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现代后,我成了学神—— by江雨声
江雨声  发于:2024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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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尔逊凝视着笔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身旁的一位教授却已经嘟囔着放下了笔:“看来只能交给那些几何领域的家伙们了。”
威尔逊听见他的抱怨,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再次将注意力投入到了台上的景长嘉身上。
他敏锐的发现,时隔一年多的时间,他的这位小友不仅仅只是长大了,连报告会的宣讲风格,也保守了许多。那些与极小模型无关的事情,他完全不会展开。
还差一点……
威尔逊凝视着自己的笔记本,还差一些能彻底激发他灵感的东西。
他得再听听wujiu的思路。
在威尔逊重新将注意力投入到论文之中时,后排的褐色卷毛却已经白了一张脸。
他突然发现他听不懂了……他明明看完了景长嘉论文的每一个字,为什么现在反而听不懂了?
他只是记了几个笔记,稍微走了下神,结果台上的内容就好像从教人怎么浇水,变成了怎么用一块木头造出航空母舰。
更让褐色卷毛恐慌的是,前排的教授们居然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他难道真的如景长嘉所说,弄混淆了两个同构几何吗?
不,这不可能。
褐色卷毛捏紧了自己的笔记本,他努力学了这么久,他不可能比一个东方的毛头小子还差!他认真看过景长嘉的论文,他绝对不可能弄错!
一定是因为演讲还未结束。
等到演讲结束,顿涅瑟斯的数学家们就要批评他了!
褐色卷毛神色惶然地等待着最后一刻。
然而直到满场的掌声响起,他听见的唯有赞赏,没有任何一丁点批评的声音!
“……这不可能。”褐色卷毛捏皱了笔记本,转身拔腿就跑了出去。
与他相隔不远的地方,有个戴着帽子的少年人侧头看了一眼。他看见了那一头标志性的褐色卷发,顿时露了个满意的笑:“蠢货。”
虽然现在教授们探讨的问题,他也听不懂了。可他至少不会对着自己都没弄清楚的问题,就急急写一篇论文出来证伪。
这显得幼稚又愚蠢!
厄尼斯得意地扬了扬头,随即他动作一顿,又猛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拉低了帽子,遮住了自己灿金的头发。
一周后,顿涅瑟斯的世界数学家大会在一片盛大中拉下了帷幕。
此次数学家大会邀请来的两百多位嘉宾里,有二十多位各种顶级奖项的获得者。七天一共展开了一百多场大大小小的学术研讨。这在最近几十年中,都算得上是罕有的盛事。
连麦迪南对此都有些得意。
但更令他得意的,还是景长嘉在最后一天与他签订了聘用合同。
这个数学界横空出世的天才人物,果然还是拒绝不了他们顿涅瑟斯的邀请。
他亲自将景长嘉一行人送至了顿涅瑟斯的机场,倾身拥抱住他盼了快两年的新成员:“感谢你为顿涅瑟斯增添的荣光。秋季学期九月开始上课,我在顿涅瑟斯等你。”
“我一定准时赴任。”景长嘉反手抱了抱他,“九月见,麦迪南先生。”
七月的天空清朗而澄澈,巨大的白色铁鸟划破层云,缓缓往大洋彼岸飞去。
十二小时后,白色铁鸟才在玉京的机场落地。
整整十二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即便是乔联带着的精力充沛的学弟学妹们,此时也一个个蔫头耷脑,没了电量。
路乘川安安稳稳地把景长嘉带回玉京,已经松了好大一口气。此时见状,就让接他的司机把学生们送回校,他自己跟着接景长嘉的车走。
夜色深重,路乘川上了车就有些疲乏地揉了揉眉心。
“师傅,麻烦你先把路教授送回去。”景长嘉说。
路乘川一听,连忙要阻止。景长嘉直接按住他的手:“老师,你可别不服老。年龄上来了,精力可不比我们这些年轻人。该休息就要休息。都回家了,你也可以放心了。”
