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世界静止了一般,只有二喜被哐啷声惊到坐起,正机警地往这边看,在发现并没有危险后,又静静趴卧下来。
过了一阵,又好像世界突然开始运行,坐着的和站着的都忙活起来,一个穿上鞋子捡起盆子,一个小跑着拿了抹布去擦炕沿溅上的水。
在躺下睡觉之前,像是保持着某种默契似的,谁都没再说话。
昨晚油灯熄灭后,清言躺在热乎乎的炕上,眼睛睁着,咬了咬牙,在被窝下的手向身边摸索着,在初初碰到身侧人的指尖时,他感觉到对方手指轻轻一颤。
清言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继而,他一狠心抓住了那只温热而干燥的大手。
那只手任他抓着,但只是放松着,并没回握。
清言正在心里拼命鼓励自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可就在他打算有下一步行动时,他抓着的那只放松状态的手,突然轻轻挪开了。
温热的触感消失,清言不再含蓄,他直接伸手到对方肚腹处,又抓回那只手,紧紧握着手里。
被他抓住的手,往回挣了挣。
清言咬着牙没松手。
过了一会,在清言打算掀被子就起的时候,他抓着的手终于反手握住了他的,大手包覆着清言小两号的手,紧紧的,有种结实盈满的疼痛感。
清言呆了呆,刚才人家不理他,他倒是越挫越勇,现在给了他回应了,他反倒一下子委屈涌上心头,鼻子都酸酸的。
黑暗里,清言的胸口微微起伏,他情绪有点激动,但仍努力压制住,轻声开口道:“我有什么不好吗?”
几乎在他这句话最后一个字刚说完时,身侧人就给了他语气坚决的回应:“你很好。”
清言更委屈了,“那你为什么……?”后半句他没好意思说出口,可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这一句话之后,屋子里又安静了一阵,在清言几乎以为对方不打算回答了而感到失望时,他听见身侧低沉的嗓音轻声道:“清言,你不记得那晚你说过的话了吗?”
“什么话?”清言记得那晚他除了求饶外,几乎什么都没说,做完了那事就筋疲力尽地睡着了。
等了一阵,男人没回答,清言正想开口追问,脑子里却突然嗡的一下,暂时忘却的一段记忆浮现了出来。
他露出吃惊和尴尬的神色,那天清言喝了太多酒,再加上体内的药力影响,整个过程都不是太清醒,所以他忘记了,在结束之后,他和男人其实有过短暂的交谈。
似乎意识到对方想起了什么,男人一直保持沉默,给他时间整理思绪,并没催促。
新婚夜那晚,邱鹤年是后来才意识到自己失控了。
新夫郎的身上都是他留下的堪称可怕的痕迹,整个人都被折腾得意识不清,虚弱地躺在大红色的被褥上,脸颊不正常的红,身上的皮肉却雪白到毫无血色,连胸口的起伏似乎都不明显了。
那一幕,几乎是触目惊心的。
邱鹤年知道自己出了问题。他自认脾气算不上温和,但绝不是暴戾之人。
清言是他娶进家门,要跟他过一辈子的夫郎,就算两人成亲了才第一次见面,并谈不上什么感情,他也有责任珍惜和保护他。
可那晚,他刚开始还能保持理智,在身下的人说疼时,注意着动作的幅度,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刻起,他就失去了理智的控制,意识明明还保持着部分清醒,却完全没法约束自己的行为。
在那一刻,邱鹤年清楚地感知到,在他的脑子里,只有肆虐暴戾下的兽性般的欲望,没有人的理智和自控。
他在安静的夜里,坐在床头,在昏暗的油灯灯光下,看着头枕在自己腿上,侧身蜷缩着睡着毫无意识的小夫郎,沉思了很久。
