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只洒出一点水。
周苏郁慢条斯理地将折成玫瑰花形状的装饰纸巾拆开,一点点擦干净桌面。
电光火石之间,楚鸣鹤看到周苏郁眼疾手快地扶起来,在花瓶碰到地面之前。他实属没想到,周苏郁的反应力这么快,果然人体兵器和人类不一样,力量,精力,肢体协调性,反射弧……能做到他们做不到的事。
不过付出的身心代价也很大。
秦逸双手抱拳,弓腰致谢:“谢谢周哥!”
周苏郁笑着,“平身吧。”
简耀看周苏郁眼神有些朦胧和迷离,“哥,你是不是喝醉了?”
周苏郁转身,捏住简耀的脸颊肉,用力朝两侧拉,“没有。”
这一幕刚巧落到楚鸣鹤眼底。
那个动作看得他有点不舒服,他拍掉周苏郁的手,“不要欺负人家。”
楚鸣鹤蹲下身,将散落的花瓣捡起来。
香水百合。
花瓣肌理柔韧细腻,是今天的鲜切花,可惜细长花梗被折断了,刚才还被秦逸不小心踩了两脚,混合着酒水,洁白晶莹的单瓣上沾了黏腻污渍。
楚鸣鹤本来想扔进废纸篓,可不知为什么,他没有这么做。
周苏郁轻纵的声音悠悠传过来,“扔了吧,都脏了。”
没有回答,楚鸣鹤将花瓣塞回水晶花瓶里,权当点缀。
“怎么,不舍得?”周苏郁意有所指,“它们失去了观赏性,已经没用了。”
“没有用,就被抛弃,未免太残忍。”周苏郁撩了一下眼皮。
其他人陆陆续续走了,包厢自带的蓝牙音箱播放轻快的电影插曲,钢琴独奏的旋律将气氛烘托得微妙起来。
楚鸣鹤将半卷的袖口放下来,一抬头,看到周苏郁挑着眉看他。
时光融化成电影里的老旧镜头,蒙尘着细微的灰,和晕开的光点。
干净漂亮的面颊被透进来的阳光衬成暖调,没有之前那么苍白,锋利和冰冷了。
周苏郁仰起下颌,突然冲他一笑。
哗地——灰尘散开。
名为周苏郁的胶片在楚鸣鹤眼里逐渐清晰,然后在记忆宫殿里定格。
他唇形好看,唇珠上闪着一滴未干的酒,莹润又饱满。
有点想伸手擦掉。
周苏郁似乎有读心术,在楚鸣鹤思绪不定时,将水珠舔掉了。
楚鸣鹤怔了一下,将脑子里鬼鬼祟祟的念头赶出去。
周苏郁走过来,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搭到他肩膀,指尖轻敲。
“其实你是挺温柔的。”补充一句,“但只在没人的时候。”
不等楚鸣鹤反应过来,周苏郁就扬长而去。
回来时,账单结算好了。楚鸣鹤才发现是周苏郁结的帐。
楚鸣鹤打算A掉,VIP包厢的酒水并不便宜,他觉得周苏郁这些年因为通缉令东躲西藏,存款估计还没他生活费的一个零头。他见过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家教销售零工过得幸苦,下意识将周苏郁自动带入了。
他分了一下帐,打算发到群收款。
周苏郁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手指转着楚鸣鹤的车钥匙,“用的是你的钱。”
楚鸣鹤沉默片刻,想起来结婚后几天,确实给过周苏郁三张白金信用卡,在他的名义下绑定。
门铃响了,楚鸣鹤跨过地板上的纸团,打开门发现是服务生。
楚鸣鹤看她的视线越过自己,朝身后看过去。正要开口说什么,一下咬到舌头,嘶了一声。
楚鸣鹤递给她一杯水。
服务生连声道谢,然后才说,“梁先生预定的会客时间已经到了,VIP包厢不能继续征用……”
梁孝洲预定了两个小时,现在已经超时了。楚鸣鹤知道小姑娘已经说得非常委婉,正要道歉,询问延时费用怎么补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口哨。
“晚几分钟吧。”
他猛地回头一瞧,周苏郁对小姑娘勾唇献媚。这家伙的衬衣翻领乱掉了,前襟的扣子不知什么时候扒掉两颗,露出锋利的锁骨和胸膛上薄薄的肌肉。
那片肌理颜色白花花的,晃得楚鸣鹤心神不宁。
周苏郁从口袋里变出一朵粉色餐巾纸折成的玫瑰花,放到服务生小姑娘的前襟口袋里,笑起来,“这是超时的报酬。”
周苏郁的眉骨挺拔眼窝深邃,一双桃花眼却清秀精致,眼神温润多情,小姑娘满脸羞赧,手指背后绞紧,紧张得不知道如何应付。
学校里的清吧是校友集资建立的,到底和社会上的不同。
来往的基本上以规矩的学生居多,平时也就举办社团party或者庆功宴之类,哪里见得到周苏郁这样的风月所里的浪子。
周苏郁以为不满意:“我再折一朵给你?”
