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舒意身上一直很缺乏这种阳光般的感觉。
两人在超市里采购,徐舒意提议说中午给大哥做烩排骨。
或者买点牛排自己煎?
商牧洄早吃腻了国外的单一美食,直接提议说吃麻辣火锅,离开家的最初几年,最思念的就是这一口香辣鲜麻。
其实他已经在华国待够了一年多,朋友轮番请他,早把火锅吃腻了。
吃什么又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跟谁吃。
徐舒意欣然同意,两人推了一个购物车,一个没注意,直接塞了满满一车的食品材料。
商牧洄没有结账,他知道徐舒意挺忌讳这个的,而是主动用开飞机的手抬起满满四大塑料袋的食品,让徐医生好腾空双手。
商牧洄长得阳光英俊,徐舒意又是偏冷的美人,两个站在一起莫名有点配对,从超市走到地下停车场,时刻招引了许多人的艳羡。
甚至有小情侣擦肩而过时,嫉妒地说,“你瞧人家对男朋友多好?!”
徐舒意是完全抢不过商牧洄的,商牧洄提那么重的东西依旧步履清风。
徐舒意终于找到一点幽默感,笑说,“大哥,你要是来我们骨科当医生,一定特别棒。”
有劲,能干。
直到听见小情侣的对话。
商牧洄暗自笑了好几次,与对方走得很近,爽朗无比道,“那个时候学习不好,早知道念医跟你做同事也是不错的选择。”
徐舒意则回复,“大哥,你哪里学的油嘴滑舌了。”
要知道,一个飞行员考试要比医考难多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升温,不再是最开始的僵硬,而是真正的,许久未见的自然而然地和谐与亲近。
徐舒意将火锅底料搭配好,又将切好的黄瓜段插在鸳鸯火锅中间的隔栏上,阻挡两种口味的底料喷溅导致窜味。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也不顾浪费,满满摆了一大桌子菜。
商牧洄刚吃一口,还没来得及称赞酱料调的好。
门被敲响了。
商牧洄阻止要起身的徐舒意,自己主动去开门。
这次站在门外的人却是商靳沉,商靳沉一身精英装扮,从发丝到皮鞋收拾得一丝不苟,站在门外尽显高贵,与屋内的人间烟火决然不同。
商靳沉瞧着徐舒意端着碗,认真地坐在家庭火锅前瞧着他,一脸的冷静,也没什么看见他会格外不同的表情。
顺势眉眼沉冷下来。
商牧洄说,“小三子,你怎么赶回来了?要不要一起吃饭?”
火锅,热气腾腾的美食,其实很多华国人喜欢吃火锅,一方面是因为它的美味,另一方面则是热闹,感觉人气与亲情味儿十足。
商靳沉说,“我就不吃了,沾得全是味道。”
商三今天没坐轮椅,也没使用机械辅助架,他从机场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着急瞧一眼徐舒意的状态。
看来蛮不错的。
他哥哥真是有一些本事。
商靳沉像是没有任何感觉,掉头便走,尽管走路的姿势还不怎么美观,但是腰背挺直得一丝不苟。
仿佛什么都压不垮他。
商牧洄目送他搭乘电梯下楼,心底的定数愈发深刻。
其实他多少是能看出来的。
当年徐舒意搬进商家来住,作为商家的长子,商牧洄最先发现了尚子漠的眼神总爱围着徐舒意打转。
商靳沉隐藏得比较深,毕竟作为一家之中心机最深的幺子,能随便猜透商三心思的人,恐怕连他们的父亲商凌云都显得够呛。
商牧洄也是在国外工作第一年时,意外发现商靳沉对徐舒意的喜欢,有点反其道而行之。
自己与尚子漠都是竭力在呵护着敏感的徐舒意。
商靳沉偏偏是说不的那个人。
有点类似于初中男生那种古怪的讨好方式,分明心里喜欢,做出来的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后来商牧洄想了一下,其实商三是在跟两个哥哥玩障眼法,最先卸除他和尚子漠的心防,暗自出击。
商牧洄心底做了很多地挣扎,若是要徐舒意的话,他们兄弟三人会产生嫌隙。
尤其是商靳沉,绝对要发狠拆家的。
所以商牧洄也观望了几年,发现商靳沉跟徐医生的关系越来越臭,一心认定了家里的三弟是个王八蛋,不会真心心疼小意的。
徐舒意还是他来守护比较好。
商牧洄是做定了要给徐舒意幸福的打算,推掉了国外的高薪工作,转而回国的。
结果,尚子漠直接跟他酒后吐真言,说三三这个心机BOY,已经把徐医生霸占为己有了。
若说商牧洄听到这样的消息,恨不恨?
