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给丑夫后—— by林沁人
林沁人  发于:2024年0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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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他非但不迟钝,反倒心很细,说话做事很顾及别人的感受。
回门这个事说起来丢的是邱鹤年的脸,刚才那人的大嗓门说不得都被附近人家听去了,但他不懊也不恼,反而颇为体恤夫郎的难处。
而且为了不让清言难堪,竟提也不提这个事,只默默用行动来表达宽慰,清言觉得,尽管他这辈子年少时贫苦,成年后孤独,还被骗情骗财,但老天爷真的厚待他了。
晚上睡前,邱鹤年给清言读书,这次清言没再很快睡着,而是就着烛火跟他一起看书上的字,并且默默地尽量多记些字的写法。
邱鹤年发现他在看,就把书往他那边移了移,夫夫两靠着床头一起看书,颇有些老夫老夫和美恩爱的意思,和被子上的交颈鸳鸯好像也差得不多了。
第二天早上用过饭,邱鹤年从万工床底下的抽屉里,拿出来了个布袋给清言看。
里面是约莫十五六两碎银,还有两贯穿在一起的铜钱,看着有百十来个。
邱鹤年让清言看完了,道:“这些就是家里全部的积蓄,以后都交给你管,”他顿了一下,“不多,不过眼看着过年了,不少人家要添置些铁器,年前还能再攒下来一些。”
清言点点头,接过那袋子,系好了又放回抽屉深处,之后笑眯眯地道:“我会管好钱的,”说完,他靠近过去,不顾男人的躲避,非要脸对着脸,眼睛对着眼睛,甜甜道:“相公,你养家辛苦了。”
他的目光就好像近在眼前的脸特别完美,眼神里都是亲昵和欣赏,没有一丝对那些恐怖疤痕的畏惧或者厌恶之色,邱鹤年一下子别开眼去,“今天我得去铺子里,这两天只有学徒在。”
清言露出了悟的神情,他往后退了两步,伸手帮男人整理了一下衣袍,说:“应该堆了不少活吧,那我送你出门。”
等邱鹤年走了,清言回屋,一下子躺在床上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刚才他看着大大方方无所畏惧的样子,其实心里早跟敲乱了的鼓点一样,砰砰响得凌乱又稀里糊涂。
其实他本来是要亲对方一下的,刚开始的目标是嘴唇,后来又退而求其次变成脸颊,再后来……,清言怂了。
一个是邱鹤年的性子偏冷,两人相处的时间又确实太短了,清言总有种不太敢跟他“造次”的感觉;再一个亲了倒也好说,可亲了之后呢,如果邱鹤年想更进一步,清言自己撩起来的,到时候再拒绝,自己是一点理不占。
可不拒绝的话,那事是真疼,就是现在,清言都觉得后面好像还在隐隐作痛,没完全好利索。
他倒在床上,蒙上被子,脑子里胡思乱想,各种限制级画面乱飘。
“他虽然长得不是太壮,但肩膀那么宽,手臂那么硬,那天晚上怎么没压扁我?”
“可是他腰真的好细,摸上去好有韧劲儿啊……听说腰好的男人都特持久,我靠,怪不得差点把我弄死!”
“他好不容易娶个媳妇回家,人还这么好,要不我就一咬牙一闭眼,忍一忍,让他再来一下?”
清言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不行不行,真的很痛很痛,忍不了啊!”
“啊啊啊啊啊!”
清言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愁得不行不行的,“算了,我还是再做做心理准备,等等再说。”
他下了床,趿拉着鞋,穿上棉袄,打算去李婶家扫院子,只是动作又突然僵住,“可如果他主动表示想要怎么办?毕竟他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我还长得这么好看!”
清言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半晌,深深叹了口气,咬牙道:“他要真要,我就拼死配合,豁出去了!”

