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两人都没有收获，但伊莱旁边的桶已经有很多鱼了，失手只是少数时刻。
夏约一盘点两人的战利品，有些气恼，提着桶把鱼送进厨房。
这是个高档的度假村庄，钓鱼只是来这里休闲娱乐的有钱人的其中一项活动，回到度假村庄的路上，许多人都对夏约投来满是侵略、渴望的目光。
那实在是足以惊艳灵魂的美貌，即使他提着桶在路上摇摇晃晃地走着，可依旧能够窥探到衣服底下柔软修长的身躯，他全心全意地看着桶里的鱼，仿佛一点也注意不到周围人的目光。
要不是大家顾忌着在这种地方出现的人也可能是他们招惹不起的存在，恐怕此刻夏约就会面临搭讪甚至绑架。
果不其然，在他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一头中长发披在后背，皮肤苍白，浑身上下充斥着上位者的气息，此刻他正宠溺地看着走在前面的美人。
在一众围观者里，一个中年人的脸尤其熟悉，他正是购买了夏约金枪鱼的人。

第9章 深蓝浪潮9
中年人和其他围观的人不同，他十分清楚夏约没什么后台，不过是一条刚刚上岸的美人鱼。
说来也算老天眷顾，那天买来金枪鱼后，自己多留了个心眼在港口附近找他，无意中从夏约住过的酒店那里得知夏约根本没退房，用了一些钞能力看了当天监控，被他发现夏约跳海之后就再也没游起来。
想起那条过分新鲜的金枪鱼，中年人李叁心中已经了有了猜测。
他就说这种不存于世的美貌怎么可能在人世间轻易遇见，如果他是一只人鱼那一切都有了解释，只有人鱼这种海妖才有引诱水手溺死的美。
向上流社会献上一只美人鱼是百试不厌的敲门砖，如果能得到夏约，自己和自己家族必定能够得到更多利益，更上一层楼。
想到这里，李叁呼吸急促，恨不得立刻把夏约网起来，关进笼子里献给那些真正的大人物。
可急不得。
李叁见夏约已经走进度假村最中间的酒店，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
人鱼很难抓，他们拥有超自然的力量，不能轻易地惊动他们，现存的被捕捉的人鱼大多是人鱼族群中的弱者，即使如此，得到一只也需要耗费巨大心力财力，更别说夏约看起来还很年轻，能够自在地在陆地上游走，实力应该很强。
不能动武，那便利诱，这只人鱼看起来十分贪恋红尘。
夏约走进厨房，这里提供给顾客自己做饭的场所，他拿起抓到的鱼，指甲一划，霎时间活鱼就被开膛破肚，血和脏器流了一手。
夏约嫌弃地摆摆手，把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都怪他习惯在海里杀鱼了，以为还能有海水作为屏障保护双手不被污血沾染，可牛顿定理教他做人。
伊莱随后走进来，正看见夏约在疯狂冲洗双手，视线移到一旁被杀掉的鱼身上，便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听见伊莱的脚步声，夏约扭过头，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伊莱，尝尝我的手艺。”
夏约把鱼按在案板上，啪啪两刀背拍下去，鱼就直愣愣地躺着，挣扎不能，然后唰唰唰几声，鳞片被刮在案板上，又是几刀剁成大块。
锅子热了，倒上冷油，葱姜蒜和着香料进去煎熬，逼出香味，然后捞起残渣，放入辣椒酱和火锅底料，翻炒出香味，把鱼放进諵楓去开大火。
起锅的时候，鱼正好熟透，不老也不生。
夏约端着碗，期待地放在伊莱面前，等着他动筷子。
在升腾起的香气里，热气氤氲了伊莱的理智，他举起筷子，尝了一口，鲜香麻辣的滋味唤醒尘封已久的味蕾。
“很好吃。”
小人鱼用在人类社会学到的东西来讨好神明，若是以往，伊莱亚兹会喜悦地接受这一切，然而此时，他心中多出疑虑，这是否意味着，比起待在自己身边，小人鱼更喜欢、更习惯在人类世界生活，他如此轻松地在人类世界学习、进步，就像本来就是人类的一份子。
“我也觉得。”
夏约也动了筷子，回来一个月，吃到这种有滋味的东西还是感动得想要流泪，他吃了十几年的生鱼片啊！整个大海的鱼都吃遍了，就是没吃到一口熟的。
