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藏矜白还是转过了头,抬眼笑着问他,“背你吗?”
那瞬间,他身后是斑斓的灯光和夜深。
鹿嘉渺是迷糊睡着后才觉得难受的。
可能之前心脏和脑袋一直在被情绪催促着运转,无瑕顾忌其他。
此刻他只觉浑身发热,连骨头缝里都透出酥麻。
本来就临睡的意识,变得又困顿又模糊。
他好不容易扇扇眼睁开,就看见藏矜白还坐在床头,亮着盏昏灯,在写画着什么。
“先生……”鹿嘉渺轻轻叫着人,只觉嗓子干哑地厉害。
一边唤人,一边手就不安分往藏矜白衣摆下探。
等掌心贴到熟悉的皮肤和温度才安静下来一点点,蹙着眉嘀咕道,“难受。”
他刚才喝那杯酒本就不是普通果酒。
这个地方哪有什么普通果酒。
只是藏矜白还来不及制止,鹿嘉渺就咕嘟咕嘟喝下肚了。
他本就提防着这小孩儿什么时候闹腾。
没想到这次坚持了那么久。
也不是什么伤身体的,只是有点轻微地催情效果。
刚好够他长个教训。
藏矜白贯会维持儒雅形象了,他探手抚开鹿嘉渺额发,温声问他,“怎么了?”
鹿嘉渺脑袋重地厉害,像被裹在了云雾里,眼神也变得雾蒙蒙的,嘴唇轻轻动了动,“想做……”
第二天,鹿嘉渺掀开被子,正准备起床时,忽然察觉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儿。
他低头一看——简直吓了一跳。
雪白的皮肤上全是点点红痕,仿佛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被人啃了一遍。
“……”昨天还我爱你,入夜就成了老禽兽。
果然,在勾引面前,理智和禁欲不值一提!
鹿嘉渺想抬抬手,都觉得骨头缝里都是酸软的,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他一边愤愤不平,一边寻找始作俑者——
藏矜白站在卧室外的阳台上,或许是怕吵到正在熟睡的人,门被他关上了,鹿嘉渺听不清他在和谁打电话。
他似是才洗漱完,穿着浅色柔软的睡衣,发尾还带着湿意。
鹿嘉渺视线落在他发尾后那个明显的红印上……一些带着春潮似的记忆,忽然浮现出来。
他仿佛能透过衣料看到那如雕刻一样的背脊上浅浅的抓痕……
还有他失控咬在他肩头的牙印……
以及……一些十分放浪的主动行为。
鹿嘉渺越回想,越脸蛋红扑扑。
他发现,酒就是他的死敌,是一滴都不能碰的。
而且那到底是什么酒?催情就催情,为什么不附加失忆功能?!
但是吧……如果没记错,昨晚先生也失控了。
这可是他第一次熟练地谈恋爱,也不算太亏。
鹿嘉渺正用早起思维十分发散的脑袋漫天乱想,就听到床底有什么喵喵了两声,鹿嘉渺低下头,就看到了小白在扒拉床沿。
——小白?!
“你怎么来啦?”鹿嘉渺忙把它抱上来,狠狠亲了两口,“鹿小白,爸爸超想你!”
他们来参加恋综了,家里孩子还小,带着跑沙漠跑海边的,怕应激生病。
专门找了个保姆在家带它,没想到今天就被接来了。
鹿嘉渺猜就是孩儿他爸悄悄找人送来的,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还是抱着毛茸茸一顿蹂躏。
小白一脸生无可恋,还用小爪子嫌弃地擦了擦脸。
“对了,”鹿嘉渺抱着小猫,郑重宣布道,“从今以后,你就叫鹿小白了。”
从前他生怕和这个世界有太多牵连,总想悄悄存在,然后默默匿迹,什么都不敢留下自己的痕迹。
但昨天过后,他知道,他跋涉时空来到这里,是来拥有爱……也爱这个世界的。
他悄悄给猫咪打上了他的记号。
他在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份念想和牵挂。
藏矜白电话结束的时候,鹿小白已经被蹂躏地炸了一脑袋毛,跟鹿嘉渺倒是绝似。
藏矜白见一毛一人动作统一地看着他,像两个等待家长认领的小朋友,顿觉心里温软。
他走到床边,俯身亲了亲鹿嘉渺。
鹿嘉渺会每天和他说我喜欢你。
而藏矜白会每天回他一个带着无声爱意的吻。
鹿嘉渺闭眼任亲,察觉到眉心的温度离开,还闭着眼哼哼一声,“嘴巴呢嘴巴。”
小猫看不懂秀恩爱,只知道好久没见人了,家长在接吻,它就用小爪子扒拉藏矜白的衣摆,喵呜喵呜地。
藏矜白摸摸它,问鹿嘉渺,“想吃什么?”