第8章 洗澡
给李婶扫完院子,喜得一把炒瓜子投喂,清言磕着又大又香的瓜子仁儿,心情好多了。
回门的事解决了,杨怀那个奸夫的事,时间还充足,他多注意,别和对方产生交集,兴许还有充分的回圜余地。病了一场,他有点想开了,现在急也没用。
午饭清言自己随便做了点,吃完饭睡个短暂的午觉,就去王铁匠那屋练习认字和写字。
他把那本《山河记》拿过来,根据前后文意思还有记忆里邱鹤年读过的内容,慢慢地一个一个字的认。
先以认识为主,记累了,就练习写,一笔一划的,不仅要把字写出来,还要尽量写得好看一点。
这时候的读书人练字都是基本功,几乎个顶个的一手好字,他这字迹一拿出去恐怕就要露馅。
专注的时间过得很快,等清言觉得很累了,停手的时候,已经该做晚饭了。
他把用过的纸都晾干,然后小心折起来,放在自己放衣袍的箱子最底下藏起来。
本来是都该烧掉最好,但纸张那么贵,不仅背面还能凑合用,还有字与字的空隙也能用,清言可舍不得。
收拾好了,洗了手,他就开始琢磨晚上吃啥。
主食就吃玉米面饽饽,昨天邱鹤年拿汤圆回来时,还顺便去做豆腐的老张家割了一大块豆腐,家里还有鸡蛋,可以放点葱花一起炒,味道特别香。
两个大男人一个菜不太够,再炒盘土豆丝就行了。
计划好了,清言准备洗菜时,才发现水缸里的水不多了。
邱鹤年跟他说过,家里的水都是从村子中间的水井里打的,还说过水不够了跟他说,他会去打。
但清言自己这么个大小伙子,自诩力气也挺大的,没必要非要等人家回来打水,就套上新买的天蓝色夹袄,去院子的仓房里找到扁担,动作不算利落但还算干脆地把两个水桶勾上,挑着扁担就出门了。
这是清言第一次在这村子里转悠。
这会太阳快要落山了,气温已经开始下降了。
清言呼吸出来的气都变成了白色的气雾飘荡着。
正是做晚饭的时候,不少人家的烟囱都冒着烟,有穿得厚厚实实的孩子,挂着鼻涕在三五成群地跑闹,也有打水的人从路上经过,还有三四个岁数不小的老太老头聚在一起,在那一边等着儿女叫回去吃饭,一边闲聊着。
清言大老远就看见那群人正往自己这边看,本来在唠的磕也不唠了。
等他从那些人面前经过时,就感觉那些目光跟一根根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清言没搭理他们,自顾自往水井那边走。
没走多远,就听见身后那群人里有人低声道:“这就是老王家的新夫郎吧?”
另一人回应道:“就是他,前两年我在镇上见过,不过看着好像比那时高了一点,长得也更好看了。”
“你看那小脸,又白又嫩,比村长家二丫都嫩生,那小腰条儿,我看着十里八乡的哥儿,是没一个能比得上的。”
“嗨,你说这不废话嘛,”这人压低了声音道,“王媒婆前两天在我家喝多了,都跟我说了,老王家娶这房媳妇,起码花了这个数。”她似乎比划了一下,其他人都啧啧感叹了起来。
“这么好看的哥儿,听说还读过书,就算给了这么多钱,可镇上的老于家哪会轻易松口嫁出去啊!”
“嗨,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哥儿的亲娘早没了,继母看不上他,早就盼着他嫁出去呢,昨天该是回门的日子了,听说那边一早就来人告诉了,不让他们回去,这是看不上老王家呢。”
“这还能看得上才怪了,这铁匠铺是比咱种地刨食的赚得多点,可跟读书人比,那是不入流的,再说,老王家儿子那张脸呦,是丑得真吓人,跟他做两口子,这半夜睡醒了冷不丁看一眼,怕不吓抽过去,生了娃,说不得刚出了娘的肚子,见了这个丑父一眼,就得登时吓死过去!”
“你这嘴也太损了!”有人骂道,但很快就笑了起来,说:“不过,你说的也是。”
于是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他们虽说是压低了声音在说话,可还是让路过的人听得一清二楚,这明显就是根本懒得避讳了。
清言咬了咬唇,没吭声,沉默地去水井边打水。
冬天地上有残存的雪,都被来回走的鞋底压得很实诚了,很滑,井口则是因为反复有水洒上去,而冻上了厚厚的冰壳。
清言以前在旅游景点见过这种井,电视上也见过,他不太熟练地将水桶绑到绳子上,然后摇着辘辘将水桶放到井底,在感觉到水桶里变得沉重了,又将辘辘往回摇,很快水桶就上来了。
他万分小心地一手抓着摇把,一手抓住水桶往上提,费了些力气才将水桶拿出来。
这个过程要是不小心,很容易从冰壳处滑到冻满冰壳的水井里,那人就没救了。
他又依样将另一个水桶打满,挑了担子,稳稳地慢慢往回走。
再次经过那群聊天的人时,他们又不说话了,只用一种看笑话的神情看着他。
清言放下水桶,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装作歇口气的样子,冲那几位笑道:“大爷,大娘,还没吃饭呢?”
