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苏郁知道顾戚风这里曾经受过伤，在他们还被当作试验品在雪山基地的时候。
“你干什么！”顾戚风半蹲着，怒瞪周苏郁。他太天真了，以为仅剩的一点情分，会让周苏郁会站在他们特殊种这一边。
“强攻不是好方法。我想到另外一个主意，我们可以把他引出来。”
顾戚风看着他，嘲道：“勾引吗。”
“你怎么说话。”楚鸣鹤怒火攻心，下意识使用精神压制。经过特殊训练，已经将精神压制运用得特别有针对性，所以周苏郁没有受波及，顾戚风倒是突然跪地不起，直不起头来。
几秒过去，他从石塑状态下回来，拍着胸脯，才能喘上一口气。
周苏郁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慢悠悠开口，“同样是超S级特殊种，对方的气味格外敏感，一山容不得二虎，争据领地的潜意识刻入基因里，因此只要我释放出攻击性的磁场和气息，‘妄想神话’自然就会出来。”
周苏郁用兽牙咬破了手腕，猩红色的血珠源源不断地滚落下来，唇角也染上了艳丽的红，将面容衬得苍白极了。
然后，伸出舌尖舔舐掉，楚鸣鹤喉结滚动，感觉一颗心收紧，咚咚咚，重重地跳了三下。
直到发现同样怀有卑劣想法的人不止他一个，顾戚风竟然也偷偷瞟过来，楚鸣鹤便更加烦闷了。
“你的脸怎么这么黑？”秦逸都发现了不对劲。
“没事。”
周苏郁采用一种特殊扩散器，将血液抽取出来，然后凝练成雾状，通过空气将气息散播出去。
没过一会儿，楚鸣鹤便感觉到一片遥远地，广袤的雪原从水平线上拔地升起，天气甫一转，下起了鹅毛大雪。
这一切在他的精神场域里发生，现实中并没有改变什么，所以当秦逸和简耀看见楚鸣鹤那痴迷餍足，如升天堂如坠地狱的神情，感到好奇万分。
简耀咕哝道：“好不公平，为什么我们看不到。”
秦逸大叹，带着调侃意味拍了拍他的脑袋，“因为我们是凡人。”
见没有动静，周苏郁咬了咬牙，“剂量不够。”
眼看要再放血，楚鸣鹤下意识伸手拦了一下，周苏郁似乎早有预料，掌心多出一柄小型□□，朝另一只手食指指腹轻轻一割，立即采取了更多血液，这时，远处传来震动，电光火石之间，振幅波及脚下，一浪高过一浪，打了个措手不及。
“来了吗！”秦逸抱住枯树干，向楚鸣鹤大叫。
“准备！”楚鸣鹤的风衣下摆鼓胀起来，风声骤然变得又大又猛。
“妄想神话”继承了中古世纪羽蛇神的基因，是一种会飞的巨型蟒蛇，古玛雅的神明图腾之一。它身披坚硬的紫绿色鳞片铠甲，口吐猩红信子，双目是罕见至极的珠光琉璃色。看似凶悍，双翅却像天使般洁白如雪，仿佛鬼神降世，反差极大。
可惜这次只是佯攻。
就在楚鸣鹤做好了防守与攻击的准备时，那阵飓风忽然缩回去，地上只残存玻璃瓦砾，但值得庆幸的是，教堂的门被破开了。
“这下就方便了。”周苏郁从巨石后面钻出来，整理一下乱糟糟的衣襟。
秦逸好奇问道：“为什么‘四大害’有两害都是你的朋友，周兄，你也太倒霉了点。”
周苏郁不恼，这些年他看开了许多，人的宿命往往不受把控，一步错步步错，朝漩涡深处急驰，他语气淡然，“‘天使猎人’计划本来就是吸纳各大世族有能力的子弟，并且按照实力，潜力排名分组，我们那一组并不是实力最强，但潜力却被上头的人看中，所以顺理成章继承了最顶尖的兽体基因。”
秦逸问：“剩下两害是谁？”
“我只知道‘蚩尤审判’是基地院长，‘夜不能寐’据说是上古鲲鹏，几乎没有出现过，只有一次，在造成了数以万计的灾害。”
