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言不解地抬头看着他起身,邱鹤年声音低成了气声,轻叹着说:“清言,你把我绑上吧。”
第二天,夫夫两起的都比平时晚些。
昨天铺子里的活就积攒下来了,吃完早饭,来不及多说几句话,邱鹤年赶着去铺子里了。
清言洗完了碗筷,出去倒泔水时,正碰见隔壁陈玉在院子里晾衣服,清言心情特别好,见了他都能笑得特别灿烂,那陈玉见状翻了个白眼,嫌弃道:“你那是什么神情,笑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清言回屋时特意去照了照镜子,想看看自己笑的是什么样子,结果仔细一看,就发现自己今天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春色,连皮肤都看起来比平日里还要白嫩水润,一副被滋养得很满足的样子。
他不知道自己整个早上都是这样的,邱鹤年肯定注意到了,他有些难为情。
不经意间,清言看见桌子旁一把歪歪斜斜快要散架的木制靠背椅,顿时脸轰的一下更红了。
他捂着发烫的脸,坐到了另一把椅子上,坐下时,大腿根和胯骨酸得他咧了咧嘴。和前两次不同,这次后面倒是不疼,只有一点点异物感。
昨晚,床上没有合适的地方绑绳子,他们就去了地上。
这会儿,清言能看到眼前这把快散架的椅子腿上和扶手上,隐隐约约的麻绳系紧后,反复摩擦留下的痕迹。
清言的体力不好,没几下就累了,腿酸的不行,必须歇一会再来。
这么反复几次下来,如隔靴搔痒,邱鹤年的眼睛都红了,像林子里失去理智的狂暴的野兽一样。
他又失控了,但手脚都被限制着,他只好像被猎捕的困兽般,遵循着最原始的本能动作着。
收拾完屋子,把昨晚换下来的褥单和被单晾上,清言穿上外袍,去了秋娘家,两人一起提了装饭菜的提篮往地里走。
今天轮到秋娘给地里的雇工送饭,清言想去地里看看,便跟她一起去了。
他们两家的地都是老王家祖上传下来的,挨着不远,距离村子大概一炷香路程。
前阵子,几个雇工过来烧了荒,大概拾掇了一遍。
清言这三十亩地虽和秋娘家的相距不远,可田地的天然条件差了不少。
他这些地都挨着山脚,土层浅,没肥力。
秋娘给他找的老雇工跟他说过,这地今年想丰收,去年秋天就该拾掇了,该用的肥料都早早用上,还应在冬天来临前引水把地彻底灌溉一遍。
今年想种的话,倒是也能种,只是播种后再去施肥灌溉,效果就大打折扣了,就算作物秧子长得高高大大,结出的穗粒也不会饱满。
清言为这事纠结了一阵子,跟邱鹤年商量了,也听了那几位雇工的意见,最后决定不像别人家那样种稻谷,而是在地里种大豆和红薯,再留一小片地种些小葱、油菜、白菜之类的青菜,这样就不需要自己出去买菜了,吃自家的就行,多的还可以摆摊卖出去。
这些作物都很适合在贫瘠的地里种植,不需要太厚实的土层和太多肥力。
等今年秋天收获了,再去好好养地,明年就不用像今年这么纠结了,可种的作物种类就很宽泛了。
两人到的时候,也差不多晌午了。
四个雇工里年纪最大的看见他们,就招呼其他几人过来吃饭。
秋娘和清言都不是刻薄的人,种地是个辛苦活,吃不饱吃不好都干不动。每个中午,他们送的菜里是肯定有肉的。
几个人铺了些稻草坐在田埂上,秋娘和清言把提篮上捂着的棉垫子揭开,把里面的菜一盘盘摆出来。
那是一盆五花肉炖白菜豆腐,一盆油汪汪的蒸鸡蛋糕,还有一大盘炒土豆丝,主食是白面玉米面两掺的馒头,也是足足一大盆管够。
那几位雇工看到这饭菜,脸上都挺高兴。
他们坐那吃饭,还不忘客气地招呼两位送饭的雇主,让他们一起坐下吃点。
秋娘笑得爽朗,“我们都吃过了才来的,今天天暖和,你们慢慢吃,吃完多歇一会。”
那年岁大些的雇工,两鬓已经隐隐有白发,他边吃边感慨道:“我们给那么多家干过活,就你和这位小哥儿最实在,每顿伙食都好,饭菜送的也及时,到了还是热的,人也客气周到。”
清言也笑道:“我和秋娘没法天天在地里,这几十亩地将来的收成,还不是得全靠你们嘛,那我们不得多溜须溜须你们呀!”