肯定是恨的。
人一辈子能钟情几个人?
但若说他活该不活该?
商牧洄也是埋怨自己的,他对徐舒意的感情肯定是深的,但不够深刻,所以才最终失去了对方,这点完全怨不得人。
他现在,真的是站在一个关心者的角度,认真地想要看看这两人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商牧洄换了表情,坐在徐舒意身边忽然意味声长问,“怎么了?感觉这次见你,你跟三三之间的关系愈发冷淡了?”
商三究竟是怎么跟人谈恋爱的?
这个恋爱白痴究竟会不会谈?!
徐舒意将煮熟的羊羔肉用公筷拣进对方的碗,淡然说,“没什么事,大哥,你快尝尝,正宗的草原羊羔肉。”
正说着。
大门被狠狠地敲动不止,若是在旁人听来,简直比强盗还嚣张。
商牧洄起身说,“太过分了,我非要瞧瞧是谁?!”
拉开门,一看是商靳沉。
商靳沉的头发是凌乱的,领带是扯开的,喉结前的纽扣是解开的。
宛如刚跟人打了一架。
商靳沉在家耀武扬威惯了,全家人因为他最小,换句话说就是惯坏了的少爷。
商三说,“大哥,我今天有很急的话必须跟徐医生说清楚,哥,你给我腾个地方行吗?”
他那双腿跑得颤巍巍的,商牧洄错觉他准备把断腿再跑断第二次的样子。
第73章
商牧洄瞧他多少有点魔障, 有点担心这两人单独处于一室,徐舒意的状态并不好,会吃亏。
正当他思索之际, 商靳沉俨然等不及了,伸手扯住商家大公子的手腕, 猛地一扯, 将人给“请”出门外,言道, “大哥,你太爱犹犹豫豫的了。”
像是给人盖棺定论,将商牧洄反驳到哑口无言,只能低声说,“你!你慢点, 你这腿慢一点!疯掉了是不是?”
商靳沉关好门,抬手扯了扯领带, 夹在领带上的钻石领带夹噗通掉在地面,发出脆裂的声响。
徐舒意大概知道他要在说些什么。
无非便是自己配不上商牧洄的意思,或者警告自己不要打商牧洄的主意。
再差一点的,大概会说谁都可以,唯独商家的其他人不行。
反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事情,商三也没少做过一点。
徐舒意放下碗筷,任由火锅咕嘟咕嘟地煮着,热腾腾得烟气弥漫成一道若即若离的墙,将两人交汇的视野阻隔在虚无的两端。
商靳沉说,“这里有点不方便, 去卧室说话。”
徐舒意不知怎么的,被他如此神转折的话题搞得心烦意乱。
为什么要去卧室?
徐舒意平淡地露出一些嫌弃。
商靳沉反而一秒读懂他在想什么, 不由正了正色,“快点,这是唯一的通话机会。”
徐舒意的脸刷得红了,替自己胡思乱想的部分感到羞耻,起身走到商靳沉的身边。
商靳沉掏出一支从不曾见过的手机,应该是新买的,搞不好有可能是他刚刚买的也说不定。
商靳沉说,“微信里只有一个好友,时间最好不要过长。”像是重要补充说,“我在外面等你。”
徐舒意半信半疑地拿着手机,既然商三神神秘秘的,所以他也顺势而为关闭卧室房门。
打开手机微信,心想商三的意思肯定是让自己视频通话,否则应该只给自己报一串电话号码。
于此,徐舒意平静的心脏蓦得感受到一点指引,冥冥中像是想到什么,关于商靳沉上次领走前的赌咒,又例如商靳沉此刻不惜令大哥误会,也要叫自己先拨通的视频。
还有......