鹿嘉渺点了好几样藏矜白平时不让他吃的,没办法,昨晚他损耗严重,必须补补。
也许是心情好,也许是真累了,加上今天在整理羌导电影试镜的投票结果,季琦不知是躲躲风头还是想蹭热度,又去帮忙了。
恋综可能晚上才开拍,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鹿嘉渺面对一大桌早餐,吃了半天还在吧嗒吧嗒,直到他看到先生起身进卧室,而后换了衣服出来。
他叼着一个蟹黄包转过头来,小猫从他腿上也钻出个小脑袋来,“先生要出门吗?”
“老宅除了点事,”藏矜白说,“小猫陪你在家好吗?”
鹿嘉渺包子也不吃了,把小白放到地上任由它蹿回卧室,坚决地摇了摇头。
藏老太太病倒了。
准确来说,是自从上次病后,就一直未好。
人这东西,总是说不准的,想活的时候,千方百计都能拖很久,但真没念想了,又像一缕风一样,散得很快。
藏矜白没想带鹿嘉渺来的。
他总觉得这宅子太过沉闷压抑,怕小朋友不喜欢。
但鹿嘉渺说他想来。
他像是预知到了会有事发生,他想来陪陪先生。
老宅比上次鹿嘉渺来时萧条了不少,树木逢秋,落叶满地,只剩着枯枝衬瓦墙。
江律彦说,最近老太太总嫌弃人多了不清净,宅子里的人都遣散得差不多了了。
“病了一段时间了。”江律彦说,“也不是什么恶疾,就是不愿意治,只每天去湖边看看那棵枯树。”
世间总是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轮回和巧合。
比如那棵湖边的树,那是藏媛敏留在这宅子里的唯一念想了,入秋了就再没活过来。
房间没开灯,配上本该典雅的古典装潢,却只显压抑又死寂。
床头枯坐着个老人。
比鹿嘉渺上次见她消瘦了许多许多,眼神也暗淡灰寂。
不再穿着精致的锦缎,带着金银珠玉,她忽然像是褪下了一切光环和累赘,只变成了一个总看着窗外……像在等待谁回家的老人家。
鹿嘉渺只觉得眼前的场景让人莫名心头酸涩,他轻轻朝前走了两步,唤了声,“奶奶。”
林姝贤这才后知后觉察觉到有人来了,她迟缓缓转过头来,那瞬间眼里是有期待的光亮的,但很快又暗淡了下去,却还是看着鹿嘉渺,笑着应了声,“诶。”
她费力抬起如同枯枝的手,招了招,“多久没见了,来奶奶看看。”
虽然颓丧无魂,但她还是维持着大家闺秀的体面和风度,她拉过鹿嘉渺的手,像第一次见他时拍了拍,“上次矜白来见我,奶奶老糊涂啦,还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这几天,我好好想了想……”林姝贤看着鹿嘉渺,满目慈祥,“你们好好的就好。”
林姝贤最近总会犯糊涂,分不清白昼黑夜,梦境现实,只是忽然很想敏敏。
想她绕着自己叫“阿妈”,问自己讨糖吃。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有的没的话,但鹿嘉渺都认真听着,一一应了。
许久之后,她才看向不远处的藏矜白,浅笑着说,“矜白,我和这小孩儿单独说几句。”
门被掩上,林姝贤撑着枯骨一样的身体往里挪了挪,“孩子,坐着吧。”
林姝贤告诉了鹿嘉渺一段往事,一段……本该埋在藏家的阴影里,永远不被翻出,却又刺得人心泛疼的故事。
那是许多许多年以前了,整个商界第一次出现那么大的洗牌,连藏家的根基都动到了。
藏家在那几年浮浮沉沉,陷入低谷,有了几个想取而代之的竞争对手。
那场绑架案就是这时候发生的。
那时藏家有一场几乎能决定是否加冕的商业合作。
但那场合作的利益太大了,觊觎的人也太多。
藏媛敏那天正带着小矜白一家三口出门说去准备什么,路上就出事了,车祸。
或者说是,绑架者得不到想要的,恼羞成怒,现场撞的。
“其实……当时都没死。”林姝贤嗓子里挤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恍若一个沙哑的老钟,带着很重很沉的痛苦。
“那个负心汉拒绝了对方的要挟,抱着合同逃了出来……”林姝贤苍老的瞳孔上泛开薄泪,更显浑浊不堪,“他抛弃了敏敏。”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鹿嘉渺的心脏也仿佛被狠狠刺了一下。
