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鸣鹤已经练就了钢筋脸皮,他面不改色道:“叫老公就可以了。”说完看了几秒对方些微泛红的脸蛋,转过身。
周苏郁摸了摸发烫的脸颊,他的皮肤是亚健康的苍白色,却很薄,很容易在上面留下红印子。
周苏郁盯着他的发梢,稍微有些翘起来,很想给他捋顺了。到了没人经过的廊道,他感觉到前面的脚步放缓,正疑惑着,右手被捉住,五根手指被扳开,嵌入另一方的灼热的体温,楚鸣鹤正牢牢地十指相扣。
周苏郁鼻尖一酸,心里恳求楚鸣鹤不要再施舍他温暖了,他怕自己会贪恋,会冲昏头脑,会舍不得放手。
“抽什么风呢。”
楚鸣鹤头也不回,语气却很温柔,“我只是怕你跟不上我。”
周苏郁觉得楚鸣鹤宽阔挺直的肩背有些晃眼,使劲儿眨了眨眼睛,“什么鬼,我又不是小孩儿,也不是路痴,我还比你大,应该我叫你小屁孩儿才对……”
听着嗔怪的语气,楚鸣鹤心中泛起无限的柔软,他从没这么肖想、眷念,想占有一个人,周苏郁打破了他僵化教条,一成不变的生活模式,不打招呼就闯进他的世界。
楚鸣鹤转过头,想说些什么,可这时候,周苏郁却挣脱开他的手。
拍了一下他的背,“有人来了。”
也许是错觉,周苏郁的目光有些闪躲。
楚鸣鹤向前望去,一个身姿绰约的女人从门口出来,看样子是楚鸣鹤的熟人,因为一见到他,眼睛就冒起了亮光。
这是楚鸣鹤的前未婚妻,楚鸣鹤露出政客的模式化的笑容,“周小姐怎么有空光临研究所了。”
不知道有没有听出话里的暗讽,周子笑道:“我找了你好久呢,不招待一下你的未婚妻吗。”
楚鸣鹤的脸色(ajt):“周小姐,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别信口开河。”
“好啦,我开玩笑的。”
周子浑然不在意,她是一个七窍玲珑心的女人,没有什么男人是美色、权财、诱惑搞不定的,她现在只需要忍耐。
“注意下你的言辞,这里不是宴席酒会或者派对。”
面对楚鸣鹤不客气的责难,周没有惊慌失措,她大大方方地道歉,“楚哥还是这么喜欢刁难我呢,对不起嘛。”
周苏郁悄声道:“喂,你是不是有些太狠了,她可是个女人,皇子殿下的绅士风度去哪儿了。”
楚鸣鹤摇着头,“她不一样。”周子是个彻头彻尾的精致利益主义者,为了达到目的,心思毒辣手段下作,只是用那一张天使般的美丽皮囊伪装起来了。
他还犹记初中的时候,周将每一个有可能对他有意思的人全部威胁了一遍,高中更是将(回忆)
“我听说你们去回收‘四大害’,这一程不容易,也太辛苦了。”周给楚鸣鹤贴心的倒水,嘴巴裹了蜜糖,“要我说,你根本不用亲自去嘛。找几个雇佣兵,应付一下,你在后台指挥,这样更快捷方便达到目的。”
楚鸣鹤没有接过茶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会屈尊俯就地贴冷屁股。”周仍笑嘻嘻的,她将茶杯收回来,自己呷了一口。
“下周六李氏的儿子成年礼,在大酒店举办宴庆酒会,各行业的精英都来,你也得去吧。叔叔和我商量好了,我将作为你的未婚妻出席,装一下样子而已。”
楚鸣鹤深吸一口气,额角崩起了青筋,“我都说过了,我已经结婚了。”
周摆弄着新做的水钻指甲,漫不经心地瞟(v),“我知道啊,和一只特殊种。”她目光投向楚鸣鹤身后,轻蔑极了。
周苏郁顿时觉得火烧颅顶,语气也不客气了,“大小姐,你是不是有点不尊重人了?”
