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是位疯美人—— by小清椒
小清椒  发于:2024年01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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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赶你的车!”元彻捂着撞红的额头爬起来,“嘶,大人,你都不帮一把?”
“不帮。”沈之屿看他那印堂发红的样子笑了笑,挪到元彻原先的位置坐下。
沈之屿爱笑,也经常笑。
但他的笑通常没几分真,微微抬头勾起嘴角,用那双弧度挑得恰当的漂亮眼睛看着你,既不会过分无礼,也不会让你觉得被忽视,有时候给别人一种背后生寒深不可测的意味,有时候又会给人无限的包容和宽慰,叫你恨不得跪在他的脚下,将你心中最见不得人的秘密倾诉出来。
至于像方才那样发自内心,没有任何多余意味,仅仅是觉得很有趣的笑,却极少见元彻看呆了,额头也没觉得疼了。
自从猜出自己误会了沈之屿和李亥的关系后,元彻心里很开心,连晚饭都多刨了两碗。
重生后,碍于沈之屿,他一直不敢动李亥,只能把姓李的凉在一边装作看不见,乍一看影响不大,但元彻明白,李亥就是卡在他和沈之屿之间的一颗炸\\弹,指不定哪天不小心擦枪走火,就砰地爆\\炸了.
所以,无论之前和沈之屿之间的相处多么和平,元彻心里都是空的,像是踩在翘板上,摇摇欲坠。
但现在不一样了,
如果从一开始,李亥就根本没有和沈之屿间有过几分真情,他们二人之间的合作也仅仅是出于别因,那么,他就是有机会的。
这一次,他会将沈之屿从李亥手中抢过来,哪怕累一点,需要费尽心思,他都甘之如饴独木桥比起断头路,可强太多了。
然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把姓李的做掉。
“阿嚏!”
元彻越飘越远的思绪被沈之屿的一声喷嚏拉回来,天牢在皇城深处,像这种看押要犯的地方自然不会选什么风水宝地,宫中人都对其弃之敝履,宁肯绕路也不经过,没有人气,再加上入夜后寒气下来,比起来时,现下竟然已经冷上了几个度。
“冷?”元彻一边问着,一边已经起身去一旁的箱子里翻找有没有衣物。
沈之屿鼻子嗡嗡的:“不是,可能是昨夜溺水风寒……”
“那也多穿一件。”
元彻找到一件披风,丢去沈之屿手上,又怕他敷衍,重新拿了回来亲手抖来,本就没有什么帝王架子的元彻此时此刻更加将皇帝头衔丢去了九霄云外,满脑子只有“啧啧啧姓李的肯定没这么会照顾人”,替丞相大人盖在身上,再贴心地抚平皱褶,抬起头
阴差阳错,两人的鼻尖骤然碰上。
上一次这么近还是在水下渡气,可水下视线模糊,情形又危机,旖旎的气氛转瞬即逝,和现在没法比!
元彻几乎能数清沈之屿的睫毛。
好长,他想。
他们同时瞪大眼睛,心跳控制不住地砰砰直跳,和马车车轮咕噜噜的声音融为一体,元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吁了一声,下意识想躲,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摔出一个大屁股兜,可怜的马车又是一颤。
兀颜:“陛下,怎么啦?”
元彻:“没事!活着!赶你的车!”
沈之屿比元彻端正许多,没有把自己砸得个死去活来,他只是默默地移开了视线,老僧入定似的。
他在掩饰太平。
元彻看懂了。
沈之屿其实什么都懂,但他不愿意去面对,只想用一件披风牢牢盖住,等什么时候这火灭了熄了,再掀开,至于被灼烧出的伤疤,衣袖一裹,谁都看不见。
等到多年后,一切淡去,这些事情只会被拿出来当做茶余饭后的闲谈,或许还能调侃上两句,说“年轻的时候真是浪荡不羁啊”。
可元彻刚定下心思这一次要把沈之屿牢牢抓住,岂会就这样罢休?
元彻爬起来,在沈之屿面前单膝蹲下,马车内空间狭窄,逼人对视,他大有就此机会咱们干脆敞开了说的意味:“别躲,别躲,正好现在,你听朕……”
马车又是一颤。
元彻:“……”
“陛下!”兀颜喊道,“到天牢了!”