徐舒意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谁,可是他的心脏已经怦怦然地胡乱跳动着。
于是,徐医生选择了个最合适的、信号接收最好的角落,拨通了视频连接。
对方大概早收到商靳沉的提前通知,连接得十分迅速。
开启视频的是一个彪形大汉,从他的衣着装扮能瞧出,这种类型的保镖比商靳沉身边的更加醒目,也更加专业。
大汉说,“你们只有三分钟的通话时间,记住,不要给彼此找麻烦。”
当那片如山似海的块状身躯一闪而逝,遮挡在他身后的人才最终显露出来。
徐舒意从未如此紧张过,甚至紧张到忘却呼吸。
因为,他看见一个满脸包裹着纱布的面孔,如此熟悉,如此陌生,唯独一双眼睛拥有着熟悉的光彩。
他说,“小意哥哥,你还好吗?”
徐舒意的头皮炸裂般撕痛起来,恐怖又绝望的记忆点如同密集的蚁群,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恨不能当场将他的脑骨嗫咬得干干净净。
眼前旋即一片模糊。
无论一个人如何改变,他的声音总是如此得清晰可辨。
徐舒意自认为与陆子安相逢一场,并非交好到足以互换生死的地步。
然而此刻,这世间最可亲,最可爱,最惊悚的声音也不过如此。
陆子安,用他的自由交换了自己的生命!!!
徐舒意立刻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努力隐忍着万分的悲痛与震惊,双手死死紧攥着手机,两腿一软,跌坐在地面间,颤抖问,“这是......怎么回事?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小陆!!”
陆子安反而平静,被温如新折腾了许多年,大概此刻的平静,才是他一辈子所真正奢求的夙愿。
他说,“我又跑了,嗯......换句话说,应该是商靳沉替我设计了一个局,换你回来,而我也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三分钟的时间有限,假如将这件事的始末详细描述清楚,恐怕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然而不行。
温如新的保镖那天跳进海里,将奄奄一息的陆子安顺利打捞上来,赶紧又送去了附近最好的医院。
商靳沉的人早已准备就绪,等陆子安的伤口缝合完毕,直接将人从特护病房里偷了出来。
陆子安说,“小意哥哥,你能安全地回来,我很高兴,可惜我以后不再方便与你见面,这是温如新做的孽,却连累我们两个人吃了这么大的苦头。”
徐舒意来不及擦干净眼泪,水雾的视野把一切恩怨模糊。
“可.....你的脸.....”
徐舒意真心地难过着,身为医生,他的一生都在致力于救死扶伤,然而人总会有点产生阴暗念头的时刻。
例如诅咒一些恶人,不得善终。
陆子安完全没有打算触摸脸孔间的纱布,也没有表露出任何的伤怀。
他的往生都是平静的,自由的,无拘无束的。
尽管能看出陆子安的气色不是很好,人还勉强躺在未知地域的病床上,然而嘴角突然弯了弯。
“我放弃了我原本的脸。”
“虽然人总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过我想他们会理解我的。”
“我的骨血里始终是他们的儿子,这一点永远不会发生改变。”
隐藏在一旁的声音提醒道,“你们还有十秒钟时间。”
徐舒意立刻焦急万分,即使他在上百场手术中获得了经验,锻炼了胆量,在听见如此骇人听闻的发言之后,脑仁里旋即像沙漏一般,感觉没有一丝理解在停留。
陆子安仿佛准备结束这次的对话了。
他委实太累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纠缠,耗尽了他前半生所有的热情,包括用□□“刺穿”胸口的血袋。
他真的会拿刀刺死自己?真的会替温如新那个畜生多流一滴血,或者一滴眼泪吗?
再也不会了。
在视频即将结束的倒数几秒,陆子安叹了口气,像是不愿意承认的一个事实,快速说着。
“商靳沉......商靳沉可能跟我想得不一样。”
“他当时来找我,寻求我的帮助,我跟他说,你既然如此看重小意哥哥,多少得拿出些诚意来。”
“我......让他跪下试试......”
在视频被人掐断的最后一秒钟,陆子安喊起来道,“商靳沉是爱你的,我羡慕你,小意哥哥。”
“保重,并祝你一生......”
视频被无情地掐断了。
但是徐舒意能依稀猜测到。
最后的祝福,一定与幸福有关。
他还有资格获得幸福吗?
他那般诅咒商靳沉去死,那样对待了商三。
激烈的,恶劣的,残忍的!!
我真的能给予商靳沉同等的......爱意?!!
他居然说爱意?!!