“这么快就破防了,你们男人的耐力真差劲。”周子直言不讳,手指将亮丽的大波浪棕色卷发拨到后面,“我可是实事求是,特殊种不就相当于古代贵族或者君王的囚奴玩宠嘛。我懂的,你们这般地位的人,谁没有一两个情妇,不过,你玩也玩够了,该收心了。”
她深谙上流阶级的规则。
见楚鸣鹤锋利优美的下颌线绷得很紧,脖颈间的肌肉甚至在抽动,而这都是因为她一个人,周产生了戏弄猎物的快感。
她将鎏金边框的请帖放到楚鸣鹤对面的桌子上,“你自己看着办。”
在太岁头上作威作福,是周的真本事。她抿唇一笑,潇潇洒洒地挎上小羊皮包离开了,茶水间里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楚鸣鹤一拳打在桌子上,咬牙道:“我不会让她得逞。”
周苏郁才见识到精英们的利益斗争,每个人精打细算,尔虞我诈,活着不是作为个体,而是作为家族利益的附庸,这些斩不断的钢丝铁线,逐渐变成了囚禁金丝鸟的樊笼,要么安分地循规蹈矩,要么,拼得头破血流。
楚鸣鹤的性格向来刚硬,明显是后者。
“撕拉。”
请帖被撕成两半,扔到地上,周苏郁瞪大眼睛,捉住楚鸣鹤的手腕,“你疯了!”
“什么我疯了,是她疯了,他们疯了!”楚鸣鹤借力将周苏郁朝身前一拽,周苏郁打了个踉跄,他本意想安抚楚鸣鹤,可话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句淡淡的“放手。”
楚鸣鹤自知失态, 立刻放开他,伸手去摸周苏郁被攥红的手腕。
周苏郁抬头轻而缓地瞥了一眼楚鸣鹤,紫色瞳孔有些失焦, 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鸣鹤看他表情显得可怜, 下意识脱口而出, “对不起。”
目光对视几秒,周苏郁稍显疲惫地弯弯唇角,屈指弹了一下他额头,挪揄道:“别道歉,我生气会直接揍人,现在不到时候。”
楚鸣鹤当即察觉到周苏郁的情绪波动很奇怪, 因为两人一颗心脏的缘故。但他没有多想, 也没再说什么,好不容易久别重逢了, 他不想再和周苏郁产生隔阂罅隙。
他们一出来,就看到周子晴站在门口侧边, 楚鸣鹤拧紧眉心, 刚要说话, 被先声夺人,周子晴戏谑地说, “你们也太久了吧, 烨大哥让我来叫你们好几次, 敲门声也没听见, 我都不敢进去。”
楚鸣鹤冷声问, “我哥说什么了。”
楚烨正好走过来, “跟我去见一个人。”
这是一间墙面镶嵌了三层防弹玻璃和防爆钢板的特殊关押室, 正中央, 一个穿白色拘束服的人被铐在高压电椅上,两侧伫立着一排荷枪实弹的禁卫兵,气氛之压抑,令楚鸣鹤也不得不打了个寒噤。
这位垂头耷脑,面色蜡黄的人正是昂塞汀。
禁卫军用电子门禁刷开第一道防护门,让楚鸣鹤走进去。
周苏郁想跟着他,却被拦下来。
“只能他过去。”
周苏郁挑挑眉,心说岂有此理。
楚鸣鹤递给他一个眼神,周苏郁弹弹衣袖,假装上面有灰尘,然后退下。
盯着楚鸣鹤笔直挺拔的背影,耳边忽然传来声音。
“楚哥真是辛苦,其实只要他开口,我们周家能帮他很多。”明明冷气十足,周子晴却非要掏出精致小巧的折扇,死气沉沉的香水味飘过来,令周苏郁一阵反胃。
周子晴斜睨了一眼,“对了,师兄你也姓周吧。”
周苏郁根本不想搭理她,往旁边退了几步。
“干嘛离这么远,说不定咱们是远房亲戚,都是一家人。”
见她面不改色地扯皮拉筋,周苏郁冷道:“我和你不熟。”
“别这么说。”