秦逸和周苏郁一路聊着，楚鸣鹤在背后两步远的地方看着他们，胸腔微涩。
他不理解这是什么感受，
教堂的落地琉璃窗五光十色，斑斓流转，
中古世纪的顶级艺术家的雕塑作品，因为潮湿霉烂的气温影响，皲裂了蛛网般的裂痕，细小的虫类发出窸窣的响动，令人脊背阴冷，头皮仿佛有电流窜过。
“这是蛇皮？”
秦逸捡起来仔细端详一番，“是蛇褪，这些都是。”
楚鸣鹤忽然被钉住了，那塑像仿佛有魔力，他齿关上下打颤，久违的，过去的记忆喷涌而出，与现实重合在一起。
“这个地方，我来过。”
场域光线非常幽暗, 楚鸣鹤视野里只能看见一双瑰紫色的眼眸闪烁。
周苏郁回头看了一眼，不紧不慢地走着，右手拎着一只手电筒, 快要没电了, 光束十分昏沉。
浑厚的城墙, 破败的圆形拱顶和大墩柱，幽黑的长条形走廊，腐烂的青苔藏在墙脚缝隙里。玫瑰花窗折射出幽暗的微光，照应在地面上，脚下是成片成堆的枯枝败叶，踩上去, 发出折断的清脆响声, 可用手电筒照亮，低头一瞧, 竟然是蛇的尸体，整座教堂居然都被这种诡异的蛇尸覆盖。
秦逸觉得古怪, “都小心点脚底下。”
周苏郁清亮的声音响起来, “没事儿, 都死了很久了。”
“你怎么知道它们没有冬眠？”是顾戚风。
周苏郁用双指随意拣起一条蛇尸，力气不大地捏了一下, 随即粉碎成尘土, 确实是老古董了。
宋婉乔抱紧双臂, 打了个喷嚏, “这地方阴森森的, 倒不像教堂, 像地牢。”
这两个字点醒了楚鸣鹤, 他忽然感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电光火石之间，他打了一个趔趄，反身撞上什么敦厚的东西，后背一疼。
他好像回到了十五年前的一个下午，透过彩色玻璃窗的缝隙，窥探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幽暗地牢。
还有被囚困在里面的小小少年。
这里是“蛇宫”。
石雕像破碎的声音，将他扯回现实。
“你得失魂症了？”
秦逸疑惑地投向一瞥，将他拉起来，“脑子进水了，你别踩到这些碎片。”
除了蛇尸点缀之外，还放了数不清的大理石人形雕像，墙壁镶嵌好几幅色泽艳丽的油画，不过蒙尘了厚厚的积灰，已经看不出真实的面貌。
庄园主是一个老伯爵，妻子是尼比鲁星神教牧师的独女，有养蛇的爱好，因此在妻子因肺病去世之后，继承了妻子留下来的教堂遗产，改建为藏宝阁，收集珠宝壁画。
话音没落地，楚鸣鹤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踩到了碎片，
“你今天怎么浑浑噩噩的？”好巧不巧是周苏郁，说来真是奇怪，这居然是今天下午和楚鸣鹤说的第一句话。
自从心里主动避嫌之后，他有意保持距离，可楚鸣鹤似乎不太开窍，他能感知到对自己的情感愈加浓烈，令他甚是头疼，该怎么办，才能用两全其美的办法缓冲这一周，他实在于心不忍伤害楚鸣鹤。
沉默半晌，楚鸣鹤说了句没事。但没等他缓下一口气，便忽然箍住他的手腕，拽进来，用恳切的语气小心询问，“我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这里遇见过。”
“哇，有八卦。给我们也听听吧。”秦逸扒开两人的肩膀，硬生生凑进来一颗头。
“师兄的艳史也要凑热闹？”周苏郁笑嘻嘻地说。
被这一番调侃，秦逸摸摸鼻子走到旁边去了。