那时候还很小很小的先生,在欢声笑语和父母的爱里出行,本该充满期待的旅途,却遇到了灭顶的灾难……他本该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的。
却在那场灾难里,经历着无法承受的恐惧和血腥……
在死亡里,被最信任的人抛弃。
他们只能看着火海燃烧,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慢慢死去。
“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林姝贤声音变得很轻很缥缈,像带着哽咽和悔恨,“那时候合同已经在签了。”
她好像又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她记忆里,藏家最风光的那天。
大厦前是一重一重的红绸,所有名门望族都想在藏家蹭一份彩。
礼花……晚会……推杯换盏,歌舞升平,一切都热闹得不行。
她就是在那时候明白为什么带来的合同上沾了鲜血,而她的敏敏生死未卜。
她当时脑袋空白了好久,心痛又心慌,但目光之下是不可一世的繁华,所有人都在祝贺着藏家。
祝贺着,这永远站来利益之巅,如神明般的家族。
说来可笑,她当时挂断那个绑架电话的理由竟然是——或许她已经不在了,为此赌上藏家的百年未必值得。
那么冷血又残酷。
也是后来,她完美完成了那场带来无尚荣光的合作,才匆匆赶赴现场。
医生告诉她,其实还有气儿的,只是病人不想活了。
那是她第一次失控跪倒,她看着被从母亲怀里强制剥离出来的小矜白,撕心裂肺地想扑回去找妈妈,不停哭喊着,“不要丢下我……”
几十年过去了,一切回忆起来,还恍如昨日一般,就像做了场恍如隔世的梦。
后来,她能抬指便将那些人处理干净……却总觉得生活缺了点儿什么。
再后来,又收养了一个和敏敏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小姑娘。
只是可惜,她也没有好好爱她。
“我亏欠他们良多,再也还不上了。”有温热的泪滴在鹿嘉渺的手背,林姝贤像是把那些藏着腐蚀骨血的话都说出来了,像把骨血划开,让人看了那些光鲜亮丽背后的冷血和腐烂。
“替敏敏啊,多陪陪他。”这是林姝贤对鹿嘉渺说的最后一句话。
毕竟藏矜白是她的敏敏在这世上唯一的遗念了。
等藏矜白再进屋时,他正看到藏老太太在给鹿嘉渺戴什么。
他走近才认出,是母亲当年那份未完成的生日礼物——一个求了许久,天天念经祷告换来的平安符。
母亲其实不信这些,但老太太吃斋念福,她总觉得能庇佑她。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天天刺破手亲手缝的。
分明冷血薄情,却用亲情的温墙困了她一辈子。
藏老太太拖着这口气,像就是为了补全这份遗憾,然后留给敏敏爱的人和他的爱人。
藏矜白牵着鹿嘉渺离开前,藏老太太忽然叫住了他,很轻很轻地问了句,“你带他去过那里了吧。”
她像是并不等待任何回答,只又缓缓说,“把我葬山脚吧。”
“不挂藏家的名了,”她说,“墓碑上,写林姝贤吧。”
她忽然想,守了这金屋玉阁一辈子了,乏了。
她看着两人牵手走入黄昏,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年少。
本也可以言笑晏晏,最后落了个孤苦伶仃。
这富贵迷人眼里啊,葬了太多人的情真意切。
鹿嘉渺出来眼圈还红红的,看着藏矜白,觉得心里苦涩难受,说不出的心疼。
老宅静悄悄的,走到门口,鹿嘉渺便再不动了。
他停下脚步,忽然搂住了藏矜白。环了许久,才轻声说了句,“我就抱抱你。”
你不开心,我抱抱你。
他像在笨拙地捂住陈年的伤口,不知道如何治愈,又害怕藏矜白疼。
缓了良久之后,他才埋在藏矜白胸口蹭掉眼泪,揉揉眼睛又抬起头来,绽出一个灿烂甜甜的笑容。
胸口沾了几滴眼泪,藏矜白有点无奈,摸摸他脑袋,“哪儿有你这么安慰人的。”
鹿嘉渺又变回了小太阳,他知道,再多的言辞都缝补不了过去,但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可以用来疗伤治愈。
“刚才羌导给我打电话啦!”鹿嘉渺宣告着今天的第一个好消息,“他说我票数入围了。”
藏矜白笑得应他,“这么厉害啊?”
