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给丑夫后—— by林沁人
林沁人  发于:2024年0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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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舒服的气温,到了晚上这荒山野岭,就降到了让人牙齿打颤的地步。
尽管火堆还在燃烧,清言和申玟紧紧挨在一起,把被子叠着盖在一起,两人还是都忍不住打着哆嗦。
好不容易睡着了,还不时有人起来起夜,哗哗声听得真切。
还有人打呼噜或起来吐痰,就被时不时吵醒。
到了后半夜,才总算好不容易睡熟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商队又启程了。
昨晚冯老三看了天色,就说今日很大可能有雨。
早上出发前,所有马车上都盖了苫布。
果然,才出发不到一个时辰,雨就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车队里所有人都穿上了蓑衣,但雨水仍然会随风打在脸上手上衣袍上。
身上都是潮的,不是冷到无法令人忍受,但那种潮湿阴冷的感觉,还是令人很不舒服。
清言神色恹恹的,身体随着马车轻轻晃动,申玟在他旁边脸色也不好看。
赶车的冯寅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眉头皱了起来。
到了下一处短暂休整的地点,冯寅去跟冯老三说了几句话。
过了一会,冯老三就过来找了清言,眼睛打量着他的状态,说:“我早说你怀了身子,是受不住路上折腾的,趁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我现在就让冯寅把你们送回去,你要办的事,我去替你跑。”
清言摇头,“我没事,你们不需要担心。”
申玟也说道:“我会照顾好他。”
冯老三叹息道:“好吧,如果有事,在中途也可以叫停车队,一定不要硬挺着。”
清言答应了。
这雨足足下了一整天,中午没法生火,就只能喝凉水,吃难嚼的又干又硬的饼子充饥。
晚上也并没好转,冯老三让人把雨布用树枝撑起来个棚子,所有人都在棚子里休息。
但地方毕竟不够大,便只能坐着打盹。
车上拿下来的被褥都是潮的,盖在腿上又湿又沉,膝盖闷闷地疼,难受极了。
这还算好的,到了后半夜,雨势突然变大,顷刻间电闪雷鸣,竟下起了瓢泼大雨,这临时棚子也被浇塌了。
“快,再撑起来!”冯老三的吼声好像穿透了天幕,塌了的棚子又被七手八脚重新撑了起来。
只是好多人已经被雨淋透了,尽管冯寅和申玟一直在竭力护着清言,他身上也还是被浇了个半透,被子也湿了。
大雨持续了整个后半夜,到了凌晨才又淅淅沥沥地减弱了。
这一晚上,就连经常在外面跑的冯老三,也觉得有些吃不消。
他的脸色很难看,让所有人立刻把身上的衣物换下来,要是队伍里有人生病,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就很难办。
清言和申玟也在车上苫布底下,勉强把衣物换了下来,虽说换上的衣裳也是潮的,但还是比之前强多了。
申玟怕清言着凉,给他擦了一遍又一遍头发,清言也帮他擦。
直到中午,这场雨才总算是停了下来。
阳光在乌云底下露出了一角,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连马蹄声似乎都变得轻快了一些。
下午短暂休整时,申玟指着路边一处说:“清言,你看!”