徐舒意痛苦地抱着膝盖,抱着自己,将身躯躲缩在狭窄的角落,连呼吸声都竭力控制。
商靳沉坐在火锅桌前等了一个小时,直到火锅都熬干了,才想起来关火的事情。
他想去看看徐医生的反应,又有些不太敢,如此反常的矛盾体会,叫他自己都忍不住自嘲。
最终,还是商靳沉决定要迈出第一步,整理好凌乱的衣服,轻手轻脚推开卧室的房门。
直到他看见徐舒意似乎不见了,差点吓得喊出声,结果在窗帘的小夹角里看见了徐医生的两只脚丫。
手机丢在一旁,也不知究竟打了电话没有。
无论如何,温如新那边盯得很死,完全是没有机会再让这两个人互相有联系了。
商靳沉缓慢地走过去,他的腿脚快僵硬得像七老八十的模样,依旧努力半跪在徐舒意面前。
此时此刻,商靳沉居然想,妈的,幸亏还有一条腿顶用。
不然只能趴着了。
用大手小心翼翼抚摸徐医生冰凉的面颊,暗自思忖着不会被刀子捅死的概率,问道,“怎么了?坐在地面上凉不凉?你身体不好,这样要生病了。”
徐舒意猛地扭过头去。
这令商靳沉心说完了。
调整情绪后,将人愈发贴近徐医生的颈侧,更轻声说,“先吃饭好吗?火锅底子都烧通了,我把剩菜和生肉随便炒一炒,大概毒不死人。”
徐舒意平缓的气息骤然急促,不知哪里开罪了他,蓦得倒抽两口气,眼泪流得厉害,连胸口都止不住得起伏。
商靳沉第二次心说完蛋了。
他哪里见过徐医生流眼泪的模样?
徐舒意是面瘫啊,他能被什么事气到流泪的程度还是在上一次。
商靳沉道,“无论如何,先出来,要打要骂的,咱们找个灯亮一点的地方。”
徐舒意则断断续续,缓了又缓,似乎是想说又死活不肯说,最终才说,“我又不是一个值得的人,你为什么不放开我?”
第74章
徐舒意的话并未结束, 因为他的情感缺乏一种称之为及时的灵感,就像树懒被蜜蜂蛰到了一样缓慢。
一些胸腔里奇怪的点点滴滴全部要倾吐干净才行。
他说:“你讲过我的脸漂亮,可是青春易逝, 这都是人人皆知的道理,待我容颜老去, 芳华不再, 支持你的喜欢的仅仅只剩下一张苍老的皮囊。”
“商靳沉,我自恃没有什么能留得住你的地方。”
商靳沉耐心听他说完, 每个字眼都听得认真极了,与平常的轻慢态度格外不同,但其实,徐舒意说得每一句话,包括每一个小表情, 问这世间是谁一眼不错得全部看进心底?
商靳沉也衷心地回复着他的疑惑。
“徐舒意,你错了, 我与其他人谈论你时,肯定总爱将你的漂亮挂在嘴上,如此一来,他们就不会得知你的内在究竟有多么可爱,我永远不会把真正认识到的徐舒意与其他人分享。”
终于能抚摸到某人的肌肤,商靳沉将人一拉,顺势搂进自己的怀里。
两人席地而坐,以厚重的窗帘围成只有两个人的世界。
“相由心生,小意,我若不热爱你的灵魂, 又怎么会去关注你的外在?”
徐舒意的耳朵紧贴着商三的心脏,他第一次认真地聆听着面前这个骄傲男人的心跳声。
商靳沉此时此刻居然是紧张无比的, 以至于鲜红的心脏在他的耳侧发出强烈的呐喊。
我喜欢你,徐舒意。
我爱你,徐舒意。
商靳沉郑重地说,“小意,我之所以没有与你讲陆子安的事情,是因为你说过的,不相信我。”
“我以为你只是嘴上说一说而已,谁想到你居然彻彻底底地不相信我这个人。”
徐舒意惊讶他的话题转变太快。
也是,跟一个常年用各种话术撩拨他的人自然对话,总是要时刻地方对方隐藏的全部陷阱。
商靳沉无形中令他闭嘴,因为徐舒意自知理亏。
商靳沉说,“我真的不在乎陆子安和温如新之间的你死我活,但我知道你很在乎。”
“假如我当真将陆子安献祭出去,来换回你的平安,那后果只会拥有一个,就是我永远地失去了你。”
“小意,你说让我去死的时候,我真的特别难过,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酷刑,你对我下得赌咒是最恐怖,也最残酷地一种。”
“你该对我说什么?”