沈之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逃下了马车:“快走吧。”
影十四是在今日清早吃饭时被抓的。
那群鬼戎军下手是真狠,各个都像铁打似的,先是追了他五里地,然后直接突击包围,气都不用喘一口,一棍下来直接敲断了他一根肋骨,麻袋一套,再睁眼就是这天牢里面了。
好歹也让他把那口肉包子啃完啊,真浪费,月钱是这么好挣的吗?
刚感概完,影十四就听到整齐有序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鬼戎军拿着火把呈两列并行而至。
牢门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坐在鬼戎军搬来的椅子上。
影十四对来者的第一印象就是高,他被铁链拴在地上,头都仰疼了,还是没能看见对方长什么模样。
但他知道,这一定就是那位北境来的皇帝了,确实比四大家的那些家主要厉害些,他身上散发的力量很是直接干脆,带着野性,不需要用阴谋和权势来堆砌,难怪能带出鬼戎军那样的军队。
影十四的目光一滑,在见到跟在元彻身边的人竟然是沈之屿时,愣了愣。
稍后,他便将这惊讶吞进肚子里。
他先对沈之屿嬉笑道:“丞相大人好,您长得比传闻中还要好看,杀了你的小婢女我很抱歉。”
然后扭头对元彻说:“陛下既然会和丞相大人一起出现,我想必是活不过今晚了,那我可以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吗?”
“……”
天牢内,一时无话。
鬼戎众军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乐呵的囚犯,心里不由得替他打鼓,元彻很少审人,但只要出现在牢狱内,囚犯定会吓得屁滚尿流,因为元彻不是可以威胁的人,更懒得谈判,在陛下的想法里,如果你不肯说,或者要拐弯抹角,那就是没用的,他从不需要、也相信没用的人口中所言。
就在鬼戎众军认为这家伙会被喂狼的时候,元彻只是舒缓了坐姿。
“说吧。”反倒是沈之屿开口接了话。
此话一出,大家便明白过来,今日陛下只是来撑场子的,丞相大人才是审问的人。
“给我两个包子吧。”影十四立马调转头,道,“一天没吃饭了。”
“我可以给你。”沈之屿道,“但你知道现在该做什么。”
影十四怂了怂肩,说:“大人,我就是个跑腿的,出了情况还得丢命,除了告诉您,您的小婢女确实是我杀的,剩下的都不知道了。”
沈之屿:“知不知道,不是嘴说了算。”
影十四嘿嘿笑了两声。
“谁指使你的?”
“大人这不是为难我吗,我是杨府的暗卫,自然是得了主子们的命便杀谁,但至于是哪一位主子,我就不得知了,消息是从上头传来,这一年到头,像我们这种人也就能在除夕夜的晚宴里远远望一眼主子。”
“你这个回答……”沈之屿道,“不如不说。”
影十四脸上的笑容不减,似乎打算就这样答非所问地和沈之屿耗下去,又要开口,忽然,“咻”地一声袭来。
影十四先是感觉到右眼一片红色,才有尖锐的痛传来,他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只能痛苦地卷缩起来,遏制不住的呼痛声从喉咙里面发出。
元彻手中把玩着一只巴掌大小的袖弩,是他进天牢时从一位鬼戎兵手中顺的,做工很是精巧,其中,弩中的箭已经射\\出。
“影十四……是叫这个名吧?”元彻用指腹抹了抹还在发热的弩口,站起身。
他一起来,所有人都跪下了。
除了沈之屿还坐着元彻抬手让他别动。
元彻将袖弩随便扔回给一位鬼戎兵,走到影十四面前,影十四欲拉远距离,却被元彻一脚踩在肩膀上,发力往下压,直至压得他完全趴了下去,被射穿的右眼抵着地面,血水汩汩往外流。
也就得是暗卫才能承受,换做普通人,估计已经被踩死了。
“丞相大人问话。”元彻沉声道,“要好好答,懂?”
影十四疼得浑身痉挛,他咬紧牙齿,不住倒气:“是……”
元彻这才挪开脚,回到位置上,冲一旁的鬼戎兵扬了扬下巴。
两位鬼戎兵领命,迅速前去将影十四拖走,卓陀早就得了令候在一旁,听到消息连忙提着药箱赶来,将影十一脸上的伤包扎好,暂时止住了血,再搬开他的嘴塞进一颗止疼丸,不让他在这时候就晕死过去。
趁着这个间隙,元彻招来兀颜,从他衣兜里扒出一张手帕,沈之屿干净的衣袖上沾了影十四飞溅过来的血珠,看着不好看,元彻先用手帕将沈之屿衣袖上的赃物擦去,再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最后还给兀颜。
兀颜:“???”
