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泣伴随着身躯的颤动，伊莱极有耐心地拍着夏约的背，“没关系。”
“求您，给我一点时间。”夏约露出沾满眼泪的脸，泪痕胡乱地散在脸颊上，他眼带哀求，可怜的神情让人心软，神明心中一软，可不为所动。
眼见没有效果，夏约继续道：“我从来都没想过欺骗你，现在我不知道怎么告诉您这件事，求您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如实诉说一切，到时候任由您处置。”
伊莱沉默不语，就在夏约以为彻底翻车的时候，听见一个淡淡的好字。
“我给你时间。”
我给你时间梳理真相的脉络，或者结出谎言的果实，但在你将结果呈递给我的一刹那，真相将与之对比，决定你今后的永恒。
一念，便是永恒。
随后，伊莱擦去夏约脸上的泪水，起身离开房间。
见伊莱已经离开，夏约瘫软在床上，呼吸急促。
[系统系统统统统统统统，快想想办法啊，不然真的要死了。]
伊莱似乎只能看见自己被唤醒后发生的事情，但夏约不敢确定伊莱是不能知道一切，还是暂时不想知道一切。
要是到时候自己随便找个理由骗他，被掀开老底，那就彻底完蛋。
[一切不是尽在你的把握之中吗？]
自伊莱出现后销声匿迹的系统终于再次出现，冷淡的声音分明透着嘲讽。
[呜哇哇哇，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帮帮我。]
[我要是翻车了，你也讨不了好，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细软的哀求还没持续多久，夏约就再次生龙活虎地威胁起来。
[我说过不要小看懒惰。]
[现在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了统，他到底有没有发现你。]
[应该没有。]
[应该？]
[八成。]
......
[好吧，他大概是没有发现我，只是对你当时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系统两个字产生怀疑，当然，如果你随便编造个理由去胡弄，他就能发现你在欺骗他，到时候，无论懒惰知道什么，都到此为止了。]
[所以，找个合理的理由，还是能骗过他的？]
[嗯。]
夏约头脑疯狂运转，关键就是系统两个字，要怎么对两个字做出一个解释，而且伊莱会不会发现自己曾经是人，是带着系统而来的任务者。
[编造一个谎言的第一步，是要自己相信它。]
系统淡漠的声音响起。
[你的记忆会被懒惰查看，但是现在，你能掌控记忆的排序。]
系统的话，让夏约开始思考，他反问了一句：
[蒙太奇谎言？]
蒙太奇，意为构成、装配，后来变成剪辑的代名词。而蒙太奇谎言则是一种叙事手法，通过改变事件发生的顺序，达到颠倒真相，欺骗他人的结果，并且因为述说的全部是真实故事的片段，这种欺骗手法很难被察觉。
所以，现在是要将自己的记忆当作被拍摄的影片，通过主观构建、重塑，将事情发生的原因结果颠倒，模糊事件的重点。
[对。但是怎么骗过懒惰，就看你自己了。]
[记住，欺骗他人之前，要先欺骗自己。]
[不过你似乎很擅长这个。]
话音最后，系统不忘嘲讽，夏约向来很擅长将错处推给别人，然后心安理得地继续招蜂引蝶，要不是如此，也不会落到现在的下场。
夏约没心思再去斗嘴，想着怎么利用自己的记忆编织出一个新的故事。
现在已被发现的，就是系统这两个字的存在，伊莱亚兹不是能被随随便便糊弄过去的神，人类社会发达的文艺作品足够他知道系统二字的真实含义。
不可预知的是，伊莱能不能看见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记忆，如果他可以，而自己却没有说实话，那瞬间就会被拆穿。
还有就是，自己和系统的对话会不会被发现。
夏约深吸一口气，这是他人生当中第一次撒这么大的谎。
[如果伊莱发现我在骗他，会怎么样呀。]
夏约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却对自己的下场有些好奇。
[陪着懒惰直到寿命终结，到时候我再带你去下一个世界。]
[听起来也不太糟糕？]
[神的寿命是无尽的。]
[......]