“还不是你前两天昏睡了一整天,把我给吓着了。”路乘川想到那个场景都没好气。
虽然景长嘉做完了学术报告会,就告诉过他,他熬夜做了点工作,太累了要回去呼呼大睡。可对着一睡就是二十四个小时的景长嘉,路乘川还是吓坏了。
要不是跟着他们的司机是军医出生,经验老辣的判断出景长嘉就是在睡觉,路乘川都觉得自己或许已经六神无主的去找相关部门了。
“是真的熬过头了,又担心报告会做不好给您丢人,搞得一直没休息好。”景长嘉讨饶地笑了笑,“以后不会了。”
路乘川根本不信景长嘉嘴里的“以后不会了”。这孩子从来说一套又做另一套。
可再不信,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总不能压着孩子睡觉吧?牛不喝水还不能强按头呢。
没辙。看着这人就心烦得很。
景长嘉哄完路教授,把人送到家门口后,才又转道往自己家去。
他回家时,已经晚上十二点。景家父母知道他今天回来,就都还在客厅等他。
一听见开门声,景妈妈就迎到了门口,见着景长嘉就是一叠声的“吃了吗?”“饿不饿?”“累了吧?厨房里有饭菜给你温着”。
景爸爸跟在后面说:“要是不喜欢就和爸爸说,爸爸给你现做。”
景长嘉看着他们关心的神色,难得的生出了一些迟疑。
他牵着景妈妈走到沙发边坐下,又招呼景爸爸也坐。一家人都坐好了,他才说:“我几月份,要去顿涅瑟斯工作。”
景家父母脸色有一瞬间的茫然,可看见景长嘉略有些紧张的神情,他们立刻道:“好事呀!别人家的儿女,去念书就已经很有出息!我们嘉嘉那可是去当老师的!”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念过多少书,可也知道顿涅瑟斯那是全世界鼎鼎有名的大学。是多少人砸破脑袋都考不上的地方。
“所以嘉嘉,你不要有顾虑。爸爸妈妈都还年轻,没什么需要你照顾的。你有梦想,你就去追。”景妈妈柔声说,“你姑姑肯定也会支持你的。”
景长嘉保证道:“我不会待太久。”
“不要想这些。”景妈妈伸手理了理他有些过长的头发,“你就选自己最喜欢的路去走就好。嘉嘉,家人是你的支撑,不是你的累赘。爸爸妈妈只求你过得健康快乐就好。”
一家人凑在一起,温声慢语地说了很多话,才各自回去休息了。
景长嘉没什么睡意。等父母一休息就溜进书房里将数学家大会收到的有意思的论文整理了出来。又趁着思维活跃,将这几天的灵感也记录在了本子中。
工作一开始,似乎就有些停不下来了。
等他告一段落再抬头,天边竟已经有日光破云而出。
这时间不早也不晚,现在去睡觉似乎也有点不合适了。景长嘉想了想,干脆道:“系统,弘朝那边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夏耕刚过。”系统说,“需注意除虫与除草。”
景长嘉沉吟着点了点头。
他的视线略过了书柜与书柜上摆着的一系列摆件农具,他取出其中一件,对系统道:“那就直播一会儿吧。”
弘朝连日的阴云终于随着一场暴雨而消弭。
重新明亮起来的天空上,明瓦也跟着亮了起来。
他们一抬头,就见到了好几日未见的云中郡王。
郡王手里托着一辆耧车,就如同先前给他们讲代耕架那样:“四年过去,经历了春耕夏种,改良的耧车你们应当已经习惯了。那么我们今日的课程,就从耧车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极小模型的本质,是通过收缩映射这一系列的几何手术,去得到一个等价类中的代表元……”——森理论对极小模型的定义。

明瓦亮起的一瞬间,云中郡王府内的客院顿时热闹了起来。
“纸,纸笔都在哪里?!松长史前日刚拿过纸笔,怎地现在就没了?!”
“不要墨了,碳笔都还有呢吧?”
“桌子搬出来了吗?算了桌面不够大你们都让开,把纸铺地上。别踩着了!”
连刚加入不久的胖子和瘦猴都被支使得团团转。
“松长史准备的农具都在哪里?谁去库房推一辆耧车来。”
“今天殿下既然展示了耧车,估计就要讲力学原理。按照以前的规矩来。就算是手札里有的东西,依然要记录下来,等回了行云观也好查漏补缺。”
“胖子瘦猴你们俩就先听着,不要发问。有什么事情听完再说。”
胖子急道:“今日殿下不讲雷电吗?”
