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个宽大的病号服,瘦瘦小小的,一个人走在长廊上,还不听低头看手机确认诊室。
会议还在收尾,藏矜白确认了监控才继续工作。
“医生好。”鹿嘉渺有点紧张,坐得端端正正看着对面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医生。
“你好啊。”兰医生确认了一遍患者信息,然后道,“我觉得你的心理状态还是很健康的。”
医生修长的十指交叠撑着下巴,“但你规避问题的方式需要改变一点点。”
兰荻是位很专业的心理医生,他像是对鹿嘉渺的情况很了解全程没提让他应激的事故,也没探究隐私,而是温和引导,告诉鹿嘉渺忘记不开心是很好的事情,但对于一些让他长期痛苦的事,应该尝试着说出来,慢慢化解他。
“那……”鹿嘉渺很快被说服了,他是个很容易听话的小孩儿,指尖轻轻摩擦着裤腿布料,他纠结了很久才说,“这次我还不想说,我可以下次告诉你吗?”
“当然啦。”鹿嘉渺走的时候还应为看病乖巧得到了兰医生两颗糖果的奖励。
在他们这些三十多岁的人眼里,十七八可不就是个小孩儿吗?
兰荻把今天的病历记录发给藏矜白,并以老友口吻总结道,“你家小朋友可比你配合太多了。”
从诊室出来,鹿嘉渺心情显然复杂了一点。
医生的话还是有点作用的,其实他自己都知道,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或者不想面对的事情就立马躲掉是个很不好的习惯。
就像雷雨天会做噩梦,一受事故刺激就会生理疼痛……这些都是需要治愈的疾病。
鹿嘉渺走得慢吞吞的,自我纠结了一路,终于在到达病房楼层的时候决定,等他回去整理一下,下次试着把那些积压在心里的事尝试说出来一些。
“陆陆!”顶层空荡的走廊响彻着一声略显凄厉的叫声,黑暗里突然有个人冲上来用力握住了他的肩膀,“真的是你!你知不知道妈妈找你了多久。”
鹿嘉渺被她捏懵了,见这个陌生女人不管不顾就要拥过来抱他,蹙着眉把人推开了。
对方显然一愣。
曲芳涟显然没想到向来懦弱受她随意摆布的儿子会推开他。
从上通电话开始,他就像忽然变了个人一样,从前就算冲他砸酒瓶子都不会走的人,竟然能一个月不接自己的电话。
曲芳涟一脸受伤,一张看得出曾经风韵却疲惫沧桑的脸上眼泪说掉就掉,“陆陆……你是不要妈妈了吗?”
鹿嘉渺看着她伸向自己那双手还微微带颤,一副很受伤的样子,“你知不知道妈妈听到你受伤担心了多久?你不接妈妈电话,妈妈就想知道你在哪儿……能吃好睡好吗?”
鹿嘉渺依旧避开那只手,面无表情看着这个人的眼泪,“‘我’被陆祈安丢到海里的时候就死掉了,是你先不要陆嘉渺的。”
曲芳涟愣住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原来陆嘉渺任打任骂,连句嘴都不敢回的。
整天恨不得把脸埋进土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叛逆了。
一定是真的攀上高枝了!
她就说,他都把陆家那小杂种害成那样了,竟然还能活得好好的,肯定不简单。
还有前段时间突然没了的债务,不然她还忙着东躲西藏,都没时间回来看看他呢。
看来邱铭远得到的独家消息应该没错,陆嘉渺这次是攀上个大的了。
曲芳涟抹掉眼泪,整理表情后用原来陆嘉渺最受用的样子道,“原来是妈妈对不起你,你也知道的……妈妈生病了,每天都在吃药,有时候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妈妈是爱你的。陆陆,你还记得小时候妈妈抱你去医院吗?妈妈守了你一整夜的。”
虽然是送去做亲子鉴定,但每次提到这件事,陆嘉渺就会心软。
鹿嘉渺看着她演技过度的样子,就知道原主被他PUA得有多厉害。
兜里设定的吃药闹钟响起,他看着曲芳涟问道,“你想一直留在这里吗?”
