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时结果让景长嘉飞快的排除错误,逐渐找到了对的轨道。
在他埋首新世界探索的时候,弘朝那边也即将秋收。
这一年以来,稀奇古怪的农具渐渐多了起来。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琢磨的,都还挺好用。
神烈山上的行云观里,更是堆满了各种农具。
瘦猴推着一个新式的翻车,满头大汗的进了小院:“胖哥,你说这玩意真的能把山上的水往下引吗?”
“要改。”屋子里的胖子头也不抬地说,“我前两日跟着松吾大哥去那边山头测了风速。山垭口风大,可以用风引水。”
山脚下的神烈村土壤贫瘠,又有多户农家的田地缺乏水源。从山上引水,是胖子的一个尝试。
要是成功了,以后他们行云观也不用再去挑水喝了。
而在远离神烈村的南边的雾源县,周贯容正在仔细地记录树苗的生长情况。
这种从海外带回来的树,第一年死了一批,周贯容召集了雾源县的老农来研究为何种不活,又自己没日没夜的守着观察寻找问题,才保住了小批树苗。
这批树苗也还算争气。去年就长得比周贯容都高了,今年已经有两个周贯容那样高。
他依着编号专心记录树种情况的时候,谢自强领着两个人走了过来:“贯容兄弟,你看谁来了。”
他大着嗓门喊人,周贯容扭头一看,就见蔺获与周历雪跟在谢自强身后,正朝他走来。
周贯容有些惊讶:“蔺获?他……他让你出来?”
蔺获指了指周历雪:“路上太远,我接了令送他来。顺道看看你们水师的情况。”
周贯容冷笑一声:“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心。”
他俩说着话,周历雪已经眸光灿灿地扑了过来:“小叔叔!你可还好!”
“家里让你出来?”
“我与爷爷说,读万卷书,当行万里路。”周历雪笑道,“云中殿下极南极北地都去过了,我辈当如是。”
周贯容笑了笑,正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一道耳熟的音乐声。
抬头一看,天上明瓦已亮,出现在画面中心的是一个熟悉的中年男人。
“今日是农业种植课程,我要听课了。”周贯容说,“闲话稍后再说。”
他说完就走到一处开阔地,拿出薄本与用白布包着的炭笔,认真的聆听起来。
长天之下,有不少人只抬头看了一眼,便依然做着自己的事。却也有不少人与周贯容一样,选择寻个地方坐下来听课。
无数或浓或淡的能量从天地之间浮起,又缓缓地汇聚成看不见的河流,朝着明瓦流淌而去。
“宿主。”系统叫醒了沉迷实验的景长嘉,“精神类药剂已经准备就绪,是否现在服用。”
“现在——不,等等。”景长嘉想了想,“暂时不。”
在记忆图书馆里使用精神类药剂,会强制睡眠一整天。他现在人在实验室,一直不起来吴教官估计要把他送医院去。
等他找个机会再用。
而且……他看向模拟试验台上一模一样,但内部结构完全不同的材料,觉得自己距离成功已经不远了。
“你看看这个。”万洛西拿着一沓纸过来,“我把你改良的那个腐蚀剂测了一下,这是数据。”
“多谢师兄,我看看啊。”
景长嘉的声音有些发闷,听得万洛西眉头一皱:“我都答应来帮你了,你可别把自己整感冒了啊!我就说办公室就不是常住的地方。”
“没事,我吃过药了。”景长嘉说,“师兄麻烦你再测一下,这么处理是不是会增加材料脆性。”
“测过,这里。”万洛西扫了一眼,点了点数据,“我看你还是休息一下吧,这状态不太对劲。”
景长嘉以前可不会出现这种遗漏数据的情况。
万洛西有些不放心的又看了他几眼:“你别发烧了吧?”
