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亿……谈……恋爱???
鹿嘉渺一下坐起来,后脑勺还炸着毛呢,就盘腿对坐在藏矜白旁边,指责道,“你黏人全是演的,只是因为发了微博想销毁罪证!”
这不起身还好,一起身才看到藏矜白看的哪里是什么商业帝国企业蓝图,竟然是他那本《恋爱十八式》。
“…………”几个亿的话还没问出口,鹿嘉渺痛心疾首,痛苦扶额,欲哭无泪,“我的宝贝,你咋还是个恋爱脑呢??!”
鹿嘉渺简直快气到昏倒。
骂他可以。
骂藏矜白也OK吧现在,毕竟权威在,充其量就说他老牛吃嫩草,钞能力潜规则,也没当着面,网线一断,烦恼全散。
几个亿,不可以。
鹿嘉渺意味深长地看了藏矜白一眼,这一眼里蕴含着千言万语以及几个亿的控诉,然后回房间全力挽救损失,还把小白也逮了进去,放纵它滚一床猫毛。
但鹿嘉渺现在处理起这些事比曾经成熟了许多,不再慌乱着自己绕着自己。
从前的所有解决方法都是想着逃避,现在不了,现在他想往前走,想……接受自己在这个世界留下痕迹。
鹿嘉渺抱着小白窝在卧室的软毯上想了几种方案,然后给田田姐打了个电话。
他懂签了经纪合约的意思,不止是对方单方面的扶持自己,他也需要把对方当做合伙人。
田田姐简直是他的二十四小时专职经纪人,很快接通电话,开口一句“宝儿,什么事呀?”十分热情。
鹿嘉渺简单说了说自己的想法和诉求,大概意思是,藏先生不懂事,他太冲动了,有没有什么能稍微补救一下的办法,需要钱的话都从他提成里扣,如果不太够,扣到明年后年大后年都可以QAQ
“…………”从说藏先生冲动到藏先生不懂事,田田姐都一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秉承着合同上的精神道,“鹿鹿宝儿,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的,【云水间】会全程为您善后哦~”
“……”善后……仿佛他还会做出什么大事一样,而且鹿嘉渺注意到,“云水间?”
“咱工作室名儿。”田田姐口快直接输出,“就你那恋爱脑对象——唔,咱尊贵优雅的藏总精挑细选的。”
——命运是有线条的,它仿佛会在一万个你以为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线间,突然产生一个很微小很微小的接触点。
“云水间渺渺,藏藏隐青山。”
这是鹿嘉渺最喜欢的一句诗,一句……只存在于他们那个世界的诗。
那种只属于学生时代的某个寻常午后的记忆被骤然提取……就让鹿嘉渺忽然觉得,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个不为人知的小小切点。
就是为了一个……让他存在的人。
心里波涛云涌狠狠触动了片刻后——生活还是要继续。
鹿嘉渺简单说了下自己的想法,羌导的电影他很想加入,就算只是一个小配角,他都相信能换来很多成长。
他也会努力做好试镜准备,争取不辜负工作室所有人的努力。
但恋综……他觉得不太合适。
他们有明目张胆站在聚光灯下的身份,但鹿嘉渺还是希望他们可以悄悄谈恋爱。
或许非议揣测很多,但感情又不需要别人评价打分。
而且他不想更大地波及先生,先生也不会喜欢这样太过暴露生活和情感的活动。
“……”田田姐好不容易才憋住一句,“万一他就喜欢呢?”
两人最后的商定结果鹿嘉渺先不发言,免得把热度越冲越高,重点是把热搜压下去,期待这次和往常一样悄无声息混过去。
至于已经造成的损失——鹿同学已经准备好了跟藏·恋爱脑·先生秋后算账。
鹿嘉渺抱着小猫忧心忡忡地刷到热搜彻底消失,连午饭时间都忘记了,藏矜白来敲门叫他吃饭的时候,刚好季琦打了个视频进来。
鹿嘉渺接起后,发现季琦兴致十分高昂,“鹿老师!成片真的非常漂亮,比那些狗仔偷拍的漂亮多了!”
“……”鹿嘉渺皮笑肉不笑,“季老师谢谢您的夸奖,您可真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季琦爽朗地笑了几声,经过这两次磨合,两人的关系已经很熟稔了,他就像寻常朋友唠嗑一样,“有这么个大佬面对全世界公开恋情,怎么还感觉我们鹿老师不太开心呢?”