那之后,他替小夫郎涂抹了治疗外伤的药膏,又替他清理了身体。
在他给对方穿上衣袍试图挡住那些刺目的伤痕时,小夫郎醒了。
刚睁眼,漂亮又虚弱的小夫郎就红着眼眶呜呜咽咽地哭了。
邱鹤年用布巾给他擦泪,还枕在他腿上的小夫郎,用白嫩的手臂轻轻抱着他的大腿,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在祈求猎人的怜悯,他哽咽着说:“我求你停你都不肯听,你弄得我好疼。”
邱鹤年湖水般的双眸注视着他,沉默了一阵后,他嘴唇微动,“是我的错。”
小夫郎又哭了,他抽抽搭搭地说:“以后不可以让我再这么痛了。”
邱鹤年喉结微动,说:“好。”
一张炕上,两个人,一个回忆着这段“往事”,一个才找回这段被遗忘的记忆。
黑暗掩盖了清言的尴尬,哭成那样,求人家下手轻点这样的事,是清醒时的他绝不会做的。
但这不是重点。
黑暗同样给了清言勇气,他咬了咬唇,含含糊糊道:“我没说不能做,只要不那么疼……。”说完他就迅速扭过头去,自己这话完全就是求欢,他臊得脸都烫了。
但身边的男人却只是沉默,过了一阵,清言不解地回过头来。
男人终于在这时开了口,他叫了声小夫郎的名字,“清言,”继而接着道,“抱歉,我没法保证,我怕我会害死你。”
清言惊愕。
昨晚,在小木屋的炕上,两人聊了好久。
邱鹤年把那晚的失控说了,也把他的担忧说得清清楚楚。
清言翻来覆去后,说:“也许只是因为你以前没有过,情绪比较激动,也许……咳咳,再来一次,会不一样……。”
邱鹤年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和粗了起来,他的声音微微嘶哑,说:“我不想冒这个险。”
那之后,邱鹤年说要冷静一下,就起身穿上衣袍,出了屋子。
在院子里待了好久才回来。
昨晚,两个人都失眠了。
清言隔着屋子的窗纸,能隐约看到男人的身影。
他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黑暗里,沉默的,孤独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午短暂地休息之后,夫夫两开始收拾推车上的东西。
清言负责把剩下的吃的用的收拾好,猎物则由邱鹤年来处理。
车子空了以后,邱鹤年把车轮和车辕都检查加固了一遍,弄完了,清言就把车上打扫了一遍,拿了一只兔子,又挑了个头最大的六条鱼放上去,一起推到了李婶家。
他们回来时李婶不在,要不然刚回来就送过去了。
李婶见了哎呦呦一个劲儿推让,架不住清言给得实在,还是收下了。
她拉着清言的手说:“这趟可把你们累坏了吧?”
清言摇摇头,“我不累,活儿大都是鹤年在做。”
李婶目光在他的脸颊上,说:“山上风又大又硬,瞧这小脸给吹的,都没之前嫩了,走,进屋,婶子给你拿个好东西。”
清言好奇地跟她进了屋,李婶从柜子里找出个小瓷罐来递给他,清言打开一看,是白色的膏状物,闻着还有淡淡的花香。
他一下子了然,高兴道:“这是抹脸的香膏?”
李婶点了点头,“拿回去天天抹,别把这么漂亮的小脸蛋给弄糙了。”
清言到这里以后只顾着过好日子了,根本没想到这茬,以前他可是每天给自己做保养的。
李婶见他喜欢,自己也高兴,说:“这东西不只能涂脸,身上手上都能用。”
清言说:“那哪行,那也太浪费了。”据他所知,这玩意在铺子里卖的可都不便宜,寻常人家根本不舍得买,抹脸就罢了,再涂身上可太奢侈了。
可李婶一拍他胳膊,“嗨”了一声道:“没事,你尽管涂,没了再上我这里拿,这东西都我自己做的,用都用不完!”