几个雇工被捧的心花怒放,一个年轻些的雇工一拍大腿说:“这位小哥儿是明白人,我跟你们说实话,就算主家有工夫天天看着,这地里的活每天干多干少、干好干坏,也没那么好分辨,怎么干那还不是由着我们吗!”
老雇工在旁边咳嗽了一声,那年轻雇工这才发现得意忘了形,尴尬地忙拍胸脯保证道:“大姐和这位小哥儿放心,就冲你们这天天好饭好菜地供着,我们肯定给你们好好干!”
下午,清言跟着在地里学着干了会儿活,等该回去烧晚饭了,才和秋娘一起往回走。
一路上他都在龇牙咧嘴捶后腰,还不停念叨着“粒粒皆辛苦啊”,给秋娘看得直乐,说:“你这细皮嫩肉的,以后还是就送送饭得了,等天热了,再把你给晒化了!”
到了家,时间已经不早了,来不及炖菜,炒菜一个还不够吃,清言决定做打卤面。他动作利索地把面和好,放锅台上醒着。
又把泡发的木耳切成丝,青椒和猪肉也切丝。
等面醒好了,就擀成薄片,用刀细细切成条,面条就准备好了。
卤子炒好了,邱鹤年到家了,清言才把面条下了锅,等煮得了,两人就在外屋坐下吃饭。
吃饭时,谁都没吭声,只埋头吃。
明明没说话,也没怎么看向对方,可清言的脸还是渐渐地变红,红到藏都藏不住,控制也控制不了。
吃完饭,邱鹤年帮他一起收拾、刷锅刷碗,两人手指尖不小心碰到,清言都觉得跟通电了似的,酥一下,脸上的温度更是一直没下去过。
全都收拾好了,邱鹤年把那把快散架的椅子拿到了外屋,拿出工具修补起来。
清言别别扭扭地坐在旁边看,脸又红了。
邱鹤年抬眸看了他一眼,目光回到手里的活时,嘴角突然弯起来,笑了一下。
清言见了,就捂着脸,趴在膝盖上,好半天都不肯起来。
外面有人敲门,邱鹤年去开门,不大会,刘发和他一起进来了。
今天豆腐坊点豆腐脑了,刘发媳妇让他给这边送一钵过来。
刘发把小钵放在锅台,清言搬来凳子给他,他就坐下一边看邱鹤年干活,一边唠嗑打趣道:“好家伙,这椅子是使多大劲坐的,能坐成这样!”
邱鹤年手一顿,没吱声。
清言脸红得快滴血,忙扭过头去,假装倒水进了里屋。
快散架的不只是那把椅子。
昨晚,清言嗓子里的叫声像珠串断了线,脚趾全都蜷缩起来,浑身绷紧,被颠的骨头都快散了花。
第39章 齐英兰
晚上洗漱时,清言才发现邱鹤年的手腕上是两道麻绳磨出来的血痕,脚踝上也是,看着吓人的很。
他心疼得快要掉眼泪,手足无措地站在男人面前,红着眼眶说不出话来。
邱鹤年坐在床沿,朝他伸手,清言只看着他,不肯过去。
邱鹤年轻轻叹了口气,无奈笑道:“没事的,我都上过药了,过两天就能长好。”
清言还是不说话。
邱鹤年语气温和柔软,“过来,我想抱抱你。”
清言这才往前几步,又乖又软地侧坐到他大腿上,头埋在他颈窝里。
邱鹤年感受着他的夫郎温热的呼吸,和脸颊柔嫩的触感,环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清言嗓子里呜呜咽咽地,说:“是我太贪心了,害你伤成这样。”
邱鹤年低头亲吻他的发,“是我们一起做的事,怎么能怪你,何况,昨晚我很快乐。”
清言闷闷地说,“以后再也不要了,我不想看见你受伤。”
邱鹤年沉默了一阵,没说话。
清言抬头去看他,就见对方正看着自己,目光幽深,喉结滑动了一下,道:“清言,你在为难我,我做不到的。”
那天晚上开始,邱鹤年睡前都要去隔壁的屋子去干会儿活,清言去看过几眼,没看出做的是什么,问过得到的答案是等做好就知道了。
天气越来越暖了,清言把床上的厚棉被换成了薄的,枕头也换成了竹子编的凉枕,换下来的被单枕头之类的,都趁大太阳天洗了,准备在院子里晾上。
他正忙活,院门外有人喊道:“清言在家吗?”