虽然他突然跟他们打招呼挺意外的,那几人还是纷纷笑着点头道:“还没呢,家里饭煮着呢,一会就回去吃。”
清言点了点头,闲聊似的道:“我家也还没吃呢,这猪肘子就是不好熟,煤块烧了两灶膛了,这肉才见点熟烂的意思。”
几人面面相觑,有个老太太搭话道:“是是,这肘子就是得炖烂了才好吃。”
清言给她竖大拇指,夸赞道:“您老是懂的,我是热锅冷油,先把冰糖化开了,等冰糖色微微变红,就往里下整个猪肘,让猪皮上都沾上糖色,那肘子啊又油又亮,这时候花椒八角都放上,姜片和葱段也一定不能少,等把葱姜都炒软了,香料的香味也出来了,就放热水……,”他竖着指头,脸色严肃,“必须得是热水啊,这凉水一激,就把猪肉给激紧了,那炖熟了肉口感就没那么软烂了。”
“放完热水就小火慢慢咕嘟,水开了往里倒点青酱,放盐,盖上锅盖一闷,这锅盖边上呼呼就开始冒蒸汽,肉味一下子就出来了,满屋都是!”清言吸了吸鼻子,假装好像闻到了似的,“香!”
咕咚,有人忍不住咽口口水。
清言又抬手,假装托着盘子吃东西,“这肘子炖好了一出锅,皮都炖得酥烂了,里面的瘦肉也都浸了肉汁,一点不干不柴,就这么捧着肘子往上咬那么一大口,肉皮简直入口极化,油滋滋香喷喷,把肉汁吸进去,再嚼里面的瘦肉,软烂适口还有那么一点点嚼劲,口感丰富有层次,那个滋味啊,就甭提有多好吃了!”
咕咚,咕咚,这下子,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暗暗咽口水了。
清言微微一笑,搓了搓被冻红的手,重新挑起水桶,微微一笑:“家里肘子该出锅了,鹤年应该差不多要回来了,不知道他又带什么好东西回来,跟他说了,买那么多衣袍我穿不完,还非要买……。”
说完,他特别有礼貌道:“各位大爷大娘,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没管这几人的反应,清言担着扁担就回家了。
到家后,把缸里水都满上,清言又去刨雪地,看着里面静静躺着的两个猪肘子,到底没舍得拿出来煮了吃,只是拿了一小块瘦肉,切成肉沫,放进了豆腐鸡蛋一起炒了。
饭菜已经好了,邱鹤年还没回来,清言就把锅里镰子上的玉米面饽饽往一边挪了挪,把两盘菜放进去,盖上锅盖借着锅里的余温热着。
之后,他就坐在灶台旁边发呆。
刚才那些人说的话太难听了,清言很生气,但他并没有和他们吵,毕竟铁匠铺主要做的是村里人生意,他们也还要在村子里生活,关系弄太僵不好。
他也明白,那些人未必真的有什么坏心,只是这铺子赚得肯定比他们普通人家好不少的,他们只是嫉妒而已。
但听他们那么说邱鹤年,清言还是觉得很难受。
“唉,”清言轻轻叹了口气。
邱鹤年回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两人点着油灯在外屋吃饭,邱鹤年说:“这两天积累的活比较多,可能这几天都得这个时候回来,你可以先吃饭,不用特意等我。”
清言摇头,“我做饭时也顺便吃几口了的,不饿。”
吃过饭,邱鹤年去仓房里抱了柴火回来,准备烧水。
虽是寒冬腊月,但铺子里炉子一开,温度很高,难免要流汗,再加上煤灰粉尘什么的,一天下来身上都是脏的。
清言知道他是要洗澡,就手脚利落地把大锅给刷干净,水都倒好。
邱鹤年坐在灶台前往炉膛里添柴,清言就帮忙在旁边拉风箱。
柴火火旺,没太久锅里的水就响边了,滋滋啦啦的。
邱鹤年起身将浴桶搬了出来,两人一起把它刷干净,放到了里屋。
这时候大锅里的水也开了,清言将开水舀到水桶里,邱鹤年将水桶抬进里屋,一桶桶倒进浴桶,再兑上凉水,就准备好了。
清言见状,拿了邱鹤年的换洗衣物,放在床边,犹豫了一小下,就准备去王铁匠那屋待着等去,却被对方叫住,“清言,你先洗,洗完了我再洗。”
清言怔了一下,回头看他。
是啊,柴火来的不容易,煤块也不便宜,烧一次水洗个澡也不是太方便,自然是要物尽其用的。
尽管这么想,清言脸颊还是微微一红,他踌躇了一下,小声说:“还是你先洗,我再洗。”
邱鹤年的反应确实在他肩背上轻轻一推,道:“我身上脏。”
说完,他就出了里屋,把门关好,没给清言继续纠结的时间。
清言确实想洗澡了,他觉得自己的头发已经油了。
本来是短发的他,到了这里就突然变了长发,清言一直还不太适应呢。
外屋还有动静,是邱鹤年在往灶膛里添柴,这天气洗澡,屋子里得烧热点,要不容易得风寒。
清言脱了衣物,散开头发,迈进了浴桶。
热水烫得他混身每个毛细孔都很舒适,他轻轻叹了一声,耳朵里还不时注意着外屋的动静。
洗着洗着,清言就忍不住想,万一这时候邱鹤年推门进来怎么办?