清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到一朵紫色小野花孤零零开在了路边草丛里,斜向西去的阳光正好照在这朵小花上,上面还有没被晒干的晶莹水珠。
这一天多赶路的辛苦好像突然就散去了,清言看着那朵小花,露出了笑容。
这个晚上,路上终于看到了人家,他们到了一个镇子。
车队在镇子的客栈好好休整了一晚。
下午申玟一直担心清言会生病,但清言只是脸色苍白,并没有不适,连低烧都没有发。
他虽然有孕在身,但身体一直都被照顾得很好,有底子在,尽管这一天一宿都不好过,仍然扛了过去。
反倒是队伍里有个壮汉病倒了,冯老三找了郎中过来,给他灌了药,明天还不知道他能不能跟着队伍了。
这天晚上,有了热乎饭菜吃,有热水洗澡,有干燥软乎的床睡。
清言一躺下,就立刻睡熟了。
申玟把他露出的手轻轻塞进了被子,坐在一旁叹了口气。
正该是好好养着的时候,却偏偏要着这个罪。
第二天,那生病的壮汉缓了过来,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但好在能勉强赶路了。
车队又一次出发了。
算上今天,还剩下两天的路程。
离京城越近,路上越是好走,这个晚上虽还是露宿,但扎营地人变多了起来,热闹了许多,互相交换着食物和美酒,也算是这辛苦旅途中让人觉得不那么辛苦的一段。
商队进入京城,是在第四天的傍晚。
他们去了冯老三相熟的落脚处。
京城物价贵,他们不再住客栈,而是住了那种车马驿站大通铺,只是清言和申玟单独住了一屋。
第二天一早,冯老三跟清言说了一声,便去忙自己的去了,清言和申玟则直奔京城一处宅子。
当年的南盛县令邱炎,多年后,现已是京城里的大官。
邱鹤年在出事前想写却还未动笔的信,就是写给他的。
两人来到那宅子门前,抬头去看,就见门上一方匾上写着“邱府”两字。
清言叫了门,有穿着陈旧灰色长袍的人从里面迈步出来,可能是个门房,他向清言一揖,才抬头看了过来。
见他们陌生,这门房便客气地问道:“两位小哥儿来邱府是有什么事吗?”
清言看了他的脸一阵,之后向他作揖,道:“我叫于清言,是木陵县柳西村邱鹤年的夫郎,”他又示意身边的申玟道,“他是陪我同行之人,麻烦您跟邱大人通报一声,他听了名字便知。”
门房为难道:“这位于哥儿,不是我不给您通报,只是我家大人今早便出城办事去了,需三五日才能回来。”
清言皱起眉头,说道:“邱大人是去了城外哪里,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去城外找他吗?”
门房摇头,说:“他是为皇上办事,就算是府里的家人都未必清楚,我们这些下人又哪里能知道呢。”
清言抿了抿唇角,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银子塞进他手中,说:“我这事人命关天,求您帮忙想想办法。”
那门房却忙将那块银子往回送,说:“使不得,使不得!”
清言不肯收回银两,转身就走,走之前说:“我明日再来打扰。”
申玟赶紧跟在他后头,小声说:“我们就这么走了吗?”
清言摇了摇头,等走到了一处拐角,他进了那拐角处,拉着申玟也进去了,两人一起躲在这里,往邱府那边大门看去。
那门房在门口站了一阵,看着手里的银子叹了口气,就转身进了门。
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清言低声道:“他就是邱炎。”
申玟一愣,说:“你怎么知道?他为什么假装是门房?”
清言没回答第一个问题,他说:“邱炎收到信了,但不想管这事,想避开我。”
申玟问,“那我们怎么办?”
清言说:“等。”
这一等,就足足等了几个时辰,日头偏斜。
申玟本以为不会有结果了,但就在这时,那道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一顶轿子从里面慢悠悠被抬了出来。
清言眼睛一亮,忙从巷子里走出,急步朝那轿子而去。
申玟反应过来后,也跟在了他后面。
到了那轿子前,清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朗声道:“小民于清言,有冤情请邱大人做主。”
申玟看了看,也跪在了他身侧。
轿子停了下来,门帘后,一个声音道:“你有冤情,去找所属官员诉冤即可。”
清言说:“若是冤情就是那位官员所致呢?”
门帘后,那道声音严厉道:“你可知道,冤枉本朝官员徇私枉法该当何罪?”
清言说:“那我也问大人一句,当年因为一时私心,铸成大错,如今还想一错再错吗?”
这正是清言在那空白信纸上写的一句话。
以邱炎的地位,邱鹤年在哪里,过着什么日子,发生了什么事,他怕是早就一清二楚了。
轿子里沉默了一阵后,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那声音再开口时,已经缓和下来,“你一直在这里等了这许久吗?”
清言回答:“是。”
那人又叹了一口气道:“罢了,起来吧,不要跪着说话了。”
闻言,清言想站起来,肚子里却突然传来一阵蹬动,他身体一僵,趔趄了一下,旁边申玟忙扶住他,关心地看了一眼他的肚子。
就在这时,轿子里那人突然又出声道:“你有身孕了?”