“是啊,超厉害的。”鹿嘉渺眼里还蒙着层薄薄的泪光,但笑却像很开心,“羌导问了我一个问题。”
那是试镜的最后一项考核——
你觉得主角会有怎样的结局?
那样撕心裂肺地悲伤里,可能出现很多结局,灰暗、悲剧……或者留白。
但鹿嘉渺想了想,回答时也看着藏老太太。
不知道只是在回答那个虚构的故事,还是某些抱憾的人生。
此刻,他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当时的答案,他说,“他会走进光里。”
他的余生还很长很长,足够积攒运气,遇到爱和幸运。
电影拍摄得很顺利,恋综也以极高热度完美收尾。
自那晚不小心撞破小情侣浓情蜜意后,最后两期季琦都拍得十分安分守己。
用羌笛的话来说就是:仿佛刚开始学习怎么当个人。
但镜头里安分守己了,并不意味着镜头外风评浪静。
在恋综结束那天,热搜忽然挂上一条——【那些年我没嗑到的糖】
鹿嘉渺点开热搜那天是震惊的,你说他地下恋情的时候天天爆爆爆还有点道理,这……他看这逆天热度,正准备吃别人的瓜,一点开热榜头几条全是小仙人球头像。
“……”别问,问就是吃瓜吃到了自己家头上。
论当代网友的福尔摩斯技能有多强,能在寥寥寡言的小仙人球账号上嗑到糖——
[LU:我哥哥很好的。]
Z点赞评论。
[LU:不可以乱嗑!我哥哥会生气的。]
Z回复评论:[他不会生气。]
[LU:是我在追的人。]
Z回复微博:[他问可以同意吗?]
【不是,我当时只忙着黑人了,现在一看,怎么看怎么像是大佬在追人吧??】
【啊啊啊啊啊不是我说,那时候我们就已经是小情侣play中的一环了吧】
【y1s1,那时候大佬的恋爱脑症状已经很明显了吧】
“……”成年旧瓜被扒出来,鹿嘉渺手指悬在恋爱脑那条上,十分想努点一赞。
你说一事业文原生大佬,咋就成了个恋爱脑呢?
但他的目光往厨房里正在帮他做着鸡汤小馄饨的某人身上看了看,还是收回了斥责的手指。
算啦,孩子谈个恋爱也不容易。
【呜呜呜看到那张背人的背影图没有?前段时间在网上忽然火起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P的,但因为真的很嗑,还当了好一段时间的头像呢呜呜呜没想到磕到真的了】
【虽然但是不会有圈外人不知道那是某黑心导演故意放出来曝光恋情想泼鹿宝一身黑水结果大佬自己承认了还接了恋综吧?】
【还有鹿鹿拍Z集团珠宝的路透,藏总帮他擦头发那张谁懂啊啊啊啊真的好有感觉像小美人鱼上岸呜呜呜】
【蹭一个上岸热度呢。不过话说回来,那时候鹿宝真的不是在被某佬浅规则吗?】
【楼上,嗑纯甜恋爱不好吗?怎么多少都要加点强制爱呢?】
【说一件细思极恐的事,你没有没有发现,每次热搜,全网关于某L的黑子都会被迫消失,不会是资本家的暗箱操作吧?】
【被迫就用得很妙了,老哥,快说吧,这是你第几个小号】
【有资本暗箱操作谈个恋爱怎么了?我就问怎么了?!热搜都明码标价的年代,我要是也像大佬一样有钱,高低给小男友买几个男一号,可怜我宝宝还要自己去试镜】
鹿嘉渺看着一波刷过一波,盖过商业财经的磕糖合集,一时竟有种恍惚感,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为什么一本事业文那么喜欢看人谈恋爱啊???