鹿嘉渺好想说,这开心送你要不要,但还是把问题带回重点,“是拍摄的事吗?”
“啊,”季琦说,“是这样的……嗯……这两天鹿老师的热度比较大,我是这么想的……可以蹭一蹭不?”
“陪我开个双人直播,咱俩就唠唠,”季琦说,“顺便预热一下昨天那几张精美艺术品。”
季琦没等鹿嘉渺回答,立马抛出王牌,“作为回报,下周我去南洲采矿,带回来的宝石任选。”
“这……”
“我还亲自再为您家先生专门设计制作。”
“好的啊!”
季琦像是早知道他会答应,一秒就把两人的对话切换到直播界面,进入直播后吓得鹿嘉渺连忙起身去了阳台,那里看不到屋内场景,就只有身后晃悠的纱质窗帘。
季琦也没想到他才开播十分钟不到,直播间人数直接爆了,只是他也没心情唠嗑了,弹幕刷得他头疼——
【哟,我看这谁呢?这不高枝小凤凰嘛】
【背靠金主就是不一样,热搜撤挺快】
【舔了那么久,终于舔到了】
一句句的看得季琦已经想挂断了,他没想到就谈个恋爱网友戾气还能那么重,他本来想跟鹿嘉渺说声抱歉,他以为以他着两千个粉丝的小破号,充其量就只有些看脸的富婆姐姐点进来,只是……鹿老师呈现出了一副他完全没想到的状态。
“嗯嗯嗯,”鹿嘉渺看着第一条评论乖巧地点点头,“你说得对。”
看着第二条,“啊啊啊,是这样的。”
看着第三条,“是是是,我舔来的,你也知道我暗恋他好久了。”
“……”慈眉善目、低眉顺眼、乖巧可爱地让人害怕。
发疯一般的弹幕果然在鹿嘉渺的摆烂文学中瞬间戛然而止了,片刻后才有人小心翼翼发出一条疑问——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主播原来不是……这种风格吧????】
【楼上,我们看到的可能是同一个世界,我手机里现在还存着他乖乖巧巧骂人爹的视频,要不我私你咱俩回顾一下?】
【上次事件亲历者,我还在等他用乖巧脸骂爹】
【啊啊啊无意点入,这弟弟是谁?!好乖好漂酿!!!】
【楼上,想入坑记得看前情提要(我就帮你到这里)】
【不是,只有我是来嗑糖的?另一个男主呢??】
【这位都承认是舔来的了,人大佬会出面陪他直播恰两千粉丝小破号直播的两毛钱?】
这话说得季琦都快忍不了开骂了,但鹿嘉渺依旧情绪稳定。
穿着件乖乖软软的棉质居家服,垂着头认认真真看手机弹幕。
凡是说他倒贴暗恋的,他都给予了一一肯定。
反正当初追人也是自己说的,刚好用来转移注意力。
鹿嘉渺回复黑评回复得专心致志,完全没注意到房门被打开,身后的薄纱窗帘被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掠起。
直到……有人从身后轻轻抱住了他。
熟悉的气息和拥抱席卷全身,让鹿嘉渺一时呆了呆。
藏矜白比他高许多,放下身段将下巴搭在他肩头,就这么和他说话,“你生气了。”
他的语气笃定却温和。
鹿嘉渺被这样拥抱着,只觉得心跳咚咚咚的,缓缓眨了下眼。
就在眨眼的间隙,眼前就出现了一只微握着的手。
“饿不饿?”藏矜白轻缓舒开手掌,掌心之上是星星纸包裹着的彩色小圆球,他说,“你最喜欢的糖果。”
鹿嘉渺只觉得心脏跳动的频率快到能在胸膛回响。
而他没看到的直播间弹幕也疯了——
【谁舔谁?我说谁舔谁?!!】
【这……不管横看竖看左看右看……这都不是倒贴吧???】
【这难道是什么我不懂的豪门情趣?难道热搜和热评只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谁磕疯了我先说!!!】
两个隔绝着网上的喧嚣和评价,在这一方只有两个人的小小阳台之上。
午后的暖风吹的薄纱轻轻飘起,像把风都幻化出形状。
藏矜白说,“我才开始学习道歉,很抱歉不太熟练。”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真的他好爱呜呜呜呜】
