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生意人来讲,你我完全没必要拼的你死我活,一切都只是生意,不是吗?”
商靳沉避开徐舒意脖颈侧血染的部分,眼神若有似无地扫视。
徐舒意曾经认真观察过他的任何眼神,心底暗暗惊讶。
商靳沉冥冥中在告诉他,不要多管闲事。
一种极其不好的潜意识令他发自肺腑,冲商靳沉摇头道,“商三,不要,商三......不要!!求你不要!”
商靳沉仿佛没有听到他的恳求,将陆子安丢在一旁,声音底的坚持与冷血并存。
“所以我们各退一步,我要我的人,这个小玩意儿全当我送还给你,温如新,我们俩的较量应该摆在商场上。”
一副你以后尽管放马过来的盛气凌人。
温如新的眼神却直勾勾地盯在陆子安的身上,似乎在盘算再找一个替身,重新调.教规矩的麻烦。
陆子安将头抬起来与他对视。
温如新被他俊气的眉眼所吸引,毕竟陆子安像温环玉的部分并非一星半点。
然而,当目光触及到陆子安额头的那道丑陋的疤痕。
温如新内心又是无比的嫌恶与挣扎。
他的环玉怎么会有疤痕呢?
包括那条垃圾一般蜷缩的废腿。
温如新盘算着瘫倒在地面男生的剩余价值,不禁啧啧啧道,“不是很喜欢跑的吗?现在这样一副残废的模样被人送给我,还以为我会再稀罕你?”
招了招手道,“徐医生过去吧。”
徐舒意不停地摇头,使得脖颈流血的创口隐隐地翻腾出新的血花。
他朝温如新嘶吼,朝商靳沉嘶吼,全然没有任何用处。
直到有人架起了他的胳膊,将他放在梯形架上。
商靳沉的人过去扶他,被徐舒意一挥手臂隔开,艰难地从架子上蹒跚地扑向摊在上面的陆子安。
徐舒意一把扯开陆子安面颊前的封口胶带,冲他喊道,“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跟商靳沉搅和在一起的,你说的对,这些人怎么可能有真心呢?”他的指尖碰触到陆子安依旧滴淌着血珠的伤口。
陆子安木然地看着他,不知哪一种打击抽干了他最后的灵魂,使得他变成一具真正的行尸走肉。
徐舒意的眼泪仍旧叫他产生了些微的动容。
陆子安说,“或许这都是命吧,小意哥哥,别难过,我以后都不会疼了,照顾好自己。”
不等他说完,两边的人都一起行动,商靳沉的保镖直接将徐舒意扛起,麻药的药力尚未消失,徐医生的挣扎只会是杯水车薪。
他被放置在商靳沉的轮椅旁,商靳沉努力伸出手去碰触他。
被徐舒意狠狠给了一个耳光,即使这击耳光的力道根本无济于事。
“别碰我,你让我恶心,商三!”徐舒意瞧着商靳沉的担忧不会再有任何感觉,除了恶心,再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手机给我!!我要报警。”
商靳沉道,“不行,你知道我不可能让你去报警的。”
徐舒意抬手要给商靳沉另外一击耳光。
商靳沉已经扯着他,拉进自己的怀里,奋力高声吼叫着,“你知道吗?!你差点死掉!就算你恨死我,这辈子恨毒了我,如果这个世界上谁能换你的命,不要说是区区的陆子安,用我的命也可以!”
“那你就去死!”徐舒意喊出这句话时完全没有任何犹豫,“这本来就是你们的事情,如果温如新要一个痛快,你现在去死在他的面前,应该更加令他解恨!”
商靳沉的双眼充斥着血红的恐惧,愤怒与无所名状的苦楚叫他深邃的五官莫名有些狰狞。
他说,“你真心......真心叫我去死?难道我一点都比不上陆子安,你愿意我拿命去换他?!”
“是的,没错,你去死!你去把陆子安换回来!”
陆子安露出一抹苦笑,被温如新的保镖扯过梯形架,丢在温如新的脚底,如同一只待宰的死狗。
两条短暂交汇的游艇彼此又擦着船身而过,螺旋桨搅动的海潮,翻滚着暗淡的漩涡。
徐舒意转身扑向梯形架,被商靳沉死死扯住,徐舒意大叫着无耻,混蛋,畜生!