周苏郁收敛目光，心里叹了一声，“你这么急切地向我找寻肯定答案，有什么用呢。”
“我只是想找回过去的记忆。你知道，我的记忆曾经受过严重损害，十岁前的事情变得非常混沌，模糊，甚至错乱，但我现在已经很清楚了，我曾经见过你，那时候我是喜欢你。”
楚鸣鹤松了手，自言自语道：“我的心脏总有一股巨大的落寞和失意，之前，我是不该总想把你推远的。”
即使知道是重要且严肃的任务，楚鸣鹤的思想还是开起小差。有生以来第一次，他的情感占据了理性的高地，他很清楚地知道，不清扫掉心中的尘垢，就没办法全神贯注地执行任务。
“那我是不是不应该让你回想起那段经历。”
“没有！”
“师弟，人类有一种共性，会将记忆蒙上华美的滤镜，通过想象力装帧，塑造成自己期望的样子，你把曾经想象得太美好了，其实那段日子我们都过得很艰难。”
“但是，”楚鸣鹤的目光深沉而凛冽，“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走不可。”
“很简单，你没有能力留住我。”周苏郁咬紧后槽牙，声线微微颤抖，他下定决心，“我当初找上你，不是为了什么童年美好记忆，就是因为你凑巧有钱财，有身份，有地位，能供养我和我弟弟的最佳配偶。可惜，现在我想开了，你们皇室就是藏污纳垢的污秽之地，真的嫁给你，也捞不到好处。”
“你——！”
楚鸣鹤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周苏郁会这么说，这些话语像锋利的软刀片，切割着他摇摇欲坠的心。
气氛不知道怎么变得诡异起来了，周苏郁深感无力，这将是一场注定流血的战争，他决定封闭自己的情感，给楚鸣鹤最后一击，“对，我就是贱，我就是唯利是图，薄情寡义，我当年抢劫了数十艘星舰，杀了无数人，摧毁了一整个星球，你以为我是什么好人？”
楚鸣鹤的瞳光黯淡下来，奔流的血液变得极寒，身体仿佛被冻住了。
过了一个世纪这么长，他说，“我明白答案了。”
“你明白就好。”周苏郁没有感情地说，“我们八辈子都没可能。”
楚鸣鹤重新变回了主司令官，看了一眼仪表盘，用冷硬的声音发号施令，“我们需要尽快完成一轮搜查，检测到中心源靠近左内室和祈祷室，地图标记传给你了，有40分钟时间，我需要得到答案。”
震惊于楚鸣鹤的转变之迅速，作为前线搜查兵，周苏郁回答道：“好的长官。”
咬字微微颤抖，果然，事态还是向他最不愿意接受的方向驰去，他胸中无力至极。但就算疲累，也要装出不在意，冷漠敷衍的样子，这样才能将戏演到底。
周苏郁扯了一下嘴角。
“我补充一句，以后，我不会骚扰你了。”楚鸣鹤背对着他，没有回头，宽厚的肩胛骨从剧烈起伏到平息下来，只用了不到30秒。
楚鸣鹤走后，周苏郁脱力般蹲下，身体跟着心脏下坠，唇角勾起惨淡的笑。
原来在他们解决“私事”的时候，其他人早就识趣地离开了。
楚鸣鹤心有余悸，他是一个多么注重形象，懂礼识仪，绝不将私人恩怨搬上公共场合的人，可他居然失控了。华族皇室绝不容忍自己的分内事被当作八卦和谈资传播，楚鸣鹤懊恼不已，狠狠掐了一把大腿肉。
“报告，在A003室发现妄想神话遗留下来的痕迹。”秦逸拿出一只小透明玻璃瓶，绿色黏液沉淀在底端，他解释这是羽蛇留下的痕迹。
楚鸣鹤用专业扫描仪检测一下，一道白光扫过，物种匹配度100%，完全吻合。
隔壁的暗室发出轰隆巨响，一团黑影破门而出，瞄准了楚鸣鹤的方向！
◎破碎◎