【这真的是Z大佬??我不信,财经新闻上他可不是这样的】
【看到搂腰的手没有?看到手腕上的全球唯一定制款没有??除了那位还能有谁戴得起???】
【虽然但是,旁边的小石头我就看不出什么品牌了,可能是某绝版定制?】
【如果我没看错,大佬穿的是小熊睡衣??我的天爷,说好的高冷禁欲呢???】
【情侣款罢了,都是小情侣的把戏呜呜呜是谁嗑疯了我不说】
【圈内人,听说已经有恋综邀约了,等待,忍耐,静候……】
【脸都没露就能确定人了?万一某模脚踏几条船呢?坐等翻车?】
【为什么正好这时候开直播?不会演的吧?把那位都演成个恋爱脑,做剧本能提前做一下人设吗??坐等翻车+1】
【不是我阴谋论,我甚至怀疑某佬根本不知情,只是某十八线在蹭热度自导自演罢了……butyysy这男的找得不错,手背青筋色爆!!】
【倒也不是十八线,现在能算个八线吧。本来《故国灭》里人气挺旺的,怎么还走这种下三路?自毁前程不理解】
藏矜白枕在他肩头,声音轻轻的。
鹿嘉渺是缓了好几秒才理智回笼,忙一下关掉视频。
他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弹幕,似乎网上的风起云涌,恶意揣度,都没有此刻……眼前这一颗颗小小糖果重要。
他把眼垂得更低些,认真看着这一颗颗在暖光下散着淡淡光亮的糖果。
他不知道先生什么时候买的,更不知道他……竟会为自己在家里藏了一袋小糖果。
虽然他并没有一点点生气,但此刻竟像被哄到了,仿佛走过心脏的血液都带着暖融融的温度。
身后靠着坚实有温度的胸膛,鹿嘉渺抬起手,一颗颗把糖果拾进手里。
指尖在每次拿糖果时,都会轻轻碰到藏矜白的掌心,像在水面一下一下点起小小的涟漪。
等素白的掌心空无一物,藏矜白正准备将手掌贴回鹿嘉渺腰腹,忽然,怀里的人骤然转了个身,反拥住了他。
鹿嘉渺比他矮一些,毛茸茸的脑袋刚好可以擦过他的下颚,鹿嘉渺先是抱了他一会儿,没出声,像只是忽然想抱一抱他。
“先生,”许久后,鹿嘉渺才趴在他肩头说,“我是不会生你的气的。”
虽然他有一点点冲动,还有一点点恋爱脑。
但先生也经常包容自己有点笨。
鹿嘉渺很认真地说,“就算没有糖果。”
这一局属于季琦坐收渔翁之利。
饶是他从出生就是个含着金钥匙的大少爷,此刻看着直播间爆表的观看人数和唰唰唰坐火箭般飞速上涨的粉丝数和珠宝店关注量,突然就有了种梦想实现的不真实感。
他做的一直是高端设计,这两年的梦想就是走进寻常百姓家,让人人都能拥有小季珠宝。
但脱离了家族背景带来的高端酒局珠宝会,压根没人鸟他,甚至一度放言他的珠宝全是个人特色,没有大众审美。
此刻,粉丝从两千涨到99万的此刻,他感觉忽然找到了新的人生的价值。
虽然对方忙着谈恋爱去了,但季琦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他立马拨通不知道在哪里度假,一年不联系的私生子遍地的父亲电话,先是情真意切地叫了声“爹”,然后直接了当表明来意,“明天是你第七个嫡长子,我,的生日你还记得吧?礼物我已经想好了——”
“——我也要拍恋综!”
“???”
不止季琦,鹿嘉渺到达【云水间】工作室的时候,刚刚出生的工作室正在承受它生命所不能承受的工作量。
田田姐刚回绝完第二十七家电话邀约的恋爱节目,一度很后悔为什么要赶在昨天那种风口浪尖官宣工作室。
之前热搜登顶八条的时候都没有的阵仗,一个秀恩爱直播就给爆了。
现在网上观点两极分化严重,而且对立度极高,这种自带超高热度话题量的节目也不怪有人趋之若鹜地想拍。
就是……说好的恋综进入寒冬期呢??
田田看着某堆连夜注册的公司发来的恋综邀约,顿感这就是神级带货天赋吧。
鹿嘉渺的工作室就被设在了藏矜白办公室旁边,藏矜白把他送到后,检查了一下他的小包里藏了多少零食,最后无情带走。
昨天的道歉都是假的!
他的十三颗糖都没吃完,就全给没收了!