回去路上,清言拿着那装香膏的罐子,心里想,这要是大批量的做出来,开个铺子卖可就赚钱了。
他心思有些活泛,但并没打算立刻去跟李婶商量,虽然李婶的脸用了一直白白亮亮的,但清言还得亲自试试。
再说开铺子也没那么容易,一是得有本钱,二是得有合适的人管理,再一个最重要的是得看李婶的意愿。
这事就得以后再慢慢说了。
等他回了家,邱鹤年也回来了。
他把那些弓箭之类的东西送还给了刘猎户,当然也把二喜还了回去,给清言弄得还有点舍不得,临走之前给二喜随身带了一包剃下来的肉骨头。
借了人家东西也不白借,邱鹤年还给刘猎户带了几条鱼和收拾好的半只野猪,老刘头说啥让他拿了一大篓子他媳妇晾的豆角干,还有一小包风干驴肉。
剩下的猎物还有一头鹿、大半桶鱼、一只兔子,和半只野猪。
这头鹿是要卖掉的,当时猎捕到时,邱鹤年趁它刚没气,把鹿血放了出来,单独带着冻上了。
鹿比狍子可值钱多了,县上和镇上的员外老爷们最喜欢这东西,就算卖给饭馆,也能赚一笔好钱。
鱼留了六条就足够吃了,开春雪化开就放不住了,剩下的七八条也卖掉。
至于野猪和兔子,就留着过年自己吃。
邱鹤年以往每年上山,几乎把所有猎物都送人了,今年有了小夫郎,才给自家留了这么多。
下午又把家里收拾了一遍,脏了的衣袍洗了晾上,再做饭吃饭,一晃,一天就忙过去了。
晚上睡觉前照例读《山河记》,这本书眼看着就要读完了。
清言第一次在这种时候溜号。
白天忙起来不觉得,晚上夜深人静时,他才感觉到,他和邱鹤年之间相处的氛围,好像和之前有了微妙的变化。
这种改变从昨晚的谈话开始,是两人开诚布公后的心理转变不知不觉促成的。
清言更加心疼邱鹤年,却也因为昨晚自己的大胆和主动,而感到一点尴尬和羞赧。
其实他并不是有多看重那种事,想是想的,但也不是非有不可,他知道就算不真的做,也有其他可以获得快乐的方式。
但寻常夫妻夜里关了灯,隔三差五的亲热实属正常,这也是维持夫妻感情的一种方式。清言之前是觉得,两人婚前见都没见过,更谈何感情,这事也不做,时间久了,兴许要出问题。
不过现在事情弄清楚了,清言就想,既然不是因为不满意他,那就什么都好说,有问题两人一起慢慢想办法解决,实在解决不了也没关系,他们在感情上亲近,互相扶持好好过日子也行。
不过,清言心里其实还有个问题想问,但昨晚他实在没好意思开口。
如今夜深人静,他更想知道了。
如果他们一直都找不到解决办法,清言想,至少那唯一的一次,他希望这个男人在自己身上得到足够的满足。
于是,他到底还是开了口,轻声问道:“鹤年,那晚你快乐吗?”
那晚快乐吗?
黑暗中,邱鹤年一直睁着眼,听着躺在一张床上的小夫郎辗转反侧的动静,并没有睡。
闻言,他闭上眼睛,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不自觉地回想起了那一夜,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几个字,红、白、暖、嫩、软、香。
红的是喜服和红烛,白的是皮肉,暖的是体温,嫩的是……,满帐的馨香,淡淡的酒味,还有热烫的腥。
过了一会,清言听见身边的男人发出一声轻轻的“嗯”。
第17章 卖钱啦
第二天,清言去李婶家扫院子,笤帚还没拿起来,李婶已经高兴地开门招手让他进屋了。
清言纳闷地随她进了屋门,去了以前他很少进去的里屋,就见里屋炕上放了个大竹篓,里面围了一圈厚实的小褥子,有叽叽喳喳的叫声传出来。
炕烧得很热,热的他直冒汗,赶紧把毛帽子和棉手闷子都摘掉了放一边。
李婶爽快道:“之前说要给你小鸡仔,这两天陆陆续续都破壳了,你来自己挑!”
清言惊喜地探头往里面看,就见鹅黄色的毛茸茸的小鸡仔挤挤挨挨地在那棉垫子里来回走动,偶尔低头吃几粒小米,足足得有二十多只,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
清言站在炕沿边看边搓手,越看越欢喜,挑了三只放进了李婶给他的篓子里,李婶无奈地别了他一眼,又抓了六只放了进去。
清言连忙阻拦,“别别,婶子,孵小鸡可不少挨累,白天黑夜的炕都得是热的,您这得忙活了大半个月了吧,再说鸡子本来就贵,我可不能拿这么多!”
李婶拍了他胳膊一下,道:“你个孩子,说把我当亲婶子,还跟我这么见外,说让你拿着就拿着!”