“雷电性恶,殿下一直不主张我们多有碰触。”一个道士说,“先知晓这世界之力,你才有能力去碰它。”
云中郡王府中忙成一团的时候,宫里正在上朝。
今日是个小朝会,是以群臣都在殿内。
天上明瓦转为明亮的时候,杨以恒正高坐在龙椅之上,无所事事地听着群臣争论夏季防涝的问题。
今夏雨水颇多,刚入夏时,就遇到过连绵的大雨。各地都有折子上报请朝廷早早防涝。但户部说自己没钱,工部说自己没人,每每议事都多有推诿。
杨以恒耐心见底时,天上突然传来了景长嘉的声音。
争论的大臣顿时一静,纷纷抬头看向上首的龙座。而杨以恒已经站起身,快步走出了大殿。
群臣毫不犹豫,紧跟着杨以恒走了出去。
天上的云中郡王又在讲着他们听不懂的农具。这些东西对农事确实要紧,可做出来了不就好了?何必还得全天下都学怎么做。
不过讲农具,总比讲政书来得好。百姓善种田,总比善读书好。
户部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又将视线投向工部那位刚刚舌战群儒的侍郎。工部现在没了主事的,如若没有别人,那下一个尚书就是这个侍郎了。
想到这里,他们又将视线转向了杨以恒。
他们的陛下看着天上明瓦的神色无比认真。想来这时候若是云中郡王点了某个工部匠人的名字,那他直接变成工部尚书也未可知。
他们听得无趣,而明瓦中的景长嘉,已经借着耧车讲完了耧字与耧车的力学原理。他放下了手中的改良耧车,正要拆车。
却听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动静。
下一刻,书房的门被用力推开,杨恒快步跑进书房,满脸惊喜:“哥!你回来了!”
景长嘉心里猛地一突。
已经大半个月都没见到自己亲哥的杨恒根本没注意到景长嘉的神色,他几步跑到景长嘉身边:“你怎么回事呀?回来了也不休息?我可要告状了啊!”
他快言快语地说完,一扫景长嘉的书桌,疑惑道:“你在干嘛?”
“小恒。”景长嘉起身伸手压着他的肩膀,带着他往门外走,“我在工作。”
杨恒也是刚睡醒,出门洗漱一看见他哥书房透出的光,就兴冲冲地冲过来了。他身上甚至还穿着睡衣,一头短发也睡得乱糟糟的。被他哥往外一带,他就有点懵。
“啊?”
他回头看了看景长嘉的书桌,终于反应了过来,“我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没有。”景长嘉笑了笑,“但现在我没有空。时间还早,你再去睡一会儿。”
“对你来说已经太晚了。”杨恒压低了声音,悄悄和他咬耳朵,“高三生都没你这么压榨自己。一会儿舅舅舅妈可就要起床了,你自己看着办啊。”
景长嘉把他带到了门外:“马上就好。”
他关上门,重新回到了书桌前,面不改色地动手开始拆那辆耧车模型。
百姓们看着那个冲进来又很快被带走的人,想到他叫云中郡王“哥哥”,心中就有些疑惑。
可耧车到底是关系到耕种的大事,那点小疑惑很快就被百姓们抛之脑后,只管一门心思地去学耧车的构造。
而宫内在杨恒出现的一瞬间,众大臣齐齐一震,随即看也不敢看,直接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天上传来景长嘉平静的声音,听得众大臣冷汗一阵一阵的冒。
怎么回事……云中郡王身边怎么会跟了一个与陛下如此相似的人?!
他们不敢看,可杨以恒却一直仰着头,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天上明瓦。
那是什么人?又凭什么叫哥?
他身上穿的那身衣服……露着胳膊露着腿,如此的粗鄙却又和嘉哥那么亲近……他们住在一起?!
杨以恒只觉一股邪火燎原一般地烧灼了他全身。可同时,心中又生出了一股极深的寒意。
因为他认出来那是谁了。
许久之前,嘉哥给他们展示天上鲛人时,身边曾跟了三个护卫。其中有一人,与他身形相仿。
结果……竟然不仅仅只是身形相仿?