“没有。”景长嘉摇了摇头。
他似乎真的有些不舒服,说完话又揉了揉眉心:“师兄你说得对,我可能该休息一下。我去吃个药睡一觉,没醒你们也别担心,估计就是太累。这里就先交给你了。”
“快去,你都熬了多少天了。休息几天也不耽误事。”万洛西挥了挥手,“你要制备什么都交给我。”
“都在学生那里,师兄你盯着点。”
景长嘉说完话,拿着大围巾走进小休息室,又原样给吴教官叮嘱了一通,才关上门躺下。
昨天半夜忽然大降温,虽然研究中心的供暖没停过,他一觉睡醒却也莫名感冒了。吃过药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躺下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在记忆图书馆里醒过来时,他都还有些昏昏沉沉。
图书馆里依然安静,呼吸似乎都有一种清凌凌的冰雨的味道。
景长嘉用力抹了把脸。感觉自己清醒了不少,才迈步走进了模拟实验室。他之前实验的东西都还摆在那里,等待他继续开始。
“系统。给我精神类药剂。”景长嘉说,“我要做攻关。”
话音一落,昏沉的大脑骤然一轻!
所有的疲惫被一扫而空,思路再一次的无比清晰起来。
他走到试验台变,拿起材料又转身走向了气相沉积台。
半人高的金属仪器是这次实验的主要材料,它能将含碳的混合气体沉积下去,形成金刚石的基体。金刚石会慢慢地在仪器里长大。
但同时,它还能将很多气体沉积。
比如气化了的腐蚀剂。
景长嘉目不转睛地盯着操作台,手边是三大张的图纸。
一张是之前从星轨列车的芯片里提取出来的电路图;一张是他自己计算的光路;最后一张则是根据雅科夫列维奇的计算,利用生命泉试验机绘制出的光路。
他打算利用钻石结构的特性,让这三张图自己在钻石里生长出来!
金刚石是等轴晶系晶体,因此它的生长会有明显的对称规律。晶体在生长过程中受到腐蚀,晶面就会依照它的对称规律,出现极有规律的凹坑。
只要能控制住晶体蚀像的形态特征,他就能让芯片……自己长出来!
这就是景长嘉一直以来的想法。
金刚石的折射率可以利用,它的特殊结构也应该可以利用起来。
当材料本身具备强对称性时,他为什么就不能让有规律的纹路从材料体内长出来?
银白色的金属仪器发出嗡嗡的响声。
景长嘉坐在操作台前,操作着腐蚀气体依照某种规律,缓缓往下沉积。他的眸光比火焰更炽热。万洛西寻找引入的纳米晶粒已经顺利沉积,并在结构上与杂化的碳原子互锁。保证了材料的韧性后,下一步是压缩到二维结构的腐蚀剂……
一层层元素依照景长嘉的想法,缓缓以原子的状态往已经形成的金刚石基体上堆叠。
原本要一周才能完全长成的晶体,在模拟实验室的加速运算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型。
一个小时后,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晶体薄片,已经静静地躺在了半导体显微镜的检测台下。
“小景教授?”
隐约之间,似乎有人在喊他。
“小景教授?我进来了啊?”
吴教官一边说着话,一边推开了小休息室的门。
门内景长嘉安安静静地睡着,可他的脸色却有些不自然的潮红。
吴教官猛地一惊,几步走到景长嘉身边伸手一探,那温度高的吓人。
“万教授!”他疾步走出休息室叫来了在外面的万洛西,“景教授发烧了,我去买药叫医生,你帮我盯着点。”
“发烧?他昨天不是说他吃过药了吗?”
万洛西也惊了。他早上中午还让吴教官别去打扰景长嘉,结果这人不是在睡觉,而是在休息室里烧糊涂了吗?
万洛西试了试他的额温,滚烫得吓人。
“他这样子我们还是送医院吧!”万洛西说着摸出手机,就要叫救护车。
“别,我联系医生。”吴教官说。
万洛西还想反驳,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不去医院……”
景长嘉似乎被他们吵醒了。
他睁着眼,整个人都是迷糊的,嘴里却还知道说:“不去医院,我吃了药睡一会儿就好了。”
“你睡了很久了,越睡越严重。”万洛西说,“你要是烧傻了,我担不起这个责任的啊。”
“不会傻……”
景长嘉闭着眼呢喃道:“我成功了,它长出来了……”
万洛西侧耳:“什么?”