清言点头,“是,”他抬眼看向轿子的门帘,几乎一字一顿道,“将来,这个孩子姓邱。”
闻言,轿子里人深深叹了口气,过了一阵,轿子门帘一掀,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正是上午那门房,此时他换了一身官服,气质威严,气度不凡。
此人正是邱炎。
他往前几步,走到清言五六步远处,看了他半晌,神情暗淡了下来,整个人一下子老了几岁的样子,像是终于放弃了什么,说:“皇上找我议事,我会跟他请命。”
“明日,我就亲自去那木陵县一趟。”
清言双眼含泪看着邱炎,这人转身上轿前,说:“回去吧,那边有我的人看着,他不会有事。”

木陵县。
县衙后堂,杨怀气急败坏地走来走去,一位穿了官服的中年人坐在红木椅子上,脸色阴沉。
那官员开口道:“这个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现在刘永福家收了你的钱,是认定了那绣鞋是刘湘的,也教他作证栽赃到那邱鹤年头上了,可想砍一颗头下来哪有那么容易,只要邱鹤年不肯认罪,就算县衙定了他的刑,到上面复核时,也有很大可能出问题,到时候你我都会完蛋!”
杨怀走了几个来回,闻言倏地停下脚步,道:“你难道不会让人用刑吗?他邱鹤年再硬气,你们衙门里那套用上,不招也得招!”
那官员道:“你怎知我没用过?可他在禁军中待了多年,受过相应训练,再说……。”他迟疑了一下。
杨怀问:“什么?”
那官员做思考状,道:“我总觉得不太对劲,这牢里,恐怕有人在保他。”
杨怀咬牙道:“既然怎么都不行,干脆下毒毒死他,到时候就推脱说是暴病,把仵作买通了,就不怕露馅,死了后把人一埋,你顶多落个看管不利的错处,我替你拿钱疏通关系,保证不会影响你升迁。”
那官员却犹豫着道:“这个还是要从长计议才好。”
杨怀愤怒道:“两天,我最多再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后要是还没办法弄死他,我就亲自动手!”
清言到这的第二日,皇上派出的宣谕使邱炎,秘密出发前往北方的木陵县。
当天一早,清言在邱府附近的巷子里,目送邱炎带着几个侍从骑马离开。
昨晚,他们曾在驿站见过一面。
邱炎告诉他,事情已办妥,第二天就出发。
清言本来是打算和对方一起回木陵县,但邱炎神色凝重道:“那边近日恐有变故,我须带人快马加鞭过去。”
清言有身孕,是不适合骑快马的。
穆棱那边显然给邱炎传来了消息,清言一怔,着急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邱炎说:“只要我及时过去,他就不会有事,你可以放心。”
于是,两人决定,邱炎先带人过去,清言还是跟着商队行动。
尽管心急如焚,但清言明白,如果他和申玟单独回去,哪怕有冯寅在,也不稳妥,他自己就算了,恐怕连累了申玟,便只能留下。
好在冯老三知道他急,这次事办得也快,两天的工夫,车上采购来的货物就装满了。
商队比邱炎晚出发了一天半,但因为车上货物沉重,速度明显比来时慢了一些。
好在回去的路上天气都不错,下雨也只是阵雨,一会儿工夫就停了,再没遇见过去程那样的雨势。
只是清言的状态明显不如来时了,他越来越坐不住,躺的时候变多了。
申玟让他枕在自己腿上时,他也不因为怕麻烦别人而拒绝了,而是脸色苍白地老老实实躺着。
路上的第二天,清言吐了两次。
到了第三天,一整天他就喝了一碗菜汤,什么都吃不下。
往回赶的第四天,清言发了低烧,嗓子哑了,开始时还能说几个字,后来使劲张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申玟急得不行,又不敢随意给他吃药,冯老三见了,也只能尽量加快赶路速度。
到了第五天,他们可算是到了来路上经过的一个镇子,在那给清言看了郎中,一副药下去,总算是退了烧,可是话还是说不出来。
清言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一句话,申玟和冯老三低头去看,就见他写的是:“赶路,不要因我耽误。”
于是车队继续出发,在第六天上午,终于进了木陵县城。
一进到木陵县城,商队就在县郊进行了一番休整,之后,便各自打了招呼,散去了。
他们要将各自车上的货物往各家店铺送过去。
冯老三照例要先去镇上的香韵坊送货,让他们先挑第一批。
但香韵坊的掌柜清言,此时却对此无暇关心,他在商队停下休整时,就与冯老三他们分开了。
还是冯寅赶车,申玟陪着他直接去了县衙。
等到了县衙门口,只见衙门仍是大门紧闭。
他们敲了很久的门,才有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头出来看了看。
清言还是无法出声,申玟便替他问道:“今天衙门怎么没人?”