之后，夏约自我感觉哄好了伊莱，心情颇为愉快地躺在床上看星星。
全景天窗哦，真是奢靡！
[你确定懒惰心情变好了？]
系统冷酷地提示道：
[进度条一动不动。]
[这是正常的啦，一般没什么刺激，感情很难升温的。]
夏约叼着一枚葡萄，紫红的汁水顺着唇角落进衣领，实在有些浪费，那些汁水应该落进另一个人口中，或者涂遍床上人全身。
[不过，应该给伊莱一点刺激了。]
[嘻嘻，哥要溜走了，到时候伊莱就会惊觉自己离不开哥，然后进度条疯狂上涨。]
[怎么样，哥的计划是不是完美无缺。]
系统沉默，他看不出这有什么计划可言，只说了一句。
[夏约，你之前的下场真的不冤。]
之前的下场？
夏约头脑疯狂转动，一些不妙的回忆顿时涌上心头，当场反驳道：
[都是我遇人不淑啦，怎么可能是我的错。]
夏约疯狂辩解，可系统始终没有回答，这让夏约感觉自己一圈打在棉花上。
可恶！谁家系统这么高冷，一点忙都帮不上不说，还这么冷酷。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夏约跳下床，不耐烦地打开房门，谁啊，这个时候来烦哥。
门外是一个中年人，看见夏约眼里闪过惊艳，随后乐呵呵地说：“你好，又见面了。”
“你谁。”
李叁：......
不愧是人鱼，二十万都不能让他记住自己。
李叁深吸一口气，提示道：“之前在海滩上，我买了你的金枪鱼。”
“哦。”夏约冷漠地应道，“然后呢。”
“......”
这条人鱼一点也不遵守人类社会的交际规则，连点口头敷衍都舍不得，一点话题不留。
“我叫李叁，是本地一个房产商老板，今天在度假村看见小友，心想我们还挺有缘分的，刚才听说有度假村开办了一场宴会，不知道小友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李叁索性不要委婉周旋了，干脆提出自己的目的。
听了李叁的话，夏约心里啧啧作响。
上流人士开办的聚会哪有临时叫人的哦，这样叫自己过去，肯定不是把自己当客人啦，说不定是盘菜呢。
曾经的夏家二公子十分熟悉那些不可言说的规则，对李叁的来意十分清晰。在那些鲜有人知的所谓名流社会，觥筹交错间除了利益和交换，还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他们凝视那些用美貌兑换通行券的年轻人，打量他们的价值，计算用什么换来春色一夜。
呵呵，真是欺负鱼鱼不懂，这群坏人都想骗鱼鱼。
不过嘛，鱼鱼现在也想用用你呢。
夏约似乎对中年人口中的聚会十分感兴趣，点头答应。
欸嘿嘿，鱼鱼就要溜走了。

第10章 深蓝浪潮10
被引诱着进入名利场的单纯人鱼正准备回去换件衣服，可李叁提出自己会提供衣服。
看着李叁递给自己的衣服，夏约暗自点头，果然，他猜得不错。
那件衣服表面上看着是一件正常的礼服，可比正常礼服更加收腰，显出身体的曲线，领带也不是那种严谨的款式，显得有些轻佻，胸前的口袋缀着一朵白花，散发淡淡香气。
[看见这花了吗。]
夏约自得地指着胸前的白花，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今晚的造型。
[这就是我的身份证明哦，说明我是今晚的商品。]
[你很开心？]
系统反问的语气有些愤怒，但夏约不理解他为什么生气。
[当然啦，这可是纯情小人鱼被引诱进深渊的第一步。]
[你想用这种方式刺激懒惰。]
[嗯呐！]
夏约打开门，慢慢走出来，在门外守候的李叁感觉胸闷气短，原来是被美色惊艳到忘记呼吸。
那人穿着铅灰的西装，胸前缀了一朵白花，浅金色的头发发胶固定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上挑的眉眼，眼波流转间，有种鬼魅的蛊惑，然而直视时，又只能看见一派纯真。矛盾的姿态让人想要将其剥骨拆皮，彻底掌控。
夏约见李叁看见愣住，不易察觉地勾起唇角。
[怎么样，哥是不是很好看。]
[嗯。]
系统难得地没有反驳，发出沉闷的应和。
夏约有时候真怀疑系统到底是不是机器，后面不会是个人吧，就像蹲在自动售货机里的售卖员，表面上是机器，实际上是人工。
[......]