“我去问一下我们经理!”
小姑娘彻底破功,她羞耻万分,一下摔上了门。
“砰!”
还没反应过来,楚鸣鹤就被门砸到鼻子,头晕耳鸣,脚步趔趄着,朝后面猛退几步。
然后听到身后传来哧哧笑声。
他猜测是周苏郁,他总是喜欢在他窘迫的时候幸灾乐祸。
然后痛感才抵达神经,流窜到四肢百骸。
仿佛一台周密运转的发动机忽然被开水泼到了。他只听得到小姑娘的喊叫,“流鼻血了!”
服务生后悔不迭,手忙脚乱地拿出对讲机找人帮忙:“快躺下,你流得好多!”她惊叫道:“额头也摔到了!”
周苏郁本来想帮他止血,可看服务生送来医药箱,经理也来了堵在前面。
抬起来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悄悄放回衣袋。
人群将他隔绝在外,仿佛昭示着他们永远也不会是同一个轨道上运行的行星,周苏郁感到一丝落寞,刚才的笑意抿了去,他烦躁地抓了抓耳边的头发。
怪了,他也许真的被楚鸣鹤的“温柔”蛊惑了。
过一会儿,通讯器震动一下,楚鸣鹤平躺在沙发上,看到周苏郁发来的消息,20秒之前——【他们的处理方式不准确。】
楚鸣鹤嘴角微微上扬,【那你来帮我?】
发出去的消息仿佛落入井底的石子,对面很久都没有回音,楚鸣鹤权当他害羞了。
医护人员拿着酒精棉签“你额头也受伤了,哎别动!”
“好的。”
“也别笑!”
“……好的。”
“别看通讯器!”
“………好。”
谁知几秒过后,【你找张床躺下,我现在就帮你。】
【………】
任务开始前楚鸣鹤习惯做好充足准备工作,通过家族内部网络,联系到组委会秘书长,摸清一些规则和套路,派遣管家送礼示谢后,顺便用委婉语气试探了一下特殊种能否通过安检入口的问题。
“有血液抽取测评吗?评级多少?”
说超S级不妥当,况且说出来也没人信。楚鸣鹤是保守主义派,于是回答,“S级。”
“唔我们规定A级以上不允许进入比赛现场,非常抱歉。”
“为什么?”早知道说个低的了。
那边顿了顿,“人体兵器的威胁行很大,最近又发生了三四起S级特殊种伤人事件,想必楚少爷您也有所耳闻。就算是您开这个口,我们星际保护系统的中央总署也没办法答应,见谅。”
放下电话,楚鸣鹤的心又沉重起来。
梁孝洲之前就告诉他,驭灵师星际大赛审核非常严格,特殊种是人类亚种,最近几年被列为特殊管制和防护对象。作为特殊能力持有者,不能和普通人类排列一起。
但楚鸣鹤一意孤行,觉得没有事他办不好搞不定。这下好了,他的问题处理网络一下失灵。
“其实我有一个办法。”
听到声音,楚鸣鹤转过头,他这时候才发现周苏郁偷听很久了。
他站在门口,双手抱胸而立笑着,“我戴上安全闸防护系统不就行了。”
周苏郁点开搜索网页,“我以前在Y星看守所被强制戴过,就是一种类似猛兽止咬器的铁链装置,很简单。”
楚鸣鹤看到图片,瞳孔猛地压紧,脱口而出,“不行!”