曲芳涟神色放晴,“妈妈只想陪陪你。”
“前段时间总是有人问我你在哪里,”鹿嘉渺说,“如果你决定再留一会儿的话,我可以回复他们的。”
“!”找曲芳涟的可不止要债的,还有不少被她骗过的老相好。
其中不乏有权势的,都是她为了搭上陆家复仇走的下策。
现在她和陆家的关系被上次那件事弄得很僵,她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这个攀上高枝的儿子了。
但现在的陆嘉渺就像疯了一样,连亲妈都不认了,他的威胁激怒了曲芳涟,她一把握住说完就走的鹿嘉渺手臂道,“我知道你现在攀上高枝了,看不起生养你的人了。”
“但你记住,你身上流的是陆家的血,只有回到陆家拿回属于你的一切,我们这些年的努力才是有价值的。”
“那只是你的计划。”鹿嘉渺难得有些厌恶的推下曲芳涟的手,本来一直在克制的替原主愤怒得情绪因为她的死缠烂打泛出来,他第一次用很严肃的语调说,“不是他想来到这个世界的,所以他不需要为你的错误负责。”
“你是一个很不好的母亲,”鹿嘉渺说,“你把仇恨附加给别人,过错推卸到其他地方,明明自己害怕得躲躲藏藏,但还是想着通过别人上位。”
“原来的陆嘉渺不是真的傻到看不出来,”毕竟连他都看出来了,“他只是在消耗生命在实现你的计划。”
曲芳涟骤然安静下来,神经质也瞬间消失了,她的眼神变得空洞枯竭,像是忽然找不到方向了。
原来的陆嘉渺不会对她说这些话,他只会懦弱又听话,所以她一直把他当做一个很好用的复仇工具……她一直把他当陆慎的替身,觉得流着这样血的人一定薄情冷意。
“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会给你好处和帮助,”因为怎么也是原主的妈妈,鹿嘉渺没有说很难听过分的话,“阿姨,你应该试着去过一过另一种生活。”
这或许也是原主所希望的。
鹿嘉渺那声“阿姨”,让曲芳涟彻底愣在原地,可能是这个人给她的陌生感太强,恍惚间她竟然真的以为陆嘉渺不在了……
还没等她愣神发呆,鹿嘉渺刚关上病房门,楼梯道就出来了几个人把她拖下楼了。
鹿嘉渺回房后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发了会儿呆。
他不知道自己的表达是不是原主的想法,但还是想替他说句话。
他从一个世界消失,可能也会像他一样出现在另一个世界里,但这个世界里再也不会有一个同样的“陆嘉渺”了。
他们或许只是一段可以随意更改的文字,但他们一定曾在自己的世界里,有过真实又鲜活的生命。
鹿嘉渺不知道自己消失后那个世界的样子,但是还是恍惚多想了一下……害,他无亲无故的,说不定就没人记得他。
鹿嘉渺正在放空着胡思乱想,忽然听到了开门声,他呆呆转回头去,看着身上带着夜晚凉意回来的藏矜白。
藏矜白开了灯,他才揉揉被光刺到的眼睛问了句,“先生好。”
“嗯。”藏矜白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个小袋子。
鹿嘉渺打开袋子一看,方才还几多愁的眼睛瞬间亮起,“小蛋糕!”
“只能吃一点。”
“谢谢先生!”鹿嘉渺乖巧地点点头,打开盒子就用勺挖了一大口塞进嘴里。
藏矜白坐在一旁看他吃,想起那段监控,问道,“刚才不开心?”
鹿嘉渺很容易知足,虽然被原主妈妈影响了一下情绪,但很快又开心起来,他摇摇头,柔软的头发跟着晃了晃,含着蛋糕的声音说,“没有啊。”
就在藏矜白以为这小孩儿可能就是忘事快时,鹿嘉渺忽然很开心跟他分享,“先生你看那个新闻了吗?”
“嗯。”
“明天我还看那个台,等判决出来,第一时间就告诉您!”潜台词仿佛在说,我给你更新伤害过你的人的报应,让你也高兴一下。
原来没忘事儿啊。
只是单纯只把开心的事告诉了自己,不开心的就坐在窗边自己消化。
鹿嘉渺边吃边感慨了一下恶人有恶报,在发现小蛋糕下去一半的时候,更是频繁找起话题来,问先生什么时候上班下班什么时候吃饭,问得毫无逻辑,欲盖弥彰。
每个问题都得到了耐心的回答,就在鹿嘉渺以为自己声东击西的计谋得逞的时候,藏矜白开口道,“最后一口。”
“哦……”鹿嘉渺恋恋不舍,“可是……先生,不能浪费粮食的。”
“嗯。”藏矜白接过他手里的小盘子,用另一把勺子两口就把鹿嘉渺的心爱之物彻底消灭。
“……”鹿嘉渺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感慨,小蛋糕都不能完整吃一个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呢?