影十四再被拖回来时已经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整个人像是掉了一层皮,身上的囚衣染红了一半,人也老实安分下来。
“你若配合,或许会留你全尸。”沈之屿轻声道,“可你若执意浪费时间,让人生不如死的方法多的是。”
影十四低头看着地面,点点头。
“既然想不起来,那本相就提点提点你,杨氏行事向来谨慎,用狼群的撕咬来掩盖脖子上的勒痕,太笨了,不像是他能做的事。”
影十四把头更加埋了下去。
“但若是有第三人要越过杨氏来勾结到你这种家养暗卫,也不太可能,所以,这件事情杨氏是知情的,默许的。”
影十四后背出了冷汗,他抿紧了嘴,止疼药丸仿佛失了效,伤口疼得厉害。
“所以……”
话音没落,影十四猛地抬头,两件事情发生在同一瞬间,影十四差点脱口叫他不要说了,沈之屿则望向元彻,轻声道:“陛下,臣有些不舒服,可否去帮臣将家里的药带来,那地方是您放的,别人都不知道。”
影十四难以置信地望向沈之屿。
“啊?”元彻差点没有反应过来,稍后,似乎从沈之屿眼中看懂了什么,“哦……行。”
影十四就这样愣愣地看着元彻带走了所有鬼戎军,眨眼间,天牢里就剩下他和沈之屿两个人。
沈之屿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现在可以说了吧?”
影十四:“我,不知道你要我说什么。”
“你方才没有说一句实话。”
此话一出,影十四脸色全白了:“你没有证据……我不会承认。”
“四大家联合李亥,杀死盈儿,绕了这么大一圈,不就是想要把我引出来,让你带话给我吗?”沈之屿见他还在退避,怒了,伸手卡住他的脸,让影十四直视自己,厉声道,“怎么,我现在来了,你又不敢说了?”
丞相大人虽终日病气缠身,力气并不小,影十四失了反抗能力,眼睁睁地看着包扎好的伤口重新涌出血,血水顺着脸缓缓流去丞相大人手上,染在陛下替他擦干净的衣袖。
沈之屿其实根本不在意赃物。
影十四觉得就这样死了也好,他闭上眼睛,却在最后一刻听见沈之屿在他耳边笑道:“你认为,杨伯仲能威胁你的,我做起来会很难?”
影十四终于崩溃了。
“不……不!我说,我说!你不要动她们!她们是无辜的!”影十四挣扎出沈之屿的制约,呼吸急促,“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这才乖。”沈之屿走回椅子上坐下,“时辰还早,细细讲吧。”
同一时间,温子远一身青绿色官袍站在温府大门口,面无表情地眺望着皇城,
他赶走了旁人,只有耶律录才能提着灯笼走来。
温府不如丞相府气派,温家也世代敦厚,既不与世家争名逐利,也不逆流而上,去做那滔滔江水的先锋,只想家人团聚,好好活着。
府前有一颗海棠树,是温子远的父亲亲手种下的,如今种树的人不在了,树还好好活着,树枝上长满了花苞,等到四月,便能花开灼灼。
耶律录轻声道:“终于明白沈大人是自愿入局的了吧。”
温子远回头看他:“你没必要特地来提醒我。”
“沈大人和陛下去审影十四,此时或许已在天牢了。”耶律录放下灯笼,“这大半夜的,在等什么?”
温子远瞥了他一眼,没回答。
远处,一个身影在黑暗中走近,在距离温府十步之外地地方忽然跪下:“草民牛以庸,愿为丞相大人洗清世家党派!匡扶盛世!万死不辞!”
“牛以庸,你来得太晚,我哥现在已经没空见你了。”温子远抬脚跨出大门。
牛以庸再拜:“丞相大人既肯设谈,定不会就此罢休,丞相大人需要草民!”