◎醋坛子打翻◎
止咬器——防止S级以上灵兽发生精神□□, 特级研究所去年专门研发出来的防护产品,又称安全闸。灵兽的等级越高,精神脑波就越不稳定, 越需要物理器械严加控制。
黑铁止咬器形状简约线条流利, 质感内敛深沉, 硬生生做出了观赏价值,内侧刻着三角形警示标志,两侧金属皮带扣,灯光一照,泛起锐利锋芒。
楚鸣鹤眼神扫过周苏郁的脸,没办法想象这张白净面容佩戴如此粗野的止咬器会什么感觉。
楚鸣鹤把电脑椅从写字台前转过来, 通讯器被一只手轻巧一勾, 脱离掌心。
楚鸣鹤朝“抢劫犯”看过去,只见周苏郁将食指抵在唇边, 做了一个“我来”的口型。
楚鸣鹤看着他,默许周苏郁的动作, 他实在好奇周苏郁能玩出什么花样。
恰巧四目相撞, 周苏郁温和地笑了笑, 注意力回到电话上,语气明显温柔起来, “您好, 我就是楚先生的契约者, 也就是你们口中的人体兵器。”
“您是周先生?”那边的语气明显顿了一下。
“不耽搁您的时间, 我单刀直入了。主办方没有明确规定不能携特殊种进入……”
那边打断他, “是这样的, 最近特殊种精神□□频次急剧增多, 就算楚先生是大总统的儿子, 我们也不能开这个后门。”
周苏郁一哂,屁股直接坐到楚鸣鹤大腿上,电脑椅不堪重负地晃颤几下,“有威胁性,戴上电控手环和止咬器就行了,或者配备武装人员跟着,有危险举动直接麻醉处理。”
楚鸣鹤咬牙切齿,脸都青白了,“你起来。”
“而且你们并没有在大赛条令上面加上这一条规定,口头宣誓,不太具有完全的法律能力。”
周苏郁说得十分有条理,有些细文连体系内的楚鸣鹤都不太清楚,令他稍微刮目相看。
那头似乎被折服了,有点不情愿道:“您是S级特殊种对吧?家庭住址,年龄,姓名,身份证号还有亲属报一下。”
周苏郁说了一长串信息,最后的监护人那里,他想都没想,直接报上楚鸣鹤的名字。
“我们是家属。”周苏郁说。
“兄弟吗?”
周苏郁本来想顺着他的话往下编,可下一秒,楚鸣鹤的声音就在耳畔边响起。
“夫妻。”
楚鸣鹤一手揽着周苏郁的腰,一手拿过通讯器,淡定自若道:“我们是法定夫妻。”
周苏郁僵直地坐着,手不知道往哪放。
很奇怪的是,他自己可以恬不知耻地说出这两个字,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可听到楚鸣鹤说,顿时觉得脸上发烧。
“你差不多得了。”周苏郁伸手掐了一下楚鸣鹤的腰,“好痒。”
周苏郁打了一下楚鸣鹤的肩膀,动作像小猫挠人。却令楚鸣鹤产生错觉——周苏郁和他调情。
实在忍不住,笑音从楚鸣鹤齿缝里漏出来。
“噗。”
说完,那边静默好几秒,似乎被唬住了。“夫妻”这两个字力拔千斤震耳欲聋的沉默,过了好一会,才道:“好的。”
周苏郁抢过通讯器,气笑了,“有病啊你?”
楚鸣鹤脊背挺直,带着点笑意看向他,“嗯。”
“还嗯?”周苏郁乐了,仿佛和楚鸣鹤的设定调换过来,这回轮到他被调侃了,“没想到啊,我竟然会从你嘴里听到这两个字,铁树开花了?”