只见那是一颗巨大接近四米直径的黑色肉球, 形状神似巨型滚石，墙壁本来十分老旧，被这么一撞, 顷刻爆裂开无数砖瓦碎片, 紧接着, 随着一股巨浪般的气流席卷过来，响彻一阵嘶哑的尖叫。
令人震慑的是，那完全是另一个神秘种族发出的声音，就算捂住耳朵，耳膜也要被震碎。
楚鸣鹤的眼睛里灌进了沙子，此时也顾不得疼痛, 手里的冲锋枪是唯一保命的武器。他立刻摆好作战架势, 单膝跪地上好弹膛，一双鹰隼般的锐眼紧紧盯着前方, 低喝道：“全员预备！”
可哪里是巨型滚石，只是脖颈四肢和脊椎都缩到一起。它滚了两圈, 停顿了几秒, 特勤队成员们大气不敢出, 就在电光火石间，三条长蛇一样的脖子瞬间昂扬起来, 上面衔接着三颗龙一般的头颅, 琉璃色的眼珠精光闪烁, 黑青色的鳞片镶嵌全身, 背后是三双漆黑发亮, 如同暗夜蝙蝠般的巨型羽翼, 随着嘶鸣一声, 猛地展开, 原地掀起气流巨浪，气势凶狠威武，警告和威胁显明昭彰——它就是风暴中心！
三头六翅，蛇头狮身，楚鸣鹤的预料没错，正是“妄想神话”！
“列阵！”楚鸣鹤紧紧盯着仪表盘，上面显示生命体的轨迹和活动方向，时间分秒必争，这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斗，他作为总指挥官，必须做到精准无误地预判对方动线。
三十个防卫兵抽出盾牌，横列在他们前方，组成弧形阵列。盾牌萃取了宇宙高能结晶石中最坚硬的分子，固若金汤，一个人就是一堵城墙。
所有人严阵以待，冷汗冒出握紧的掌心。
秦逸将智能宝具库调出来，手指迅速划过每一把武器的图片讯息，“电离子冲锋枪，
这时，周苏郁鼻翼翕动，嗅到了一缕奇怪的味道，特殊种的神经感官比寻常人强千百倍，因此他马上觉察到不对劲。
“先住手。”他沉着地拉住楚鸣鹤的手腕，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态度。
楚鸣鹤急火攻心，可一阵沁凉的感觉突然涌入五脏六腑，暴躁边缘的神经忽然安静下来。他低头，看到周苏郁素白的手正牢牢攥住他的手腕，明明力气不大，手里的冲锋枪却松了一下，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落地的瞬间，无数个念头如万马奔腾般从脑海里闪过。
特殊异种属于介乎人类和灵兽之间转基因体，既拥有灵兽的强健体魄和特殊异能，同时拥有顶级人类的头脑，能和上古灵兽匹配的人类IQ普遍在120以上，是各族星际统领垂涎的超级兵器，他们不像普通灵兽可以和人类签订契约，他们更崇尚雇主关系，给钱办事。
而楚鸣鹤所属的家族偏偏是以超强精神力著称的华族楚氏，按照一般标准，他们不仅属于权贵名流，而且有能入侵灵兽的精神领域，交流，安抚，操纵，控制的“神秘力量”。
楚鸣鹤心头一紧，掌心冒出虚汗，他和周苏郁，不会结契了吧？！
突然，轰隆！
楚鸣鹤下意识伸出左手，手背护住周苏郁的双眼。
爆炸声炸向头皮，火星狂舞，向四周飞溅，俨然变成了熔炉炼狱。
秦逸手快也手贱，居然掷了一枚爆破弹，滔天烈火熊熊燃烧起来，楚鸣鹤松开手，周苏郁那双紫水晶般的眸子，也被染成了凄艳的血红色。
“晚了。”楚鸣鹤望着烧焦的教堂墙壁，冷淡地说。
“算了，反正任务书上只标明“回收四大害”，回收的是“活体”还是“尸体”无所谓。”
楚鸣鹤想起来，“你刚才制止我，是有什么疑虑。”
周苏郁手指拨开黏在额头的碎发，整理一下散乱的衣襟，盯着地面上的一块焦土，“‘妄想神话’的原型是我的朋友，我见过她基因化的样子，虽然是上古羽蛇的基因，但不同‘容器’会表现出不同的外貌和形态特质。”
