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现代后,我成了学神—— by江雨声
江雨声  发于:2024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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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件打开的一瞬间,景长嘉猛地坐直了身体。
在邮件列表的最顶峰,一条加黑的粗体字出现在了那里——
麦田奖邀请函。
发件人是:麦田奖组委会。

见信如晤!
第二十五届麦田奖将于2026年3月1日,在库贝纳优美的繆陀河畔,时钟大礼堂举行。在此真诚邀请您与我们一同分享这无限荣光的时刻。
期盼您的到来。
落款是麦田奖主委会与一个龙飞凤舞几乎看不出写的什么的签名。
虽然早已知道正特征域上代数簇的奇点解消足以拿下一个麦田奖。可当它真的出现时,景长嘉也不由得有些不可抑制的欢喜。
这是数学界最顶尖的三大奖之一。是每个数学人苦苦专研也要追寻的目标。是学界内最至高的荣誉。
它就这样在所有热度都消弭后,悄无声息地来了。
景长嘉看着邀请函背景里金黄的麦穗,蓦地以手击掌郎笑一声。
这般欣喜事,当浮一大白呀!
只可惜现在身体不好,不能畅快饮酒。那就该剑舞一曲!
自归来后,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畅怀。想到这里,景长嘉不再犹豫,起身走到阳台,将紧闭的窗户打开一条缝后,拿起那把锻炼用的道具剑自娱自乐的执剑起舞。
道具剑是工业开模制作,虽然并不特别精细,但也绝不粗糙。闪着银光的剑刃穿过窗缝,于窗外无声处截获几片纯白的雪色。
雪花落在剑尖上,还未安定的贴服,便又有一股暖风刮来。于是它们打着旋的飘在起舞之人身边,悠悠然化作点点水滴。
景长嘉微微气喘收剑而立。他环顾四周,只觉剑舞时却没有琴声相伴,着实很不适应。
或许可以再给家里买一把古琴。
他的礼乐都是长公主当年亲自启蒙。虽然这么些年都忘得差不多了,但大抵摸索一番,也能捡回一二功底。
可念头刚转过一圈,就又被他自己打消了。
太忙了,买回来估计也没多少时候去弹。下一次就找个古琴曲播放好了。
他将道具剑放回墙角,又去关了窗,才重新回到书房,准备开始今日的工作。
再一看邮件,在这短时间里却又多了好几封。
「威尔逊:wujiu,麦田奖已经递出邀请函,你是否确认参加?」
「景长嘉:我会去的,期待与您再会。」
「戈麦斯:麦田奖应该没那么愚蠢没有邀请你?」
「景长嘉:多谢您的关心,我已确认受邀。期待库贝纳之旅。」
「基米尔:听闻您已受邀……」
景长嘉挨个回复着邮件,他们几乎都是来与他确认麦田奖之行的朋友。景长嘉熟练地回着客套话,回着回着,一条不同寻常的邮件就被他点开了。
「数学年报主编拜姆林:景!展信安好!听闻你已经将极小量子模型的论文完稿,为何我没见到你的来信?」
呃……景长嘉回信的手停了下来。
这次投稿,他有一些没有对外言谈过的小小私心。既然621所能从他的辛流形里得到启发,那么他相信其他科学家也依然可以。
他们会注意到那小小的与众不同,从而迸发出无限的灵感火花。
可戴理老师亲口说过,年后他们与621所就会有好消息。那么……
「景长嘉:感谢您的关照。但因为数学年报主要关注纯数与应有数学的重要议题。而极小量子模型涉及量子物理领域,因此我选择了其他期刊。期待下次与您的合作。」
他以为拜姆林只是出于交情来问上一句,却没想到拜姆林在收到这封回信后,差点连他的短胡须都气炸了。
极小量子模型也应该是纯粹的数学问题!它既然是几何量子化的问题,就具有最纯粹的几何之美!怎么就不是纯粹的数学问题?
几何可是数学三大核心之一!
该死的!到底是谁夺走了他的又一伟大证明!
数学新发现?他们这两年开始收关于数学各个领域的研究成果。连工程学的论文也在刊登。
世界数学会刊?他们倒是关心应用数学在一切学科里的重要创新与发现。
数学与系统科学报?他们这些年一直欢迎所有与数学有关的研究发现。而且他们的审稿速度也很快……
拜姆林越想越是皱眉,难道景真的投给了数学与系统科学报?凯恩那个老小子也太能憋了吧?