那老头说:“今日休沐,有事过两天再来吧。”
申玟看了焦急的清言一眼,又问:“前几天,是不是有位京城的邱大人来过?”
老头说:“什么秋大人冬大人的,我老头子不知道,我就是个看门的,你们有事过两天再来问。”
说着,他就哐一声,把门关了。
申玟看着清言,有些愧疚,觉得是自己没问明白。
清言拍了拍他的手,摇了摇头,下巴往等待的冯寅那边指了指,意思是先回去再说。
于是,马车嗒嗒地往镇上去了。
清言不能说话,神情也平静,但他低垂的布满血丝的双眼,和紧紧握成拳的双手,都能明显看出他的不安。
申玟小声说:“那人什么都不知道,咱们去你那香韵坊,等到了,看见李婶他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清言点了点头。
从县城到镇上,一路冯寅鞭子挥得急,虽没碰到小枣的身上,但马也有灵性,知道要快跑。
走了一个多时辰,便进了柳林镇里。
到了镇子里,冯寅让马车渐渐慢了下来,在街市上从行人之间缓缓穿过。
随着距离香韵坊越来越近,路上的人也越来越多。
香韵坊处于最繁华的闹市路段,向来是最热闹的地方。
远远的,清言就看见了冯老三的身影,他的马车停在台阶下,上面的货物明显见少了,应该是李婶他们已经挑完了货。
此时,冯老三正在香韵坊门口处,对着里面的人说话。
随着越走越近,清言能看得清他侧脸上的笑容了,说了一阵话后,他拱手作揖,往后退了两步,这才下了台阶去。
就在这时,香韵坊里面的人跟着走了出来,看样子是要上冯老三的马车。
清言怔怔地看着那后来出来的人影,眼泪渐渐模糊了视线。
那人身上穿着灰色长袍,身形高大,肩膀宽阔,腰部劲瘦,腿很长。
他走在台阶上时,风把他脑后的束发吹乱了,拂在他脸侧,被他抬手捋了开去。
就在这时,清言身边的申玟惊讶地叫道:“是邱鹤年!”
邱鹤年听见了声音,侧头看了过来,他本来如湖水般静谧的双眸,在看清那边的马车上的人后,湖水颤动,如大风刮过,激起阵阵波澜。
“吁!”冯寅停下了马车。
清言掀开盖着腿的被子,从上面下来,双脚一着地,就朝邱鹤年跑了过来。
邱鹤年也很快反应过来,他好像叫了一声“清言”,就转身大步朝跑向自己的人迎了上去。
两人靠近后,没管路上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不约而同抬手抱住了对方。
申玟拿着清言的袍子,跟在后面,先是喊“披件袍子,别着凉!”
后来见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又急急喊道:“小心啊,小心肚子!”