恋综结束后没多久,工作室就帮鹿嘉渺排开了所有工作,让他进组拍摄《靡靡》。
这次公平公正公开的选角带来最大的好处就是,所有主角团及其粉丝都很和睦,因为是大家选出来了,而且镜头就在那里,谁都能看到演得怎么样。
但不是说只能取第一,羌导在试镜过程中也看重了好几个演技很好的演员和几位有可塑力的新生力量。
所以剧情是以主角安然为线条拉开的一篇百味人间。
有小巷里的灯红酒绿,也有学校里的干净纯白,主角像是走在两红白交界的中间,忐忑、犹豫、如履薄冰。
曲曼妮演的是酒吧老板娘,因为是自己喜欢的角色,人设还很突破,所以从进组开始她心情就特好。
尤其是拍了两天后,因为剧里人物对鹿嘉渺的特殊的感情(像对弟弟,也像个经历风尘后的人看小孩儿),导致她对鹿嘉渺的关切也日益深厚。
“他家里还有几口人?钱来得都是正道吗?”曲曼妮妆都还没卸呢,顶着个剧里的大红唇,就塞给鹿嘉渺一堆零食,“对你是真好还是假好?他年纪那么大的老油条不会是靠着好脸好身材扮狐狸精勾引你吧?要是他对你不好,就跟妈妈——”
鹿嘉渺猛然瞪圆眼睛,看向这位就比自己大五岁的妈妈,简直吓呆。
“啊呸——就跟姐姐说啊,”曲曼妮算是懂了羌笛那种美艳高冷大明星为什么都那么喜欢他,这眼睛瞪圆圆的跟只小鹿犬似的,谁能不喜欢呢,她在心里已经进展到了:呜呜呜好可爱妈妈亲亲呢,表面却还维持着一个知心大姐姐该有的体面,她摸摸鹿嘉渺的小软毛,“他对你不好姐姐就带你走,姐姐有钱,带你出国吃好吃的!带你花天酒地!姐姐就是你的娘家人!”
虽然曲曼妮的用词和情绪,比起娘家人,更像在拐卖,但鹿嘉渺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
他其实知道大家为什么这样,从昨天那个新闻爆出后,大家都有意无意的和他说一些以后帮他撑腰,他不会是一个人类似的话……
昨天海上报道出一则打捞到某具遗体,验证后发现是陆家父子联合残害的某位私生子。
一时网上也是炸开了锅,激烈的讨论和思想斗争后,他们才被迫接受了现在看到这位“鹿嘉渺”不是已经被父兄残害的“陆嘉渺”。
本以为网上会就真假陆嘉渺来场大战,但出奇,这次都没有。
大家只是组团去陆氏早已倒闭的公司门口丢大粪和臭鸡蛋,更多的是一起到海边,买上一束菊花,祭奠那位可怜的孩子。
“陆嘉渺”活着时,总是幻想出现一个人可怜一下自己,或者多得到一点点爱。
他总幻想着自己活了,不用再缩头缩脑地活着,会有很多人看到他,重视他。
现在,他有了很多很多的理解和爱。
鹿嘉渺从前从未承认过自己属于陆家,现在也彻底成为了一个只是自己的自己,把藏在“陆嘉渺”生命之后的委屈和折磨也都陈白后,还他了一个没有被任何人替代和磨灭的终于真正画上句号的人生。
也是昨天,鹿嘉渺才知道,先生找到了他。
先生带他去了墓上,这里无人知道,比海边冷清不少,却算是他安息的净土。
鹿嘉渺带了束小雏菊,他继承的记忆里,这好像是陆嘉渺为数不多喜欢的花。
平凡、坚强,代表着小小的生命力。
鹿嘉渺将花放在他墓碑上,墓碑上的图片框空白一片,鹿嘉渺忍着眼里的酸涩对他笑笑道,“就用你上高中那张证件照好不好?我觉得那张你笑得最好看!”
拍那张照片时,是有人告诉陆嘉渺,他上高中就可以改变一切,赚到很多很多钱,拯救自己和妈妈。
虽然最后被骗了,但那天是他最充满斗志和希望的一天。
鹿嘉渺又像和老朋友唠嗑一样说了几句,说他之前签的合约让他赚到了很多很多钱,他都像他曾想过那样,捐出去帮那些和他一样的人。
“你喜欢吃的小零食,我就带了这些,”鹿嘉渺也放上去,“下次还给你带。”
“陆陆!”鹿嘉渺还没直起身,就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臂——竟然是曲芳涟。
“陆陆,你回来啦?想吃这些吗?妈妈带你去买啊。”曲芳涟拉着鹿嘉渺就走。
鹿嘉渺也没有挣扎。
因为他知道,就算曲芳涟再不好,他也是陆嘉渺活着时唯一的牵挂,他短暂又窒息的生命里,唯一的妈妈。
曲芳涟看上去十分开心,捋了捋头发,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我听他们说找到你啦,专门找过来的,我现在一直在配合医院治疗,妈妈以后再也不打我的宝贝了,再也不……”
曲芳涟话还没说完,眼泪就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滚落出来,她拉着鹿嘉渺的手也逐渐松开力道,好半天才不好意思的用手擦了擦眼,“不好意思啊,我认错人了。”
她又蹒跚着走回去,用手擦擦墓碑,“妈认错人了,妈以后就在这儿守着你,哪儿也不去,什么也不要了……”
鹿嘉渺被曲曼妮叫了两声,才从昨天那段记忆里回过神来,曲曼妮道,“等下你‘奶奶’就要来了,去不去接她?”