扇骨收紧,周子晴把折扇放回小羊皮包里,“周氏也是上世纪王室贵族分支之一,只是有一部分人得罪了楚氏,被流放到偏远的地方。而且还是当时血脉最纯正,实力最强劲的族人。据说他们是历任骑士团代表,真让人惋惜。不过,现在也不需要那些只会用冷兵器的没落贵族了,新型禁卫军多好用,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坏了还可以修……”
“你到底想说什么。”周苏郁冷声打断。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周子晴话锋一转,瞳孔闪烁着锋锐的光,眼仁又深又沉。
真是蛇蝎心肠的女人,周苏郁冷淡回击,“现在的周氏,也不过是楚氏的附庸,你这么想得到楚鸣鹤的青睐,也不过是钱权名利。但他最讨厌色利熏心,目的不纯的人,在这方面,周小姐可谓是人中龙凤。”
周子晴表情一变,周苏郁感到香水味飘远了些,就听见她说,“可是,这个世界上最讨人嫌的,不是你们特殊种吗。”
被踩到逆鳞,周苏郁的脊椎骨仿佛触电。
他暗暗握紧了拳头,楚鸣鹤还在里面和昂塞汀交谈,数不清的禁卫兵提着护盾和激光武器站在身前,护目镜下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们,气氛十分肃然。
周子晴压低声音说,“你看,他们都在盯着你。就算楚哥再怎么努力,你的身份还是瞒不住。”
周苏郁冷静下来,观察一下,发现还真是只盯着他,或者说,瞪更为贴切。
“谁把一个玩宠当真呀,蒋海峰蒋总你知道吧,阿尔法星皇室御用外交官,他养了三只特殊种呢,养在他家大别墅里,只要侍候好主人,生活可轻松太多了。但要对他们动情,那就不可能了。人不能贪图太多,你说是吧。”
“你对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周苏郁双手插兜,目不斜视地看前方,手指松开然后攥起来。
一摸,居然出了层薄汗。
“就在梁副所曾经供职过的地下黑市拍的,比你听话乖顺多了,楚哥这种身份的人,要多上就有多少,你也要为自己多着想,他不是你驾驭得了的。”
她接着侃侃而谈,“你觉得你是唯一一个想攀高枝的吗,学生时代的楚哥有多少桃花呀,最后还不是没着落,皇室内部等级森严束缚繁多,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
周子晴为了压周苏郁一头,甚至把梁孝洲搬出来,周苏郁得知,梁副所长曾经在地下黑市做过交易官,(解释)
周苏郁冷笑道:“哪敢问周小姐,你就攀得上这根高枝?既然纠缠了这么久,楚鸣鹤还是没反应,那自己是凤凰还是秃鸡,心里没点儿数吗。”
谈完后回来,楚鸣鹤就感到空气凝固了。
他看了眼周苏郁,一下就猜中发生了什么,转头问周子晴,“你对他说了什么话。”
周子晴却道:“别本末倒置了,还是楚哥先说昂赛汀到底吐露出什么有用线索。”
周子晴并不像表面上像养在深闺里的花瓶,头脑精明得很,毕竟周氏也是掌握的大家族之一。
令他意外的是,周苏郁居然也点点头,“你先说。”
楚鸣鹤深吸一口气,“昂塞汀其实是麟火组织的一员。”
周苏郁轻嗤一声,“早猜到了。”
“麟火”是一个最近时兴的一个地下武装反叛组织,在城市角落有极多据点,他们具备顶尖科技武器和强大的中枢系统,连楚烨也不知道他们如何运行和维护,只知道成员间凝聚力非常强,甚至会在后槽牙和舌根下埋□□药,以备不时之需。
脑子里一边回想着昂赛汀奇怪的神色,没一会儿,就听到身后警铃大振。
“楚少,□□者他、他自尽了!”