鹿嘉渺愤愤不平,但敢怒不敢言,就蹙着眉盯藏矜白。
脑袋被他抬手揉了揉,藏矜白微微俯身,像在教导小朋友,“晚上回家做小蛋糕给你吃。”
鹿嘉渺舒眉震惊道,“你做吗?”
“嗯,我做。”藏矜白问,“所以今天不吃小零食,好不好?”
鹿嘉渺犹豫两秒,猛点头,“我要草莓味。”
“好,草莓味。”
田田姐,“……”
隔着单视玻璃门偷看的众工作人员,“…………”
这些恋综都是我们欠世界的。
好在这支队伍足够专业,柠檬树下也能工作。
团队大大小小有二十七个人,有些是鹿嘉渺之前就合作过的摄影师姐姐。
而带头的田田姐,也就是鹿嘉渺的经纪人,是个有着利落齐肩红短发,气场强大的职业女性。
鹿嘉渺进来后先简单和大家熟悉了一下,他乖乖巧巧的,也不娇气,说什么都认认真真听,才半天几乎全工作室都沦陷成了他的妈妈粉。
“宝儿,本来是想先谈《靡靡》试镜的事,但是吧,”田田姐拿出一沓筛选过的合约,“恋综邀约实在太多了,热度就一直高升不下,要不咱们先商量着处理一下。”
一提到这个鹿嘉渺就觉得给人添了大麻烦,他很不好意思地扣着书包带,“对不起啊——”
“打住!”田田姐一手抬起作制止状,一手把这沓合约放到鹿嘉渺对面,“你看看再看要不要道歉。”
鹿嘉渺不明所以翻开合约,骤然瞳孔瞪大。
——一个恋综,一个为期七天的恋综,开价竟然能上亿,还附带二十一家代言。
田田姐环抱着手,轻轻解释,“咱们是按条件从低到高排的。”
“?!”鹿嘉渺更惊了,直接了当评价道,“好多钱呀。”
田田姐干脆利落敲敲桌面,“这些还不止,单独的代言还有不少,现在就是看宝你的意见。”
“你说参加,咱就筛选了签一个。”田田姐说,“你说不参加,咱就收拾收拾看其他代言。”
好多好多好多钱……
鹿嘉渺的意识好半天只有这个概念,然后才后知后觉想到,这算下来都能赚到先生撤热搜花的钱了吧?
说不定还能有剩余……
鹿嘉渺犹豫不决,田田姐煽风点火,“而且听说《靡靡》这次除了导演选择,还要进行网上投票,我觉得增加增加热度也挺好。”
《靡靡》就是羌导的新电影,鹿嘉渺只大概知道个名字,具体细节还需要待会儿细谈。
“可先生……”
“我大致估算了下,”田田姐倾身往前,看着鹿嘉渺目光如炬,“按价高者得的法则,咱们赚到的钱还够你家先生恋爱脑几次。”
“!!!”鹿嘉渺成功被说服,目光单纯又向往地点点头,“签签签!先生的我帮他同意了!”
田田姐一副“很好,我就知道你有话语权”的样子。
因为邀约太多,需要货比三百家,所以两人迅速进入下一个环节。
《靡靡》是羌导时隔十三年的再度出山之作,比他再次出现在观众视野里更让人惊讶的是,这部电影的选材——红灯区。
一个众人敏感却又想要窥探,藏着最深最诱人欲望的板块。
之前从未有导演尝试过这个题材,更别说主角还是个被迫游走在红灯区边缘的孤儿。
旨在揭露最下层那些不为人知挣扎又堕落的群体。
“凄惨的身世和纸醉金迷的气质,”田田姐评价道,“的确会是个很有看头的角色。”
“但是,很不好拿捏。”这个故事的梗概就那么多,羌导这次十分大胆,无论是主角性别还是故事线条,都没有,唯一公布出来的就是会由大家和他一起来选择一个演员,共同写下这个故事。
因为连性别都没有限制,所以可以发挥的空间就太多了。
年龄上的不确定更是让风格可以千变万化。
“我请来了专业的电影老师,”田田姐看看表,“咱去拍摄间等等,他说上完这节课就赶过来。”
鹿嘉渺本就沉浸在对这个角色的空泛想象中,骤然听到老师,跟着田田姐进拍摄间的时候还紧张到冒汗。
说是把工作室建在藏矜白办公室旁边,但整层楼几乎全给了鹿嘉渺,他的化妆间、换衣间、拍摄间……所有能备全的,应有尽有。
“可能还有一小时左右,是我陪你解读解读人物,还是你自己先感受一下?”田田姐推开拍摄间的门,布景简约,视野开阔,还集齐了目前许多剧组都没有的高端设备,她把鹿嘉渺带到休息区,还附上了一份她自己和团队对从哪方面演绎角色的解读,“这个角色真正的魅力在于‘欲’。”
“无论是对活下去的‘欲望’,还是游走在红灯区自身的‘欲念’,”田田姐简单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都是很能引起大众共鸣和体现故事内核的点。”
鹿嘉渺看着封面上简笔画烟雾状的图案,忽然看向田田姐,“我可以借一根烟吗?”