要不要去找凯恩打听一下……
一想到那眼高于顶的老小子,拜姆林摘下自己的粗框眼镜,皱着眉用力擦拭。
而景长嘉在回复了他的邮件后,又回头与威尔逊探讨了一些关于从歧管入手论证霍奇猜想的问题。直到威尔逊要去休息了,他们才停止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的交流。
景长嘉关掉没什么重要信息的邮件,他那篇极小量子模型的论文正安静地放在他的桌面上。
不管是科学还是数学,都没有一步快、步步快的说法。但他私心里,依然想给621所更多的时间。
虽然他理智里非常清楚,那天的学术报告会不少人都举着手机录了像。但为了这小小的私心,他还是没有将论文发上预印本平台,也没有发给任何一个权威期刊。
况且,如果真的要选择的话……
他也不会选择数学年报。
说给拜姆林听的原因是其一,其二则是他相信拜姆林绝不会轻忽自己的论文,或许递交给他的一个月后,他就将在数学年报的年终刊里看见自己的文章。
有点太快了……
像是世界数学会刊就不错,一个季度只发行一刊。而本年度的冬季刊也已经发行,相信下一周就能通过国际邮件送达他的手中。倒是恰合他现在的需求。
景长嘉查了查世界数学会刊的投稿方式,想了想又停下了写邮件的手。
还是下一次回学校的时候,询问一下世界数学会刊是否合适好了。
他关掉文档,拿过自己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看着之前与威尔逊探讨时写下的几个问题,安静地思考了起来。
晚上回到记忆图书馆,他又去翻找了一下关于歧管运用的书籍。安安静静地看了一夜书,第二天睁眼,就看见手机多了条短信。
路乘川也在询问他是否已经拿到了麦田奖的邀请函,并请他今日有空到学校一趟。
麦田奖四年一届,因为它只颁发给年轻数学家这一特性,所以它一贯是数学三大奖里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今年玉京大学受邀的数学家并不少。
虽然路乘川本人并不在受邀之列,但数院有概率论方向与动力系统方向的两位博导,并一位物院天体物理方向的博士乔联得到了邀请。
这几位里,只有那位天体物理的博士乔联还未到四十岁。收到邀请函时,连他自己都分外惊讶。
“小乔来了。”路乘川看着在门口迟疑的人,笑眯眯地招了招手,“进来坐。你们都到了,就只差长嘉那孩子了。他住得远,估计还要等一等。”
“没事,反正今天我们也没什么事。”那位概率论的博导笑了笑,“小乔是不是物院的老师来着,我好像看过你的论文。”
“冯老师好。”乔联拘谨地说,“我在斯院士手下读博,偶尔会去给本科的学生讲讲大物。”
本校博士给本科讲课,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冯老师呵呵一笑:“那就是你了。咱们天体物理的乔联。现在攒攒讲课经验,毕业了刚好直接入职。前年你发在《数学新发现》上的那篇M理论研究很有意思。”
“那篇论文我也看过。”动力系统的博导也开了口,“我手下的博士生要有小乔这么机灵,我做梦都得笑醒。”
乔联呆愣愣地一笑,实诚地说:“我也就是有幸得了斯院士的指导。论机灵还是得看景长嘉。”
可景长嘉那种学生,哪里是做梦就能梦来的?
那得老天爷追着赏饭,从天上掉一个下来。
“说到小景,小乔你那个研究方向和小景应该也有话聊。M理论和霍奇猜想关系挺深。”冯老师说,“所以我们小景呢?都到哪儿了?”
话音一落,办公室里几人都听到了一阵极其嘈杂的声音。像是有无数人涌了进来,将数院办公楼团团包围。这种鼎沸声里,还夹杂了一些电器的嗡嗡声。
几人一抬头,就见窗外不知何时飞起了一架无人机,正对着办公室猛拍。
“怎么回事?保安人呢?无人机怎么能在学校里乱飞!”
路乘川猛地起身,拉开办公室大门走到走廊低头一看,就见楼下密密麻麻的人头,无数的摄像镜头与相机闪光灯正对着他们上方猛拍。
一见有人探了头,立刻有人大喊:“景长嘉!景长嘉!”