这次鹿嘉渺足足愣了好几秒,才缓缓眨了下眼轻轻开口,“奶……奶?”
羌导在这部剧里设了个奶奶,这两天拍摄的是背景篇,还没到鹿嘉渺的镜头,他骤然听到有这个角色时,一下站起身,零食散落一地,他好不容易就跑了出去。
却在路口看到那位被人搀扶着的老人时顿住了脚步——
那是一位很慈祥的老奶奶,和奶奶一样,有着一头花白的头发,她像是也远远就注意到了鹿嘉渺,朝他招了招手。
她笑得很慈祥,声音不大,但鹿嘉渺还是听得很清楚,她说,“小宝,来奶奶这儿。”
鹿嘉渺毫不犹豫跑向了她。
奶奶姓张,是为很老的演员了,一辈子未婚未育,但很喜欢孩子,资助过不少孤儿院。
她尤其喜欢鹿嘉渺,总说她和这孩子有眼缘,或许是上辈子就结下的祖孙缘分。
电影拍摄了四个月,从初秋拍到了深冬。
杀青那天,张奶奶把鹿嘉渺悄悄叫到一边,像往常偷偷给她塞小零食一样,塞给他了一条琥珀项链,“奶奶年轻时候最喜欢的,留给小宝。”
鹿嘉渺的眼泪大滴大滴掉落在泛红的珠串上……奶奶曾经也最喜欢给他各种漂亮的小石头。
所以他一直觉得,小石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礼物。
那天鹿嘉渺抱着张奶奶哭了很久。
但他最后没有挽留,张奶奶说,拍完这部戏她又要继续去环游世界啦,小宝也会继续自己的生活。
这部戏像给了鹿嘉渺一个补全遗憾的梦。
梦有始有终,醒来就不遗憾了。
电影收工,鹿嘉渺留在这里多住了几天,收拾情绪再去迎接外面的世界。
客厅插着杀青那天先生送的花,也不知谁给他推销的,一大把红玫瑰,他当时在一众清新脱俗的花束里骤然看到的时候,差点吓了一大跳。
但好在先生没有大庭广众之下恋爱脑发作,等人都走光后,他才抱着回家的。
鹿嘉渺想想那天就好笑,放在之前,打死他都想不到那位不近人情的藏先生会捧着捧红玫瑰站在雪地里等他。
现在……花谢了,他们也该离开了。
鹿嘉渺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见鹿嘉渺准备出发,已经长成肥猫的小白利落地从他羽绒服下钻了进去,爪子熟练扒拉扒拉,在把脑袋从领口钻出来,乖乖巧巧地趴着,准备出发。
那瞬间,很奇怪,就是拎着密码箱准备关门那瞬间,他回头看了一眼,外面是漫天素白的雪地,他却带来很多东西。
他有了一只猫,有了一份热爱的职业……还有了一个很爱很爱的人。
鹿嘉渺下楼就遇到了藏矜白,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修身大衣,围着鹿嘉渺前天网购的羊毛围巾,头发和睫毛,肩头和衣服上都落着小雪点。
“呀,你没还没走呢?”鹿嘉渺惊讶道。
现在混熟了,也不先生长先生短了,可没有礼貌。
藏矜白早上出门了,他以为是去订车了,没想到他正准备拖家带口去找人呢,人就给撞上了。
鹿嘉渺往他身后看看,更疑惑了,“我们车呢?”
小猫也学着他探头,两人弧度都一致,可爱得不行。
“先去个地方。”
江律彦适时从不知道哪里走出来,他老板在雪里站着,他倒是西装革履五件套,还打了把打伞,他礼貌地向鹿嘉渺问了声好,并非常职业地解释道,“我来收验房屋。”
“??”
鹿嘉渺跟着藏矜白拾级而上,一路上搓搓他手,好奇问道,“看什么呀?看什么?”
“看雪吗?”鹿嘉渺笨拙套话,“可是前天还看过啊,还在落地窗前……那、那个了。”
“……”藏矜白一度觉得自家小朋友那本书,很可能是本小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