景长嘉闭着眼,又睡了过去。
夜色已深,玉京最中心处的古朴小院里依然点着灯。
有身着正装的工作人员顺着灯光在走廊上大步疾走,快要靠近亮灯的房间时,他又停下脚步缓了缓呼吸,再次大步走到门边敲了敲门:“大长老。”
房间里的老人戴着老花镜,正在聚精会神的看文件。听见敲门声,他抬起头:“进来。有什么事?”
“大长老,是玉犀研究中心那边的消息。”工作人员走进房间低声说,“是景教授让吴教官递来的消息。”
“哦?”大长老来了些兴趣,“他的研究成功了?”
“成功了。”工作人员说,“不仅仅是半导体,景教授研发出来了一款自生长光量子芯片,用实验室的那台机器,每个小时都能长出一片。”
光量子芯片大长老知道。
这是当前最有可能开启人工智能时代的核心关卡,国内外各个实验室都有团队在研究它。目前的运用方向是光电结合。处理方式是将处理器模块整体拆开,只交给光量子信息传递,别的依然依靠传统部件来达成。
因此在真正需要光量子运算的地方,比如他们的超算中心,量子计算中心,处理器都需要一个屋子来放置。现在光量子芯片的很大一个难点就是小型化集成。
先集成,再缩小。大长老预计这最快也要几十年的时间。
当然,如果全产业集中攻关,或许能加快这个速度。
而自生长的光量子芯片,这可是闻所未闻了。
他有些期盼,又有些忐忑:“文件给我看看。”
工作人员连忙双手奉上文件。
大长老接过来一看,双眼越来越亮。
足以载入手机里的纳米级金刚石芯片,韧性优秀不易碎,还兼具了自修复功能。这基本就将金刚石这个材料的缺陷完全攻克。芯片自己承担信息运算,其信息运算与传递的速度是现在的三千倍……
“好!好!景教授申请研究室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会有大动作!”大长老欣喜地站起身。他浑身的喜色藏也藏不住。
完全小型化集成化的光量子芯片,足以让全产业进行一场彻彻底底的科技跃升!
当初关于研究中心的建设,他们其实是有过争论的。毕竟景教授年幼,身体素质还不好,更别说他只有数学上的成果。突然要转向材料,许多人都有疑虑。
景教授关于空天航空器的设计是绝密,只有大长老与相关研发负责人知晓。
所以大长老力排众议点了头,大笔拨款建设了这个研究中心。
没想到这个研究中心启用还不到一年,就好消息连连!
景教授攻克得了世界上最难的数学难题,果然就攻克得了别的难题!
“景教授现在在哪里?”大长老问。
工作人员面露尴尬:“景教授……住院去了。”
这事儿说来,景长嘉也尴尬。
原本只是个小感冒而已,但在精神类药剂的强大副作用下,他就开始发烧。
可原本……也仅仅只是个发烧感冒而已。
他惦记着把模拟实验室里的实验结果早点弄出来,死活不肯去医院。幸好当初建立研究中心的时候,有在园区内部规划一个小的军医院,吴教官就请了园区内部的军医来给他看诊。
挂了一天水,温度下来之后,军医就让景长嘉好好吃药、好好休息。
景长嘉答应得好,然后转头就加班得浑然忘我。
等芯片的一切后续工作以及测试都做完,各项数据都与预期一致,甚至比预期还好后。景长嘉放心地将资料整理成文件,让吴教官交给组织。
紧接着他就一睡不起了。
病毒来势汹汹的反扑,一烧就烧成了肺炎。
景长嘉在病床上见到大长老,实在是有些很不好意思。
“您怎么来了?”他手上挂着水,只能坐起身问好,“都没人告诉我一声。”
“悄悄来的,有人告诉你还得了。”大长老笑着说,“我就是来看看你。你们年轻人做事,总是容易忽略自己。有些时候放慢脚步休息休息,也没什么。”
“我就是心里着急。”景长嘉笑着道,“胜利的旗帜就在前面,哪里停得下来?”