一名禁卫兵气喘吁吁地赶来。
“什么?!”楚鸣鹤的眉心成疙瘩,转头,和双臂抱前的周苏郁对视一眼,马上回去。
当看到口吐白沫,瘫软在电椅上的昂赛汀时,楚鸣鹤的脊髓蹿起了刺骨的寒意。
他立刻意识到,背后设的局,远比他想象得要更加庞大,复杂和危险。
钢化墙壁反射的冷光,将楚鸣鹤的下颌照得锋利无比,昔日那个从容温和的少年,褪去了所有软肋,在时间的铁血手笔下,被凿刻成了冷酷无情、杀伐果断的男人。
周苏郁用余光瞥过去,说不出是什么情感,只觉得酸疼酸疼的。
他握紧了掌心。
这时,他的手被人用不容置疑的力量拎了出来,从裤袋里。
坚定的心跳和脉搏传导过来。是楚鸣鹤的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腕骨,冰冷的皮肤被握得温热。
周苏郁不知道楚鸣鹤为什么做这样的举动,也许是漂泊无定的孤舟想要找寻依靠,现在,他就是楚鸣鹤唯一的浮木。
于是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楚鸣鹤的手背,试图抚平不安的,偾张的青筋。
他们不知道的是,有一道目光悄然落到上面。
周子晴撩起眼皮,“唯一的线索断了,这可怎么办呢。”
毒药的药性很强,就算抢救及时,从昂赛汀无力垂落的手,和斜歪的脖子上看,也是没救了。
医护人员放下带血的手术刀,对楚鸣鹤摇摇头。
楚鸣鹤一拳砸到墙壁上,整个密闭空间抖动了几下,没人敢说话。
收到消息,楚烨风驰电掣地赶过来。
现场的环境紊乱又嘈杂,禁卫兵,医护队,防卫队,甚至还有其他的科研工作者都过来了。装甲车和警车在门口蓄势待发,警笛声此起彼伏,叫人心惊胆战。
等到一地狼藉收拾得差不多,已经接近深夜。
研究所在地下二层,他们出来后,楚鸣鹤的状态很不好,看起来十分懊丧。
不知道是不是周苏郁的错觉,楚鸣鹤的下眼睑和卧蚕又黑了一圈。
楚烨交给他车钥匙,沉声道:“天太晚了,送周小姐回去。”
楚鸣鹤头也不抬,“她有专车。”
周苏郁知道他的少爷脾气,于是解围,“哎,那我来送周小姐回家。”
楚烨和楚鸣鹤异口同声道,“你一边儿去!”
周苏郁弯弯嘴角,“好吧。”
“不用客气,这个点儿,我们家陈叔还没睡。”
几分钟过去,一辆加长林肯过来了,周子晴踩着小高跟,腰扭得像水蛇,风一般钻进车门。
绷到极限的神经突然间松下来,楚鸣鹤想抬手抹汗,鬓角已经被冷汗沁湿了。
却牵扯到重物,同时,听到了铁器摩擦发出的声音。
“楚鸣鹤。”
楚烨很少唤他全名,楚鸣鹤打了个激灵,抬起头。
“什么。”
楚烨看起来像冷面煞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楚鸣鹤的手。
周苏郁感觉到什么,垂眸一瞧,霎时间,冷汗直冒。
对上楚烨杀气逼人的目光,他怯然地露出微笑,踩着电门似的朝后退,“误会,这都是误会。”
可他一退,楚鸣鹤也被牵扯进来,踉跄了好几下,后背将他撞了个趔趄。
“怎么回事,谁把我的手绑起来了……”
楚烨勃然大怒,“你还好意思说?”