鹿嘉渺在淡淡的伤怀之中刷牙洗漱后,然后钻进被子。
他像是在可惜小蛋糕,又像是在烦恼其他东西,翻来覆去不睡觉。
终于在藏矜白合上手里的书,唤了声“鹿嘉渺”后安静了下来。
他转过身,头发被蹭来蹭去蹭得有些炸毛,就这么抬眼看着坐在一旁看书的藏矜白。
鹿嘉渺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场景,他躺在床上,耳边第一个意识就是藏矜白的翻书声。
只是这里的光很浅,不昏黄暧昧,这里的藏矜白也不冷淡疏离,会陪他睡觉。
鹿嘉渺对新世界的适应期好像很长又很短,总会突然在某个瞬间有撕裂感。
可能因为今天的事情,也可能因为夜晚有点疲乏的脑袋,鹿嘉渺忽然很小声开口道,“先生,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忽然消失了,你还会记得我吗?”
藏矜白本以为这件事又会像兰荻说的那样,被鹿嘉渺藏起来,但是没有。
他垂眼看着一脸期待又怕得到否定答案的鹿嘉渺道,“你不会消失。”
“而且我记忆尚好,能记住很多事情。”藏矜白道,“包括你藏的东西和又不睡觉。”
“……”鹿嘉渺立马停止胡思乱想,麻溜闭眼。
虽然不是直白的肯定答案,但这种寻常的聊天会让鹿嘉渺觉得这个世界的存在感很强,没多久就安稳睡着了。
藏矜白坐在床头守了他一会儿,回想刚才监控视频里的纠葛。
因为是鹿嘉渺的母亲,所以允许他们聊了聊。但聊天内容似乎并不愉快。
手机传来简讯,说曲芳涟还闹着要去医院找儿子,藏矜白出门后拨通电话,对电话那头的人道,“曲女士,我想我们可以谈一谈。”
“但你需要先处理一下你的精神状态。”
鹿嘉渺在医院住了两天,每天都会定时接受心理疏导,他听话又容易开导自己,效果还不错,面对雷雨声模拟潜意识里已经不太会做噩梦了。
本来兰荻计划的治疗周期是一周,但这天下午看完后鹿嘉渺说什么也不住医院了。
从藏矜白一进门就十分乖巧听话,吃光了营养餐,没有碰零食,还不用提醒就主动吃了药。
藏矜白在鹿嘉渺不睡午觉围着他嘘寒问暖端茶送水的时候问道,“想说什么?”
“我……先生,我们能回家了吗?”他今天自己去茶水间接水的时候不幸听到了现在在医院流传甚广的娇妻文学——
你听说了吗?霸总的小娇妻因为手指受伤已经住院三天了!
他还被砸到脑袋了,真的。Q^Q
鹿嘉渺乖巧了一下午,成功换来了晚上就出院的机会。
为了防止娇妻文学蔓延,他特意选定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包裹严实出门了。
穿了件带兜帽的外套,帽绳拉紧,把整个脑袋都包住了,就留下被帽子圈得圆圆的五官。
出发之前还特地征求藏矜白的意见,“先生,你说我嗓子有点儿疼,要不要再戴个口罩啊?”
藏矜白看着他傻傻的样子,眉眼带笑配合道,“也可以再住两天。”
“……”鹿嘉渺立马摇摇包得圆滚滚的脑袋,“刚刚是我的错觉,嗓子不疼的。”
鹿嘉渺仔细观察后确认四处无人,就加快脚步出发,走出一截转头发现穿着西装革履十分醒目的藏矜白还在步履平稳地慢慢走着。
他连忙跑回去,跑到藏矜白身后,手掌贴上他背脊,推着他往前走,还压低声音小声催促,“先生快一点!”
长长的走廊灯光明亮,两道重叠的影子在地板上拉长,有人拎着东西,有人嘟嘟囔囔,平白把时光走得宁静又漫长。
鹿嘉渺一路都觉得自己隐秘非常,直到才进车库,一道亮光骤然打在他们身上。
“!!!”