“倒是个有胆识的。”温子远道,“进来吧,我哥给你留了一封信,你自行拆了看去。”
牛以庸弯着腰走进,就在大门关上的前一刻,温子远瞥见 耶律录独自一人提着灯笼站在门外。
长街黑夜,独灯一盏,身影难免有些孤单。
耶律录的家和温府,一个在西市,一个在东市,并不近,耶律录大半夜提着灯笼走来,裹了一身的寒风,其实就是准备和自己说说话吧?怕自己在知道沈之屿是自愿入局后,很伤心,想要安慰自己?
耶律录运气不太好,正好撞上牛以庸赶来。
如果就这样关上了门,他是不是只能沿路返回了?
灯里的蜡烛,够燃烧到他回家吗?会不会在半路上就熄灭了?
温子远觉得自己太多心了,又不是自己让耶律录来的,何必要考虑耶律录该如何回去?
温子远闷头往前走,但脑袋里忽然冒出耶律录误伤自己后的难过和小心翼翼替自己换药的样子,大抵是良心过意不去,最终,他又回到了大门外:“别站着,你也一起来。”
耶律录一愣,继而笑道:“好。”
作者有话说:
小温:我也不想可怜他,但他用狗狗眼看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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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以庸没有久留, 领了信,踏着夜色匆匆从温府后门离开。
温子远也在这一刻达到一天疲惫的巅峰,白日里沈之屿的疑问让他如鲠在喉, 他对他哥的敏锐太熟悉不过了,哪怕只是一丝眼神的闪躲, 都有可能被剥得体无完肤。
他没想到有一天会落在自己头上。
需要坦白吗?
长廊里的烛灯晃晃, 是暖色的, 熏香从窗户缝隙飘出来, 温子远解下束缚着自己的玉板带,散开被官冒压疼的长发,缓步走向浴堂。
不告诉。
自己才不要做只知躲在哥哥身后谋得太平的胆小鬼, 自己是有能力的。
白雾袅袅,温子远吸入一口气, 仰头坐进浴桶里, 慢慢下滑,直至热水淹没在鼻尖上方, 他闭上眼睛,放空头脑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
“刷啦”
一只手猛地抓住温子远的胳膊,把他提了起来,因被骤然剥离温暖, 温子远冷得浑身一颤,指尖手肘和发梢都在滴水, 看着浴桶外站着的、同样被水打湿的耶律录,他的表情从疑惑转为惊愕,惊愕转为愠怒:“你偷看我洗澡?什么癖好?”
骤然被冠上“登徒子”名号的耶律录:“不是……我……”
“放开。”温子远甩开他的手, 抬脚划破水, 走出浴桶, 拿过架子上备好的寝衣披在身上。
耶律录忙解释:“我不是要偷看你洗澡,我在院子见你走向浴堂,许久都没出来,你又热水放得多,水雾大,身边没带个婢女……”
温子远半信半疑:“你怕我出事?耶律录,我身手虽然没有你好,却不至于洗个澡闭个气就晕过去。”他笑了一声,“找借口好歹想想是否合理……”
“不是!”
耶律录打断他的话,坚定道:“不是借口,这种事和身手没关系,意外就在一瞬间,谁也不能保证,况且你身上还带着伤,伤口不能碰水。”
温子远眼底情绪明灭。
耶律录退后一步,右手抵胸低头,这是北境人最尊重的礼仪:“抱歉,闯入浴堂确实是我不对,既然无事的话,我就不就留此地了。”
“站住!”
在即将走至门口的上一刻,温子远叫住了他。
耶律录一顿,刚要回头,风先裹来,全靠战场上积累下来的经验才侃侃躲过这一击,温子远竟又是二话不说地和他动起手来,直逼身前,欲用膝盖踹他的头。
手上的反应动作快于头脑出现,耶律录一手抓住他的膝盖,往下压,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脚踝把人从自己身边甩开,砸去旁侧,赶在这一瞬耶律录回过了神,想起手中的人是温子远,连忙放松力气,急转着往怀中带的同时,臂弯已经垫去了对方后脑。
温子远低笑一声。
等的就是现在!
电光火石间,温子远翻身而起,反客为主,借着惯性一把将耶律录骑在身下,抓住他的衣领调侃道:“你输了!”