大长老非常理解这种感受。别说年轻人了,就是他自己在面对重大胜利的时候,也会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他无奈地笑了笑:“下次可注意这点,你老师一直惦记你的身体。”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就转向芯片运用的方向。
“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大长老说。
景长嘉却说:“芯片突破如果无法带动全产业的突破,就没有意义。我只是个研发人员,产业布局了解得并不深刻。这还是得组织上来。”
大长老并不意外他的说辞:“回头我安排人来给你处理,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和他们说。”
“好。”景长嘉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大长老事务繁忙,来看他的时间都是特地留出来的空闲。说完了正事,又叮嘱他照顾身体,随后就带着人步履匆匆的走了。
他一走,病房再次安静了下来。
景长嘉坐在床上,有些茫然地左顾右盼,不知道接下来做什么才好。
他连轴转一样的忙了大半年,现在突然什么都不让他干,浑身生出了一种无所事事的空茫感。
要是家里人在这里,他还能撒娇要个纸笔。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景长嘉一个字都没告诉他们。
现在他一个人呆在病房,隔着病房的窗户,远望着研究中心灯火璀璨的研究大楼。
他只觉得,自己应该在那栋楼里,而不是被困在病床上。
刚有些躁动,吴教官就从门外走了进来:“景教授,你挂着水呢,下床干嘛?”
景长嘉眨了眨眼:“我走走,就……随便走走。”
吴教官一眼就看出来他想做什么:“您消停点吧。明天是小封的休息日,您想想怎么和他说。”
“实话实说,”景长嘉嘴硬道,“他又没办法拿我怎么样!”
小景教授的嘴硬只持续到见到封照野的第一个一分钟。
第二个一分钟开始没多久,小景教授就蔫蔫儿地说:“我也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
之前在记忆图书馆里使用精神类药剂,也就是头痛欲裂二十四小时。谁知道这次叠加上感冒,能一下子都反扑成肺炎。
封照野对他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有些生气,可看着他苍白的面色,又心疼得厉害。
只能心中轻叹着低下头,与他额头碰额头的测了测温度。
这样的动作实在是过于暧昧,鼻尖与鼻尖互相轻蹭,连呼吸都交融。逐渐消散的炽热带着些许的余温,氤氲在双唇之间。于是连快要正常的温度,似乎都重新灼烧起来。
景长嘉睫毛颤抖,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还好不发烧了。”封照野低声说,“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我又预估不了这件事。”景长嘉说,“今天退烧,明天就能出院了。”
“谁说的?医生没点头你就好好住着。”封照野说完站起身,用小塑料碗给他舀了一碗车厘子拿去洗净了,才又坐回床边,很了然地问他:“无聊?”
“一点点。”景长嘉比了个手势,“你来了我就不无聊了。”
封照野轻笑道:“小景教授,你可不能为了出院就这么甜言蜜语的哄骗我。”
可他又确实被这一句话安抚了。只能认命地从大衣的衣兜里掏出了一个崭新的本子与水笔:“给你吧。”
“小封教官,就知道你最懂我。”景长嘉笑眯眯地用车厘子换本子,“这个给你吃。”
封照野都要被他气笑了。
“拿我的车厘子和我交换,小教授你怎么这么会做生意。”
“那我用别的和你换。”景长嘉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我那个光量子芯片组织上决定成立一个新的芯片集团,主要方向是芯片的生产设计与研发。大长老的意思是给我20%的技术股。我分你10%当聘礼好不好?”
封照野心中一颤。
他看着景长嘉明亮清澈的眼睛,拿起一粒车厘子就往他嘴边塞:“不好。这是小景教授自己打下来的江山。你需要人帮你处理这些琐事的时候,可以找我。我安排人给你处理。别的不用给我。”
“那怎么办。”景长嘉笑着也给他塞了一粒车厘子,“很想和你分享这个江山。”
“那就结婚。”封照野借机吻了吻他的手指,“婚后一切都是夫夫共同所有。”
景长嘉收回手:“你太快了,小封教官。一个正规流程都没有,我可不接受。”
他笑完打开笔记本,又问:“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
封照野坐在床边,他扫了一眼自己买来的笔记本,想了想才问:“是量子工作让你对霍奇猜想有了新的想法吗?”