[统，下一次能不能选个没超自然力量的世界，你一来就给我搞什么神明人鱼，有点hold不住。]
夏约觉得，是因为伊莱太强的缘故。
系统没有答应，只是淡淡解释着为什么第一个遇上懒惰，他述说的声音低沉，有种时间沉淀的美感。
[懒惰没什么侵略性，如果第一个都通过不了，后面更加不可能攻略成功。]
[......]
确实，后面那些什么暴怒、傲慢听起来不是什么善茬。
但是说伊莱没什么侵略性，他不信！
[攻略对象的性格跟他们的碎片化身有关系？]
[嗯。]
[呜哇哇哇，果然是邪神，都是些坏碎片！]
[主神能听见。]
[不可能，你骗我！他都变成渣渣了。]
和系统拌嘴一会儿后，夏约心里紧张情绪散去不少，开始努力构建自己的记忆。
构建记忆并非什么难事，只是大多数人对自己都很坦诚，但在一些时刻，记忆会在不断的回忆中扭曲，或者随着时间模糊。
记忆不是什么可靠的东西，带有强烈主观，会被美化，被重组。
困难点在于，人的记忆太多太杂，有些甚至自己都已经忘记，可是伊莱能使这些已经埋葬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复活，猝不及防下，就容易暴露。
而且虚构得太多，就容易被发现。
因此必须动一些关键地方，一些能够扭转大局，而不被察觉的地方。
夏约闭着眼睛，排除外界的干扰，遇到系统之前的记忆就放任不管，重点是遇到系统之后，他悄悄地扭曲了关键节点，并无数次重复，迫使自己相信。

夏约颤颤巍巍地叫着伊莱亚兹的名字。
一会儿后，伊莱敲响了房门，然后伴随吱呀一声，伊莱慢慢走来。
“你想好怎么告诉我了吗？”
“是的。”夏约爬下床，站在伊莱面前，主动牵起他的手放在额头上，“我希望，您能相信我。”
这是一步险棋，但的确能搏得伊莱的信任。
伊莱将夏约按在床上，说：“等会儿能舒服点。”
......
真是谢谢您。
“现在，告诉我一切。”
淡漠而平静的声线带着不容拒绝的控制力，随着声音响起，夏约开始诉说一切，与此同时，记忆如同走马观花一般飞速闪过。
“我...我其实最开始并不是人鱼，因为和追求者发生纠葛晕了过去，被一个叫做系统的东西带来这里，他说能给我新的生命，但我变成了人鱼。”
“海底对我来说很孤寂，所以我才想居住在人类世界。”
“嗯。”伊莱亚兹表示自己知道了。
夏约躺在床上，眼睛不受控制地看着伊莱的手腕，那只手正攫取自己灵魂，而他无路可逃，只能孱弱地仰躺在床上，被动接受这一切。
他不敢闭上眼，也不敢有别的杂乱心思，一切小动作在伊莱眼中都是那么显眼。
而伊莱则迅速地，通过神的力量阅读夏约的一生。
最开始，他的确不是人鱼，而是作为一个人类在陆地上行走，享受科技和家中权势带来的幸福。
在度过嗷嗷待哺的婴儿时期后，能够行走说话的夏约已经展现出嘴甜、古灵精怪的一面，哄得那些长辈喜笑颜开，听从父母的话，在幼儿园跟家世显赫的小朋友打好关系，收礼物收到手软。
情窦初开之后，他开始因为好奇，去接触、引诱同龄的男男女女，在这当中，有一个面容格外精致的男孩，他在发现自己被欺骗后，含泪咬着牙，捏紧夏约的手腕，说一定会报复他。
虽然后面一直没被报复。
不过.....嗯？他怎么有些眼熟？
夏约大惊失色，被动的回忆牵动了一些尘封已久的画面，但还没等细想，记忆再次向后走。
上大学之后开始放纵自我，五光十色的奢靡和玩弄人心成为他学业繁重时的玩乐，不着痕迹地靠近、暗示，在对方确定心意后又残忍地拒绝。
夏家的权力就是他的庇护所，直到大学结束，都没有因此翻车。
但接触社会后，渐渐惹上一些招惹不起的人，况且成年人更加直白、手段更加强硬，没有学生时代的纯真，夏约真正开始落入狼窝。
每一次招惹上自己惹不起的人，夏约都向更加强大的人寻求庇护，一步步走进最深的笼子，直到某人之上再也没有别人。
再次看见那个不愿回忆的脸，夏约惊觉，这不就是眼熟的男孩吗？！
可恶，小时候这么软萌，长大居然这样对我。
然后就是系统降临，夏约成为海底世界一条新生的小人鱼。
记忆从这里开始篡改。
因为前世是人，小人鱼和人鱼族群一直格格不入，直到他听说海底有人鱼王，开始虔诚祈祷人鱼王能够醒来，在对神来说短暂的十余年间，人鱼王是唯一的期待。