邱鹤年听见了他的话,抱着清言的手臂松开了,握住他肩膀。
清言抬头看着他,眼圈通红,嘴巴张了好几下,却还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邱鹤年的目光心疼地从他脸上,来到了他身上,之后,停留在了他的腹部。
在看清以后,他的神色先是惊讶,再是喜悦。
将近二十天未见,一番劫难后,清言的肚子鼓起了个小鼓包,就算是有衣裳遮着,也看得很明显。
小豆子长大了。

第111章 久别重逢
清言晕过去了,在见到邱鹤年还好好活着以后,他心思一放松,人就失去意识了。
在闭上眼睛之前,他看见李婶和秋娘她们,正站在香韵坊门口,笑着看着他们。
也看到路人看到他们抱在一起时,捂着嘴偷笑的表情。
再下一刻,他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一晕,不知道是过了多久。
清言感觉自己好像晃晃悠悠地在车上,有人让他靠在温热的怀里。
有时候又听到有人叫自己吃东西,清言就张了嘴,一口口地喝粥、吃面条,每次都是睁不开眼睛,就那么闭着眼,吃着吃着就又睡着了。
有时候还有特别苦的药给他喝,清言尝了一小口,就说什么都不肯张嘴了。之后就被人捏住下巴,有温暖的嘴唇贴上来,苦药随之被渡进口里,清言嘴被堵着,想吐也吐不出去,只好咽下去。
就这么一口口地喝完了,清言委屈地哭了。
他想起了早早就没了的爸妈,还有把他养大的外婆,想着想着,就看见了他们的脸,在冲自己笑。
清言想叫他们,可嗓子发不出声音,爸妈和外婆什么都没听到,就只冲他点点头,走进了光亮里消失了。
清言哭得更厉害了,耳边有人叹了口气,紧接着,又是一口水被温热的唇送了过来。
他以为又是苦药,想要抗拒,但当那甜味抵达舌尖时,他又像沙漠中遇见了甘霖般,迫不及待地吸吮得干干净净。
糖水喝完了,脚步声离去,清言张张嘴,又想叫一个名字,可声音还是发不出来。
他急了,张大的嘴巴发出了气声,脚步声果然又回来了,有大手抚摸他的额头和脸颊,清言用白嫩的脸蹭他的手,用嘴型说出两个字:“鹤年。”
睁开眼时,清言看见了熟悉的床顶。
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缓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回家了。
下一瞬,他就看向床外,隔着朦朦胧胧的床帐,他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坐在窗边桌子旁,手上拿着毛笔,正在专注地写着什么。
清言眼圈一热,想叫他,却发现自己还是发不出声音。
他想撑着手肘起床,却浑身一丝力气也没有,脑后勺才离开枕头,胳膊一酸,就又躺了回去。
但是他发出的动静还是被窗边的人听到了,那人转头往这边看了过来,随即放下手里的毛笔,起身大步走到了床边。
帐子被撩起,熟悉的面容出现在清言的视线里。
清言张了张嘴,用嘴型叫了声他的名字:“鹤年。”
邱鹤年应是看出来了,脸上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清言想朝他伸手,可胳膊的每块肌肉都是酸软无力的。
邱鹤年坐到了床边,干燥温热的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嘴唇,轻声道:“老郎中来看过了,说你的嗓子只是上火,吃几天去火的药,便会好的。”
清言安心了些,但他仍想起来。
邱鹤年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清言着急了,他的目光看向对方的手,邱鹤年这会了解他的意思了,将自己的手塞入他手心里,清言铆足了劲,在邱鹤年主动抬起手带着他的情况下,才勉强让对方摸向了自己下面。
见状,邱鹤年的动作一顿,明显有一刻,他想叉了。
但他很快便明白过来,轻声问:“是想解手吗?”
清言忙点头,邱鹤年抱歉地捏了捏他的手,说:“是我疏忽了,你稍等我一会。”
邱鹤年出了屋,把桶子拎了回来,放到了床边。
清言自己起不来,他便脱鞋上了床,把清言背对着自己抱到自己腿上,抬手往下一褪,就把宽松的裤子褪了一半下去。
然后像给小孩子把尿一样,扶住了他,在他耳边低声道:“可以了。”
清言觉得这个姿势很羞耻,但他别无他法,而且在对方面前,他也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便就这样淅淅沥沥地解决完了。
完事以后,邱鹤年帮他清理好,提了裤子,让他躺回床上,就径自下了床去收拾那桶子了。
等回来洗了手擦干了,邱鹤年又给清言倒了温水过来,扶着他,让他小口小口的喝了。
见清言多少还有些窘迫,他便说道:“都怪我,在你睡着的时候喂你喝了太多水。”
清言看向他,眼睛里有疑问,邱鹤年看懂了,说:“你睡了有一天一夜还多了。”
清言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即他想到了什么,目光急切地在邱鹤年全身上下扫过。
邱鹤年明白他的意思,说:“你放心,我没事,牢里头有人照应我,他们没有为难我。”
清言看着他,眉头皱着,表情并不相信。
邱鹤年两手放到领口处,作势要脱去衣衫,说:“你要亲眼看看才信我吗?”