景长嘉摇了摇头:“不是。再猜。”
封照野迟疑道:“新的材料?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过,你算出过一个新的热塑性材料。”
“对啦。”景长嘉抬手就在笔记本上打了个勾。
“虽然还没做出来,但是这是一个非常适合植入大脑皮层的材料。它是一种模拟皮肤。”景长嘉笑着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封照野看着他意气风发的眼睛,含笑问:“什么?”
“我们有了芯片,又有了合适的深度神经算法,还有了可以快速捕捉神经信号的技术。现在我们还有了可以植入大脑皮层的材料……”
景长嘉握住了封照野的手:“小封教官,你再不快一点,新世界就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景教授:怎么有些人,告白都不敢,就敢直接喊结婚?
小景教授:挂了,这种学生必须狠狠挂掉!
凌晨时分,房间里笼罩着一层静谧的黑暗。
借着窗外投来的研究中心那边的点点灯光,封照野一眨不眨地望着床上的景长嘉。
他的小景教授这段时间是真的很辛苦。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说,免疫力也变得弱了。下午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到了晚上却又烧了起来。吃了药之后,才在药效的作用下才在药效的作用下熟睡过去。
封照野坐在病房的沙发上许久未动。直到手机突兀的震动了起来,他才如梦初醒一般地迅速摸出手机,又悄悄起身走到门外。
“二爷爷。”封照野低声说,“您下班了吗?”
“你怎么今天请假了?什么事情一天还处理不好?”封老的声音有些严肃。
封照野小心翼翼地掩上门:“嘉嘉住院了,他没告诉家里人,我不太放心。”
封老知道景长嘉的实验有了突破性进展,但没想到连人都累病了。他立刻问:“医生怎么说?不严重吧?”
“肺炎了,没什么大问题。”封照野低声说,“您现在方便讲话吗?”
封老整理着自己办公桌上的文件,毫不犹豫地开口:“你说。”
封照野迟疑片刻:“我现在申请结婚的话,名下财产是不是少了点?”
封老:“???”
封老疑惑得连文件都不收拾了,他拿起手机确认了一下自己这个电话到底拨给了谁。发现没拨错,更疑惑了。
“你在说什么梦话?结婚?你和谁?”
“这不重要。”封照野说,“主要是财产的问题。”
“这很重要。”封老严肃地道,“你要是敢去玩弄小景的感情,我打断你的狗腿。”
“我当然不会!”封照野忍不住辩驳道,“我从高中喜欢他,到现在已经快七年了二爷爷。我怎么可能会戏弄他。”
封老更茫然了。
喜欢了七年?他怎么完全没看出来过?封照野但凡表现出一丁点,当时去景教授身边的人都未必会是他了。
封老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投入工作,以至于远离了家人的生活而不自知。
他恍然地问:“那你讲什么结婚,又来问什么财产?”
“我想和嘉嘉结婚。”封照野格外直接,“但是担心自己的财产不够。”
“你人都没追到,你就想打申请结婚!”封老简直被他气得一口气上不来,“你就这么戏耍你爷爷我!”
封照野抿了抿唇,又扫了一眼病房。
见景长嘉依然安稳睡着,才低声说:“二爷爷,我很想和嘉嘉在一起,但我又不确定和他在一起,他会不会后悔。”
“你不信任他。”封老说。
“是我不信任自己。”封照野说,“我好像注定给不了陪伴,还会给他带来很大的压力……”封照野停了下来。他有些迟疑,可面对着最亲近的家人,迟疑过后,他还是开了口:“二爷爷,您当年选择不婚,是因为这个吗?”