他们不知道还在通话中,对方被迫听到不该听的私房事,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挂了。”听到忙音传来,才发现电话挂断了。周苏郁挑眉看向楚鸣鹤,笑容玩味。
“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楚鸣鹤的呼吸忽然逼近,松弛,冷静,透着不容置疑的霸道气息,“我只是陈述客观事实。”
突袭猝不及防,周苏郁“哦”了一声,下意识往后退,可楚鸣鹤骨节分明的大手揽着他的腰,一下子被拽回去。
“嘶。”周苏郁的尾巴竖起来,炸毛了。
椅子一转,楚鸣鹤欺身压过来,强势阴影将周苏郁牢牢圈禁住。
楚鸣鹤的卧房收拾得整齐有序,两面是巨大的原木书柜。这一退,背部就抵到了柜面上。腰侧剐蹭到锋利的拐角,他扯着嗓子叫了声,双手推拒楚鸣鹤宽阔的胸膛,危险的气息无孔不入。
面对绝对的精神力差距,周苏郁的腿根软下来,嚣张气焰被泼得渣都不剩。
周苏郁觉得场面尴尬,以前和楚鸣鹤相处,总是互损嫌弃,可自从他在祭坛上晕倒,被楚鸣鹤所救后,之间气氛就微妙暧昧起来。
尤其在楚鸣鹤说出“尝试对他温柔一点”之后。
周苏郁以为楚鸣鹤会问他伤到了没,可对方只笑了一下,伸出手,抚上他的腰———也就是被撞到的地方,左右来回轻摁。
周苏郁仿佛踩到电门,身体一下弹开,“骚扰良家妇男啊你!”
楚鸣鹤语气无辜,身体却被周苏郁若有若无的撩拨起了反应,“我只是检查你伤到没。”
妥妥的白切黑!周苏郁咬牙切齿,伸手捏住他的下颚,“你最近好像有点猖狂。”
“是你教我的。”
“……”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周苏郁无奈地想,都是自己孽力回馈。
“这是论文?”周苏郁瞥到笔电的屏幕,文档只写了几行英文开头。
“SCI,后天要交给导师过审,如果顺利,下个月就可以在国际灵兽交流论坛上面刊登。”
楚鸣鹤难得和他说自己学业上面的私事。
周苏郁腹诽,你可真够卷的。
于是周苏郁就驴下坡,“你继续写吧,我不打扰了。”
“你看着我写。”
周苏郁看了看空旷整洁的地板,咬下唇, “我去隔壁拿把椅子。”
“你就坐在这。”
“坐你身上不累?”
楚鸣鹤将周苏郁抱回电脑椅上,将鼻尖伸进他的衣领,嗅着淡淡的沐浴露香味,“你陪我一会儿。”
周苏郁手心冒汗,楚鸣鹤看似善良温柔,成熟稳重,其实执拗又顽固,还有抖S腹黑的霸总属性,最甜蜜的语气让人不敢违逆。
周苏郁暗暗叹气,捏了一下楚鸣鹤脸颊上的肉,“今天就从你一次。”
楚鸣鹤笑起来,握住他冰凉的手指,“好。”
周苏郁盯着屏幕上滑动的字符,键盘敲击声仿佛催眠曲,脑袋逐渐朝楚鸣鹤肩膀歪过去。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滑动鼠标的时候,楚鸣鹤不小心碰到他的手。
周苏郁顿时惊醒,揉两下眼睛,“小时候一直是易寒体质,大概也有受到阿加雷斯血脉影响。”
阿加雷斯雪豹居住在冰封雪山之巅,继承者血脉者身上充斥着冰川暴雪的气息,冷冽又迷人,血液都是冰做的,仿佛拒人千里之外。
也许是没开窗通风的原因,周苏郁感到胸口发闷。他解开领口的两颗纽扣,试图让紊乱的气息平稳下来。
没什么事儿,他不想再多待。不是不喜欢和楚鸣鹤待在一起,而是动物本能告诉他再这样下去很危险,“我回去了。”
谁知楚鸣鹤没有放他走的意思,从电脑面前抬头,看向他,语气认真严肃,“张叔说你上个周末在楼梯拐角晕倒了,怎么回事?”