他咬紧牙关死死地看着天上明瓦,双眼血红欲裂。
“哥……”
“景长嘉……”
“景长嘉!”杨以恒怒吼道,“你到底想做些什么?!”
在身边放一个小恒,与他同吃同住,还那么亲密的让他看见……
那个“小恒”,甚至顶着他十五六岁的脸。
在他十七岁之前,他和嘉哥总是很好很好的。他是全天下最乖的弟弟,总是能让嘉哥做成他想做的一切。
可他十七岁之后……
“……你也想杀了我,是不是?”
眼泪从鲜红的眼角一滴滴地往下流。
杨以恒顾不得别的,他猛地往前跑了几步,伸出手就想抓天上的人:“你想杀我,是不是!”
明瓦里的景长嘉温声细语地讲着耧车的结构,一丝一毫地注意力都没有分给他。
“景长嘉!你别装听不见!”
杨以恒像一头孤狼仰天长嘶。
喉头涌起一阵阵腥甜的血气,心脏像是被什么攥紧了,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杨以恒捂着胸口佝偻下身:“你放那么个人在你身边,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他无意识地张大了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保持住呼吸。
“哥。嘉哥……”
“他不要你了。”
耳边突然想起一道声音。杨以恒神经质地直起身:“谁?!谁在说话?!”
跪倒在地的大臣们心中惊疑,只能把头压得更低。
“谁!出来!”杨以恒双眼瞪到极处,惊惶地扫视了群臣好几眼,才突然反应过来,他耳边响起的是蔺获的声音。
蔺获今日根本没有上朝。
“是你让我听见的?!”他抬头看向景长嘉。
云端之上年轻的郡王爷已经放下了手里的耧车。那些零碎的部件飘在他身边,他垂眸安静地看着一切,又似乎万里山川、江河故人,都不在他眼中。
杨以恒用力撑直了身体:“你在报复我。你也会用这种你看不上的手段报复我。”
他用力抹了把脸,随即竖起耳朵,想再听见一点别的。
哪怕是对他的嘲讽,也是嘉哥对他的回应。
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
杨以恒压下喉中涌起的血腥,又道:“今夏雨多风急,好些个郡县都报上来担心今夏有灾情。你那般在乎你的百姓,你便不管管吗?”
天上的云中郡王闭上了眼,他似乎很疲惫,又似乎是单纯的不想听。
杨以恒绷直了身体站着。明明不想露怯,浑身上下却止不住的发抖。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嘉哥再次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与他总是不太一样的。
嘉哥眼睛的颜色比旁人都要更浅一些。像是进贡给宫中剔透晶莹的琥珀,又像是夏日璀璨的阳光下,清澈透底的溪流。
那双眸子被阳光一照,就会透出些金色的光泽。就好似把天上的阳光都储存了起来似的。
杨以恒一直觉得,那是全天下最温暖的的眼睛。
他从没有想过,这双眼也有那么冷漠的时候。
他看向他,眼里却丝毫没有他。
他的嘉哥只是拿起了漂浮在身边的零件,再次将它们组成了一辆耧车。
“——今日的课程,就到这里。”
随着道别的话语,明瓦毫不犹豫地黑了下来。
心脏再次被人用大力攥紧,杨以恒痛得一个佝偻,强压下去的痛苦再也忍受不住,鲜血一口接着一口的喷涌而出。
恍然之间,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也是跟着嘉哥去京外治理过水患的。
那条决堤的河奔流不息,沿途摧毁了数十座村庄。百姓们被泥水淹没,侥幸活下来的人早已瘦成了一把骨头。
他看见着他们,只以为看见了一座座活着的骷髅。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是以从未有大官敢在灾情最严重的地方停下来指挥救人。
可他哥就敢。他哥甚至敢带着身为太子的他停在那些地方。
救灾的每一天,他哥都冲在最前方,而他每一天都跟着在担心受怕。
怕什么?现在似乎已经想不起来了。
只是他突然想起,曾经的某一天,嘉哥也是那么按着他的肩膀,把他带到了治理一新的河边。
那条河顺着河道奔涌,再也看不出肆意决堤的模样。
“阿恒你看,百姓便如这条河。”嘉哥按在他肩上的手温暖极了,“我们就是修河道的人。”
他这般告诉他:“治天下犹如治河。河床太硬,河床太浊,都留不下什么活物。而河堤太厚、或是太侵占河床空间,河水迟早也会奔涌泛滥。河若是没有了水,也就失去了作为一条河的身份与意义。”
“河道有水,才能叫河。”
“而百姓若河,要施以宽容、告知方圆。若是过于严苛、过于死板,生命自然也就如这水一般,自会寻找别的出路。”
杨以恒看着那条河,许久后才转过头看着景长嘉点了点头。
他从没有告诉过景长嘉,他那时候在想什么。
他想:幸好我们不是河中人,不必受这流离之苦。

景长嘉冷着脸坐在书桌前。
他把脑海中的思绪全都理顺后,才开口道:“系统,小恒的脸有没有播出去?”