清言眼睛一眨不眨,神情坚决,竟是真要看的。
邱鹤年无奈地笑了笑,只好将上半身的衣物都褪去了。
清言的视线一寸寸地在他身上扫过,见他只是瘦了些,并没见伤痕才放下心来。
邱鹤年问道:“看好了吗?”
清言眨了眨眼,意思是可以了。
邱鹤年这才嘴角含笑地把衣衫穿回去了。
同时,也把他背后无数条狰狞的已经结痂的,一直延伸进裤腰的鞭痕遮盖住了。
邱鹤年坐到了床边,挥手放下床帐,靠近了床上躺着的人,低声问:“我也想看看你,行吗?”
清言的眼睫颤了颤,看向了一边,意思是默许了。
邱鹤年便动作很轻地将他全身衣物都褪去了。
六月中的天气已不怕冷了。
邱鹤年的眸子垂着,细细看着。
短短二十来天,前几个月他好不容易给养出来的一点肉都瘦没了,甚至比怀上身子前还要瘦。
腰侧都陷了进去,胳膊腿都细细的,下巴颏瘦得尖尖的、小小的,眼睛看起来特别大。
而相对于这瘦弱的身体,突出的小腹就显得格外明显,就像是一口小锅扣在了上面。
本来动不动就要犯困,顿顿要吃小鸡腿,时不时就要哄着的怀了身子的娇嫩小美人儿,这些日子以来,却要为他担惊受怕,日日不得安生。
还赶去数百里之外的京城,一路受那风餐露宿、风吹雨淋、奔波颠簸之苦,与那人周旋。
邱鹤年眸子里溢满心疼,他抬手轻轻抚摸清言的眉眼,清言睫毛轻颤,轻轻刮蹭在他指腹上。
“清言,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清言看着他,眼圈渐渐红了,邱鹤年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亲。
大手往下,小心地覆在他鼓起来的肚子上,不过刚放上去没多大会,他脸色就一变,露出十足的惊讶之色来。
之前摸了那么多次都未果的胎动,现在竟一下子就感受到了。
不是小鱼吐泡泡,也不是蝴蝶扇动翅膀,而像是小猫伸了爪子似的,从他掌心轻轻擦过,有点酥也有点痒。
邱鹤年欣喜地看向清言,清言当然也感觉到了,他笑了笑,用嘴型对对方说:“它也想你了。”

第112章 养病
邱鹤年低头在清言的小鼓包孕肚上亲了亲,又抬头去吻他的唇,清言却把嘴唇闭得死死的,不肯张嘴。
邱鹤年贴着他的唇,问:“怎么了?”
清言说不出话,也动不了,只眼睛眨了眨,邱鹤年笑了一下,在他头上摸了摸,说:“不想亲便不亲吧,我们说说话。”
他用被子把清言包起来,抱在怀里,说:“我是三天前从牢里出来的,我出来之前,杨怀就被抓了进去,跟他同时被抓的,还有木陵县的县令。”
“出来后,我本想去找你,但又担心和你错过去,便只好在家等着,那两天我约莫着冯老三的车队该回来了,就在香韵坊等你,听他说你去了县衙,便想搭他的马车去县里,结果正好见你回来了。”
邱鹤年大手抚摸着清言的脸颊,嘴唇在他额头上碰了碰,说:“清言,我很想你。”
过了会,他觉得手上有湿热的水滴,低头看去,就见清言哭得满脸是泪水,眼圈红红的,嘴巴张了又张,想说话又发不出声音来,可怜极了。
邱鹤年顿时心疼得不行,抱紧了他,不住亲吻他的脸颊和脖颈。
清言又在床上这么躺了一天,身体才渐渐恢复了一些,能下床走动了,只是嗓子还是没见好。
一能下地,他就迫不及待地想洗澡,话也不能说,便自己奔仓房里的浴桶去了。
邱鹤年见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让他回屋等着,自己把水烧了,浴桶也洗干净了。
等水都放好,调得冷热正好了,一直在床边靠着等着的清言想下地,却被邱鹤年按了一下肩膀,没能起来。
之后,邱鹤年就冲他笑了笑,没让他自己动手,帮他把衣裳一件件脱了,直到□□,把头发也解开,目光在他凸起的孕肚上停留了一阵,才弯下腰,把他横抱起来,走到了浴桶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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