转头狠狠咬在商靳沉的手腕,咬得又凶又用力,直将对方咬得皮肉血烂,咸猩的血汁颗颗滚入嘴中,染得徐医生的双目赤红,仿若从地狱爬出来的艳鬼。
徐舒意大口地吞咽着对方的血水,分明是人类的温度,为何内心只感到阵阵悲凉。
“我不会原谅你的,我恨你,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我恨我自己!!”
商靳沉死死钳制住他,任由他咬,“你活着就行,我让你狠狠诅咒我死,放开你是绝对不行。”
两人的争执落入温如新的耳畔,伴和着海潮暗涌的噪音,使得温如新有片刻的舒适。
他用锃亮的皮鞋尖挑起陆子安的下颌,高高在上道,“能破坏商靳沉的幸福,这令我很开心,所以我也不跟你计较了,损失的仅仅是一些小钱而已,你以后会好好做我的母狗的,对吗?”
陆子安点点头,“是的,哥哥。”
这一声哥哥被温如新听在耳朵里,为什么如此舒适
温如新将他从地面拉起来,帮助陆子安擦净面颊的泪痕,完全不嫌弃地吻了吻。
“哥哥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不要乱跑,知道吗?”
陆子安木然地抬了眼,朝温如新乖巧又呆滞地问,“哥哥,你喜欢环玉吗?”
温如新抚摸着他的面庞,沉陷在某种幼时又模糊的甜蜜回忆中。
然而目光凝聚在额头的疤痕时,温如新仅有的温柔又变得扭曲和恐怖,他说,“只要你永远只做我的弟弟,小陆,我会给所有的一切。”
陆子安被叫了一声小陆,蓦得哈哈哈大笑起来,瘸着右腿从地面爬起来,一点一点往徐舒意和商靳沉离开的方向看去。
此刻两条船的距离不算太远。
温如新的警惕性一瞬间提高,冲他警告说,“过来,小陆,这里的暗涌很大。”
哪里有些不对。
陆子安说,“我不会再乱跑了,”他挥挥手,朝向徐舒意能看见自己的方向做最后地告别,而后转身,一瘸一拐走过去,垫脚舔了一口温如新的嘴角。
“我想明白了,我长得能像温二少爷,是我的福气,在哥哥眼中,我愿意一辈子都是你的弟弟,一辈子都再不跑了。”
挨了那样多的折磨,终于学乖了。
温如新摸摸他,“知道就好,等回去把额头上的疤痕磨平了。”侧首认真检查一下被商靳沉划破的伤口。
倒是创口挺浅的,并不是致命伤,可见商靳沉下手时有所保留。
算他识相。
温如新道,“我会给你好好讨回这一刀的公道。”
陆子安说,“谢谢,哥哥。”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
把温如新直接看呆了,在他的印象里,陆子安从未对他如此学模学样地笑过。
没有皮鞭的伺候,也从未通过性的折磨。
......
等温如新警觉出这是一个假象时,陆子安瞬间从口袋里掏出一柄尖刀,这刀比削画笔的钝刀更为锋利寒冷。
他一刀划开自己与温如新的距离,转身跨步攀上了船沿。
众保镖们全然没有提防他这一刀,温如新的胸口被划开一道口子,幸亏高定西装的布料优质,并未刺穿雇主的胸膛,纷纷扑过去围堵陆子安。
温如新气恼道,“陆子安!!你要找死是不是!!”
陆子安坐在船沿,露出笑说,“不是呀,哥哥,你叫错人了,我是你的弟弟温环玉呀。”
他笑得异常温柔,像一抹阳光融化进了甜蜜的蛋糕,提手高举那柄尖刀,刀尖粹亮。
是商靳沉刚才抹他脖子的那一把刀。
温如新被他的诡异行为搅扰得神志大乱,不停企图冲上去,声色厉荏说,“陆子安,你敢!!”
陆子安嘻嘻笑着,“哥哥,你真的叫错了,我是环玉呀。”他的笑容,他的软语,他的动作,全然是温如新日日夜夜调.教出来的。
与温环玉一模一样。
然而下一秒内,陆子安脸色骤变,仿佛没有任何留恋,将尖刀狠心刺入自己的胸口,那样决绝又迅速,仿佛自己真的是另一个生命,叫着另一个名字。
“不不不!!!!”
环玉!!
温如新被他着自我结束的行为怔呆,爆吼道,“你敢!!!陆子安,你竟然敢戏弄我,我警告你快点给我滚下来!否则你父亲也得跟着你陪葬!”