“没有得到宿主嘱咐,所以没有进行过马赛克处理。”系统说。
景长嘉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唇。
没有马赛克,那就是他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是他大意了,以为这个点根本不会有人醒着。
窗外天色已亮,时间却还未到早上五点半。景长嘉侧头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直到屏幕上的数字变换,他才再次开口:“系统,能和弘朝对话吗?”
“宿主,根据本系统对你身、心与精神状态的分析,在此建议你先休息。”
系统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景长嘉没有说话。
早上六点他父母就会起床。虽然景家餐厅不做早餐,但这么多年景家父母都习惯了自己亲眼盯着店里新鲜原材料入库,所以他们每天很早就会去餐厅。
小恒今天要回学校上晚自习,刚刚又醒过一次。如果作业多,按照往常的经验他七点多就会起来。甚至有可能他现在都还醒着……
客观因素看,现在确实不是对话的好时候。
景长嘉翘着二郎腿,双手手指交叉地放在膝盖上:“系统,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系统的声音有些卡顿,“做,不到。”
“不,你做得到。”景长嘉平静地说,“你的全名是万界互通系统。互通是你的基本能力。而作为一个需要以直播形式来获取能量的系统,互交是直播的,也是你的核心能力。”
“另外,声音本身也是一种能量。”景长嘉放下腿站起身,“我说过,我不希望你再有所隐瞒。”
系统沉默了很久。
直到景长嘉起身走出了书房,它才问:“我不明白。”
“什么?”
景长嘉随口反问。
“根据过往资料显示,弘朝战乱对你我双方都是有益的。”系统说,“你为什么想要阻止?”
景长嘉开水龙头的动作一顿:“过往资料?你曾经的宿主?”
“宿主是我唯一的宿主。”系统说,“本结论根据系统在本世界收集的资料判断得出。是以,我不明白。”
“同一个问题,可一可二不可再三。”景长嘉冷声道,“如果你要收集本世界资料进行学习,那你应该牢记坦诚是一切合作的前提。”
“抱歉,宿主。”系统干巴巴地学着景长嘉说,“以后不会了。”
景长嘉听着自己语气的机械音,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系统确实能做到宿主与能量来源世界的两届互通。但每次都将消耗大量能量。”系统补充道,“如果宿主的研究没有完成,我并不建议宿主这样做。”
景长嘉没有再说话。
系统安静地看着景长嘉洗漱。等他走出盥洗室,才又开口:“为什么不选择对我们双方都有益处的选项?”
“系统,在我的价值观里,用万万人的流离失所和尸横遍野才能得到的益处,它不叫益处。”景长嘉说,“你见过战场吗?”
“未曾亲眼见过。”系统说。
“那是一个巨型绞肉机。除了血肉的味道你再也闻不到别的,也看不到别的。”景长嘉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你的鼻子,嘴巴,眼睛里只会有血。你的躯体也不再是你的,它只是这个绞肉机的一部分。”
他轻声关上了卧室的门:“我在北疆当了这么久的绞肉机齿轮,不是为了将我的子民投进去的。”
北疆的风雪俱利,可再利的风雪,都挡不住那些积年沉积的血味。
每一个从北疆走出来的人,都不是走出了风雪,而是走出了遍野的尸骸。
景长嘉闭着眼,他的手撑在门上没有收回。
平静的表面下,似乎有火山正在压抑的喷涌:“让百姓有尊严的好好活,对一个封建王朝来说很困难。可蝼蚁尚且偷生,我们又凭什么为了一己私欲,让想活的百姓去死?”