田田姐是十分专业老练的经纪人,她早在接手鹿嘉渺后就把他的所有作品、试镜乃至直播都看了,她知道这小孩儿是个一旦点通就非常有灵气和表现力的演员。
她打了个响指,递给了鹿嘉渺一支女士香烟,然后站起身说,“我猜你应该有一点想法了,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
“你琢磨琢磨,我和老师沟通,待会儿他一来就直接给他个场景模拟,让他第一印象评价一下。”
田田姐走后,室内变得很安静,鹿嘉渺看着躺在手心那根细长的女士香烟,不太熟练地尝试夹在指尖。
他回想着以往看过的抽烟的习惯,练习了一会儿,忽然起身关了所有灯,却拉开了一扇窗的窗帘。
藏矜白是在打开某份合同的时候看到了某个小朋友乱入的笔记本的,笔记本封面上大大地写着【鹿嘉渺】的大名,从侧面看已经写了大半,对于很不爱学习的小鹿同学来说,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东西。
藏矜白没有打开看,他留给鹿嘉渺足够的空间和隐私。
刚好一个汇报结束,他拿着这个小小笔记本去亲自送还。
鹿嘉渺工作室的每一个布局都是他亲自设计的,所以田田说他在拍摄间,藏矜白便步至门前。
本想敲敲门,怕吓到人,哪想门忘记关了,留了条缝隙,他自然推开,就看到——
昏暗的房间里,有个瘦长身影靠在白墙上,唯一窗外透进的明亮,全照在他身后那堵围墙上。
他在明暗虚界线之间,环抱着手,修长的指间轻佻地拿着根烟。
鹿嘉渺穿着件过大的白衬衫,领口解得很开,锁骨若隐若现,像有光影在上面跳跃。
他听到脚步声,懒散抬眼看过来,目光散散的,漫不经心一般。
他似乎根本不在意来是谁,手指熟练地弹弹烟灰,后脑靠在墙上,过长的发尾修饰着白皙的后颈,他散漫轻佻地吐出一口烟雾,熟练揽客,“需要特殊服务吗~”
昏暗的窄巷,连月光都透不进来,仿佛被世界抛弃。
垃圾、酒精、混乱……这里藏着无数被放大的欲望和无所束缚地放肆。
光不会照到这里。
这里的每个人都像是生活在地下水道的黑虫。
无论如何努力在浑浊里挣扎……最后下场都是死得不值一提。
这是鹿嘉渺看到这个剧本梗概时的第一反应……思绪好像忽然被拉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生活过的那个世界。
他不是出生优渥的孩子,他见过那种混乱居民楼里的人间百态,也在被人驱逐时藏进过这样的小巷。
他没有打扰过那些人的生活,只像个误闯地旁观者偶尔看着。
他记得印象最深的就是站在巷口的一个女人,她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姐姐,她有个半大的孩子。
她就这样总站在巷口抽烟,老练妩媚……她的眼神总是很散漫,像是为了藏住深处那些悲伤哀婉。
鹿嘉渺没和她说过话,如今突然回忆起来,不多的记忆就是她的那个小孩儿。
鹿嘉渺有时会给他糖果。
一个教养得很好,在别人眼里污秽腌臜巷子里长大的小朋友,每天穿得干干净净的,会在接到鹿嘉渺糖果的时候对他说谢谢,会悄悄用小石头和鹿嘉渺一起砸坏人。
这段记忆好久远好久远了,那时候奶奶好像才离开,鹿嘉渺偶尔看着他们,会觉得他们比自己还要辛苦地活着,也偶尔会羡慕那个小朋友至少还有个爱他的母亲。
鹿嘉渺看到这个很简短的故事梗概的时候,没有想怎么塑造一个角色,或者怎么去演这些,只是想到了那个暗巷……
他不会抽烟,点了好几遍都被呛到,好不容易点着了,那些回忆中的神情他却怎么也模仿不到位。
他靠着墙上,看着黑暗里烟头的光一点点往下燃,忽然想起羌导说的……代入自己。
如果他连奶奶也没有,如果没人牵着他的手教他怎么活下去,怎么永远对生活充满善意……他又会怎么活着?