[少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系统也没说什么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没否认自己是人，但这个话题就被轻而易举地岔过去了。
李叁回过神，脚步加快，急不可耐地带着夏约向目的地走去，他已经预感到今晚夏约会给众人带来多大的震撼，同时带来的还有巨大的利益。
的确，在上流社会美貌不是什么稀缺资源，但这句话已经肯定美貌的确是一种资源，像这种该下地狱的容貌，足以让夏约成为炙手可热的新星。
穿过树林间的小道，还要走很长很长的路，蝉鸣在寂静的夜晚发出尖锐的鸣叫，一切有些不祥的预感。
夏约跟着李叁走，忍不住吐槽。
[虽然知道他是要卖了我，但是走这么偏僻的地方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要带我去嘎腰子欸。]
[都是出卖自己。]
系统声音冷淡，自刚才开始就有问有答，但言语间对夏约的行为满是不满，低沉的声音隐隐夹杂不易察觉的怒气。
[安啦，以我夏公子的情商，到时候谁卖谁还不一定呢。]
[呵。]
一声呵，嘲讽意味十足。
就在夏约和系统拌嘴的时候，李叁已经带着人到了门口。
那是隐于偏僻处的会所，鲜有人至，但这并没有影响建筑的奢华，宽广的大门旁边，守着两个帅气的门童，各色豪车停驻在一旁的空地上，暖黄色的灯光照亮阴霾，流转着奢靡的阴影。
接过请柬的门童叫来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带着他们往里面走。
[是美貌小姐姐。]
夏约发出一声赞叹，显得有些高兴。
[你喜欢女人？]
系统如果有人身，此刻他一定皱着眉头，发出带着不可置信的疑惑。
呵呵，美貌小姐姐谁不喜欢，夏约不动声色撇了撇嘴，难道他就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给子的人吗？！
拜托，他超man的。
[因为小姐姐很少会对我做出那种事啦。]
哪种事？问就不礼貌了，问就是不妙回忆，少问！
女人接过请柬，抬头看向两人，夏约冲她笑了一下，收获一个惊叹的表情。諵楓
小姐姐视线向下看去，在看见夏约胸前别着的白花时，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带着他们走进去。
铁门里面是假山流水环绕的庭院，引了山泉水做半天然的瀑布，潺潺的水声盖过嘈杂的脚步声，令人心情愉悦。
跨过一座小桥，便是宴会正厅，隐约听见笑闹和碰杯声，夏约跨进正门的一瞬间，里面的全部声音都静默下来，就像按下暂停键的电影，随后是倒吸的呼吸声，那些人捧着杯，打量夏约的身体，在看见他胸前别着的百花时，露出满意而势在必得的笑容。
一些人不动声色地同夏约身后的李叁交换一个眼神，给了彼此心知肚明的一个暗示。
在灯火辉煌的地方，一些潜行的阴影和窥视的目光像蛇一样缠绕在毫无防备的美人身上，他们看着自己猎物落入网中，渐渐收网，等待一顿饕餮盛宴。
夏约坦然自若，完全看不出是第一次出现在这种场合。
当然不是第一次啦，只是以往他都是打量别人的人。
好好好，就算是偶尔也被打量一下，但那些人看在夏家的背景上，还是会收敛一点，没有这种赤裸的、不加掩饰的侵略视线。
明明还隔着这么远的时间和空间，就好像已经彻底得到他一样。
夏约抬起头，不加躲避地回视，弯着眼睛，嘴角露出一抹缱绻的弧度。
“各位，晚上好啊。”
跟在身后的小姐姐终究于心不忍，暗中碰了碰夏约的手。
夏约扭过头，假装去找洗手间，出去找她。
一见面，小姐姐就皱着眉满含担忧，“你知道来这里意味着什么吗？”
“李叁说这里有个聚会，问我要不要来玩。”
“你是他带来的礼物。”小姐姐不可置信，全力解释这场宴会的真实的目的，然后说：“你快走吧，这不是你应该出现的场合。”
夏约眨着眼，抬头望向阴影处，说：“好像走不掉了呢。”
细碎的衣料摩挲草叶的声音传来，几个彪形大汉站在阴影里，静静地望着这里，他们来之前已经知道猎物的身份，手里带着克制人鱼的武器。
在他踏入这个房子的一瞬间，就注定是自投罗网。
“素素，你怎么带客人来这里。”
[哎呀，人类真坏。]
狩猎者和他的簇拥渐渐逼近，在陷阱中心的小人鱼只能束手就擒。

“夏少爷，您还是回正厅吧。”领头一步步逼近。
夏约半张脸藏在阴影里，此刻正不着痕迹地后退，然而这哪能瞒过旁人，他们看着夏约惊恐得颤抖的眼睫，欣赏着他眼睛里流露出的讶异，胸前那朵白花都在因为主人发抖。
“你们......”