那时候,周苏郁还住在楚家豪宅。他早上起来见楚鸣鹤不在,于是忘记吃早餐,也许是贫血或者低血糖,刚想下楼,就晕倒了。
可楚鸣鹤完全不信这一套。
周苏郁的脸色并没有变好,他看在眼里。
脸颊消瘦许多,显得眉骨更突出,眼窝更深邃。紫色的眼睛更显妩媚,高贵和精致。像一个被逐出家门长期啃野菜的欧式贵族,有种病态脆弱的美。
“你是不是跟兽灵之祖还签订了别的契约?”
“没有,我对天发誓。”周苏郁朝天花板竖起三根手指,“骗你天打雷劈。”
兽灵之祖魁雯是阿尔法星灵兽的集体能量来源,长期卧居在阿尔法星皇家地下祭坛,现在由皇室成员轮流看守。被它选中的人,可以签订契约,用自己的身体换取力量。被选中的人要么天赋异禀,要么潜能无限,要么精神力充沛的天之骄子。
但带来的负担,是身体机能下滑,寿命缩减,精神力脆弱枯萎,灵魂能量逐步衰竭。
楚鸣鹤想着,当时的情况下,以周苏郁的性格,一定会牺牲自己,换做是他,也会这么做。
但他会心疼,会辛酸,会替他感到不值得。
“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暖黄色的氛围灯下,周苏郁紫色瞳孔里的光点明明灭灭,“这么小气,就那一次而已,以后不会给你添麻烦。”
楚鸣鹤知道他误会了,“你要多关心自己。”
周苏郁漫不经心 “好好好。”
楚鸣鹤知道他敷衍,所以没再说什么,“你回去睡吧。”
周苏郁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我还以为今晚要圆房了呢。”
楚鸣鹤笑, “怕你明天在傀儡庄园晕倒。”
周苏郁眼皮一跳,迅速将衣领扣好,衬衫下摆塞进腰带,咬字清晰道:“衣冠禽兽。”骂完便奋然离去。
楚鸣鹤的嘴角上扬很久,夜深人静,论文没写多少,将电脑屏幕调成夜览模式,盯着键盘出神。
这间人才公寓后来被楚烨按揭下来,三室两厅的精装修。其中一间作为工作区书房,另外两间分别是主卧和客房。事实上,成婚后,周苏郁一直住客房,有时候变成灵兽形态,减损体能消耗,卧在工作台后面的懒人沙发上,好奇地观摩楚鸣鹤写论文,打印资料和核对当天实验数据。
睡觉的时候会露出柔软的肚皮,楚鸣鹤趁他睡着,手欠地呼噜一把。
论文初稿完成后,楚鸣鹤在懒人沙发上靠了一会儿。
几根雪豹毛蹭到了衣服上,他不禁想象着周苏郁躺在这里的时候——尾巴有一下没一下拍打着地板,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四肢蜷缩起来,粉红色的肉垫摸起来很柔软。
疲倦和夜色一块儿袭来,将楚鸣鹤卷入梦乡。
这时候,门开了一条缝,周苏郁确认他睡死了,脱了拖鞋,小心进来。
他拿着一条羊毛毯子,扔到楚鸣鹤肚子上,然后将胳膊掖进去。
楚鸣鹤总在电话里向秦逸抱怨胃寒,他观察了几天,笃定是不盖被子睡觉的缘故。现在进入初秋,深夜寒露浓重,容易受凉。
他端详了一会儿楚鸣鹤的脸,无聊地拨弄了几下他的睫毛,“可惜这么好看一张吃软饭的脸,居然比我还禽兽。”
五分钟后,周苏郁走了,楚鸣鹤睁开眼。
手指攥住柔软的毯子,心脏跳动得很快。他忽然觉得搞笑,这家伙怎么跟做贼似的,而且脚步声一点都不小。
虽然周苏郁看起来没有条理,粗枝大叶,和他两个极端。但心思细腻,正紧事会考虑仔细周全,反差其实挺大。
也难怪学校社会都有这么多人觊觎他,潜在情敌真的多,楚鸣鹤忽然滋生出邪念———将他永远拴在自己身边,雪豹是猫科动物,野性,骄纵,轻慢,如果戴上锁链和项圈,会被乖乖驯服吗。