清言忙答应了一声,出去开门。
来的是刘发媳妇和前些日子才嫁进刘家的夫郎齐英兰。
见他正干活呢,刘发媳妇道:“哎,你这晾被单呢,我家也是昨天才洗的,来,我帮你一起弄。”
齐英兰从她身后走过来,说:“大嫂,这两天你干了不少活了,还是我帮清言哥晾吧。”
这小哥儿说话声音柔柔的,看着挺会说话办事儿的,清言笑道:“那大嫂你坐,就麻烦英兰了!”
刘发媳妇就笑呵呵坐到小凳上,看他们干活。
齐英兰长相不算出众,身材纤细,手脚挺利索的,看着在家也是常干活的,清言自己晾床单是稍微费了点劲,和他两人一人扯一边抖一抖,褶子就都抖开了,再晾就好办多了。
这点活很快就干完了,三个人就进屋坐,清言端了花生核桃出来放桌上。
刘发媳妇给清言带了一篮子她晾的土豆干,跟他说,“这是我去年秋天晾的,放水里泡软了,跟五花肉一起炒,好吃。”
清言道了谢,刘发媳妇看了眼她弟媳,笑道:“我们英兰也有东西给你,还不好意思拿出来呢!”
清言意外地看过去,就见齐英兰抿着嘴把一个香包双手递了过来,道:“是我自己做的,怕你不喜欢。”
清言拿过来仔细看,这香包做的颇为精致,天蓝色的缎面上有隐隐的竹叶暗纹,香包口上系了同色的流苏,他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味道不像市面上卖的那么浓到呛人,是淡淡雅雅恰到好处的香味。
齐英兰解释道:“里面放了陈皮和小茴香,可以安神助眠。”
清言感叹道:“你手真巧,这香包做得真好,我很喜欢,以后你和大嫂有空就常来家里坐,咱们没事就唠唠嗑。”
齐英兰笑着点了点头。
今天这妯娌两来也没什么事,齐英兰是从邻村嫁过来的,对本村的人还不熟,刘发媳妇是带他来跟清言多亲近亲近,以后在村里多个能说话的人。
他们坐一起又聊了一会其他的,后来又说到过几天的“满月会亲”。
成亲后满一个月,丈人丈母娘要登女婿的家门,到时刘家得设宴款待,也是件隆重的事。
尽管齐英兰客气地说简单弄弄就好,刘发媳妇还是挺慎重,跟清言商量了好一会席上要准备什么餐食。
下午太阳还没落山时,申玟过来了一趟,给清言带了一篮子刚采的柳蒿芽,道:“这眼看着五月节就要到了,柳蒿芽正是嫩的时候,你下开水里别焯太久,滚个边儿就捞出来,蘸酱吃又鲜又嫩。”
清言接了篮子,把里面的柳蒿芽倒进自家篮子里,就招呼申玟坐下说话。
申玟却不坐,笑道:“家里饭做差不多了,我得回去了。”
清言不放心,想了想还是问道,“最近都还好吧?”
申玟点点头,“你放心,他们娘两最近都对我挺客气的。”
申玟从清言家出来,就径直往家里走。
他进家门时,老王太太正一脸怨气地煮野菜粥,见他进门就狠狠瞪了他一眼,但并没像以前那样开口就骂。
王合幺则躺在他娘那屋的床上,满脸青紫,肿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哎呀哎呀地哼哼着。
他一直没能凑够给钱磊的赔偿,本来在家躲了好几天,昨天赌瘾犯了,去赌坊过眼瘾的时候,跟钱磊找的那几个混混碰个正着,又被打了一顿。
晚上对付着一人喝了一碗粥,家里没灯油了,天黑就躺下睡觉。
王合幺这阵子都在他娘那屋打地铺,今天却跑来敲申玟的门。
申玟还没锁门,出声让他进来。
王合幺佝偻着背,颤悠悠地进了门,带着哭腔道:“我再弄不到十两银,钱磊就要让人打死我了!”