夏约靠着墙，低垂着头逃避众人视线，露出修长的脖颈，黛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可以想象在其间有温暖的血液流淌，无端让人升起施虐欲望。
“夏公子，请。”领头人伸出手掌，指向宴厅的方向，态度不容拒绝。
这只人鱼最好的结局就是乖乖回去，傍上个大人物，也许余生还能窥见些微自由的光亮。
夏约在前面走，身后跟着一群人，分明没有枷锁，却像极了押解犯人的模样。
那群人一点一点将夏约逼到宴厅门前，这一次，里面的狩猎者们没了伪装。
在短暂的寂静后，众人默许他们当中地位最高的男人优先寻得人鱼芳心。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含着笑慢慢走上来，将手伸向夏约胸前的白花，想将其摘下。
眼看就要成功，夏约猛地后退一步，迎着男人不满的视线，夏约露出戏谑的笑，“我不喜欢比我丑的人。”
男人黑了脸，道：“由不得你。”
在堆金叠玉的名利场，金钱和权力浸润灵魂的日日夜夜，人的皮囊也被滋养着，展现出最好的状态，这个男人算不上丑，甚至可以称一句英俊，但是他道貌岸然的外表下，一颗掠夺的心昭示皮囊下血腥獠牙。
夏约扯倒一旁的花架，瓷器混着泥土摔在两人中间，夏约乘机逃走，但因为门口被堵住只能在宴厅中疯狂躲避。
瓷器碎裂的一瞬间，就像追逐的号角，被打破规则后，任何人都可以参与到狩猎，他们追着夏约的衣角，在阴影处见证他仓乱的奔逃。
眼前的乱象实在荒诞，野兽露出的真实面目，误入其中的猎物仓皇奔跑，摔碎一地昂贵的瓷器、摆件，可没人在意那些身外之物。
夏约爬上楼梯，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系统似是不可思议，问道：
[你这么虚？]
[哈？打飞你哦，只是疏于锻炼啦。]
为什么体质一点也没加强啊喂，难道是攻高皮脆的法师款？
夏约爬上楼，兜了个圈子回到宴厅大门，已经退无可退，看着鱼贯而来的人群，束手无策。
[这就是你说的谁卖谁 还不一定？]
[安啦，有计划了。]
无助的小人鱼胸膛起伏，目光在众人脸上梭巡，经过奔跑的脸颊变得嫣红，微张的唇齿呼吸着气流，他舔了舔唇瓣，似乎正在寻找出路，可哪有出路呢，这已经是密不透风的牢笼。
最开始那个男人再次走出人群，带着势在必得。“你现在跟我走，还不至于落入他们手里。”
是跟他走，还是沦为一群人的玩具，披着光鲜亮丽的壳，被当成商品交易，永远沉沦在黑暗里，只能呜呜咽咽地讨饶，思恋回不去的家乡。
夏约摇了摇头，男人脸色一沉，低声说了句不识好歹。
围绕着夏约的人群外，一个熟悉的面孔正冷眼看着这一切，他站在阴影处，既没有参与刚才的追逐，也没有在此时逼迫夏约。只是那双眼睛中蕴含着一丝复杂。
没想到，这只人鱼最终还是上岸了，并且被这么多人抓住。
那人正是曾经放过夏约一马的霍游。
上一次执行任务后有一个休假的机会，常年无休的霍游在队友的要求下强制休假，来度假村庄放松，在这里遇见之前那只人鱼。
白天，霍游就在人群里看见他了，实在是这只人鱼过于耀眼，就在他出现的一刹那，全部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因此，霍游很难不注意到他。
鬼使神差的，霍游便来到今晚的宴会。一种莫名的预感，霍游知道人鱼也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并且惹上麻烦。
陷入狂热人群中的人鱼隔着无数人的身影向他投来期盼的视线，在认出曾经帮助过他的人后，本已经陷入绝望的小人鱼终于再次鼓起力量。
他警惕地左右查看，在一个不完全恰当的时机冲破人群，冲着霍游奔来。
无数双手拉扯着人鱼的身躯，试图将其拖入深渊，但人鱼没有投下一个眼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霍游，就像看着自己的救世主。
