她们这是找了个什么凶神回来,真是造孽哦!
李大婶欲哭无泪。
魏元臻满意地颔首,将那碗糙粮推到自己跟前,冲谢星沉抬着下巴,矜贵道,“这不就有了。”
语气还有点小炫耀,得意向心上人展示自己的能力。
谁知道,谢星沉语气一沉,眼里也没了笑意,“魏元臻,还回去。”
魏元臻一愣,头一次被他凶整个大脑都愣住了下,他唇角一抿,烦躁地撇开头,硬声道,“你凭什么让我还回去。”
“这是人家的,快还回去。”
“不要。”
魏元臻不配合。
他还有些生气,他是太子啊,天下都是他的,这些东西又算什么。
他想要什么就要什么,这黑丫头的东西能被他用上一回都是她的福气,该她感恩戴德。
谢星沉推了推那碗糙粮,“我的给你,别拿别人的了。”
“我吃了,你怎么办?”
魏元臻又不傻,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了,什么不饿,也就傻子居宁会被他骗到。
见他这样,谢星沉不免心软几分,语气也放缓了,“没什么,我会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办法就在这里。”魏元臻眸子一撩,眼底全是寒意,“别说是一碗糙粮,就是她们的命,我也拿得起。”
他眼底的杀意宛如实质,刀锋般向李大婶二人割去。
窝在小村落里的李大婶二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吓得面色发白,呐呐不敢言语,惊恐之下连尖叫声都不敢出口。
谢星沉彻底生气了,他不想当着外人的面和魏元臻吵起来,起身去拿他抢来的糙粮。
手刚伸出去就被攥住了,魏元臻阴沉道,“我说了,那是我的。”
谢星沉顿时气笑了,“什么你的,你现在身上穿的都是人家的,这糙粮也没一分是你的!”
他知道让魏元臻低头给李大婶道歉是不可能的,索性放弃,“放手,好好吃饭。”
魏元臻犟上了,死活不肯松手。
他执拗得很,认为这就是他的东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们生活在他的王上,不过是一碗糙粮而已,他怎么就拿不得了。
更让魏元臻难受得是谢星沉的态度。
他居然站在黑丫头那边,他拿了一碗糙粮他就要他还回去,现在还因为这事凶他。
以前那双眼睛都是对着他笑,眉眼弯弯,顷刻间就能晃了魏元臻的心神。
不像现在……
他有点慌乱,有点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要他现在松手更不可能。
魏元臻神情变化莫测,最后一甩手,定定看了谢星沉一眼,转身就走,“还给你,孤不稀罕!”
他气得连隐藏的事都忘了, 好在在场人也没心情注意到他的称呼。
魏元臻往外走,谢星沉下意识想追上去,足下一动才想起现在的情况,打起精神安抚李大婶二人,收拾烂摊子。
他勉强道了歉,心神全在魏元臻身上。
安抚完两人就去找魏元臻,怕魏元臻闹脾气直接跑出李大婶家,他直奔院子,看见门栓还是晨早那模样才放下心。
魏元臻还在这,躺在醒来的那间木屋里,身子背对着他。
谢星沉进来的时候发出了一点动静,他耳朵动了下没动,定定躺在那,浑身散发出“我生气了”的气息。
熊孩子偏要等着人哄他,谢星沉确定了人在哪就决定无视。
惯子如杀子,魏元臻性格有缺陷,谢星沉知道,他能接受,能包容。
但不能应允他把这份缺陷带给无辜的人,李大婶收留了他们,却还要遭这一出不是无妄之灾吗?