闻言,申玟淡淡道:“不行就把这屋子卖了。”
王合幺急了,“这屋子跟地可不一样,卖了人去哪住?我娘能扒了我的皮!”他往前凑了凑,说:“你明天去跟那个丑八怪借钱,你和他那个夫郎关系好,他肯定多少得借你点。”
申玟说:“我不去。”
王合幺脸色一变,咬着牙说:“申玟,你这是在逼我死,信不信我鱼死网破,今天就对你不客气了。”
申玟回身从枕头底下拿出把菜刀,尽管没点灯,还是能看见刀身上的反光,寒气逼人。
申玟举着刀站起身,说:“行,就按你说的,咱们现在就看看,到底是你死还是我活!”
王合幺浑身一哆嗦,申玟已经朝他快步走了过来,他吓的一蹦,嗷唠一声出了门,哐地把门合上往院门外跑了。
进了五月,身上薄棉衣都穿不住了,海棠、月季还有茉莉都开花了。
清言帮李婶一起去上山采花蕾,趁着花没落之前,忙活了好多天。
这天从山上下来往回走时,路上遇见了刘发媳妇。
李婶问:“这老刘家大媳妇风风火火的干什么去了?”
刘发媳妇脸上喜洋洋,说:“这不我们家英兰最近没胃口,就想吃香蕉,刘财做豆腐出不去,我就去镇上给买回来一大串。”
说着,她还让李婶和清言拿根香蕉吃,这东西不便宜,两人都说啥没要。
清言关心地问,“英兰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闻言,刘发媳妇捂嘴笑了,李婶一下子就懂了,一拍手压低声音道:“你家英兰这是怀上了?”
刘发媳妇点了点头。
清言没弄明白,还在一头雾水地问:“什么怀上了?”
等两个过来人一起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他时,他才后知后觉,齐英兰是怀孕了。
清言一下子呆住了。
跟刘发媳妇分开后,回去的路上,李婶感叹道:“这算算日子,应该是新婚夜那天就怀上了,现在正好一个多月有反应了。”
清言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知道有哥儿怀孕,他还在回想齐英兰的样子,看起来只是比一般男人瘦小了些,皮肤细嫩了些。
清言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他脑中的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都是像一本故事书一样存在的,故事肯定是有详有略的,不可能把细节一一写到。
比如说,他一直根据更秀气的身材和长相,以及穿搭来区分男人和哥儿,绝大多数情况下区分是很明显的,尤其是衣袍和配饰,哥儿大都喜欢鲜亮的颜色,也会在头发上弄些花样,或戴发簪或头花做装饰,也会戴镯子、戒指这类的首饰,男人则不会这样。
但他忘了一点,在这些男子和哥儿刚出生的时候,生理构造上,至少在外表上是完全一样,那到底是怎么分辨性别的呢。
李婶还在感叹刘家老二夫郎怀孕的事,说:“这可是真快,”她转头看了看还在发呆的清言,道:“你和大郎有什么打算,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你们两自家长辈都指望不上了,趁我现在身体还好,等孩子出生了,我还能时不时帮你们带带。”
清言“啊”了一声,脑子里嗡嗡的,磕磕巴巴说了句:“我……我……到时候再……到家了,婶子,我先回去了啊!”
清言一溜烟逃了。
晚上睡觉前,邱鹤年给他读书时,清言还在不时溜号。
直到床帐拉上了,油灯却还没熄时,他才回过神来。
邱鹤年手心里托着个黑色的手镯一样的东西,但比手镯宽很多,也粗很多。
清言纳闷道:“这是什么?”