没错,我就是敢。
当我独自跑到云藏,去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叫花子时,我就已经生死无惧了。
陆子安嘴角吐着血花,眉眼舒展,恢复了属于他的爽朗微笑。
“我不是温环玉。”
“这个世界可能还会有一万个温环玉”
“可是......只有我......”
“我能让你最爱的人,在你面前死了一遍,又一遍。”
陆子安毫无任何留恋,侧身跃入大海,血红的浪花眨眼在游艇快速行驶过的地方铺成一道黑中泛红恐怖的海路。
宛若繁星陨灭,彼岸引路。
“不不不!!!”
温如新不管不顾扑在陆子安坠落的地方,纵身要往海里跳,被保镖们死死拽住。
温如新仿佛疯了一般,不停地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去救他!我命令你们快去救他!!”
第71章
陆子安从游艇后一跃而起, 坠入海中染红一片的悚人景象,无一不落地被徐舒意看进眼底。
无论商靳沉如何捂住他的眼睛,徐医生的情绪似乎更加不妙, 口口声声喊着救人,快救人, 精神快要碎裂似的。
直到抵达某一个顶点, 徐舒意才彻底昏死过去,商靳沉旋即朝保镖说立刻离开, 无意间将徐舒意显宽大的西服衣袖往高一提。
手肘内侧的密集针眼顿时叫商靳沉冷汗如瀑,砧骨的寒冷如同细蛇一般钻入了他的背脊,从下而上,炸得商靳沉的头皮一阵电击般的轰鸣。
难怪……
温如新会轻轻松松答应他的交换条件?!
多一刻也不敢再耽搁,商靳沉像是丧失了理智, 仅凭着一丝底线的支撑,艰难地从轮椅上站起身, 抱着徐舒意一点都不敢松手。
商靳沉抱着人蹒跚地走到主控室前,朝里面掌管驾驶的人严肃道,“快一点,往最接近医院的市区开!!”
徐舒意的状况很不好,他的精神仿佛游离在虚无之外,等尘埃落定时,依稀有种破碎之后被重新组装的痛苦感。
麻药的劲儿过后,浑身遍体的脱力酸痛,包括脖颈侧的刀伤,以及难以名状的苦楚融汇起来, 如同洪水猛兽般袭来。
徐医生不得不咛嘤一声,“小陆......救救他......商三......救救他......”
一片泛起赤红色血流的海浪宛若狂魔, 排山倒海地扑向他脆弱的头颅。
商靳沉双臂环在胸前打盹,被他痛苦的呼唤声猛地一惊,瞬间清醒过来。
徐舒意像是被梦魇迷住了心智,拔掉手背的静脉输液针,迷迷茫茫要找自己的手机。
适时被商靳沉阻拦回来。
徐舒意的意识在一瞬间回归于身体的疼痛,最主要的是记忆太痛苦了,他清晰地记起,自己像疯子一样向商靳沉施暴。
这种失控太可怕了。
徐舒意面无表情地说,“无论如何,是我引来的麻烦。”话音未落,目光自然降落在商靳沉的手腕上,缠绕紧密的医药绷带下,依稀有一点洇出血水的痕迹,是他发疯咬过的地方。
痛苦到麻木的情感漩涡里,又重新添加了另外一种极致的折磨。
都是我的错。
徐舒意说,“都是我的错,我遇见温如新的时候,就应该提高警觉的,不论是小陆,或者是你......现在我只想求一件事。”
徐舒意有些趋避商靳沉的视线。
在这场意外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但假若没有他的话,可能一切会更好。
“求你不要拦着我,我作为一直参与到事件中的当事者,有义务去当地警察局报警。”
上一次。
当他看见小陆宁可摔断胳膊腿脚的第一次,他就应该去报警了!
商靳沉站在他的身边,安静地从床头柜拿出一根清洁的棉签,用被咬伤的手,死死摁压住徐舒意还在出血的针眼。
保镖们听见屋内的响动,快速冲进来,直接被商总一抹幽暗的眼神劝退,纷纷低着头钻了出门,连护士医生也没叫来。
商靳沉替他摁压了一会儿,像是努力地在维持着镇定,才说,“小意你理智一些,这个社会并非你所想象的,处处充满着光明,总会有一些阴暗的角落,黑白交接的地带,是你绝对不能触碰的。”
“这里不是华国,我现在会尽最大可能保护你安全地离开。”
至于其他的人,确实属于能力范围之外。
徐舒意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坏了,他看向商靳沉的目光变得怪异,像盖着一层厚重的、窒息的、沾满灰尘的纱。
商靳沉想起徐舒意狰狞地叫他去死的模样。
他这辈子从未体会过的伤心,在某一个瞬间足以将商靳沉击垮。
商靳沉说,“小意你是医生,救死扶伤是你天职,是你骨血里融合的一个部分,你恨我把陆子安献祭了出去,你也恨陆子安现在生死未卜,可你!!”