人鱼奋力推搡着人群，却越陷越深。
“救我。”
风传来微弱的声音，霍游不确定是否真的有这样的声音，或者说，是他的内心期盼自己去拯救小人鱼。
终于，霍游动了。
他三两下挥开禁锢着人鱼的手，在包围暂且褪去的短暂空隙里将人鱼抱在怀里。
人鱼仰望着他的视线亮晶晶的，那一刻霍游听见自己的心在震动，但他没有时间去细想此刻的感受，愤怒的人群反应过来，将怒火发泄在霍游身上。
霍游抱着夏约奔逃，耳边有风声和愤怒的喧嚣，但两人之间只有寂静，就像被硬生生分割成两个世界，在失重感传来时，夏约反手紧紧抱住霍游的腰，将头埋进他的胸膛。
然后是嘈杂的脚步声、风声、对讲机电流的滋滋声，和奔跑中耳朵里听见的霍游的心跳声。
一切再次安静的时刻，夏约悄悄地打量着外界环境，确定安全后，才颤抖着说了一句谢谢。
霍游看着怀里的人鱼，在夜色中笼罩在阴影里的半边脸颊被月光浸润，眼睛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他还有些颤抖，搂着人鱼腰部的手将惊惧的震动传来。
霍游慢慢放下人鱼。
“之前说过别来了。”
上一次，霍游的队友将人鱼认作罪犯时，霍游便认出了这个在海里肆意嬉戏的人鱼，他告诫过，不要再上岸，但显然人鱼没有听劝。
人鱼们虽然有着超自然的力量，但始终不敌人类科技，贪恋陆地的人鱼早晚会因向往自由而彻底失去自由。
今天的事情就是一个很好的案例。
倘若今天自己没有来，面前这个人鱼的下场就是被某一个人圈养，在漆黑的、再也看不见蓝天的地方度过一生，那时，他会因为孤独而爱上施暴者。
想到这里，霍游顿感烦躁。

第12章 深蓝浪潮12
“现在，我马上带你回海里。”霍游目光锐利，语气不容拒绝，“他们会千方百计、不择手段地找到你，囚禁你。”
霍游说完，见小人鱼毫无反应，皱眉，“你不相信我。”
小人鱼上前两步，望进霍游的眼睛，对视间，霍游看见一双璀璨的金色瞳孔，此刻正专注地凝望，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但你不会这样做。”
被救下的小人鱼已经对恩人心怀好感，全然信任。
霍游有些无奈，人鱼这个族群到底是怎么回事，过分天真，甚至算得上一句愚蠢。
以往，面对这种不听劝的人，霍游只会干脆地转身离开，放纵他一步步坠入深渊，可看着小人鱼期待的眼神，竟说不出那些无情的话了。
他难得耐心解释，“我护不住你。”
所以，这跟我会不会这样做无关，不是自己，也会是别人，在陆地上的人鱼就是狼群里的羊，被吞吃是早晚的事。
霍游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阴影里鬼魅般冒出一个高大的人影/
“夏约。”
低沉的，蕴含不易察觉的怒气，声线在湿润寂静的夜晚像利剑一般穿插在夏约和霍游的谈话中。
看见来人的一刹那，人鱼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满脸喜悦地奔向那人，露出全然的依赖。
看见这一幕，霍游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刚才还这么信赖自己的人鱼，在一瞬间转投向他人，有种得到珍宝后再次失去的怅然感。
霍游以一种挑剔的目光打量来人。
他穿着深色的风衣，在昏暗的夜色中几近全然的黑融入树影中，此刻他搂着怀里的人鱼，在注意到霍游的目光后，抬起头来。
深金色的瞳孔神秘、危险，此时藏着锐意打量自己，他肌肤白皙，同人鱼一样是那种常年不见天日的白，但是并不显得孱弱，高大、强壮、优雅，还有一种不可预测的危险。
这是霍游历经生死磨练出的直觉，面前的人，绝对是个危险人物。
他是谁，也是人鱼吗？
“伊莱。”
被叫做夏约的人鱼抓着来人的胳膊，絮絮叨叨地述说着今晚发生的一切。