邱鹤年把那东西放到他手里,说:“小心一点,里面是针尖。”
清言把“手镯”颠倒过来看,果然在里面看见了密密麻麻的针尖,眼睛看着就觉得疼。
邱鹤年的声音响在他耳边,“清言,帮我戴到手臂上。”
清言不解:“为什么要戴这个,不小心碰到会扎破皮肤的。”
邱鹤年摇头,“我试过了,这些针尖排布得比较密实,反而不容易扎到,只有用力捏这个外圈时,才会有刺痛感,但也很难刺破皮肉。”
清言看着他,好像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里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邱鹤年看着他,再一次道:“帮我戴上,清言,”他目光在清言的眉眼和嘴唇上流连而过,来到了他的领口,喉结动了动,他说:“我不想再这样夜夜忍耐过去了……。”
“如果我失控了,清言,”他看着他的眼睛,“你就用力捏下去,不要迟疑。”
清言张了张嘴,低头看了看那“手镯”,猛烈摇头,“不……。”
邱鹤年低下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声音低沉道:“这样做,不是在伤害我,”他顿了一下,如湖水般静谧的眸子渐渐汹涌波动,声音低哑了下去,“清言,你是在救我。”
第40章 孕红
清言本来还在犹豫,可当温热的触感传来时,心脏咚咚咚跳着雀跃欢喜,食髓知味的身体就软成了一滩水。
过程里他也不知道捏了那“护腕”几次,忘情的极乐和疼痛后理智的牵扯,让他反复在天堂和凡间震荡。
平息后,清言检查邱鹤年的手腕,发现还是有些针扎造成的红色出血点,但比绳子磨得要好很多。
邱鹤年帮他收拾好,两人重新躺回床上,一时间还睡不着。
清言试探着道:“今天路上碰见刘家大嫂了,听她说,刘财的夫郎怀孕了。”
闻言,邱鹤年“嗯”了一声道,“这两天有时间咱们去趟镇上,买些补品送过去吧。”
清言点了点头,沉默了一阵又问道:“你想要孩子吗?”
邱鹤年伸手在他头顶抚摸了一下,说:“想要,不过你年纪还小,不急。”
清言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对方,白皙光洁的脊背紧绷着。
“怎么了?”邱鹤年发现他情绪不对,问道。
清言声音很低,却还是勇敢说了出来,他不想让邱鹤年一直抱着虚妄的期待,“我生不出孩子的。”
邱鹤年眉头微皱,他起身握住清言薄薄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打量着他,问道,“为什么?”
清言决定不再隐瞒,他眼眶红红的,“因为我是个男人,不是哥儿,不可能怀孕的。”
一时间,邱鹤年脸上现出诧异的神情,但很快又转变为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来。
清言从小失去亲生母亲,父亲对他不上心,继母不仅对他疏于照料,还异常苛刻,作为这个年纪的哥儿早该知道的东西,他却还懵懵懂懂。
邱鹤年低下头亲了亲清言的额头,充满了年纪稍长的夫君对年少夫郎的怜惜意味,道:“我想要孩子,是因为你我亲人缘都浅,有了孩子,我们就都有了在这世上的血脉牵绊,如果没有的话,也是天意如此,不可强求,有你在,我并不觉得遗憾。”
清言揽住他较粗壮的脖颈,脸颊轻轻蹭着对方的脸,听见邱鹤年在他耳边道:“孩子刚下生时,男孩和哥儿就能区分出来,绝不可能出现错认的情况。”
清言不解地抬起脸看他,“不是看起来都一样,该怎么分辨?”
邱鹤年笑着叹了口气,手掌覆在清言的下腹处,压低声音道:“哥儿在肚腹脐下三指处,有一处孕红,平时是看不见的,但孩子啼哭时,体温升高,就会显露出来,是差不多眼睛大小的一块红色胎记,而男孩是没有的。”
邱鹤年的眼皮垂下,看向被自己手掌心覆盖的柔软肚腹,目光柔软怜惜,“哥儿成年后,这块孕红就不会随体温升高显现了,只有在情动时,才会出现。”
说着,他用温热粗糙的拇指,在那片白皙细嫩、柔软的皮肉上来回缓缓摩挲着,不知道为什么,清言就觉得那处突然变得极其敏感,只几下的工夫,他的眼睛就水润润的,唇微微张着,脸颊红了起来。
邱鹤年探身在他唇上亲了亲,将自己放在他腹上的手掌拿开,垂下双眸,目光停留在刚才遮盖的那片皮肉上。
清言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那里,看清以后,他的眼睛慢慢睁大,充满了不可置信。
在他肚子的脐下三分处,赫然出现了一个竖着的眼睛似的红色胎记,像用朱砂磨成粉细细匀匀地涂抹而成,白白红红的对比,看起来格外显眼。
邱鹤年的目光还在那里,喉结动了动,声音微哑,“你自己没注意到,和你同床时,我一直都能看到。”