徐舒意条件反射怒视着他,“我怎么了?”
商靳沉用手背轻触额头,俨然在控制自己的脾气。
而后将徐舒意的手肘捏住转动方向,在手肘内侧,青色血管最鲜明的娇嫩肌肤间,明显地扎着几个针眼,没有在扎针后认真地处理,以至于又青又紫。
徐舒意立刻警觉到,这样的潜台词或许代表着什么。
当时因为他剧烈的反抗,给他打针的针管甚至刺透了肌肤。
商靳沉换了种说法,“温环玉的死因是吸食D品过量。”
这不可能!
徐舒意一把捂紧自己的手肘,注射完液体后,他确实感到分外的瘫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难以控制的情绪突变。
商靳沉怕他再伤害到自己,将徐舒意打横抱起,重新摁倒在病床上。
徐舒意小幅度地挣扎,明显慌乱得像个孩子。
商靳沉谨防他的每一个具有自我伤害的动作,连声说,“小意,你先不要紧张,温如新确实往你身体内注入了某种药物,他为了让我意识到这一点,不惜划破你的脖子。”
“你的血已经被抽取化验了,差不多很快能出结果,你镇定一点。”
徐舒意低声说,“我没事,你别碰我,我想稍微冷静一点,你先出去。”
商靳沉顿时失去了镇定,捧住他发白的面颊,重重说,“小意,你不能推开我,你不能总是在任何事根本没有发生之前,就判定我的死刑!”
“我的腿,是温如新设计派人撞断的!!或许,他的初衷是最好能撞死我!我比你还想要报警,比你还想要得到法律公平的裁决,但我不能让他痛快地在牢里逍遥快活。”
商靳沉大约也有种随时被击垮的无力之感,纵使如此地被心爱之人拒绝,被无视,甚至被诅咒过去死。
他依旧牢牢地抱住徐舒意,与对方发冷的四肢与面颊间不断摩挲,“我不会让你出事的,小意,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徐舒意紧咬着嘴唇,直到枯白的唇瓣被咬出一排牙印。
商靳沉全程陪伴他到下午,医院的验血结果出来,一切的显示内容均呈现出阴性。
只是有一项检查结果说,病患可能会因为某些违禁药物成分情绪不稳定,索性计量很少,几天后会慢慢代谢干净。
商靳沉由内而外地松了一口气,起码温如新没有丧尽天良,给徐医生注射乱七八糟的药物。
不过,商靳沉也算是再次体会到姓温的毒辣非比寻常,对方大约也是算准了自己不会老老实实地交出陆子安,提前给徐舒意注射药物,以达到双重保险。
孰知,自己其实也孤注一掷,笃定陆子安在温如新的心底多少有点分量,才能狠心地刺陆子安那一刀。
无论如何,商靳沉都打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而且往后要给徐医生配几个专用的私人保镖,避免温如新又杀出来个回马枪。
得知自己没有染上任何脏东西,徐舒意的情绪也逐渐稳定,只是始终不肯说多余的话,人也沉默得有些吓人。
商靳沉一路上谨慎照顾,替徐医生补办了护照才返回的华国。
原本徐舒意打算立刻前往云藏,商靳沉却不同意,即使医院的规章制度再严苛,像他这种整天拿手术刀做手术的专家,若是不能保证自身的健康与情绪稳定,最好不要擅自拿别人的身体开玩笑。
徐舒意没有说话。
他现在不想说任何话,对于商靳沉来讲,商靳沉有自己的立场,他的腿遭受了那样大的创伤,无论如何报复温如新都是应该的。
而他自己呢,则是活该挨了一场折磨,是他不够机灵,不够世故,也不够有能力。
最惋惜地要数陆子安。
徐舒意从内心来讲对他有一万个抱歉,这孩子被无端地卷进了阴暗的漩涡。
若说温如新是刽子手的话,我更是货真价实的害人精。
我......