说到一半，那被炸成黑色大煤炉的“肉球”倏然缩小，然后从里面发出一串奇怪的声音，有点像炸弹的倒计时电子音，十分微弱，却偏偏被周苏郁和楚鸣鹤听到了。
糟了，楚鸣鹤暗道不好，周苏郁比他的反应还要快，他单手拿起楚鸣鹤的冲锋枪，架在楚鸣鹤的肩膀上，向煤球射出连续十发超能子弹。
一梭梭子弹穿云裂石，嗖嗖的冷风中，传来周苏郁清晰的声音。
他向楚鸣鹤解释。
“我见过季绒的兽态化，并不是现在这一只。”说完，他喘了口粗气。
楚鸣鹤被后坐力晃得身体一震，撑着子弹全部发射完，没想到被旁边的秦逸一搡，直接压倒了周苏郁，两个人像叠叠乐一样倒地，胳膊肘脸上脖子上都是灰。
“卧槽！”秦逸尖叫一声，扶最上面的楚鸣鹤起来，伸手拉周苏郁时，忽然发现制服上什么时候蹭上了一大片红。
“啊啊啊！”
宋婉乔问：“你什么时候受伤了？”
秦逸咦了一声，“怎么不疼，莫非我也进化了，练成金刚不坏之身？”
“吃了几本葵花宝典啊你。”
楚鸣鹤瞄了一眼，周苏郁自己坐起来了，打了个对眼。
楚鸣鹤也觉得尴尬，自动移开视线。
秦逸看他们没大碍，松下神经，啪嗒坐到地上，累坏了，“特勤探员已经前去回收，已经被捕获，那玩意儿看起来厉害，其实也不禁吃子弹，几梭子就KO了。”
顾戚风冷道：“你别得意，小心马后炮。”
“戚，我怕它？”
极度神经紧绷和焦灼状态后，众人如临大赦，气氛轻松起来，这时，只有楚鸣鹤注意到周苏郁一直垂着头，看起来思索什么。
楚鸣鹤锁紧眉头，收回视线，监控仪屏幕上的寒色冷光映在坚硬的下颌线上，心头一直堵得慌。
尽管心脏已经伤痕累累，但他总是会被周苏郁惊天的美貌勾引，然后沦陷。
楚鸣鹤看得出神，突然，微弱沙哑的声音从视线源头传来，“快离开这里。”
周苏郁猛地站起来，面部肌肉颤抖着，令楚鸣鹤心中一紧，在他的印象里，周苏郁鲜少露出惊惶失措的表情。
秦逸刚开了一罐啤酒庆祝，脚底拌蒜，差点摔到楚鸣鹤身上。楚鸣鹤直接一脚踹过去，秦逸嗷了一嗓子，揉着屁股，“被甩了吗火气这么大！”
好巧不巧，半罐啤酒倾泻而出，湿了周苏郁的右半边制服衬衫。那衬衫面料很薄，划破了好几道破痕，骨瓷般的肌肤透过湿答答的布料，一片透明苍白的颜色，让人转不过神来。
楚鸣鹤拎起秦逸的后衣领，将他推到一边，稍微扬起下巴，俯视周苏郁，眼神晦暗又深邃。
“你受伤了。”
秦逸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惊呼道，“你伤得这么重！”
只见周苏郁的右边胳膊衣服全部破了，直到他站起来才发觉。
这把冲锋枪是新研发的特殊机型，对使用者的冲击力很大，稍有不慎极易受伤。周苏郁身上那些伤口，恐怕都是被这些火星子燎出来的。
楚鸣鹤的头脑极致冷静极致清醒，但此刻却陷入一片混沌和迷惘之中。
特殊种的自愈能力惊人，周苏郁作为顶级S级，却没有在瞬间伤口愈合，反而因为潮湿闷热的环境，不断加深的趋势！
周苏郁似乎没听见他们说的话，摇摇头，“那个‘妄想神话’是克隆体，并不是真的，我们上当了。”
“楚队！不好了，‘妄想神话’突然不见了！”
周苏郁眼底闪过一道锋利的亮光，抓住那队员的肩膀，整个身体靠上去，勉强支撑着，“带我过去！”
队员紧张到极致，浑身僵硬，尤其来自楚鸣鹤的锋利视线，仿佛要扎破他的头皮似的，“额…”
“老子血都快流没了，”周苏郁怒道：“别废话，快！”