她嘴里说着埋怨的话,脸上神情却笑意不减,这鸡仔来的确实不易,起早贪黑地烧炕,煞是熬人。
送隔壁这两口子东西,她本就不图什么回报,何况这两孩子也总惦记着她,给她送这送那,帮她干了不少活。
但不用她说,清言就能体会其中的不易,李婶送得格外甘愿,她是打心里觉得,这是个会疼人的贴心孩子。
她这么说,清言就只好收了。
李婶这下满意了,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你兰姐过两天要回来,到时候你和鹤年过来一起吃饭。”
清言没立刻答应,他沉吟了一阵,道:“婶子,还是不了,兰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们一家人好好团聚,我们就不打扰了。”
李婶说:“没事,你们又不是外人,兰子一直把鹤年当弟弟的,她也想见见你呢。”
清言坚持,“兰姐夫这次也会来吧,咱两家关系好,但鹤年到底是外男……。”
他没往下说,但李婶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她女婿一年来不了几次,和鹤年不熟,到时候要是多想就不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婶不由得眉头微皱道:“是我糊涂了,还是你想得周全。”
清言笑着道:“饭就不吃了,到时候我抽空来坐会儿,陪兰姐唠唠嗑。”
李婶高兴了,“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清言扫完院子,用棉袄裹着装了小鸡的篓子,小心翼翼拿回了家。
邱鹤年一大早就起来了,这会儿在磨家里的菜刀、斧头、剪刀之类的刀具,用了一年到头都钝了。
清言拿回来小鸡仔,高兴地叫他来看。
家里没有炕,清言就把篓子里也铺了棉垫子,紧贴着火墙放矮凳上。
清言蹲在地上往里看,邱鹤年擦了手,站在他侧后方一起看着。
“这是李婶给的,”清言用手轻轻摸那些叽叽喳喳的小鸡的脑袋,欣喜道:“等明年天热了,就能吃到它们下的蛋了。”
清言的手小而白,手掌心小,手指却纤长,轻柔地抚在小鸡鹅黄色的绒毛上,更显得白皙细嫩。
他蹲在地上,背对着邱鹤年,进屋时已经脱了外袍,脖颈在外面露着,嫩白的一截,身上的夹袄是薄棉的,蹲着的姿态让袄子紧绷在腰背上,腰带下的小腰盈盈一握,明明很瘦,但臀线却饱满而圆润。
半天没听见男人的回应,清言纳闷地回头抬眼去看,正撞上对方幽暗如深潭般的目光。
他没在看小鸡,而是在看自己。
清言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男人倏地别开目光,发出了迟到的一声“嗯”,清言咬了咬唇,缓缓转回头去。
这之后,屋子里沉默了下来,只有小鸡软软的脆嫩的叫声在。
过了一阵,直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离开了屋子,清言才站起身,心脏狂跳地跳到床上,捂着被子哼哼唧唧地来回打滚。
男人刚才的眼神简直像要把他吃了。
中午吃过饭,邱鹤年又去李婶家借了推车,和清言一起去了镇上。
去镇子的路不近,但比上山可好走多了。
清言走一会,坐会儿车,没怎么累就到了地方。
原主的家就在镇上,但清言是第一次来。这里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毕竟战争才结束没几年,北方靠近边境的各地基本都才缓过来没多久,但快过年了,市集还是很热闹的。
清言看哪都觉得新鲜,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而且街上的人脑袋旁边都飘着字,挤挤挨挨的,他看惯了还觉得挺乐呵。
邱鹤年见他高兴到不怎么怕生了,就也没管他,任他在街上来回看。
两人先去了家肉店,寻常摊子只卖猪肉,还有卖羊肉、驴肉的,牛肉几乎是看不见的,为了保护耕牛,官府有明确的禁令。
这家店则几乎能吃的肉都能买到,还有各种熏酱和肉干、香肠卖,是附近最大最丰富的肉店了。
邱鹤年把推车停在店门口,清言看着车上东西,在门外等,他去店里找伙计。
这会儿正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候,在外面晒太阳挺舒服,他眯着眼睛,看着邱鹤年和那伙计说了一阵,然后那伙计又叫来个老板样子的中年胖子,三人又唠了一阵,那胖子就跟在邱鹤年身后出来奔这里来了。
清言跳下车,适时打开苫布,让那老板和伙计看那头鹿。
老板翻着查看了一遍,“啧啧”两声道:“个头不小!”他回身叫那伙计拿了秤杆来,邱鹤年把鹿搬起来挂到秤杆底下的大铁钩子上,这老板虽胖,力气倒不小,红着脸一努劲,硬生生把一整头一百多斤的鹿提离了车板。
“一百四十八斤,算个整,一百四十五斤怎么样?”这老板睨着邱鹤年道。
邱鹤年摇了摇头,“该多少是多少,就一百四十八斤。”
老板也不气,笑道:“行,就一百四十八斤,一斤不少。”
就在这时,他的小眼睛看见了苫布盖着的色彩斑斓的野鸡,那鸡大概嫌闷,正从苫布下伸个头出来看,这老板眼睛一亮,说:“竟是只活的,好家伙,这长得够结实的,毛亮体壮,这样,我多给你二十个铜钱,把这野鸡一并卖我吧。”
邱鹤年看向清言,这野鸡清言本没打算卖,想着养一阵子,但家里有小鸡,他怕野鸡太凶,伤了小鸡仔,看不好又容易飞走,这才不得已卖掉。
邱鹤年说:“二十文不行,这是内子好不容易抓到的,就算是您这样的大店,寻常应该也见不到这种活物。”
胖老板这才仔细看向清言,在看清长相后,微微一愣,又很快看向半张脸疤痕的邱鹤年,再看回清言时,脸上明显露出可惜的神色。
不过他是生意人,来来往往见多了各色人等,见清言脸色耷拉下来了,立刻调整了神色,笑道:“得,野鸡我给你们一百文,以后你们再有好东西就来我这卖,这样行吧?”