系统答不上来。
经过它的计算,以宿主现在的身份,如果弘朝陷入战乱,它能获得一整个世界的海量能量。宿主也能出一口气。
但这显然并不是他的宿主想听见的答案。
“如果牺牲万万百姓,能让活着的人过得更好。似乎听起来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我们能么?”景长嘉问它。
“我有我自己的追求。我想做霍奇猜想,想把空天动力系统研发出来,想让我的祖国成为世界科研中心。我担不起另一个世界的责任。”
系统再一次觉得,景长嘉是个好奇怪的人。
在它搭载的出厂资料里,似乎很少有人会认为能量来源世界是自己应该担起的责任。即便他们也在能量来源世界长久的生活。
“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景长嘉低声呢喃,“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
“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
等景长嘉再次从梦中醒来,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
景家父母早已去了店里,杨恒在客厅里静音打游戏。听见门口的开门声,他将头一仰,搁在沙发背上说:“哥你醒了,那我热饭去。”
景长嘉安静地看着杨恒。
他实在和杨以恒生得很像。十五岁的少年人,也是记忆中杨以恒十五岁的模样。
目光安静得犹如一汪深潭,杨恒被他哥看得一愣:“哥你怎么啦?我脸上有东西?我早上打扰你工作给你惹麻烦啦?”
“没有。”景长嘉笑着走过去,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我只是觉得,我们家小恒是个很不错的人。”
“那可不。有我这样的弟弟你要珍惜。”杨恒得意哼哼两声,“冰箱里都是舅舅昨天给你做的菜,都没动。我们俩对付一顿,晚上你就自己点外卖吧。”
马上期末考了,老师们都很紧张。他吃了饭就急匆匆的回了学校。
家里重归安静。
景长嘉在沙发上独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去阳台练了一套剑法平复心绪。
随即他站定收剑,走去书房将房门反锁、窗帘都拉上后,开口道:“系统,让我和杨以恒对话。”
“正在锁定时空。”
随着系统的声音,景长嘉眼前展开了一张电脑屏幕大小的虚拟屏幕。下一刻,勤政殿就出现在了屏幕之中。
勤政殿的偏殿光线昏暗,白日里竟也紧闭着门窗。角落里的香薰炉似是灭了,唯有几盏烛火正亮着。
靠墙的小塌上凌乱的堆积着一些奏折,人却不在。唯有床边有一个身着朝服的身影,那背景莫名熟悉,好像是太医院的院判。
景长嘉眉头微皱,这模样看起来,杨以恒竟似像是病了。
“……短短时日,多次……日后切莫动怒了。”
老院判的声音隐隐传来。景长嘉安安静静的听着,没有出声打扰。
直到那位老院判转过身,才猛地对上他的视线。
老院判浑身一抖,连忙躬身一礼:“云中殿下!”
这一嗓子犹如惊雷,他身后的人顿时站了起来。这一下景长嘉才发现,蔺获居然也在这里。
他这位老朋友贯来冷漠的神色,此时却转为了阴郁。
想到这里是勤政殿,景长嘉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他眉头微皱,冷淡地开口:“其他人都退下。蔺指挥使与王公公留下。”
老院判迟疑地转头,就听杨以恒声音虚弱地说:“都退下。”
殿内的人鱼贯而出,王公公贴心地关上了门后,才对着突然出现在室内的明瓦恭敬躬身:“殿下,您可算肯回来看看陛下了。”
景长嘉平静地扫了他一眼,才对着蔺获露出一丝笑:“你看起来可不太好。”
蔺获也笑了:“你看起来很好。”
“寒暄话以后再说,正事要紧。”景长嘉冲他点了点头,才终于将视线放在了杨以恒身上。
杨以恒看起来确实不大好。
他双眼满是血丝,似乎连起身的力气都不太有了。此时勉强撑着手坐了起来,面色却苍白得厉害。
一见景长嘉视线转来,他就扯了扯嘴角:“嘉哥终于肯看我了。”
景长嘉安静地看着他。直看到杨以恒不安地收起了所有表情,他才开口道:“王公公,我不在的这些时日,你的好陛下都做了些什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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