“景长嘉在吗?”
“景长嘉方便出来接受采访吗?”
“景长嘉!听说你拿到了麦田奖的邀请函,对于麦田奖你是否有信心呢?”
这可是19岁的麦田奖受邀人!
更甚至很有可能在三个月后变成19岁的麦田奖获奖人!
不拿到他的第一手报道,都对不起他们身为媒体人对新闻的敏锐触觉。
数院寥寥的几个保安根本抵不住涌过来的采访大军。要不是一楼大门得刷指纹进入,现在整栋楼估计都会被记者攻陷。
路乘川看得脸都黑了,倒是冯老师一直乐呵呵的:“我们小景确实受欢迎。”
“这哪里是受欢迎,这是要把孩子架在火上烤!”路乘川怒骂一句,摸出手机就打给了学校的保卫科。
没有什么奖项是万无一失的。就是诺贝尔,都还有黑马冒头。越是颁奖在即,越要低调行事才好。
挂掉保卫科的电话,路乘川又给景长嘉播了通电话。
景长嘉接到电话时,空轨刚好抵达玉京大学外面的空轨站。空轨还未到站时,他就已经听了满耳朵自己的名字。
按开手机,屏幕上的弹窗也用黑体大标题写着《我国19岁青年数学家景长嘉,受邀参与麦田奖》。
看清标题的一瞬间,他就立刻将脱下来的围巾系好了。
正在发愁去学校会不会被堵,路教授的电话就来了。
电话那头的路乘川强压怒气,只和蔼地与他说:“学校现在记者太多了,没办法讲事情。你就先回去吧。回头我给你和另外几个受邀的老师拉个群,你们在群里认识一下。也约一下去库贝纳的事情,你第一次出国参加这种会议,最好还是跟着老师们行动。”
景长嘉从不挥霍任何人的好意。他站在空轨站的角落里笑眯眯地与路乘川讲完电话,才脚步一转又回了空轨里。
可回了空轨,他却没打算回家。
在景家餐厅附近的CBD下了车,他穿戴严实的进了一家地下商超,花了整半个小时的时间挑挑拣拣选好了自己的想找的东西后,就拎着一袋子东西去了自家的餐厅。
早上十点,是一个餐厅没有食客,但后厨备餐已经开始忙碌的时间。
景长嘉熟练的绕到后厨,遇见他的服务生正要开口阻止陌生人进入厨房重地,就听见一身厨师服的老板语气欣喜地开口:“嘉嘉,今天怎么过来了?”
“我有点事情想找爸爸帮忙。”
景长嘉笑眯眯地举起了手里的口袋。

景长嘉从小就很少来家里的餐厅。
一开始景家父母创业时,餐厅只是一个小小的路边摊,他们在那里做铁板烧。火一点、油一烧,烟熏火燎的并不适合小孩。
后来有了门店,一开始也是带着景长嘉的。景长嘉小时候就特别好看,坐在那里就跟个瓷娃娃似得。那时候好多人都与景妈妈说:“要不是你家小孩太漂亮了,我可不进你们店来。”
漂亮又干净的孩子,给人一种这个小小的店铺也漂亮干净的感觉。
但也正是因为太过漂亮,店里正忙时,小小的景长嘉差点在店里被人抱走。从那以后景家父母就将孩子托付给了景家姑姑。
等到生意越做越大,一间小门店变成了一层、两层,乃至现在的三层。景长嘉都很少再来店里了。
景爸爸此时看着他,都有些做梦一样的恍然感。
“这时候怎么过来了?”他有些局促,“你先等等,爸爸换身衣服再出来。”
“别呀爸,这样正好。”景长嘉笑着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我需要你的帮助。”
景爸爸早就看到了景长嘉手里那一袋子土豆,他原本以为是景长嘉买回家的,结果……?
“做什么的?”