“是…！”
就在此时，楚鸣鹤感到心室一阵刺痛，无数根淬毒的银针扎进去，就像生了根。
“楚哥！”
是秦逸叫他吗，这个声音又像女孩，是宋婉乔，还是周苏郁…
意识不清了，他脚后跟一软，身子向后栽去，眼前闪过眩目的白光，紧接着，耳膜忽然受到爆炸冲击，吼声，尖叫声，哭泣声此起彼伏，轮番轰炸。他突然被拉扯出来，额头磕到了墙壁，顿时血流如注，嘴里尝出一口腥甜。
他在三角形的角落，刚好躲过了这一场爆炸。
宋婉乔哭着扯他的袖子，“怎么办，周哥还在前面。”
楚鸣鹤浑身一竦，甩开宋婉乔的手，额上青筋爆裂地跳动，“都闪开！”
第81章 冲击
只听一级警铃声狂响不止, 刹那间，浓密的黑烟灌入眼睛和鼻腔，楚鸣鹤两眼昏花, 一手扶着墙, 另一颤抖的右手从紧急箱里抽出防毒面具, 毫不犹豫地扔给旁边一个快呛到昏厥的特勤队员。
队员手忙脚乱地接住，仿佛接了个烫手山芋，打着哆嗦道，“还是您用吧，我不敢当。”
楚鸣鹤可是这支特勤小队的统领，还是阿尔法星统帅的宝贝二少, 他的生命安全当然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楚鸣鹤解开脖子上第二颗衣扣, 从后腰带抽出粒子束□□，冷静地说：“后方支援队还有三分半钟到, 你去统计失踪，受伤的人数, 并且立刻拉上警戒线, 这地方不能再进来了。”
“是！”他犹豫了一瞬, “那您…”
“放心。”
接到任务通知后，楚鸣鹤就利用一周短假找了师父学习泰拳, 近身格斗和自由搏击, 时间虽短, 但皇室血脉赐予他超高的天赋、体能和耐力, 他是极致谨慎精到的人, 为了这次的回收计划, 付出了百倍心血。
楚鸣鹤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转身信步走入滚滚浓烟。
不到十米就是爆炸源, 地转被烧成了土灰，裂痕像八爪鱼似的四周皲裂，尖利的碎石翘出来，玻璃窗被震得稀碎，一派狼藉，不忍卒睹。
距离最近的五个特勤队员受到的冲击力最大，横七竖八地倒地不起，有晕厥过去的，口吐白沫的，腰腹上爬满鲜血的，简直触目惊心。
一束清亮的天光洒下来，穿过破碎的篷顶，照射到一张惨白消瘦的脸上。
楚鸣鹤脚步一顿，心脏顿时揪紧。
一个浑身染血的人以婴儿蜷缩的姿势趴在地上，虽然衣衫破烂，左边袖子泅染了一大片血迹，身
型纤瘦颀长。
浓密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像极了翅膀破碎的蝴蝶。
周苏郁勉强撩了一下眼皮，看到一个颤抖的身影站在面前十余米的地方。
闭上眼睛，周苏郁太累了，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喉结滚动一下，嘴角溢出猩红血丝。
可正在这时。
后背碰上什么坚硬的东西，他偏偏侧头，一张双目暴凸的面容猛地闯入眼帘。
正是扶他过来的小同志！！！
他的脸已经被烧毁了一大半，从头皮烧到了右边下巴，肉色的肌肉纤维裸露出来，眼睛除了布满红色血丝，还散发着一股冲天的哀怨之气，似乎在责怪周苏郁，为什么要来这里。
周苏郁猛地惊醒了。
眼前清晰起来，脑子里如同沸油浇热汤，明明环境潮湿寒冷，身体却要沸腾起来。
可是手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仿佛陷入沼泽里，再也挣脱不出来。