他一把抓住被手铐铐住的手,想了想,没质问楚鸣鹤,转头,瞪视着周苏郁的眼睛。
“哎?”
周苏郁的眼睛的虹膜是深紫色,月光下,泛着清冽的光,在夜晚更显妖冶,惑人。
这是男人的眼睛吗?
所以楚烨深信不疑,绝对是这个妖孽祸害了他纯洁朴实的宝贝弟弟,将他变成了如今这般憔悴的模样。
“小子,你玩儿得挺花啊。”
周苏郁真真百口莫辩。
从楚烨阴鸷冰寒的目光中, 他当然知道对自己的敌意在这一刻达到顶峰。楚家是历史悠久的皇室贵族,配偶自然要是势均力敌的家族出身,就算他们成了, 也不过是一对怨偶。
霎时, 周苏郁想起来楚烨叫他去办理离婚登记的事情。因为现在一团糟, 他甚至没有心情。这件事,也不知道怎样对楚鸣鹤开口。
对上楚鸣鹤略显疑惑和尴尬的眼神,周苏郁笑了一下,因为他真的不知道此时该做出什么表情。
“你还敢笑?!”楚烨勃然大怒。他简直没办法想象在如此重要严肃的场合,周苏郁还是一副轻佻的嘴脸。
他为数不多的耐心即将殆尽。
楚鸣鹤冷静道,“我们没有这种闲心, 也没有这种情趣。”
他望着周苏郁的眼睛, 目光笃定。
不知怎么,周苏郁却想起了以前他为了“勾引”楚鸣鹤做过的一系列蠢事, 心有点虚。
“呵。”楚烨冷道:“他心虚了。”
楚鸣鹤想了一会儿,拨通了电话。
三次挂断之后, 周子晴甜美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来。
“稀客呀, 楚哥居然舍得给我这个小女子打电话, 这还是头一回这么主动。”
楚鸣鹤的额角蹦出两条青筋,拽了两下左手, 手铐发出清脆的响声, “是不是你干的。”
“什么, 我没有听清。”
这里的风确实有点大, 但楚鸣鹤被楚烨盯着, 不好走到哪里, 于是只能拔高音量, “手铐。”
门口还有一些警务和报告人员, 有人想把现场报告交上去,可看到这幅奇怪的图景,暗暗退缩了。但还是存在打量好奇的目光,粘在他们的背上,楚烨在一旁扶额叹息。
“噢。”
见周子晴没有否认,楚鸣鹤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敢做这种事?大庭广众之下,知道我们会受到多少非议和误会吗?!”
“你们老相好不是想天天成双成对吗,我帮一把你们这对苦命鸳鸯,给生活多增加一点情趣,怎么就不乐意了?”
因为距离很近,周苏郁听得一清二楚。
他总算明白了,楚鸣鹤为什么如此忌惮周子晴。权贵家的大小姐当真太悍勇了,从来没见过这么痴缠的人,他甚至起了一点敬畏之心。
“周子晴,你已经二十二了,不是十二岁的孩子了,周家交的礼数在你这里就忘得一干二净?”
周子晴振振有词地反驳,“我看你巴不得黏在他背上,给你们一点感情的催化剂怎么了?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但至少我得在你的记忆里留下一点痕迹,是好是坏都不重要。”
“这个疯女人。”
没听周子晴说完,楚鸣鹤就挂断电话。
“现在你也知道她是什么德行,难道还要把我们匹配到一起吗?”