徐舒意乖乖地说,“对不起,我是笨蛋。”
商靳沉蓦得笑了,“不,小意,你很聪明,你最聪明的地方是,你太会保护自己了。”
徐舒意以为他要开始讽刺自己。
然而并没有。
商靳沉说,“我也太习惯于保护自己了。”
“我们两个的防范意识太重,像两颗毫无破绽的玻璃球,不断地试探,不断地挑衅,不断地观望着对方,唯独不敢相撞击,成为彼此暴露,又能顺利融合成一体的碎渣。”
“你不信任我是应该的,我之前十分讨打,你诅咒我也是应该的,我确实没把整件事情处理得更加圆满。”
徐舒意摇头,“你别这样。”
商靳沉试探地亲了亲他的额头,徐舒意没有反抗,在狭小的二人世界里,温热的气氛逐渐替换了之前的冰冷。
“别怕,”商靳沉说,“今天我要在你的面前狠狠地先敲碎自己的伪装。”
“我希望,从今天起,小意你能试着对我敞开心扉,试着相信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相信我的真心,相信我的欲望,也相信我的世界中心开始偏移,要一辈子围绕着你来旋转。”
信我,请开始认真地相信我。
“徐舒意,我爱你,无关乎漂亮或丑陋,我爱你的所有。”
徐舒意立刻要往后躲去。
然而一个小小的墙角,哪里能允许他躲得了身?
商靳沉搂住他的腰,唇息的热度不曾衰减,只会旺盛,永远地旺盛下去。
“小意,我想亲亲你。”
徐舒意缩起脖颈,“我们才刚冰释前嫌吧?”
商靳沉已经主动递上火热的嘴唇,“不,小笨蛋,是我刚刚在向你示爱,而你需要努力学会如何接受我。”
徐舒意不确定自己此刻的情绪是否适合接吻。
不过当两张嘴唇相触的瞬间,徐舒意联想起商靳沉说要勇敢地碰撞,低低地咛唔了一声,“我的牙要碎了。”
商靳沉含混着说,“我轻一点。”于是技巧很好地撬开徐医生紧闭的齿门,让双方的气流在唇舌的搅拌下,混合成微微的黏热。
商靳沉虽是胸有成竹的模样,徐舒意却明显感觉他抓住自己的指尖又冰又凉,紧张感渗透进衣服,将他的肌肤砧得瑟瑟发抖。
这是真正得带着灵魂交融的深吻。
徐舒意闭上眼睛,仿佛被什么精怪真的在吸收着阳气似的,连腰都软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商靳沉,眯着眼的。
发现商靳沉似乎在流泪,眼泪隐藏在浓密的眼睫之下,始终未曾真正地落下来。
徐舒意感到一阵心酸,禁不住反手搂住商靳沉的背脊,摩挲他挺直的脊梁,主动舔了一下商三的眼泪。
熟悉又陌生的苦涩在舌尖晕染。
“对不起,我恨我说过的话。”
“我爱你,小意,听清楚,这次如果记不住的话,我才是真的生气。”
商靳沉避轻就重一把抱住他的身体,那两条曾经断掉的腿忽然充满无穷的力量,将人直接丢在床上。
徐舒意躲了一下。
被他捉住脚腕扯了回来,每根手指的粗糙指腹在徐医生纤细的脚腕间摩擦又摩擦,蹭出一点温烫的粉红。
哭过的商三睁开泛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徐舒意艳红的、难以闭合的嘴唇。
商靳沉说,“徐医生,我的腿现在彻底痊愈了。”
他想要什么,或者真正能做到什么?
结果不言而喻。
三十岁的男人怎么可能会等?
商靳沉的手掌是火热的, 徐舒意被他扑倒的瞬间已经彻底变作了缴械投降的猎物。
他则紧贴着徐医生的耳朵,安抚对方紧绷的情绪。
徐舒意在彼此靠近的事情上一只是个菜鸡,即使解剖图、人体骨骼图、各种图片视频都看到没心再看第二眼。
商靳沉的身体跟图片上的男性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徐舒意认真地抚摸着他胸口到腹部的几条刀疤, 第一次坦诚相见的时候,徐医生害怕到一点都不敢看。
能吓到大名鼎鼎的医生的, 可谓是十分凶险。
商靳沉被他弄得有点痒, 抹了一把垂落的刘海,那一头卷曲的乌黑的发丝, 遮住凶狠眼神的帮凶似的,使得徐舒意对面前这个男人愈发无从反抗。
商三坏心地挑弄问,“喜欢吗?”