明明人家就没这个意思,但想着想着,自己就有点当真了,一旦在外屋忙碌的脚步声靠近门板,清言的心脏就揪了起来,紧张得跟真要发生点什么似的。
这么几次以后,清言轻轻拍了自己脸颊一下,给自己个小巴掌,暗骂道:“饱暖思□□,就瞎想,人真进来了,你还不得怂死!”
他怕一会邱鹤年洗澡时水凉了,把皂角洗掉就赶紧出来了,用布巾把头发包上,身上也迅速擦干,穿上亵衣裤,随便披了件外袍就去叫外屋的男人进来。
屋门一开,就是一股夹杂着皂角和体香的热气散了出去,邱鹤年转身看了过来,目光在清言身上略一打量,“洗好了?”
清言突然就有点赧然,不敢看他,点了点头,说:“你进去洗吧,我给你烧火。”
邱鹤年说:“不用烧了,我刚添了煤渣进去把火压上了,屋子里够热了。”
清言迅速抬头瞅了他一眼,“那我去隔壁卧……。”
他话还没说完,邱鹤年已经握住他一侧手臂,带着他往里屋走去道:“外屋没有里面热,那边屋子里没有油灯,刚洗完澡别出去了。”
刚才幻想了无数次,人家会突袭自己洗澡,结果是反过来了吗?

清言睁大了眼睛,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邱鹤年却已经关好了门,把一屋的热气都囚禁在内,又一次托住他手臂,将他带往屋里的床铺。
清言被按坐在床上,邱鹤年抬手将床帐放下了一边,在放下另一边之前,他动作突然顿了顿,看向低头正愣愣地看向自己的小夫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两秒后,开口低声问道:“你……介意吗?”
清言连忙摇头,“不介意不介意,”他见对方还没动作,连忙往床头倚靠下来,道:“你快去洗,一会水凉了,我累了,正好歇会。”
邱鹤年这才将另一边床帐也放下,万工床内部一下子暗了下来,但也不是完全黑的,油灯在外面,光透过床帐能照进来一部分。
而且……,清言转头看向床帐外,油灯的光线让外面人的一举一动都映在了床帐上,衣服一件件褪去,邱鹤年的身材太好了,那种朦胧的感觉,比正大光明的露还引人遐思。
清言不由自主咕咚咽了口口水,新婚夜的晚上,黑着灯拉着窗帘,乌漆嘛黑的他什么都没看见,再加上他过分紧张和疼,以至于记忆混乱而模糊。
而且除了那晚之外,邱鹤年就算睡觉时,也穿得相对整齐,没等清言看到什么,他就吹灭油灯了。
白天穿着衣袍时,清言就看得出对方身材特别好了,堪比他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超模,现在……。
看了好几眼,清言就赶紧扭过头去,转向床内侧,感觉鼻子痒痒的干干的。
明明也没确切地看见什么,再说就是洗个澡而已,澡堂子他又不是没去过,可他连隔着床帐多看两眼都觉得极不好意思,甚至觉得刺激得有点过头了,比他以前看那种片子还要刺激一万倍。
可能,因为这人是他丈夫,人家拥有随时扒开他衣袍就上的权力,至于现在之所以还能相敬如宾,只是他丈夫的仁慈而已。
清言不知道邱鹤年具体的想法,他没法问,也不敢问,怕人家本来没啥想法,愣让自己给整出想法来。只能就这么能拖一天是一天,拖到什么时候,他自己也说不准,不过要是邱鹤年实在等不下去了,那就按之前想好的,两眼一闭,要啥给啥就得了。
床帐外偶尔响起水声,哗啦哗啦的,一点不吵人。
清言在高度的胡思乱想消耗脑细胞之后,不知不觉就迷糊了过去。
可还没等完全睡实,就被摇晃了起来,一双大手捉着他的肩膀,将他从床铺上拉了起来,“先别睡,头发还湿着,明天会头疼。”
清言迷迷瞪瞪睁开眼睛,看见逆着光的半张恶魔半张佛陀般仁慈好看的脸,还有对方亵衣领口处露出的一点肌肤,鼻尖不由得动了动,赞叹般说道:“你好香。”
村子里那些老东西说得才不对,这张脸半夜睡醒了看到也不吓人,看习惯了,反倒充满了矛盾的冲突至极的美感。
清言欣赏地看着男人,眼神直白热烈,完全没注意到他目光侵略下的那张脸上,耳朵尖和颈窝里有了淡淡的红,继而微微侧了过去,还是藏着那半张脸。