楚烨露出复杂的神色,难得一见地踯躅了,“她是真心喜欢你。”
楚鸣鹤踢开脚边的碎石子,无奈至极,冷笑一下,说话带上了气音,“我总算知道了,在你们眼里,喜不喜欢根本不重要。你们只是看上了周家的资源,贵族之间强强联合,然后顺理成章繁衍后代,将轮回延续下去,就这么一代又一代。”
楚烨的脸黑如锅底,“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每一个家族都是这么过来的。站在我们这种高度上,情感以及不是必要之物了。”
楚鸣鹤感到平静的绝望。
和以前一样,无论他如何辩解,如何有理有据地反驳,在楚烨眼里,只是单调、幼稚的自白,最后只会换来一句———“你还是太年轻了。”
“你还是太年轻了。”
这是楚烨拒绝沟通的信号。他说完这句话后,找辅警要了现场报告单,头也不回地钻进了专属黑色轿车里。
望着冷酷无情的背影,越来越远的引擎声,楚鸣鹤气得发抖,攥着衣角的五指,全部湿了。
周苏郁看得心疼。
漆黑的夜空下,两个修长的身影被冷风裹挟着,今晚的月亮没有出来,只剩厚重的积雨云,清冷又哀寂。
听到吸鼻子的声音,楚鸣鹤拽住周苏郁的左肩,将他往怀里拉,“你是不是冷了,我叫个车马上回去。”
“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周苏郁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像一阵细风,却扎得他心脏非常疼。
一双紫眸又深又沉,周苏郁安静地看着他。
回家后,两人一夜未眠。
周子晴答应第二天给他们解开手铐,所以晚上他们只能在一张床上挨着,翻个身都困难。本来很容易擦枪走火的姿势,硬给楚鸣鹤睡成了木乃伊。
脑子里不断浮现周苏郁淡漠的神情,和冰冷的话语。
对,他的直觉没有错,自从来了研究所之后,周苏郁对他的态度一瞬间冷下来。
因为经历了很多事情,他们的感官互相交融,体温,情绪能用信号波的方式传导给对方,而且楚鸣鹤在精神领域上是上位者,察觉得更加明显。
一定是有人和他说了什么。
“你睡着了吗?”
没有回答。
“喂。”
楚鸣鹤用手指戳了戳周苏郁腰腹间的软肉。这个位置他比较敏感。
还是没有反应。
大概真的睡着了吧。
但猫科动物在夜间不是很敏锐和多疑,一点响动就能惊醒吗。
算了,不想了。
楚鸣鹤翻过身,将周苏郁拉到怀里,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右手抚摸着他的发顶,蓬乱细软的黑色发丝下,伸出一截苍白的修长脖颈。
楚鸣鹤盯了很久,在滞后的极度疲倦下,睡过去了。
醒过来时,手铐还在手上,但人已经不见了。
“周苏郁!”意识模糊时,他没头没脑地喊了一声,不知怎么,胸腔不停震动。
“终于醒了?”周苏郁端着两桶泡面从厨房出来,挑了一下眉。
“吃吧。”
缓了好一会儿,楚鸣鹤问,“你怎么解开的?”
“我变成灵兽幼体形态,自然就钻出来了。”
“……”
周苏郁给泡面加了火腿肠和调料包,故作娇嗔道:“都怪你体温太热了嘛。”
回想起昨晚,楚鸣鹤拿着叉子的手颤了一下,“别说了。”
“好,吃饭吃饭。”周苏郁搅着泡面,“不好意思啊,我只会做这个,当不了你楚家的贤妻了。”
楚鸣鹤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我觉得挺好吃的。”
周苏郁笑起来,“你不嫌弃就行。”
明明周苏郁就坐在桌子对面,不过一臂距离,可楚鸣鹤却总感觉他离自己越来越远,被晨光笼罩着,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了。