徐舒意突然联想到当初父母遭遇车祸横死,家里的一众亲戚都说他面相孤寡,瞧起来连一点人类应该有的情绪也没有,是尅死父母双亲的害人精。
曾经的徐舒意能木讷地听取每一个亲戚对他的诋毁,可是他现在的内心世界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徐舒意日日夜夜在思考着自己的过错,情绪低落到了无法开解的地步。
都是我的错。
徐舒意住回自己买的老旧房子,商靳沉则继续住在他的隔壁。
两个人一整天并不怎么见面,但是吃饭的时候,商靳沉会走进徐医生的厨房,帮他端饭或者洗洗碗筷。
要知道大名鼎鼎的商总十指不沾阳春水,能将手伸进充满洗洁精的水槽,认真又笨拙地清洗碗碟,简直比抬头看见UFO还恐怖。
徐舒意被他驱赶着去吃削好的水果,除此之外,两人的对话之前还有甜有咸,或者干脆充满浓浓火药味的时候。
徐舒意现在单方面拒绝任何沟通,他好像在一个瞬间越活越倒退了,甚至像在亲戚家小心翼翼的那些年的模样。
只要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可以最大程度地隐藏自己。
商靳沉走神洗砸了两个碗,雪白的瓷器砸得满地碎碴子,带有洗洁精的水也飞溅了不少,搞得干净的地面又湿又滑。
没让徐舒意沾手,自己的两条腿还在慢慢地精养着,还是努力伏低身躯,用抹布一点点清理干净徐舒意拖鞋附近的白瓷渣子。
手腕那个伤口八成会留下一辈子的丑陋疤痕。
商靳沉说,“小心一点,千万别扎脚上。”又说,“我今天好像进步了,居然只打碎两个碗。”
徐舒意盯着那疤痕,同时说,“商三,我们结束吧,不对,其实我们一直也没有开始,所以,你以后不要过来了。”
商靳沉没搭话,安静地将厨房地面的每一块白瓷碎渣擦拭干净。
“为什么?因为我让你再一次狠狠失望了?”
商靳沉冲洗干净双手间的泡沫,跟徐舒意说,“买点洗碗用的胶皮手套吧,男人的手也是手。”
徐舒意扶着厨房的门框,“商三,我们之间有代沟......不,我是说,我们的价值观不一样,我想了很久很久,其实我们真的是很不合适的两个世界的人......”
徐舒意叹了口气,“商三,拿出点你刺伤陆子安时的狠来,我们这样纠纠缠缠的,真的很累。”
说到底,一个区区陆子安居然能成为他们两人之间横亘的最大阻碍。
商靳沉一笑,或许带着自嘲式的轻笑,这种两败俱伤的局面,大概正是温如新最希望看见的吧。
不然,他传话叫自己领着陆子安去换徐舒意的命,不就毫无乐趣了?
商靳沉将人领到沙发上坐下,自己却没有一同坐下的必要。
站着时想说很多。
例如,小意你能不能信我一次,我会给你一个很好地交代的。
又例如,徐舒意,我并不是一个钢铁铸造的冷血机器,我会有伤心难过,也会有彷徨不安,甚至会有万念俱灰的时候。
最主要的是,我根本不在乎陆子安,不在乎任何人,包括我自己,我只在乎你,从始至终都是这样,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商靳沉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将削好的水果盘往对方面前推了推,轻道,“最近我就不过来叨扰了,你不想做饭的话,李阿姨会每天来送饭。”
徐舒意低着头,不停地抠动着清洁的指甲盖。
他已经很久不做这种沉闷的动作了,在最初进入商家的前半年,瘦巴巴的徐舒意是最喜欢闷不吭声地抠指甲盖的。
这是他最疏远他们兄弟三人时的微动作。
这令商靳沉蓦得微红了眼眶,努力克制着情绪说,“陆子安死不了的。”
而后仿佛是强行抽回全部的留恋,转身离开了。
商靳沉嘴上说过几天再过来, 徐舒意大清早刚起床,便被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惊醒。
徐舒意心说不管了,掀起被窝又重新钻了进去。
门外的声音反倒不疾不徐起来, 唯独没有任何放弃的意思。
徐舒意只好找了一件薄毛衫披在肩头,踩着舒适的软拖鞋去开门, 嘴里嘀咕着为什么有的人总是没有记性。
结果被门口站着的商牧洄彻底惊呆了, 连肩头的薄毛衫都掉在地上。
商牧洄笑说,“突然造访, 可不是要把你吓成这个样子的意思。”
大哥的声音清朗,无论在任何状态下听到都会觉得令人舒服。
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机,也不会总是战战兢兢地应对,好的和坏的如此泾渭分明,不会有任何含混不清的部分。
商牧洄瞧他蓦得不再说话, 以为自己贸然来访唐突了,不禁弯腰捡起地面的衣服, 打开给徐舒意亲手披上肩膀。
十分诚恳说,“抱歉没有事先与你打招呼,我也是听李阿姨说你这几天在龙城,这个地址也是之前给你寄厨房套组时存下的。”
徐舒意听他解释得很认真,不由脸红说,“不是的,很欢迎大哥。”
我只是......