男人最开始还耐心地听着，在听见人鱼胁迫时，一种幽深而恐怖的气息蔓延，霍游敏锐地察觉有什么在变化，脚底传来细微的震动，远处一声声惨叫响彻天际。
霍游猛地扭过头，只见之前还灯火辉煌的宴厅已然倒塌，埋葬在里面的野心家带着鲜血和惊恐下地狱，一些奔逃的工作人员，仓乱地四散离开，里面就有那个被叫做素素的女人。
被一切惊到的人鱼终于认识到不对劲，有些害怕地闭上嘴，不肯再说一个字。
“接下来呢。”伊莱注视着夏约，伸手摸上他的额头，“怎么了，害怕我？”
夏约眼睫颤动，惊惧地感受着一切，随着伊莱的手覆盖在他额头上，自己的记忆就不受控制地回想，他用一种诡异的第三视角看见自己经历的一切，看见自己是用一种何等柔软的眼神请求霍游的帮助，在他的怀抱中奔逃离开。
“伊莱......”小人鱼瞪大了眼睛，带着些哀求，他不喜欢自己的记忆以这种方式重现，“我不会骗您的，别这样对我。”
被禁锢住的身体无法移动，思想被一览无遗，比起赤裸，灵魂以一种更加坦荡的方式被掀开、展露，这是任何人、任何生物都难以接受的绝对掌控。
然而伊莱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像往常一样予取予求。
稚嫩的小人鱼终于在此刻清晰地意识到，站在这里的是掌管生杀予夺的神，以造物者超凡脱俗的身份，掌控他造物的身体和灵魂。
以往那些任性的要求，只是因为神明愿意放纵，并不意味着他会被欺骗、蒙蔽。
夏约感觉事情有些超乎想象，后背冒起一团冷汗，这种直接窥探灵魂的手段，不会发现系统的存在吧。
伊莱放下手，夏约松了一口气，身体瘫软，被伊莱接住抱在怀里，就在他以为一切已经结束时，伊莱一句疑问，让夏约再次如坠深渊。
“系统是什么。”
夏约呼吸一顿，刚才只是稍微想了一下，这么微弱的念头都会被捕捉吗？
伊莱温柔地抚摸夏约的脸颊，即使夏约已经开始颤抖，但他依旧柔和，“你身上有我不知道的事。”
金色的瞳孔带着审视，带着被欺骗的怒气。
[救......救命。]
[呜哇哇哇，他怎么会这个！]
系统没有回应，而伊莱已经抱起夏约，身形渐渐隐没，留给还在原地的霍游一个警告的眼神。
那双金色的眼睛如此深刻地印在霍游心中，他的灵魂为之恐惧，身形动弹不得，直到第二天清晨，他才脱力地扶着树干，摇摇晃晃地走远。
休假已经结束了，世界上出现了一个不被人类知道，人类也无法想象的强大存在，他以什么身份存在在世上。
这种超乎想象的存在，必须立刻告知上级。
另一边，伊莱正看着在床上，逃避自己视线的夏约，他从没想过，夏约会欺骗自己，忤逆自己，但他还想听见一个解释。
听见小人鱼自己的解释。
夏约低垂头颅，整个人都傻了，不得不承认自己玩脱了亿点点，伊莱的能力超乎想象，如果不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之后会发生什么很难说。
夏约心里已经留下宽面条泪，浪迹人生多年，第一次栽得这么彻底，比起被窥视灵魂，他更宁愿被扒光裤子。
等等，这两个还是都不要了。
“夏约。”
伊莱唤着夏约的名字，坐在床沿，打量夏约的脸，他第一次发现夏约鼻尖上有一颗不起眼的小痣，给主人带来几分楚楚可怜的神态。
“给我一个解释。”
伊莱挑起夏约的下巴，强迫他直视自己，对视间，仿佛要看见夏约的灵魂。
“我...我...”
夏约茫然地睁着眼睛，有无措，有慌乱，而伊莱就静静地听着，也不催促，反正他会根据小人鱼的解释，给他一个不可预测的未来。
光明或者黑暗，自由或者被囚，一切都在今日。
思及此处，伊莱神色幽深，手指摩挲夏约的脸颊。

第13章 深蓝浪潮13
夏约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没吐出一个字，他眼角噙着泪水，跪行到床边，俯下腰，将头埋进伊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