而那个带他来这里的系统，只和他说了几句话，就销声匿迹。
漫长的等待，让夏约深感孤寂，在自己答应满足他的愿望后请求能够回到人类世界，所以他才那么熟悉，在人类世界游刃有余，这是一个孤独的灵魂，期盼已久的回归。
“所以，你一开始就想利用我回到陆地。”
看完夏约的记忆，人鱼王低头，注视着仰躺在床上显得十分软弱的夏约，放在夏约额头上的手顺着脸颊慢慢移到脖颈，拇指摩挲着喉结。
这个看似被自己完全掌控的小人鱼，身上的确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曾经身为人类的身份，和招蜂引蝶的本能。
夏约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过落入发中，胡乱点了点头。
脖颈上施加的力道渐渐增大，伊莱感到一丝愤怒，心中有种毁灭的欲望，但始终没有狠下心，只看着小人鱼无助地憋红了脸。
“一开始我的动机不纯，但后来我对您是真心的。”
手掌下，脉搏的鼓动随着外界的压迫越发剧烈，心跳的频率顺着手传到伊莱胸腔，好似自己也与小人鱼共振。
小人鱼眼角的泪水到底是让他心痛，伊莱想，即使夏约最开始有什么想法有什么要紧，在海底的十余年间，他把自己当作唯一的希望。如今也实实在在的是自己的眷属。
终于，收回手。
“罢了。”即使夏约多出十几年，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个孩子，只要以后，他乖乖地听话，陪在自己身边，那一切都可以不计较。
不去计较那些身为人类时的招蜂引蝶，不去计较那些玩弄人心的手段，也不计较最开始的欺骗。
在夏约闭上双眼的时刻，伊莱亚兹的眼睛变成全然的灿金色，他的眼睛倒映着夏约温顺的影子。
吾挚爱的眷属，吾给你一个抛却过往的机会。
就连你当下的欺瞒，也一应原谅。
你可要......好好把握。
脖颈处的压迫消失，夏约睁开眼睛剧烈地咳嗽着，在短暂的平复后，他坐起身，拥着伊莱，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这是我对您仅有的隐瞒，从今以后，我将成为一面清透的镜子。”
一览无遗。
伊莱反手抱住夏约，心中对刚才的冷漠和暴力升起愧疚，现在的小人鱼是如此信任他，即使被扼住咽喉也不曾反抗哀求，但他却不顾小人鱼的痛苦，发泄自己被欺骗的愤怒。
“好。”伊莱听见自己这样说。
[爱意值 70%]
系统自动播报声响起，夏约悄悄比了个耶。
自己更改了系统存在的时间，和欺骗伊莱的目的，来到陆地是自己偶然下导致的结果，但现在伊莱以为自己是想要回到岸上才在最开始接近他。
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夏约想刷爆他的爱意值。
故事的开头有一些谎言那是很正常的事，已经深陷其中的人会因为爱选择原谅，但若是谎言一直持续，就会选择明哲保身，脱离泥潭。
不愧是哥，还利用了一波愧疚上分。
伊莱同夏约温存够了，在夏约耳边说道，“系统还在你身上吗？”
“我不知道。”
啊？干嘛突然提起这件事啦，难道还没糊弄过去吗。
夏约心里的慌张不言而喻，但不敢不回答，“他已经很久没有和我说话了。”
对啊，已经十几分钟没和哥说话了。
“嗯，好。”伊莱拍着夏约的背，安抚道：“我帮你把他赶走。”
啊？？！
谢谢，但是不用了吧

第15章 深蓝浪潮15
伊莱说要赶走系统的时候，夏约心中不可避免地升起慌乱，他害怕系统的存在在伊莱眼中无所遁形，并且真的将他剥离，让自己永远待在这里。
虽然伊莱长得也很符合自己的审美。
所以统统，你可千万撑住啊！
伊莱反手扣住夏约后脑勺，一股温暖绵长的力量在脑中流窜，夏约感觉有些昏昏欲睡，时间的感知模糊，不知道过去多久，伊莱松开手，说：“他应该走了。”
系统的存在，对伊莱来说也是个不确定的定时炸弹，他知道茫茫宇宙有许多奇怪的东西，但伊莱担心，系统会像将小人鱼突然带来一样，突然带走。