“我今天回了学校一趟。这是我们农学院自己研发改良的新土豆。”景长嘉面色不改地说,“但是我同学说,不知道新土豆做起来怎么样,口感如何,所以我想请你帮帮忙。”
“新土豆?”景爸爸眉头皱了起来。
这土豆怎么看都是超市最常见的品种,口感不面不脆,不管做成什么都还算好吃。
“嗯,新的。他们做土豆免疫病的。敲掉了几个基因,但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口感。所以要试试。”景长嘉说,“可我们在学校又不方便,只能来找爸爸你帮忙。”
景爸爸没上过大学,听儿子这么一说,顿时紧张了起来。
“那爸爸要做些什么?要炒好了你再端回学校吗?”
景长嘉麦田奖受邀的新闻发布时,景爸爸早就换好了厨师服开始工作准备,连手机都没带在身上。更别提看新闻。
“不用的。”景长嘉说,“就是希望你能用最简单的烹饪方式,做几个菜。只有一点点的盐和油的那种。”
他当初在京城、在北疆,也教过人该怎么吃土豆。但那时一个人的能力有限,而且他着实不善厨艺。也就只能教大家烤着吃、煮着吃、蒸着吃。更多的也就没了。
今日既然有这么多的空闲,他就想让景爸爸隔空教一教弘朝的老百姓们。
秋收刚过,百姓粮仓富足,又入了冬日,无事可做。恰是研究厨艺的好时候。
弘朝的某些读书人还在为了云中郡王不理他们,朝廷也不理他们,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不能统一战线而愤慨不已,势必要写出亮眼檄文,让所有人都站在自己这边时。天上的明瓦却悄无声息的亮了起来。
这一次屏幕里的人穿着一身雪白,面目如同上次看鲛人那般看不清楚。
只听云中郡王的声音说:“土豆传入弘朝已三年有余。此三年从最初只在京城与北疆试种,到后来推广到江南、西南、福建等地,均有了不错的收成。是以今日,我便请了位食神来教大家,如何烹饪这一新粮种。”
看着明瓦的人们齐齐一惊。
他们早已知道云中郡王来历不凡,可他到底来历有多么不凡?竟然能请来一位神仙亲自教他们做吃食!
神仙居然会亲自做吃食!灶台这等脏污之地,便是那些读书人都不肯轻易去碰的啊。说的是什么……君子远庖厨。想来这厨房,有身份的人都是不肯碰的。
结果今日,云中郡王居然会请一位神仙来教导他们!
可不是说……云中郡王是个目无法纪,戕害百姓的坏人吗?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注意到百姓的苦处?他又怎么会知道粮食又中了多久?
而且在京城与北疆试种……这不是……
这不都是云中郡王的地界吗?
若非云中郡王,还会有谁想到去北疆种粮食的呢?反正他们平日里,是一点都想不起北疆的。那地方穷山恶水还有鬼风,不是人待的地方。
可偏巧第一批种植的地方,就有北疆。
百姓们心中疑惑不已,却见天上那位食神已经动作飞快地将土豆削皮切片,丢进了沸腾的水中。他们立刻收起注意力,开始全副精神地学习起来。
认字这种事学得不好,可下厨这种事,还有谁不会呢?
甚至那茶楼酒肆里的后厨,都拎着锅铲冲出了厨房,一门心思只想学会土豆的做法。
“云中郡王果真倒行逆施。”钱有道冷哼一声,“你不是想学么?学啊!现在就学!我看看哪家闺秀不学管家女红,去那厨间灶台整日钻营!”
“我当然会学!”钱家妹妹挺直了背脊,“我不仅今日会学,明日、后日乃至日后的无数日子,我都会学!”
“只要是云中郡王说的就是好的,不管是何等污秽之物你都要去钻是吧!”
“哥哥是除了读书,万事不过心。云中郡王可说了,他教的是新粮种的烹饪之法。”
“他说,你便信。”钱有道冷哼一声,“这话你拿去爹娘面前说去,你看他们容不容得了你!”
“哥哥你但凡留意这一点你碗中粮食,就该知道那老神仙烹饪的就是土豆。”钱家妹妹冷声道,“连碗中五谷都分不清来处,便是读书做了官,又如何替天下百姓撑腰!”