一口气将其实不好吃的泡面吃完,楚鸣鹤去洗了好几遍脸,冰冷的水汽缓缓蒸发后,才感觉到一丝真实的触感。
至少周苏郁还在自己身边。
昂赛汀的尸检报告出来了,他是服毒自尽,毒药就藏在后槽牙里。
楚鸣鹤神色凝重,捏着报告单的边角,重复翻阅好几次。
“回收‘四大害’的计划还要继续进行。这件事我们来处理,麻烦楚少您继续执行任务。”中枢机关派出的特务干部都来了,专门下达指令。
报告单从手里被抽走,特警干部继续说道:“您的身体机能判定为优良,经过这次任务之后,您可以选择加入MTI特别调查机构。”
听到此话,楚鸣鹤的目光沉了沉。
“您大可以放心,我们不会让华族皇室血统的成员担任外出特勤,您只需要在内务部批改文书,给系统传达指令。”
楚烨道:“这是个好选择,不是吗。”
“当然,你也可以继续学业,按照你一直以来的想法,读到博士,进研究所,或者留校任教。”
楚烨话锋一转,手搭上楚鸣鹤的肩膀,“可你自己不觉得,有点儿大材小用了吗。”
楚鸣鹤将楚烨的手拿开。
楚烨看着他的眼睛,“你的能力很强,不该止步于此。”
的确,灵兽科研究所是普通人神往的目标,代表着稳定收入,体面工作,受人尊敬,但局限同时存在。上升渠道狭窄,工作内容枯燥,人际圈子单调,可替代性高,真正有实力的人,应该去更加有冲击力的世界建树。
学院的毕业生有两个选择,一是进研究所,二是去公安机关,行政机关,皇室御用部门做关于灵兽的辅育梳理,档案管理,条例调查之类。
这一刻,楚鸣鹤产生了犹疑。
特警干部道:“您的精神愈疗评定等级非常高,不仅对部门,对社会,对阿尔法星,有很大帮助。”
周苏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背后,忽然拍了一下后背,“去吧。”
轻轻松松的一声,让他的心脏落了地。
“这位先生。”.特警干部眯起眼,特殊种的眼睛虹膜几乎是异色,是由于体内基因染色体异常显现的,他一眼认出来周苏郁并非普通人类,“请您出示一下特殊种通行证明。”
“他是我的伴侣。”
楚鸣鹤拿出结婚证,两寸照片里,他们肩膀互相挨着,一个满脸不耐烦,一个笑嘻嘻没心没肺。
“隶属皇室名下,经过审核程序了吗?”
楚烨沉沉道:“没有。”
“也就是说,这是您的一腔之词?”
楚烨冷哼一声,“是他一往情深。”
“噢。”特警干部发出意味深长的感叹。
“楚少,您才二十三岁,未涉世太深,有一句不中听的,我还是得说。也就是在半个月前,婚姻匹配系统发现了病毒入侵,信息篡改和匹配失调,已经有好几对新人来我们这里反映了。我们怀疑有不法分子恶意攻击程序,通过婚姻获得长居证明和通行卡。而且,很多是外来星球的流浪者,异种人、半兽人、特殊种族,骗财骗色,总占一样。”
他拍拍手,三个穿黑色警服的特警人员,将他们分开。
楚鸣鹤还没回神,就见一只黑色的重金属导电颈环,勒在周苏郁的脖子上。侧边镶嵌一枚铜牌,编号A-214。
“带走,隔离。”
一切像狂风巨浪来得太快太猛, 将风暴中心的楚鸣鹤一头拍懵,打得猝不及防。
“带走,隔离”四个字的余音在耳畔边来回环绕, 反反复复。
楚鸣鹤下意识脱口而出, “不行。”
楚烨冷冷扫了一眼说, “没有什么行不行的,这是监察部发布的命令,就是清规铁律。”
楚鸣鹤不可置信地怒瞪楚烨,脑海里血气翻腾,下意识脱口而出,“是你指使他们干的?”
他从未对兄长这般不敬和刻薄过。
“我哪有这本事。”楚烨的声线沉下去, 警告意味十足, “所有特殊种必须接受审查和监管,最近的意外事故和蓄意伤害事故频发, 特殊种是危险系数最高的分子,一经发现必须要接受调查。”
特警干部亮出一等警官证明, 楚烨颔首示意, 然后他拿出一个小巧的黑色方形器械, 这是检测特殊种等级的扫描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