清言在心里算了一下,觉得不少,便冲邱鹤年点了点头,这次生意就做成了。
这野鸡卖得是不便宜,不过这胖老板应该还是赚的,现在民间斗鸡的大有人在,恐怕这胖子也是好这口的。
胖老板一共给他们二十五两银子,和两百文铜钱,多出的一百是把鱼也卖了他。
他本想跟邱鹤年要鹿血,邱鹤年说射中鹿的时候是在林子里,不好找,找到时,血都流光了。
胖老板心疼地直哎呦。
等离开肉店,清言偷偷问邱鹤年,为什么不把鹿血卖给胖老板时,对方解释道:“鹿血卖给他不如卖药铺,能卖个更好的价钱。”
等邱鹤年从药铺出来,塞给清言钱袋时,他掂了掂,这鹿血竟也没少卖。
上山这几天着实辛苦,但收入也是丰厚的,要不是眼看着过年了,清言都想再去山上住几天了。
不过想到邱鹤年冻伤才见好的脚,他又觉得两人还年轻,赚钱没必要那么急了。
捂着沉甸甸的钱袋子,清言心情都变轻飘飘了。
他简单算了算,家里床底下本来有十五两银,前几天邱鹤年把年前做的铁器的钱都收了回来交给了自己,整数有八十两。不算那些零散铜钱,加上今天得的三十两银,统共就有一百二十五两银了。
这个数目算不上富裕,但在村子里算是过得好的了,也不怪王合幺一直惦记着那铺子。
本来邱鹤年这几年应该攒了不少家底的,不至于在清言进门时只有十几两积蓄,只是他继承了王铁匠的家产,自觉欠了那兄弟两,便时不时送钱送物过去。
再一个花钱的大头,就是娶媳妇。
清言到现在也不知道邱鹤年到底给了原主继母多少银子,他问都不敢问,怕自己心梗。
买完猎物,夫夫两准备去粮油铺子买些米面粮油和调料,马上过年了,还得再买点鸡蛋、糖块和瓜子花生,再就是买墨汁、金粉和红纸,拿回去写春联。
他们还打算去趟书肆,看看有没有处理的价格便宜的旧书买。
清言正和邱鹤年念叨着要买什么,远远的,他就觉得好像有人在看自己。
大街上的人名简介,比人本身看起来还要更加眼花缭乱。
在那些人名里,有一个名字停留在一处酒肆门前,正随着主人往这边张望的动作微微晃动。
清言在看清那个人名的瞬间,心头一跳,然后回身就跳上了推车往棉被里钻。
正推车的邱鹤年微微一怔,向酒肆那边看了一眼,过往的人太多,他没发现什么不对。
“怎么了?”邱鹤年停下车,轻声问道。
被子里,清言的声音哆哆嗦嗦,“我……我怕生。”
怕生还有时怕时不怕的,邱鹤年:“……。”
远处酒肆门口,原本站在那的人不再迟疑,已经往这边走来,他一身书生打扮,细瘦的身材,面容与清言有两三分相似。
这人,正是原主同父异母的弟弟于清习。
第18章 东窗事发?