他会扎根在巷子里出不去,在欺负和贫穷里变得不像自己,他轻浮浪荡,又或许……内心纯良。
鹿嘉渺的脑海里忽然勾勒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影,一个羸弱的少年。
他站在红灯区的巷口熟练点烟,靠在墙上散漫地像没有骨头。
他对这个世界的肮脏恶臭深恶痛绝,却偶尔会看着路过的打闹的学生和掉落在地上的糖纸晃神。
他会躲着悄悄看别人不要的书,只穿着件干干净净洗到发黄的短T恤……
而夜晚来临,他也会卖乖肆意地陪人喝酒开些不入流的玩笑,甚至已经开始学着那些前辈在成年之际练习熟练的揽客招数……
鹿嘉渺就是在簌簌落在的烟灰里看到那个人的人生的。
他在最明媚的年纪,有着最深的挣扎和最简单的愿望。
鹿嘉渺尝试着演了好几遍,想演出想象中那种感觉,仿佛能在不同场景的演绎中看到他的人生……
直到——他揽客揽到了自家先生。
他刚刚找到些渐入佳境的感觉,连烟呛嗓子都没注意到,更别说门外突然来了个人了。
烫嘴的台词熟练说完,鹿嘉渺微微眯起烟,才看清背光处站着的人,吓得立刻站直,烟往后藏,人被未吐的苦涩烟雾呛得猛咳起来。
等听着熟悉的脚步声朝自己走进,弓着腰的视线里出现一双锃亮的皮鞋,无情踩在地上的烟灰上时,鹿嘉渺才心虚地抬起磕到发红的眼,露出了个卖乖的笑,“先生,你来啦。”
藏矜白见他边咳边问好,一手抚抚他的背,一手摊开在他眼下,语气依旧平和地像在聊天气,“这就是你的新电影?”
鹿嘉渺怯怯看看藏矜白,又垂下视线看看摊在自己眼前那只手,慢吞吞把藏在身后的烟拿出来,还特意转了个头才递给藏矜白,怕烫到他,半天才心虚又小声地哼出一声,“啊……我演新电——”
话还没说完,鹿嘉渺就亲眼看到速来讲究礼节的先生随手把那根细长的烟一丢,抬脚踩熄,雪白的地板上就剩一具扭曲的烟的尸体。
鹿嘉渺都被吓到了,但藏矜白没有一丝一毫会对他发脾气的迹象,自然地抬手帮他整理过于暴露的衣领,将纽扣一颗一颗慢条斯理地扣上。
才俯身与鹿嘉渺视线平行道,“是什么样的电影,可以和我说说吗?”
鹿嘉渺被藏矜白扶着肩膀,手指头有些心虚地搓着衣摆,囫囵道,“一个……有一点点……嗯……一个表现现实的电影。”
“嗯。”藏矜白似乎没说什么,对小朋友充满耐心,但他看着鹿嘉渺咳红的眼尾,语出惊人,“需要抽烟,还有揽客?”
藏矜白向来很尊重鹿嘉渺,给他足够的空间和自由,去追求他想要的东西。
他本以为关系更进一步后,这种自由的空间会愈广。
但自上次鹿嘉渺拍的珠宝照,但今天骤然看到他可能会出现在镜头前,被无数人看到的样子……他难得有些失态。
小朋友应该只会吃糖果。
只会吃,他给的糖果。
鹿嘉渺眼睫抬起又垂下,衣摆都被搓皱了,才小声问,“你在生气吗?”
他问句尾音结束,便笃定道,“你不喜欢我拍这个。”
“上次你说我是小狐狸,还到处啃我。”鹿嘉渺加入证据,耸耸肩膀,“这次就抓住我,想要批评我。”
鹿嘉渺抬起那双漂亮的眼睛,单单纯纯的看着藏矜白问道,“你是在吃醋吗?”
鹿嘉渺其实心虚得很,手把衣摆抓老紧,他在岔开话题,试图蒙混过关。
“这样啊。”哪想到藏矜白真认了下来,竟还坦坦荡荡询问道,“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法吗?”
田田姐带着导演来到拍摄间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已经准备妥善,可以直接表演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