伊莱说完话，怀里的小人鱼却半天没有反应，一看，才发觉小人鱼闭着眼睛，打起悠长的小呼。
伊莱摇摇头，将夏约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听见房门关闭的声音，夏约心有余悸地同系统道：
[刚才我真怕你被发现了。]
[别担心，我会一直在。]
[怎么样，刚才哥的表演是不是完美无缺。]
[你果然很擅长。]
夏约感觉这句话有点怪怪的，好像在嘲讽自己，但是又说不上来。
[接下来怎么办。]
被伊莱怀疑这关暂时算过去了，但进度还差30%。
[怕什么，还有大招没出呢。]
夏约靠在床上，刚才那么刺激，让他想点一根烟，但什么也没有，只能翘着腿晃晃荡荡。
[爱的先决条件，时间、空间、陪伴、和普雷。]
[别问我普雷是什么，你不知道就说明不需要懂。]
系统沉默半晌，突然饶有深意地问：
[你把得到爱当作解题？]
认为爱的产生有充分必然的条件，只要满足一切，爱就会到来。
将爱认作写下完美答案后的奖励，然后就像一个总是胜利的胜利者一样，认为轻易得到的并不值得珍惜，将其毫不留情地抛弃，去寻找下一个更难、更具有挑战性的课题。
夏约不知道系统干嘛突然这样问，下意识点了点头。
[不是这样吗？拜托，哥可是有几百个实践经历的人。]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爱不是公式下循规蹈矩的解答。]
系统没有反驳，说了最后一句话后销声匿迹，无论夏约怎么呼唤都不再出来。
可恶！又在聊天的时候随随便便丢下人就走，这种不礼貌的社交行为是跟谁学的！
夏约放下腿，砸在床垫上。
刚才的话都是真心的，在没有遇见系统之前，夏约已经实践过无数次。
现在缺少一个契机，缺少一个和伊莱深入交流的契机，现在两人的关系朦朦胧胧，伊莱对夏约的占有欲是来自于对眷属的喜爱和占有而非爱人的独占，他得让伊莱明白，爱是世界上最疯狂的东西，为爱而忧怖，为爱而喜悦。
那时，他不再是无所不能的神。
夏约躺在床上，脑子里浮起霍游那张英俊的脸。
欸嘿，对不起了。只有咱俩关系近一点。
夏约决定继续被打乱的计划，刚才伊莱上涨的爱意值就说明计划有用。
夏约拿起床边的手机，突然惊觉自己好像没加霍游的联系方式？！
淦哦，小失误成大问题。
这时，手机弹出一条新闻。
【x度假村发生局部地质坍塌，死伤30余人。】
嗯？这个度假村不就是自己之前去的地方吗？
打开图片一看，配图果然是之前的会所，只是如今一点不见曾经的繁华，全然化作废墟了，而在图片不起眼的角落，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注视着镜头，好像正在与观看这条消息的人对视。
自然灾害吗？
夏约放下手机。
人类是真的把这次事故认作自然灾害，还是掩藏超自然力量的出现？
对于会所里那些人的死亡，夏约有点愧疚，但是不多，他干嘛要去可怜一群对自己行为不轨的混蛋啊，要不是自己有后手，现在倒霉的就是自己的了。
霍游作为一个直面过超自然力量的目击者，一定会使人类组织重点关注的对象。
夏约眯起眼睛，既然这样，那霍游也一定在找自己吧。
夏约想得不错，霍游在那天之后，就被上级叫到领导面前，询问。
霍游站在办公室桌前，三号首领一直沉默地看着手上的资料，一直没有搭理霍游。
而霍游站得笔直，目视前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22世纪人类社会的格局已经发生极大变化，不同的国家组成三个同盟，由三个同盟共同治理世界。
此时，桌面上的电话响起，正在看资料的中年人接起电话，电话另一边是其他两个同盟的首领，正在询问发生的超自然现象。
中年人来回打了几个机锋，将对方堵回去，保持礼貌地寒暄。
电话挂断后，他终于抬头看向站在面前的霍游。
“霍游？你是霍家的小子？”
“是。”铿锵有力的回答。
中年人点了点头，表示赞许。霍家是联盟里的大家族，没想到舍得让儿子去舰队当个小小的队长。
“既然如此，那你也应该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意味着什么。”