徐舒意用手摸了一把睡乱的头发,尤其他还没有洗脸刷牙,感觉不是很好意思跟人讲话。
其实刚睡醒的徐医生有点懵懂的可爱,完全不是一副面瘫表情, 粉白的面颊侧压着几道枕巾留下的痕迹,十分新鲜。
商牧洄手里提着色彩丰富的果篮, 还抱着一捧新鲜欲滴的花束。
徐舒意后知后觉说,“大哥,你快进来坐。”又不好意思地补充,“我还没来得及收拾家。”
徐舒意将鲜花接来。
商牧洄道,“你先去收拾吧,插鲜花这种小事,还是交给我来。”
徐舒意用手扒拉一下乱蓬蓬的发顶,再互相谦让只会令他的丑态更露。
徐舒意在洗手间便听见厨房里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愈发连耳垂都烫了一些。
商牧洄简单做了点蛋奶香煎吐司,又温了两杯热牛奶,带来的水果直接切了一盘,朝规规矩矩站在洗手间门口的某人招呼道,“怎么弄得好像我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快过来。”
徐舒意还是挺不好意思的,商牧洄已经揽着他的肩,让他坐在餐桌前。
“借用了一下你的厨房,”商牧洄不无得意说,“橱柜颜色跟厨具很搭配。”
徐舒意的心底微微一痛,没说颜色其实是商靳沉的提议。
当初他自己本来想选择白色的,后来在建材城挑来选去,发现黑色似乎真的挺适合的。
徐舒意吃着吐司,说,“谢谢大哥。”
商牧洄知道他在感谢什么,往他的餐盘里夹了点新鲜水果,“之前在外国一个人住,有时候吃饭懒得出门,就随便弄着对付一点,现在在真正的大厨面前丢个人,小意你一定赏脸。”
徐舒意说,“很好吃,大哥。”
商牧洄有一搭没一搭得跟他闲聊,从一日三餐谈论到了自己回国的发展。
徐舒意才想起大哥现在仍旧是飞国际航空的机长,商牧洄接过盘子要去洗,被徐舒意慌忙阻拦。
徐医生说大哥的手是开飞机的金贵手,八成也是没词了,为了缓解此刻的尴尬突然从脑海里冒出来的冷笑话。
徐医生哪里会是个讲笑话的料?
商牧洄立刻拉住他的手,反问,“那医生的手是救死扶伤的,岂不是更加矜贵?”
徐舒意像被电了一下,瑟缩着抽回手指,“我其实是想说你是客人,我来洗碗比较好。”
我真是......
徐舒意反思自己,分明跟商三在一起时,口才还是挺好的。
主要是商三说,大哥对他也有意思。
徐舒意拒绝过二哥,感觉自己拒绝的方式太直接,害得二哥仿佛很受伤害,隔了很久才给自己打电话。
那么大哥呢?
徐舒意逃避着商牧洄的眼神,外加上他刚受了些刺激,总感觉自己这个时候像个怪物,内心祈求着大哥千万只是来随便坐坐的。
商牧洄不由摸摸他的头,“第一眼见你,可能是刚睡醒,感觉你的气色还是挺好的,这一阵怎么突然有点憔悴起来?”
不禁提议说,“云藏的海拔很高,据说很多人到那边掉秤很厉害,我跟你平常电话联系得多,今天也是专程来瞧瞧你,没想到你这瘦太厉害了。”
徐舒意转身去洗餐盘,借故隐藏自己的异常情绪,提高声音道,“大哥你这都是错觉,我手上劲儿大,做手术的时候上钢板打钉子都是最快的。”
商牧洄笑了笑。
等一切收拾妥当,徐舒意也不愿跟他只是在屋子里呆着,提议出门买菜。
商牧洄也觉得很好,国外的生活状态与国内不同,十分崇尚户外活动,喜欢整天曝晒在有阳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