钱有道的太阳穴一突突的跳,他猛地扬起手,对上妹妹不服气的目光,又恨恨收回手:“我等着你后悔的那天。”
说罢,他转身就走。
“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钱家妹妹看着哥哥的背影,冷冷道,“我也等着你反省的那天。”
钱有道猛地停步,他不敢去看妹妹的眼神,只梗着脖子道:“别以为你读了几天的书,就知道书中之意了。”
一语落地,他大步流星地离开院子,回了自己的房中。
即便门窗紧闭,那明瓦上的声音依然清晰地传了进来。
钱有道心中怒火腾烧。
都这样,所有人都这样。只需要听云中郡王几句话,便都跟随在了他身边。他说什么都是对的,他讲什么都是好的!
可自己费心费力做的文章,被山长批驳得一无是处!山长竟然让他降等反省!
钱有道愤愤想,他明明学业进步巨大,今年初升入竹苑后,也得了许多次的夸奖。可仅仅只是批判了云中郡王,就被山长重新打回了菊苑,要求他从基础学起。
凭什么?
他说的话,他写的文章,又有何不对的!
等到晚间用餐,再看见满桌黄色食物,他顿时就坐不住了。
“这东西尚不知好坏,你们便敢端上桌给儿子吃?”钱有道猛地站起身,“便是吃坏了也无所谓是吧!”
“坐下!”钱家父亲罕有如此凌厉的时候,“晚间我听旁人说你与妹妹的争执,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你当真是读书读得不知所谓了!家中父母谁能害了你!”
钱有道憋着气看着他爹。
钱家父亲用筷子敲了敲碗,一阵清脆声里,他开口道:“这东西已经在京中种植了三年。第一年高门大户强着收,收出了天价。你爹我花了大价钱才在京外找着农户收了一些,自己在家中院落里小心培育了那一院子。你在家中住着,从未留过心。那年秋收后,我研究了一些用它做的点心吃食,给咱们家里赚了不少钱。”
他说着叹了口气,才继续开口:“你读书用的雪花纸,用的松烟墨,都是上好的好物件。没了这东西,你根本用不起。可你还觉得,家中把它做给你吃,是在害你。”
钱有道浑身一僵。
他那愁苦的母亲开口想要说些什么,钱家父亲一个眼神就禁止了她说话。这位在市井里打拼了半辈子的父亲抬头看着自己足够高大的儿子。
他曾经觉得这个儿子是他的骄傲。
但他现在觉得,如果再纵容下去,这个儿子会长成他的耻辱。
“这个粮种是云中郡王从海外寻回,千难万难才带回咱们弘朝。也是供起你这一身高昂开销的家中支柱。你既不知反省,也不知感恩,确实不配吃它。”
“滚下去反省!”
钱有道咬紧了牙关,他愤恨地看着桌上的父母妹妹,许久后才一甩袖子,大步回了房。
院中积雪湿滑,他气得根本不看脚下,几步下去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栽进了一旁的雪堆中。
“啊——”
钱有道倒在雪中,看着天上再次恢复了安静的明瓦,只觉那明瓦存在一日,他就要倒霉一日。
而相距并不遥远的宫中,有人与他一样的姿势,正看着天上的明瓦。
“陛下,您感受过了,就起来吧。”王公公小心翼翼地说。
“太医不是说我热气重么。”杨以恒躺在雪里,“这般祛火,不是正好。”
“您这样子,身子骨要坏的呀。”王公公轻声说,“这天下百姓还指着您呢。”
杨以恒平静地说:“他们指着我?我看他们是指着景长嘉。”
这话王公公不敢答,杨以恒也不指望他答。
他在雪里躺了半天,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要僵了。当年嘉哥在北疆,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是不是日日都这般冰冷僵硬,所以他去了一次镇抚司狱后,就再也不肯理他了。
“他们都指着景长嘉,我也指着他。”杨以恒说,“他怎么就真的能不理我了呢。”
甚至连教给他的关于土豆的做法,都教给了天下人。
甚至比教他的时候还要细致。
嘉哥,这天下百姓到底还是比我更重要了吗?
天上明瓦寂静,无人能答他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出自《孟子·梁惠王上》

景家父母直到店里的客人都走后,才从服务员的闲谈里直到了景长嘉获得邀请的事情。
看着新闻里那人满为患的数学系行政楼,景爸爸顿时想起景长嘉早上说,他回了学校一趟。
他把事情告诉景妈妈,景妈妈顿时坐不住了:“这么多人,嘉嘉不会受伤吧?”