“这道孕红颜色这么鲜、这么浓,形状也这么漂亮,”他弯腰在那处印下一吻,感受到这具身体的微微一颤,他抬眸看向一脸呆滞的清言,“这代表着年轻健康的躯体和旺盛的生育力。”
清言眼皮一颤,听见邱鹤年最后道:“清言,毫无疑问,你就是个哥儿。”
第二天,一整天清言都恍恍惚惚的,原来他真的可以怀孕生子,这已经突破了他的认知范围。
清言大概明白,自己穿进这个世界后,他代替了原主的身份,这个世界的规则,应该对他自身进行了某些适应这个世界剧情的改变。
比如说,原主那件不至于让他进入这里就身份露馅的红色嫁衣,比如他一瞬间变长的头发,比如他身上继承下来的那下作的药,再比如……他肚腹处本不应存在的孕红,和身体内部无法得知的其他变化。
清言捂着自己柔软的肚皮,前两次他意识不清,不记得最后的过程了,可昨晚和在椅子上那次,他都记得。
邱鹤年失控的时候根本无法控制自己,而清言觉得自己是男人,就算不注意也没关系,所以,根本没想过去避免这件事。
尤其是昨晚……。
兴许,现在他肚子里就已经有了个孩子了,清言转了个身趴在床上,发出低低的哀嚎,他还是觉得怀孕这事一时间不太好接受。
过了两天,铺子里没那么忙的时候,邱鹤年推车和清言去了趟镇上。
他们去肉铺割了一扇排骨,又去卖果子的店里,挑了一大串香蕉,这是给刘家老二夫郎的走动礼品,都包好了放得了,两人就去街上闲逛。
好久没一起上街了,清言心情终于好些了,到处看看吃吃的,脸上也有了笑模样了。
天越来越热,两人去了成衣铺,清言选了两身薄衣袍,替邱鹤年也挑了两身。
中午就在镇上有名的旺发阁吃的饭,味道是不错的,但钱比在家自己做肯定是要贵不少的。
出门时,清言悄悄跟邱鹤年说:“那道双椒鱼头,我研究明白该怎么做了。”
邱鹤年也低声道:“你喜欢那道菜?”
清言点头又摇头,说:“是你喜欢吃,我见你夹得比旁的菜多,一会去买个胖头鱼头,回家我试试做给你吃。”
邱鹤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笑意,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两人把要买的东西都买得差不多了,就装车准备回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大户家仆打扮的男子走到了他们面前,恭敬地作了个揖,道:“二位留步,我家老爷有请。”
过了一盏茶时间,邱鹤年和清言两人就来到了一个大户人家的会客厅里。
邱鹤年目光犀利地看着客厅当中的一人,说道:“是你。”
清言也朝那人看去,过了一阵才恍然大悟道:“你是十五花灯节时,在隔壁摆摊的货郎。”
邱鹤年道:“那天刘财成亲他也在,是娘家的亲属。”
那三十岁上下的货郎,微微弯腰一礼道,“我姓冯,在家行三,别人都叫我冯老三。”
他旁边的那位五十岁上下的孔武有力的老者道:“冯老三以前跟我的商队一起去过南方,这几年他母亲身体不好了,才只在本地做生意。”
说话这人,正是清言之前拜托过寻找秦凉川的商队领队。
这事,清言在来这里的路上跟邱鹤年说清楚了,邱鹤年听了显然也看出其中有不合理之处,但并没追问,只说到这里看看领队的意思再说。
这领队神色严肃道:“商队基本已准备好,冯老三在我带队出发前来看我,喝茶闲聊时他说,他对柳西村的李喜珍感到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在哪见过,冯贤弟的画画得极好,他当场就将李喜珍的样貌大概画了出来,我看了竟也觉得眼熟。”
清言和邱鹤年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感到吃惊。
李婶年纪轻轻就离开郡上,嫁到了柳西村,照理说和这两人是不会有任何交集的。
说着,那领队就将那幅画找了出来,给他们看,虽然是寥寥数笔,但形神兼备,果然画的极像。
那冯老三走上前,道:“做我这个营生的,记性一直不错,尤其是记人,见过一面后两三年不见,再见我也认得出,但这位李喜珍我怎么看怎么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实属罕见。”
“直到郑兄让我把她画出来,”冯老三看了看那领队道,“我和他才同时想了起来,怪不得我记不起,原来当初,我和他见过的就是这样的画像,它与真人多少有些出入,所以我才没想起来。”
领队道:“三年前,我们曾去过南惠县,那时候当地商人请我赴宴,我当时因为饮食不对,病了一场,所以是让冯贤弟替我去的。”
冯老三接着他的话茬道:“在宴上,我见到了一位县里的主簿,他的名字就叫秦凉川,他听说我从北方而来,就激动地拿出一副画像给我看,问我是否见过画像上的人,说他正在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