魏元臻对人命的漠然,说杀就杀的样子也让谢星沉头疼。
所以他只是看了一眼床榻上的背影就移开了视线,谢星沉把那碗糙粮放在木桌上,转身带上了门。
等屋内的动静彻底归于平静。
床榻上一动不动地背影才转过来。
魏元臻看着那碗糙粮制成的谷米,神情难辨,指尖紧紧攥住。
好在这是第一天,谢星沉还不急。
到了亥时入睡,他们还是在同一张床榻上,魏元臻始终背对着他。
这是两人第一次同床共枕,心里却都没什么旖旎之情,许是身上还带着伤,魏元臻的呼吸很快平稳下来。
谢星沉翻了个身,朝向魏元臻,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叹气。
他还没想好拿这小子怎么办,心里纠结得要命,想教训吧,又有点心软,偏生又气他这做法。
恋人和熊孩子到底还是有区别的,熊孩子他可以狠心教训,恋人却不能。
对他退让、心软,一旦次数多了就狠不下心。
谢星沉叹气,不让自己再想这么多,顺势而为吧,他正要翻身睡去,却瞥见一抹淡红的痕迹。
定了神,仔细看去。
借着朦胧的月色,谢星沉看清了那抹淡红的来源自魏元臻的后脖颈,白皙的肌肤上印着几道红痕。
像是摩擦出来的,比较严重的地方已经淡淡充血了,红肿不堪。
谢星沉呼吸一顿,小心翼翼地伸手掀开他他的衣服,目光一紧,指尖紧缩
太子殿下养尊处优的一身好皮子细腻光滑,如同上好的羊脂玉,现在羊脂玉出现裂缝。
上面布满了红痕,在如玉的肌肤上看起来很碍眼。
指尖发紧,丁点心疼无限蔓延,他想到魏元臻只提了一句就略过话题,心下懊恼。
看到太子殿下这样受苦,谢星沉也不忍心,哪里还气得起来。
看来他得早早换置一下这些东西,没道理让魏元臻一直受苦忍受,他挨近魏元臻,胸膛贴上他的后背,虚虚地环抱着他,尽量让他好受些。
他盯着魏元臻的后脑勺想,明日就去镇上看看,渐渐呼吸平稳。
不知过了多久,不严实地窗檐依旧透入几缕月色,朦胧地照亮了床榻上的两人。
原本呼吸平稳早已入睡的魏元臻睁开眼眸,眼底清明哪里有一丝睡意。
感受到身后的温度,他想转身犹豫了下还是没动就这么保持着这个姿势看着窗檐缝隙中透出的光亮,神情晦涩。
仅仅是几个时辰,这里就让魏元臻不适极了。
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不适应如此大的落差,就像他对太子之位的执拗,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沦落到这里。
就连上一次被追杀,他也是吃好住好,有违背他命令的人,魏元臻都送他们下去了。
他是太子,习惯了施号发令,天家人的无情让他对人命格外漠视。
魏元臻不懂,只不过是一个平民,谢星沉为什么要站在她那边。
一个平民就是收留了太子,日后得到的又会有多少,她能一步登天彻底脱离这个村镇,结识达官贵人,无数人讨好。
这样的代价不过是听从他的命令,过分吗?
魏元臻觉得自己很大方了。
可谢星沉这样,魏元臻就生出一种要被背叛的惶恐无措,他不许这个人有一丝离开他的可能性。
只要他想,他就能抓住让他心软的点。
可是他能一辈子抓住吗?
月色清晰地照出他眼中那抹暗沉,如果抓不住,他就和谢星沉一起死,他死也不会放过他。
再次醒来的时候魏元臻已经不在身边了,谢星沉立马就去外面跑,找了两圈不见人影。
正着急,肩头忽地被拍了一下,谢星沉回头,李大婶挎着篮子,见他回头左右探了探,将他拉到一边。
李大婶小声道,“星沉啊…你那个兄长,其实也不用那样…我也没别的意思,他这…”
前言不搭后语地听得谢星沉一头雾水,“婶子,您想说什么?”
他抿唇,有点急,“您有事我们过会说,您看见我…我兄长了吗?我在房里没见到他。”
“见了见了。”李婶子急忙应声,“刚还见了一面呢,我来找你就是说这事呢。这么说来,星沉你不晓得啊?”她眼角抬起,有些诧异地看着谢星沉。
谢星沉蹙眉,对这事一无所知,“他怎么了?”
李大婶赶紧说,“这一大早哦,你这兄长就走过来帮我们劈柴,那柴刀噼里啪啦地响,吓人得要紧。”
一大清早见到魏元臻时,李大婶还没认出来,冲着他热情的打招呼,上来就嘘寒问暖。
对帅气的小伙子哪个不喜欢呢,虽然一开始是为了给二丫相看才把人带回来。
但是处着处着,李大婶对谢星沉的好还是实打实地。
她们家本就没有男人,李大婶一个人养大了两个丫头,她到底是个女人,村里有不少人暗地里会欺负下她们家。
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干得活比其他人多了些,领东西总是最后几个,一有事就找上她们家帮忙。
诸如此类的小事一多了就成了麻烦,让人心头不舒服极了。
谁让她们家没个男人呢,到时候真打起来闹起来,没个顶事的也扛不住。
这些情况在谢星沉来了以后都没有出现过,里里外外帮了李大婶良多,要不是这样昨日那事一出,李大婶怎么可能还亲亲热热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