封老沉默了下来。
他放下了手机打开了话筒功放,才一边整理桌上的文件一边说:“时代不同了,我的人生经历你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但是照野,你的名字是我起的。我给你这个名字,是希望你能长成一个照彻荒野的人。你们年轻人爱说什么太阳、月亮的。人间的火把就很好。你要站直了身体去发光发热。去庇护一些人,做出一些事业。”
封照野安静的听着。
“所以你从我给你起名的逻辑就看得出来,我年轻的时候,对事业的执着远超于对爱情的执着。我选择不婚,不是因为我担心我的爱人生活艰难,会因为我面临种种压力。我只是不想再多一个牵挂。”
封老冷静地剖析着自己:“我需要全情的投入自己的事业。至于老了如何,组织总不会不管我。你们又总不会不管我。我心安理得的当着哥哥家庭的寄生者。”
“不是!”封照野立刻道,“二爷爷,您是我爷爷,是我们家的一份子,怎么会是寄生者。”
“你不要打断我。”封老冷静地说,“所以感情这种事情,你询问别人,没有任何意义。照野,你从来都不是瞻前顾后的人,你现在却会这么问我,我很吃惊。但这也说明了,你放不下。”
封照野沉默着。
他再一次回头看向景长嘉,只觉得他的心上人,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一样。
他连看都看不够,又要怎么做到去放下?
“人生总要做一些取舍。你舍得下,就舍。舍不下,就不舍。”封老说得很轻松,“最终自己要去寻找生活里的一个平衡。不是你一个人的平衡,是你和你的家庭,你的爱人的平衡。”
“我知道了。”
“下次不要问我这么愚蠢的问题。”封老冷哼了一声,“小景已经功成名就,你怎么还好意思请假而不是回来奋斗?”
“二爷爷您说得对。”封照野说,“但我明天依然不会回来。您早些休息,晚安。”
他说完也不给封老再骂他的机会。迅速的挂了电话就推门回了病房。
封照野走到病床前,伸出手想再探一探景长嘉的额温,手刚贴上去,就被人猛地握住了。
景长嘉抓着他的手腕,睁开眼安静地看着他。
夜色已深,微弱的光源只能照亮他们的轮廓。
封照野躬身站在床边,任由景长嘉打量。
“小封教官,”景长嘉含笑地开口,“谈完心了吗?”
封照野另一只手替他掖了掖被子,不让自己身上的冷意顺着被子缝隙钻进去:“吵到你了?”
“没有。”景长嘉说,“只是我自己好奇小封教官到底怎么想的。”
“那你可以直接问我,我知无不言。”封照野说着弯下腰,几乎与景长嘉贴在了一处,“我总在想,好像怎么爱小景教授都不够。想给他很多,但好像只给得出那么一丁点。可带给你的负面影响又好像很大,所以我很犹豫。”
“可我也给不出多少东西。”景长嘉轻声说,“你没有时间,我也没有。或许等你四五十岁,你要退居二线,到时候你就会有不少时间。但四五十岁可是科学家的黄金年龄,我只会更加不顾家。这样我们算不算打平了?”
他看着封照野眨了眨眼:“你有高风险,我们实验意外也不少。再数下去,我就要不高兴了。”
“我也会不高兴的。不想听见你讲自己的意外。”
封照野微微探头,很轻地吻在了景长嘉眉心:“但我最大的顾虑,就是不能让你感受到我对你的爱。”
这个吻一触即离,轻得好似蜻蜓点水。反应过来时,就只剩下眉心的一点余温。
“小景教授,好好休息。”封照野笑着站起身,“我可不想等老了在一起回忆,却发现我们第一次接吻,是在病房里。”
景长嘉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封教官,你真的是个榆木脑袋。”
他松开了手重新缩回了被子里:“滚一边去,我要睡了。”
他说完闭上眼,当真不在看对方。
封照野轻笑了一声:“等你睡着了,我就去沙发上。”
这次肺炎连着反复烧了好几天,景长嘉才彻底降下温度,被医生批准出院。
回实验室的时候,万洛西看他的眼神简直就是在看神仙。
“我的天啊师弟,你都病成那样了,晕晕乎乎的爬起来你还能做芯片生成?”万洛西绕着他转着圈的感叹,“你那不是昏睡吧,你那是跑天上去找普朗克补课了是吧?”
“普朗克一听我的问题,就得让我滚出来了。”景长嘉笑着道,“我有个新想法,你是和我一起做,还是继续旧课题?”
话音一落,万洛西的脸色都变了:“你住个院怎么又有新想法了?你先告诉我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