“是！”
这个世界有超乎人类想象的力量并不是什么秘密，人鱼的存在便可见一斑，但是那天晚上爆发出的超自然力量以度假村为中心，能量辐射到半个地球，相当于几百枚核弹的当量，然而这些力量又极其精准地爆破了一个小小的度假村里的建筑。
如此恐怖的控制力，如此骇人的力量，这是从未有过的强大存在。
“那天晚上的事情，我想再听你说一遍。”
在这之前，霍游已经重复过无数次，写下的报告一级一级向上递交。
“那天晚上，我在x度假村休假，在宴会里看见被人追逐的人鱼，将他救走后，遇到一个穿着深色衣服的男人，他带走了人鱼，并且毁灭了建筑。”
“你觉得那个深色衣服的男人是谁？”
“不知道，但应该不是人鱼。”
人鱼力量的衰弱并非是秘密，近年来捕捉的人鱼再也没有了曾经掀起狂涛巨浪的能力，即使依旧有些扎手，但凭借科技手段，还是能与之抗衡。
霍游说那人不是人鱼，高层们都信，也这样认为，但问题的关键在于，他是谁？
他是敌，还是友？

第16章 深蓝浪潮16
中年人颇有些头痛地揉捏太阳穴，比起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组织，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个体更令人感到恐怖，因为个体代表没有规则，没有约束，随心所欲。
而且对方还很神秘。
“我看见你的报告里说，是因为人鱼遭到不公对待，才引起这次意外的，对吗。”
“是。”霍游视线微微移动， 想起那晚上被抱着离开的人鱼，心中莫名有些沉闷。
“既然不是无缘无故地出现，那就说明还是能够沟通。”
中年人翻看着报告，和之前几次会议结果，他们给这个神秘人的代号是海若，意为北海海神。
如果的确如霍游所说，海若是听了那条人鱼告状才发怒，是否说明他归属人鱼阵营。
而那条名叫夏约的人鱼，在人类世界的资料也被呈递在桌上，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适应人类社会的人鱼，当时都颇有些讶异。
人鱼的处境他们也不是不知道，但在人类的世界里，他们只将人鱼当作聪明的动物，而非同为智慧生物的同类，所以对于人鱼的处境也并不在意。
但现在，他们就需要重新考虑一下和人鱼的关系了。
“霍游，我们决定由你领导一个秘密小组，去接触这只人鱼。”
这是十分危险的事，对方的动机和实力尚不明确，就如此急切地去接触，和接近饿着肚子的猛虎没有区别，但他们必须尝试和海若沟通，沟通的渠道就是这只看起来十分了解人类社会的人鱼，另一方面，他们也要防止人鱼彻底脱离他们的掌控。
“记住，尽可能满足他的要求，不要触怒他，如果有可能，替我们转达和平共处的想法，我们需要知道海若的信息，和他谈谈。”
中年人说完，再次接起电话，之前他们考虑到海若为人鱼复仇一事，紧急商量修订关于如何对待人鱼的法案，如今已经有了初版。
接下来需要释放那群人鱼，但那群只知道自己利益的人不会轻易放手。
想到这里，中年人心中升起愤怒，对方的力量足以夷平半个地球，而且尚且不知是不是极限，在人类存亡关头，还想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真是！
“好了， 你去忙吧。”
中年人打发走霍游，他自己也忙着呢。
霍游走出房门，长叹一口气。
当时他虽然意识到那个神秘人的力量超脱想象，但没料到竟然能够惊动整个世界，具有这种力量的存在，真的是生物吗？或者真像他的代号所说，是海神。
霍游的小队有四个人，他自己、一个代号为飞鹰的擅长机械的中年人、一个被叫做兔子，亲和力很强的女人，还有一个空降的副队长，狼王。
飞鹰和兔子都不错，但那个叫狼王的男人，从他的名字就可见野心，他剃着寸头，眼神凶横，在几人前往目的地的途中，一直试图得到队伍真正的指挥权。
急于立功。
这是霍游的评价。
“那么你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知道。”