徐舒意说,“肯定很疼。”
之前他从不说的。
商三突然委屈道,“你现在才肯心疼我?”
话越委屈, 人越凶。
徐舒意算是替自己解释,“心疼你的人太多了, 我可能连前百都排不上位置。”
商靳沉捏住他的下颌,叫他无心再说这样掀老底的话。
而后让徐医生趴在自己的膝盖上,好好看一眼他真正做得孽。
徐医生说,“黄忠虎的技术确实不错,你断裂的骨缝愈合得很好,我瞧着你的走路姿势很好,没有长短腿的迹象。”
当然,他后期的理疗工作做得也很细致周到。
商靳沉气笑了,屁股上拍了一把说,“我是小白鼠吗?在这儿搞医学研究会呢?!”
徐医生心底立刻反驳, 一条臭蛇。
徐舒意提着并不沉重的行李箱,先给行李办理了托运。
飞机场的安检人员要求将手机等物品放入一旁的小筐子中, 人主动站上检查门接受工作人员的检查。
手机之前响了五次。
徐舒意关机过检。
等一切完成后,他才又拿着手机掂量着要不要开机。
想象了一下某人要闹了的画面,头皮一阵发凉,主要是腰也疼得厉害,找到对应的候机室依靠向座椅,才将手机又重新开机。
劈天盖地的来电提示一个接一个。
徐舒意都来不及数。
商阎王新的电话又像是催命似的,接连震响。
徐舒意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将手机听筒靠近耳畔。
商靳沉一声怒吼,“你在哪里?!”差点让徐医生将手机给投掷出去。
徐舒意等对方咆哮得差不多,慢悠悠重新拿回手机,继续贴近耳朵说,“飞机场。”
商靳沉来个大换气,喷涌而出的话潮仿佛倒灌进钱塘江的狭口,在喉头疯狂浊浪排空,而后变作缓和的温柔。
“小意,床好冷,只有我一个人躺在上面。”
徐医生重新换个角度,人来人往的候机室十分嘈杂,没有一个人知道,龙城赫赫威名的商家大佬正在模仿哀怨小媳妇的模式,跟徐医生诉苦。
徐舒意说,“机票早就买了,我的工作不能耽搁。”
商靳沉那边肯定是狠狠揉摁发疼的太阳穴了。
“咱们就不能多腻歪个几天吗?”
“我的努力不够彻底吗?”
“为什么你每次都能爬起来,然后用手机跟我沟通?”
商靳沉有说不完的苦水,“小意,我们是牛郎与织女吗?一年一次的相见?连缠绵都是,可恨。”
商靳沉几乎是很无赖说,“我抱着你睡到8:30很难吗?”
徐舒意隔着手机都在捂嘴笑,若是站在床边,看着某人苦哈哈地抱怨,八成能配合着露出多一点的微笑。
商靳沉不依不饶,“我前几天在思索着要给你配点私人保镖的,现在我很后悔,应该不要害怕打扰你的生活,让保镖把你做得每件事情都详细地记录下来。”
“包括你不告而别的精准时间和去向。”
商靳沉越说越生气,大概今天是不用上班了。
徐舒意说,“谢谢你。”
商靳沉蓦得不做声,“你突然这样可爱,我又不舍得抱怨了。”
徐舒意说,“是真的谢谢你,给我足够的自由。”
“我觉得你现在是在套路我,而且我有凭有据的。”
商靳沉的声音比起夜晚的低沉要慵懒许多,徐舒意突然想起来对方是个有极品起床气的人,现在该发的火儿也发差不多了,正是讲道理的时候。
跟商靳沉说,“那我要上飞机了,你的腿要好好保养。”
商靳沉说,“云藏条件不好,我过段时间去看你。”
徐舒意想跟他说不要来了。
商靳沉则继续说,没有给他留有任何拒绝的机会,“下次一定要让我多抱抱你。”
徐舒意顺利抵达了肃南部的县医院,院领导对他的身体状况十分关心,毕竟之前徐舒意的小命差点交待在云藏广袤的大草原上,关心援助医生的健康是十分必须的。
商靳沉允诺要过段时间来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