清言在被子里听到了停在旁边的脚步声,接着听到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道:“哥,是我,清习。”
躲不下去了,清言咬了咬牙,一狠心放下被子,瞧见于清习正站在推车尾部,正定定地盯着他瞧。
清言尴尬地笑了两声,说:“这天怪冷的,我在被子里暖和暖和。”
于清习见他笑,便也笑了一下,但表情明显生硬,他低下头露出落寞的神情道:“回门那天我以为你会回来的,还给你藏了好吃的……。”
清言想翻白眼,心里寻思,“我为什么没回门,名义上不就是因为你小子吗!”脸上他却挂着温和的笑意客气道:“你这次县试考得怎样?”
于清习却摇了摇头说:“我没去参加县试,父亲说今年去怕是浪费盘缠和粮食,不如再准备一年,牢靠了再去。”
清言早就怀疑连这个去县试的借口都是假的,事情懂都懂,但说明白就难看了。
闻言,清言简直想给这个糟心的便宜弟弟一榔头,他赶紧回头去看车头处看着这边的邱鹤年的脸色,果然,对方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于清习却还没完,竹筒倒豆子似的接着道:“父亲是在骗你,他就是不想让你和那个人一起回家……。”
“怎么说话呢!”清言呵斥了一声,神情严厉,“什么那个人,那是你哥夫,我刚就想说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见了人不知道叫人!”
于清习一脸震惊地看着清言道:“哥,你变了!”
清言心里登时狠狠咯噔一下,几乎以为这小子下一句就要说“你不是我哥,我要把你送神婆那挂树杈烧死”了。
于清习却红了眼眶,说:“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娘跟你提这件婚事时,你明明偷偷跟我说你宁可死……。”
“于清习!”清言厉声吼住他,惹得周围过路的人都往这边看来,于清习明显惧怕别人的目光,顿时紧紧地闭上了嘴,用手挡着自己的侧脸。
清言胸口起伏,放低了声音,“你还有什么事吗?”
于清习抬眼看他,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突然流下眼泪说:“我就是个不成器的,根本不适合读书,都是爹一门心思要我学,娘非要我比你强,今年院试你要是去了,肯定能考中的。”
清言静静地看着他哭,等他碍于过路人的目光,而飞快用袖子抹去眼泪时,清言冷冷道:“什么都是别人要你做的,既然你不想去,又觉得该我去,你试着去说服过你爹娘吗?”
这个问题让于清习一下子呆住,顿时哑口无言。
于清习不过是个卑劣的既得利益者罢了,看着哥哥被亏待,心里是愧疚的,可是他又不舍得放弃已经到手的好处。
原主被他母亲算计一事,清言不信他一点不知道,但凡他偷偷提醒一句,原主都不至于走上主动寻死的末路。
清言懒得搭理他,见面这么久,这小子竟然都没发现他和以前的哥哥差异有多大,天天一起生活的人,能忽略成这样,他觉得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清言在车上转了个身,不再看向车尾的人,他冲邱鹤年甜甜笑了一下,说:“相公,我们走吧。”
被于清习这么一闹腾,去采买的好心情都没了。
路上,清言不时偷看邱鹤年的神色,但对方很少喜怒形于色,看着与以往没任何不同,但清言还是忐忑,虽然他打断了那小子的话,但邱鹤年为人敏锐,不知道听出了多少。
他们把要买的都买的差不多了,路过一家卖珠翠头花的摊子时,邱鹤年突然停了下来,弯腰拿起了一只翡翠做的簪子。
小摊子上也不会卖什么太昂贵的物件,这簪子虽然是翡翠的,但颜色浅淡,绿色极不均匀,但好在种水不差,做工也可以,光泽度好,在阳光下也算得上晶莹,有几分剔透。
邱鹤年拿了簪子给清言看,问他,“喜欢吗?”
清言愣了愣,不安的心情突然就云开雾散了,他高兴地点了点头,邱鹤年就问早就站起身一脸热情的摊主价钱,这摊主笑着看着清言道:“小哥儿有眼光,这是我摊子上最好的簪子了,你喜欢,给十两就拿走!”
清言一听,就把簪子从邱鹤年手上拿下来,放回摊位上,话都不说,转身就走。
摊主连忙叫他,“八两总行了吧,八两!”
摊主拍大腿,“六两,六两不能再少了!”
最后,只花了三两银子,成功买下这支簪子。
邱鹤年帮他把簪子插到发髻上,这盈盈的绿衬得清言的脸颊更清透白嫩,简直分不清那肉皮儿和翡翠哪个更细腻透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