自从景长嘉受了伤,他在亲妈心里就跟个玻璃人一样。更别说现在景长嘉全身骨骼还会时不时的犯疼,景妈妈就更担心了。
她说着话直接拎包起身:“我回去一趟。”
景爸爸也静不下来了:“一起回去。晚上有其他大厨在,不误事。”
两人赶回家时,景长嘉刚练完一套剑法洗了个澡,整个人湿漉漉地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景妈妈一看就皱眉:“又不擦头发,哪里养成的坏毛病。坐好了我去拿帕子,让你爸给你吹个头。”
景长嘉乖乖在沙发上坐下,就见景妈妈步履匆匆地拿出了毛巾和吹风机,景爸爸接过吹风机,景妈妈就把毛巾拢在了景长嘉脑袋上。
她一边给儿子擦头发,一边问:“麦田奖邀请你了,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明年呢。”景长嘉说,“估计二月底和学校的老师们一起飞库贝纳。今天才收到的消息,你们忙,我就没告诉你们。”
“这种大事,你都见到你爸爸了,怎么都该提一下。”景妈妈说,“要给你准备多少钱呢?库贝纳挺小的,但听说他们消费很高。你们这种学术会议出国,对携带的资金有限制吗?”
她回来这一路上,心里想了很多,也悄悄和景爸爸聊了很多。
嘉嘉现在就开始得到国外知名奖项的邀请了,不管他能不能拿这个奖,他的学术才能已然开始显现。
他出国走了一趟,会得到国外研究所的青眼吗?会有厉害的老师想要收他做学生吗?他们当父母的心里是期盼的。
可国外这些年实在是不够安全,他们要支持吗?
可是想想他们看过的网络新闻,他们做学术的好像总是要出国的,有了留学经历回来发展好像都要更容易一些。如果嘉嘉想出国,他们家赚的钱够吗?
他们一路上骄傲又忧心忡忡地想了很久,可回家对着景长嘉,却又一个字也没提。只担心这次出去,嘉嘉的钱够不够啊。
景长嘉柔声说:“别担心妈妈,我有钱。”
“你那点钱哪里够啊。”景妈妈说。
她知道景长嘉得了一大笔奖学金。可在她的认知里,学校奖学金顶了天了也就是几万块。嘉嘉给全家都买了礼物,手里还能剩多少钱呢?
“够的。学校还会报销的。”景长嘉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担心。”
他说着,侧过身,眉目柔和地看着景妈妈:“什么都别担心妈妈。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景妈妈凝视着他,用力擦了一把他的头发:“嗯。”
在玉京大学的强力干涉下,关于景长嘉受邀参与麦田奖的新闻便如同玉京这个冬天一样急速降温。
几场大学后,路边的积雪都能堆得半人高。
杨恒回家的时候满嘴骂骂咧咧:“不是说马路都启用新的自溶解技术了吗,今年怎么还这么多雪堆。”
从学校回家的短短十分钟路程里,杨恒小同学一共摔了十跤,其摔倒频率比分针都更稳定。
景长嘉扫了一眼他的鞋,无奈道:“回校换一双鞋,你那鞋根本不防滑。”
杨恒舍不得:“它好看啊。”
“那就受着吧。”景长嘉说,“你们放寒假了吗?”
“没呢……还要半个月。”杨恒慢吞吞地掏出一沓厚厚的卷子,“周末两天,做这么多。让我死了算了。”
他瘫在沙发上看着他哥:“你别告诉我你已经放假了。”
“小同学,哥哥我可不一样。我开学就没上过课。”景长嘉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熬吧,熬完三年,争取考来做我的学生。”
这话他在医院的时候也说过,那时候杨恒根本没当过真。可现在看着他哥这一路往天才科学家狂奔的架势,杨恒忍不住认真考虑起这个问题来。
“你们学校招老师,不都得博士吗?你要三年念完博开始收学生啊?”杨恒觉得这件事有点夸张了。
景长嘉装模作样地想了想,逗他:“看我们小恒什么时候想考,我就什么时候收学生。”
“那还是算了吧。我才不要当你的学生!我不要学数学!”
杨恒咸鱼瘫软垂死挣扎了半天,只能挣扎着坐起来,拎起自己的试卷:“我去写作业了。”
“去吧。”景长嘉挥了挥手,看着他进了书房,才重新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这一期的《世界数学会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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