包头发的布巾被打开扯掉,长发登时洒落在脸边和肩背上,邱鹤年唇角轻抿,将清言的头发擦了又擦。
清言这时候才彻底清醒过来,赶紧接过那块布巾,说:“我来,我自己来。”
邱鹤年没坚持,将布巾给他后,自己则坐在床沿,也慢慢擦起头发来。他刚洗完澡,不像平时那样衣袍裹到喉结,一点皮肤不露,此时白色衣袍的领子微微敞着,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还有胸口处小半个还有点发红的齿痕。
清言在旁边不时偷看他,一边觉得对方长发披散下来的样子很好看,一边唾弃于自己刚才不清醒时几乎类似于“性骚扰”的行为,目光在触及那个齿痕时脸一下子像要着起火来。
头发擦完了还没完全干,邱鹤年把油灯端过来,放到床帐附近的小圆桌上,又拿起了那本《山河记》继续读了起来,清言勉力压下心里的绮念,靠在床头,微微侧身和他一起看着那本书,聚精会神的。
这是正事,他得尽快学会这里的文字。
读完了一页,翻页时,邱鹤年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开口道:“你很喜欢这本书?”
清言抬头看向他,点了点头,“这里面说的地方,要是能去亲眼看看就好了。”
闻言,邱鹤年沉默地看了他一阵,好半天没挪动视线。
清言知道他是陷入了某种思绪中了,并没出声打扰,只静静等着。
过了一阵,邱鹤年又开口道:“下一次的院试在后年,如果你想,我供你继续读书,后年你去参加院试。”
闻言,清言浑身轻轻一颤,垂下了头。
他不可能去参加院试的,就算他把字都识全了,练好了,该学的都学会了,他也不会去。
清言很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他不会在他不感兴趣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但邱鹤年不知道这些,也没想过万一清言考中了,将来一级级考上去,当了秀才或者甚至做了官,还会不会回来这个贫苦的家来,他可能最后忙碌了好几年一无所获。
清言的钱不是自己辛苦赚来的,是中奖中来的,被人骗钱骗感情还那么难受呢,更何况邱鹤年这样辛苦攒的钱呢。
这个人太好了,好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但他心里又有点酸唧唧的,在他脑海的资料里,邱鹤年可是为了原主走上断头台的,尽管这件事其实并没实际发生,清言本来也没在意,而且他也正是因为人家的赤诚和专情,才决定死心塌地跟他过日子的,但邱鹤年对他越好,他就越是忍不住想索取更多。
也许不论邱鹤年娶的是谁,他都会对对方这样无所保留的付出。
想到这一点,清言简直抓心挠肝地难受。
他在床上无意识地翻来覆去烙饼,直到一只粗糙温热的大手抓住他的手。
清言一下子僵住了。
窗帘拉着,屋子里进不来月光,很黑。
身边躺着的男人撑起身体,靠了过来。
清言眼看着黑影靠近,不言也不语,鼻子里飘进来对方身上干净的皂角味道,身体侧面的皮肤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度,他脑子里那些瞎想立刻都丢到了脑后。
在男人置身于他的身体上方时,清言的呼吸简直都停滞了,心跳得飞快。
“咕咚。”他实在没忍住,吞了口口水,与此同时,高大的黑影伸出手,把清言翻滚时压在身下的被子扯了出来,又给他严严实实盖好了。
再之后……男人又躺了回去,轻声道:“不早了,睡吧。”
这句话说完,他就再没其他动静,过不大会,呼吸渐渐和缓均匀起来,明显已经睡着了。
清言则在黑暗中睁大了眼,无言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心里如翻山倒海。