仰躺在地上的耶律录:“……”
温子远的浴袍微微敞开,刚好能让耶律录看见他肩膀上透着些许肉红色的伤口,耶律录叹了一声:“别闹,起来。”
“你叫我起来我就起来?”温子远顺着他的视线转动眸子,发现他在看自己的伤口,挑眉笑道,“小录录,第几次了?你怎么就这么在意这伤口呢,愧疚啊?”
耶律录被他这一挑眉的上扬尾音听得手背青筋凸出,紧接着,温子远就着他的胸口俯身,手肘着力掌心撑着下巴,继续点火:“那你帮我吧,如今形势严峻,我哥他们应该没空管这件事,你现在是大将军,还是陛下的师兄,多半会交给你办,你帮我打掩护就算报答我了,尽量拖久一点。”
耶律录只起上半身,看着温子远鬼机灵的模样,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你还要继续杀人?”
“是啊。”温子远漫不经心道,“不继续怎么行,无非是换个方向,慢慢抹去和我哥不一道的人罢了。”
“沈大人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路,他定然比你明白,为何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你觉得我这是,执迷不悟?”
耶律录本只是随意一提,却没想到这句话让温子远神色大变,眼里的光也迅速落下来。
水雾散开。
“我走不了文臣的道路,我哥想扶持一批人后交给我,让我代替他做他原本需要做的事情,我不想!我不会!更不行!”
耶律录:“可是……”
“我知道他们是为了我好!可我不想要被他们安排!我有我自己的想法!”温子远道,“是,我是我们家最小的,别人都说我出生好有个争气的哥哥,可以坐享一辈子无忧无虑,但那是旧话,看看现在,现在不一样了,我真的该永远躲在我哥的手下吗?”
“耶律录,我良心不安啊,我哥他不欠我的啊!他无非是出生在我前面!”
小野猫垂眸看他,眉羽间却带着一股豹子的劲,他并不是家养的,他有脾气和欲\\望。
这一声声嘶喊也终于后进了耶律录的心里。
稍后,他启齿道:“我帮你。”
“什么?”这次换做温子远差点没有听懂他的话。
“对不起,我之前误会你了。”耶律录抬手抓住他的手臂,正色道,“如果是你自己想要追求想要做的事情,我会帮你。”
温子远几乎不肯相信耶律录就这么爽快地答应了他:“包括瞒着陛下?”
耶律录颔首。
“不对,我就是开个玩笑发泄一下,我俩认识也没多长时间……”
“这和认识多久没关系。”耶律录拍了拍他的胳膊,笑说,“还坐着?该起来了,都麻了。”
这话提醒了温子远,恍然意识到这个他们之间姿势的尴尬,站起来的时候还带了轻功,耶律录只感觉嗖地一下,人影儿就没了。
还挺快,有天赋在身上,好好培养说不定还能练出个名堂来,耶律录盯着他落下的脚印儿笑着摇了摇头,回头望着一片狼藉的浴堂,觉得叫婢女来收拾不太好,干脆挽起袖子亲自动手。
耶律录刚弯下腰,脑袋就被一个水瓢砸中,又看见本来已经跑远的温子远跑回来了温小公子多半是回房后回悟出事情不对,随便抓起一件衣服披在肩上就光脚跑回来,扒在门框,以水瓢当武器,骂道:“耶律录!你忽悠谁呢,我才多重?坐这么一会儿就麻了,你这将军头衔买的吧?”