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霍游在车上和队员沟通，得到异口同声的应和。
“所以小心一些，我们的目的是尽可能避开海诺接触人鱼，通过人鱼侧面打探海若的身份和能力，向他表达和平的思想，如果有可能，请求海若直接与联盟进行沟通。”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看不起人鱼。”说这话时，霍游的眼神落到狼王身上，“但这次行动绝不能让人鱼感到不适，否则后果无法预测。”
狼王微微偏过头，不置可否。
说完，霍游又对兔子说：“等会你先去接触人鱼，根据资料人鱼对女性态度好一些。”
“是！”
几人乘坐的车辆停驻在一处高档公寓下。
几人换了常服，在人鱼经常出没的地方守株待兔。毕竟是想要以非官方的身份接触人鱼。
可几人在公寓外等了一个星期，都没能看见人鱼的身影。
“队长，这不对劲啊，资料说人鱼几乎每天都会下来取外卖，三天去一趟酒吧，五天......”
兔子说着人鱼的踪迹，说真的，最开始他们看见人鱼的活动轨迹也是震惊，这比人类青年更加会享受，但现在一个星期多了，完全没有踪迹。
“上一次惊动他们之后，会不会搬走了。”飞鹰提到，一些野生动物也是如此，被惊扰后会选择搬家，然后销声匿迹。
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大海捞针。
“应该不会。”
霍游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但直觉告诉他，这两人当中虽然海若的力量更为强大，但两人之间的活动是人鱼主导的，只要人鱼还眷恋人类社会，那他们就不会离开人类世界。
“伪装成物业去敲门？”兔子提议。
“可以试试，联系物业配合我们。”霍游点头，“等确定他们还在，就赶快下来。”
兔子点头应是，一旁的狼王却发出一声嗤笑。
“狼王，你有别的想法。”
“干嘛这么麻烦，上去确定人鱼在，直接把他带走，整这么多事，真不嫌够。”狼王偏过头，显然对霍游的计划不认可。
“狼王，不管你有什么想法，等会的行动都必须按照我的意思来，我才是队长，如果接触海若的计划有了差错，不管你是谁，就算你是联盟长的亲儿子，也会上军事法庭。”
霍游语气严厉，眼神锐利，直勾勾地盯着狼王，等对方偏过头躲避他的视线时，提高声音道：“听清楚了吗！”
“是。”
狼王不甘愿地点头。
霍游见暂时镇服狼王，便不再继续打压，他知道狼王是上级派来牵制自己的人选，因为之前自己接触过人鱼和海若，很有可能被蛊惑。
霍游也不确定，人鱼到底有没有像传说里引诱水手一样，让自己的理智狂乱，他现在只想温和地推进任务，一方面是不想打草惊蛇，一方面是不想再伤害人鱼。
另一边，夏约也不是不想出来，正当他躺在床上，像以往一样选购想吃的外卖准备下楼去取时，发现房门上锁，根本打不开。

“为什么。”夏约垂着头，低声问道。
身后，伊莱亚兹的身影涌现，他慢慢靠近夏约，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夏约的影子，“我想，人类世界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伊莱听见自己的心这么说。
他只是想让小人鱼陪着自己，不要再离开自己。
伊莱说不清这种念头是怎么产生的，事实上，在漫长的岁月里，自己曾有过许多眷属，但他只是保护他们，从没有这么患得患失，想要眷属永远将目光留在自己身上。
也从没有这么亲密的接触。
夏约向往人类世界，自己可以和他留在陆地，但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想去哪就去哪。
伊莱摩挲手指，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卑劣，但他无法控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