这时候，周苏郁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可能是小同志凄惨的面容，刺到了他最脆弱的一根神经。他想起来，401班，曾经的伙伴们，有多少是因为他能力不足死了，有多少人对他怀恨在心，他这般没出息，岂能对得起父亲的在天之灵？
但这是他的错吗？明明是有坏人在坑害他，他用力反抗了，只不过没有赢。
胸中的两个小人相互搏击，周苏郁觉得好累，就这么睡过去，也挺好。
眼皮阖上前，一道人影忽然刺破天光，朝他跌跌撞撞地走过来。
可下一秒，他就因为疲累过度，死气沉沉地昏了过去。
楚鸣鹤单膝下跪，一手托住周苏郁的后颈，检查身上有没有重大伤口，手指抖得厉害。
周苏郁身体重量极轻，仿佛没有骨头，软绵绵靠在他怀里，显得安静又乖巧，如果忽略身上惨不忍睹的伤口和血迹的话。
周苏郁为了救他才受这么严重的伤，一些复杂隐忍的情绪从心底缓缓蔓延出来。
正在这时，楚鸣鹤大脑里忽然闪现一些破碎的记忆片段。
大雪纷飞、血迹斑驳、冰封湖面、极地高原，还有神秘的人体试验计划，一重重迅速掠过。
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楚鸣鹤九岁以前的记忆全部消失，可在这个时刻，楚鸣鹤似乎回想起了什么。
几分钟过去，医护队很快来了。
宋医生叫楚鸣鹤放下周苏郁，吩咐助手缠上止血绷带，固定骨折部位的夹板，然后指腹轻轻在身体几个部位按了一通，呼出一口气，“除了前腿骨折，右手腕关节碎裂，没有打伤。”
楚鸣鹤用幽深复杂的眸子盯着他。
也许楚鸣鹤的表情太复杂深晦，宋医生的冷汗已经打湿了后背，他收回听诊器，略带踉跄地说：“也可以伤及内脏，值得庆幸的是，他平时应该精于锻炼，虽然身体保养不周，但身体素质极高，他是特殊种吧，至少A级以上。”
“超S级。”
超S级特殊种拥有超强身体机能，可以和天人媲美，他们作为一种战争兵器，大量投入到绝密任务中使用，更加不用操心。
宋医生愣了一下，“那更无大恙，日后注意好好休养。”
“但是，您有没有察觉到不对劲。”楚鸣鹤敛下心神，定定地陈述想法，“超S级的自愈能力凌驾于所有人类之上，根据身体状况，大概在十五秒至一分钟之内。他的身体系统做过很多次核磁检查了，之前并无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楚鸣鹤做过了很多功课，说起这些简直像个专家。
说着，楚鸣鹤掀开周苏郁的衣角，右腹部是受伤最重的地方，已经缠上了纱布，但红色的血仍然汩汩不断地流出来。
楚鸣鹤的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但很快就随风消纵了。
“在应激，紧张，压迫的环境下，受到上古血脉的影响，部分灵兽基因会呈外显状态。可一般在几分钟后，就会恢复原状。这也是他们的自我保护机制的其中一种。”
楚鸣鹤蹲下来，握住雪豹尾巴，虽然柔软细韧，却温度极低。
他轻轻摩挲着。
周苏郁的头向楚鸣鹤的脚跟挪了一下，两只雪白的兽耳晃动一下。
医生恍然大悟，“可他的兽耳和兽尾都没有收回去，说明他身体系统已经出了很严重的问题。”
“我原本以为这只是误差。”楚鸣鹤的两道剑眉拧起来，眉目间阴云重重，他突然抬头，“陈医生，您知道这种情况的可能走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