第二天凌晨时分,一行人整装待发,经过两小时的时空跳跃即将到达傀儡庄园所在地——奥比休斯星。警示灯红色变成蓝色,飞翔光翼折叠收缩,椭圆形状的高级飞行器轰隆落地。
待飞行器停稳,梁孝洲率先从舷梯下来,大风刮起周苏郁的帽沿,被楚鸣鹤一手摁住。
奥比休斯星位于银河系荒星带,天空是瑰丽的粉紫色,晴朗无云,戈壁荒原的白杨树笔直高大,垂下一片片浓荫,远处的沙地是诡异的猩红色,不知名野兽的骷髅在滚滚烟尘里露出獠牙,这里是荒无人烟的肃杀之地———距离傀儡庄园只有几百米路。
傀儡庄园是一座荒废的中古世纪的古堡,矗立在荒漠之上,一轮血日映出黢黑可怖的轮廓,秃鹫般大的白色蝙蝠藏在屋檐下,变种乌鸦成群结伙在古堡上方盘旋,“呜—呜—呜”,发出嘶哑哀鸣。
楚鸣鹤朝远处眺望一眼,周苏郁懒洋洋地跟在身后,手捏了一下后颈的酸疼部位。
他从小晕机,时空跳跃的颠簸让他刚才差点吐到楚鸣鹤身上。被楚鸣鹤忍无可忍敲晕昏过去之后,因为睡姿不端,脖子压麻了。
实际上是楚鸣鹤盯了他好一会儿,最终妥协了,看在昨天晚上的温存上,将周苏郁歪斜的脑袋揽过来,靠到自己肩膀上。
碎发像松针扫过脖颈,温热的面颊隔着薄布面贴上肌肤,他感觉周苏郁脑袋挺沉。肩膀之上,仿佛承载一个宇宙的重量。
不过这些后话,周苏郁就完全不知道了。
他看到楚鸣鹤脖子上的红印,奇怪道:“你昨晚落枕了?”
楚鸣鹤突然间转过头,忽略周苏郁的问题,“我派了我的私人医生跟着你,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他不和我们一个航班,但很快就到。”
周苏郁没想到他这么体贴周全,“那我就不客气了。”
听到这句话,楚鸣鹤的胸腔忽然泛起一些特别的情感。
一个戴着“大赛组委会”红色臂章的工作人员迎着风沙走来,一边抱怨恶劣天气,一边将透明的封装袋交给楚鸣鹤。
“止咬器?”周苏郁抢过来,轻笑一声,“没想到还真的准备了。”
“这是什么?”秦逸凑过来,看了一眼,直男受到了神魂欲震的巨大冲击,“啧,这么涩。”
周苏郁解释用途,拍了一下秦逸肩膀,“别想多兄弟。”
调整松紧带,大小好像怎么调也不对。宇宙各地的驭灵师们纷纷投来微妙的目光,响起窃窃私语。
直到楚鸣鹤的声音拂过来,“没叫你现在戴。”
“我就玩一玩,好久没弄过了。以前我被关在看守所里的时候就有这玩意儿,当时还有狱友过来搭讪,被我一拳揍飞了。”
周苏郁一回头,楚鸣鹤的目光沉郁的吓人,他从没见过楚鸣鹤这般严肃,“虽然看着容易,其实戴起来还有点疼,你看这皮带,特别硬。”
接着,腰上搭过来一只手,手掌宽大,骨节修长,牢牢地攫住最敏感的位置。电光火石之间,周苏郁已经被楚鸣鹤勾到了怀里。
“去没人的地方。”楚鸣鹤沉声道:“我帮你。”
◎遇敌◎
“有没有人说过, 小少爷你一本正经地调情,还蛮可爱的?”周苏郁笑起来,眼神轻慢又嚣张, “别忘了, 雪豹也是食肉动物, 谁先把谁吃掉,还道不准。”
周苏郁的头发剪短了些,脸和脸挨得很近,扎到楚鸣鹤脸颊带着撩拨意味。
楚鸣鹤把手往下移动五厘米,推测出是尾椎骨的位置,只是轻轻碰了碰, 就感到周苏郁身体打了个哆嗦。果然和灵兽一样, 尾根的地方血脉密集,纤细敏感。
周苏郁一下明白过来, 这是楚鸣鹤的“报复”,语气忿忿, “我有充分理由怀疑你在搞颜色。”
楚鸣鹤过了一把驯服大型猫科动物的瘾, 心情由阴转晴, “你之前对我做过的事就不算了?”