就在刚才,他明确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兴奋”了。也是刚才那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他在馋他相公的身子。
尽管那事儿疼是真疼,但架不住他相公身材太好,好了伤疤忘了疼,他竟还想试试。
其实,睡觉之前洗澡时,他是以为今天肯定躲不掉了,心里都做好打算,今晚就咬牙忍了,让男人尽个兴。
可……什么都没发生,清言心里那点又担心又暗藏的期待,一起落了空。
兴许是白天活多累了,身边的男人睡得很熟,清言却咬着被角想哭。
因为,清言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成亲好几天了,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两人却只有新婚夜那么一次。
明明今天洗这么香喷喷的,气氛也到位了,男人却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会不会……是那晚体验糟糕的人,不只他自己一个。
在他嫌弃对方蛮干,弄得他很疼的同时,人家是不是也对他的表现很不满意啊!
“啊啊啊啊啊!”清言的心情一下子好差,差到好晚也睡不着。

不管清言怎么想,日子还在一天天过去,转眼他进这个家门就有一周多了。
腊八那天,邱鹤年并没休息,照样去铺子里干活。
眼看着就三十儿了,他得在年底前赶赶工,把客人定的铁器都交到人家手里。
李婶给了清言一大碗腌好的腊八蒜,他给她盛了小半锅自己熬的八宝粥。
两人坐下一边嗑瓜子一边唠嗑,清言问道:“我看您这年货都备得差不多了,我叔哪天回啊?”
闻言,李婶本来高高兴兴的神色一下子暗淡了下去,低着头好半天没吭声。
清言怔了一下,觉出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李婶抹了把眼睛,抬头看向他时,才发觉他的不安,连忙道:“不干你的事,因为我平时不爱让人提,大郎估计就没告诉你。”她捡起一颗掉落出编篓边缘的瓜子,放进嘴里食不知味地磕了,含糊地道:“你叔他早就没了。”
清言惊讶地看着她……脸侧的简介,那列字写着:李喜珍,南惠县知县秦凉川之妻。
他这几天偶尔出去挑水或割豆腐,在路上看见的村民不少。
也遇到过丧夫的女子或夫郎,这种情况,这人的简介就会写“某某之遗孀”,就算是已经改嫁,也会写得清清楚楚,并不会有像李婶这样的情况。
李婶目光痴痴望着那篓瓜子,并没注意到清言的神色,她语气难掩悲伤地说:“是五六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家你兰姐还没嫁人。”
“出事时也是年底,他本来说不出门了,我说趁离过年还有段日子,再出去卖几块皮子,这时候县里头老爷们的家眷最是舍得花银子,过年了,卖完就能给我们一家三口换身新袍子了……。”
她嗓音闷在嘴里,几乎发不出声来,“后来就没回来,我求人去找,在县城周边一座秃山上发现了他的衣服,还有血迹,都怪我……。”
说到这里,她嗓子已经开始嘶哑,每个字都说得很吃力了。
清言起身握住她一侧手臂,像个孩子那样轻轻晃了晃,面露悲伤,轻声说:“抱歉,我不该提这些。”
李婶使劲摇了摇头,回握住清言的手,紧紧的,让他都有点疼了,可见她心里的痛。
清言声音轻柔,“以后您想跟人说说话,就叫我,家里有什么活做不来也叫我,我帮您做。”
“我和鹤年的情况您知道,我们两人都没什么亲人缘,以后您就当我们是您的亲侄子,我们当您是亲婶子。”
李婶不住点头,抱着清言的手眼泪到底是流了出来。
回到家,清言把床下的抽屉打开,找出那本山河记来,翻到其中一页仔细看了一阵,喃喃道:“南惠县离这里竟足有上千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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