皇城深处。
元彻带着一干鬼戎军站在天牢门口,等了快要一炷香的时间,太无聊,他随手拔下一根草叼在嘴里,抬头望着月亮玩,又觉得这月亮望久了也就那样还不如丞相大人。
他知道沈之屿并不是真的要自己回去拿药,就算是真的,卓陀不是在这儿吗,卓陀的药箱什么都会缺,唯独不会缺沈之屿经常用到的药。
在这个无所事事的间隙里,元彻简单捋了捋近来的杂事。
丞相大人现在应该是想帮自己的,他没有愚忠,他比大多人都精明着呢,兵书里管这招叫浑水摸鱼借刀杀人,他太难了,既要将大楚这滩混水给搅合清明,清理干净所有泥污脏垢,又不能以水中的鱼儿和草木为代价。
不过,正是如此,才能体现出一国之相与那些靠先祖得来名誉的蒙阴官不一样。
元彻自己都想笑了,为沈之屿感到骄傲。
但笑着笑着,陛下的笑容又落了下去,觉得丞相大人虽是在帮他,却并没有和他并肩而站,他只想帮自己,而不是想和自己一起行走。
沈之屿的心里,目前都没有“元彻”两个字。
元彻当皇帝不是头一次,上辈子龙椅坐了七年,虽然不至于像李家人那么窝囊,谁敢来侵犯他必叫人掉一层皮,尝尝被揍回去的滋味,但,归根结底,他没有能让大楚“活”过来,只是放慢了败下去的脚步而已。
尤其是最后那几年。
所以,上一世他疯了一般希望沈之屿来到自己的身边,哪怕是绑是囚,他怒了,他没有别的办法,那时候的沈之屿对他而言就像一个救命稻草,奈何救命稻草不属于他,他一气之下打破了平衡,杀了李亥。
继而鱼死网破,满盘皆输。
嘴里的草越嚼越苦,元彻“呸”地一声吐掉,瞥见站在一旁逗虫子的兀颜,心血来潮地伸手掴了他一下。
兀颜看着好不容易捉到的虫子被吓飞,回头一瞪,看见罪魁祸首是陛下,敢怒不敢言,眼巴巴地起身站直。
“朕是不是看着很不可靠?”元彻问他。
“不可靠?”兀颜奇道,“不会啊,您这么厉害,属下至今还学不来您那招如何一脚把人踢出十步开外呢!”
“这有什么好学的?”元彻鄙夷道,“算了,问你你也不懂。”
兀颜:“???”
满心崇拜换得满脸嫌弃,兀颜委屈至极,打算回去蹲下继续捉小虫子玩,就听见后方喧闹起来。
沈之屿出来了。
元彻瞬间把兀颜抛去九霄云外,凑去沈之屿跟前:“出来了?那厮说了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出来的时候袖口染红了一大片,元彻看见吓了一跳,仔细确认后才发现这是别人的血,沈之屿的手上一条口子也没有。
沈之屿把手从元彻手中抽回来,淡声道:“影十四在京郊向西七里外,有一处小院,里面住着他的一妻一女,陛下把她们接进来吧,改了奴籍从良民,名字也换。”
“好。”元彻爽快答应,“明日一早朕就叫人去办。”
“影十四……给他一杯毒酒吧,烈一点,不受罪,尸首遗物处理干净,不要坟墓和牌位,也不许他的妻女给他立牌,改不改嫁随她自己,但不能再提影十四。”
“好。”
沈之屿交代好了一切,发现元彻只是点头:“怎么都听我的,陛下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元彻心知这就是最好的安排,不让影十四的妻女提丈夫更是在保护她们,要她们划清界限,再有自己撑腰,四大家没必要也拿不了话柄动她们,久而久之,可彻底摆脱四大家。
“你是朕承认的丞相,朕信你。”元彻宽心道,“朝事你在行,打仗朕在行,只要我俩好好的,就没有人能将大楚蚕食。”
换做别的君臣,恐怕是可以载入史书流传千古的佳话。
沈之屿却在这一刻神色尽数沉了下去,摇了摇头:“不。”
“君臣有别,臣子是棋,无论这枚棋是一枚小小的卒,还是号令千军的将,在您眼里都该一视同仁,君主不能倒,朝臣却可以来来去去如流水,臣不是要让陛下做一位草芥人命清漠寡淡之人,而是想要陛下不受动摇,陛下可以有心腹,可以有知心之人,但远远不能有心上人。”
沈之屿这话说得巧,既教了元彻为君的道,也十分委婉的拒绝了元彻近日来的示好。
元彻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什么意思?”
沈之屿最近更瘦了,原先的衣袍在他身上显得宽大,这身子太单薄了,带病气,但莫名不让人感到弱,像一根定海神针一般伫立着。
元彻的目光锁着他。
沈之屿问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世家祸害大楚多年,无视灾荒,每年冬季都让灾区的百姓们大批大批地冻死饿死,这是能看在眼里的,乡里街坊早将这些事情编成了歌谣传唱,幼儿都懂,先帝只是愚,但不笨,不可能不懂,但他为什么迟迟不下手?”
“因为世家牵连过多,又臭又冗,牵一发而动全身,除非先帝能接受朝堂空无一人,不然他不管敢。”元彻肃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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