“……”
“第一天你在我家裸奔,半个月后用情趣杂志调戏我, 半夜总爬上我的床, 压在我身上, 早上起来不穿衣服……”楚鸣鹤如数家珍。
“打住。”周苏郁装酷, “别越描越黑。”
“别不承认。”楚鸣鹤嗓音低低的, “你怎么这么喜欢发骚呢?”
周苏郁真切感受到了楚鸣鹤的另一面——腹黑、霸道, 硋刻在骨子里的占有欲, 他镇定自若地说,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楚鸣鹤说的都是事实。那确实是他存心勾引,吃软饭也好,攀高枝也好,管他世人怎么批判,那是穷途末路的他能想出来最完美的解决方式。希望能用婚姻的方式,让他实验失败的弟弟,周南晚,有一个后盾和托付。
阿尔法星安全委员会已经发布了人体兵器回收计划——针对十五年前那场名为“天使猎人”的大型人体实验,以清除
人体兵器游离在星际法案的灰色地带,这几年银河系并不安宁,所以国家亟需力量装备和武器威慑,各种反人类的实验计划如雨后春笋一个个冒出头。投资赞助几乎都是各星的皇室贵族,比如阿尔法星中华皇室楚氏的大少爷楚烨就是“天使猎人”的最大赞助商。
可实验的成功率非常低。失败的实验体精神波及其不稳定,可又有非常恐怖的战斗和防御能力,实在是定时炸弹。
周苏郁隐姓埋名这几年,并不好过。他没有羞耻心,为了生存什么事儿都干过。可夜深人静时,他总对楚鸣鹤怀抱一丝愧歉,这本来是他一个人体兵器所不应该有的情感。
他不知道是,楚鸣鹤也对他也有一点内疚。
极限拉扯的过程中,他们脚踩尖刀,小心翼翼地试探对方的真心。
“你生气了?”楚鸣鹤询问。
周苏郁大剌剌道:“没有。我脸皮厚着,骚话而已还造不成什么实质影响。”他快步向前走,楚鸣鹤被甩到后面。紧身防弹衣勾勒精瘦腰线,留下漆黑如鸦翼的背影。
楚鸣鹤瞳色渐深。
不过,表面上越波澜不惊,越把楚鸣鹤心里隐藏的胜负欲和征服欲勾引出来。
他盯着周苏郁的背影,纤瘦,高挑,漂亮,足以让人忽略他性格的缺点。不过也正是这些缺点,让他看起来更加丰沛和美味。
“行了你俩,快跟上来。”秦孝洲甩开他们好几十米,这里正是陡坡,沙尘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他不得不用对讲机大声道:“结婚了就别像小情侣一样腻腻歪歪。”
楚鸣鹤敛下神思,粉紫色的苍穹投射下艳丽弧光,半边英挺的侧脸被照亮,“好。”
穿过浓烟般的沙尘,面前出现一栋格格不入的高科技建筑物,驭灵师协会的根据点——“落日平原”。
占地总面积达一千多平方米,外面是纯白色的玻璃幕墙,里面是纯白色的科技感墙壁,警卫持枪肃立,防备森严,监控摄像头飞来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