她最近有新剧官宣,关注度很高。
柳修含本来就病歪歪的,加上试镜在即,生怕上热搜了被黑粉气到。
没想到车才倒出来,车灯都还没关呢,骤然就看到不远处站了两个人!
她一脚刹车踩住,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边的外套丢柳修含脸上盖住了。
“……”柳修含:我更可能死于谋杀亲夫。
羌笛熟练摸到墨镜,正准备戴上,忽然发现,有点眼熟——
不远处,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身板挡在一位高挺修长的人面前,人还没到人下巴,还一副要挡灾的样子。
加之这里是vip停车区,羌笛几乎立马确定了面前的人。
车灯的光照得鹿嘉渺睁不开眼,就微微眯着,见车没撞过来,就垂下手仰头去看藏矜白,“先生,是不是我们挡路了呀?”
藏矜白沉默看着他,一张包得圆圆的脸,让五官和表情更鲜明,灵动干净,不掺杂质。
他看清了是车灯,但这小孩儿好像以为又是什么意外,一下就从他身后挡到面前。
藏矜白垂眼就能看到他头顶,明明才缠着要出院,又能毫不犹豫重蹈覆辙。
“小渺,”藏矜白看着他开口,语调像是在纠正他的一个错误行为,“遇到危险要躲起来,不是冲上去。”
小、小……啥?
藏先生这是在叫我吗??
鹿嘉渺呆住,忽然就感觉到头顶上压下什么。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藏矜白摸摸他脑袋,“我更需要你安全健康。”
藏矜白此刻的声音很温柔很温柔,但鹿嘉渺的意识还停留在那句“小渺”。
他觉得他耳朵肯定有点儿红,幸亏被帽子藏住了。
“藏先生。”鹿嘉渺都没听到脚步声,听到身后突然出声,差点又吓炸毛,幸好藏矜白的手掌还落在头顶,让人莫名安稳。
“嗯。”他随着藏矜白的应声转过头来,一下就看到了羌笛,“羌笛姐!”
“怎么包得跟着小包子似的,”浅色的卫衣衬得包着那张白皙的脸软乎乎的,羌笛真的超级无敌想捏一捏,她笑着说,“刚才姐姐吓到你了吧?请你吃宵夜,去不去啊?”
遇到了总要寒暄两句,但这里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
宵夜好宵夜好,他这几天已经快胡萝卜成精了,鹿嘉渺好想点头,但还是准备征求藏矜白的意见。
但藏先生现在好像会了读心术,他还没转头,他便先开口了,“想去就去。”
“去的去的。”鹿嘉渺立马点头应邀,“谢谢姐姐!”
因为有两个病人,所以羌笛挑的是间中式风格的茶餐厅,清净,吃的东西也滋补。
鹿嘉渺看着眼前这碗放着很多药材的汤一下就联想到上次喝的酒,看到旁边那个看上去抵抗力比他还差一点的哥哥喝了才放心端起来。
汤清新可口,放的都是微滋补的药材,晚上喝也不伤。
鹿嘉渺砸吧两口,觉得好喝!咕嘟咕嘟就是一碗。
“嘉渺受伤了?”藏矜白这样的,就算伤了也不会浪费时间跑医院,所以只有可能是身边那个小的,羌笛问道,“老爷子天天和你聊天,竟然连生病都不告诉我们啊?”
鹿嘉渺放下碗,连忙道,“一点小伤,没事的。”
“伤哪儿了?”这边可是住院区,羌笛听到受伤眉头微微蹙起。
她就说这种一块钱就能骗走的小可爱跟着那种大家族肯定要吃亏。
“脑袋。”鹿嘉渺抢先回答,生怕藏矜白说出手指头的事情,“脑袋不小心撞到了,但是已经好啦。”
鹿嘉渺的帽子解开,头发被蹭得炸呼呼的,但的确看不出伤口。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柳修含一直话不多,除了喝汤就偶尔咳嗽两下。
羌笛敷衍抚抚他后背,就听他语调虚弱道,“我真演不了……你觉不觉得,这小孩儿比我适合多了?”
柳修含说的是羌笛新戏里的一个角色。
病弱的亡国小皇帝。
羌笛的新戏是部大投入的史诗级权谋剧,篇幅庞大,最近才公开选角就轰动巨大,天天在热搜上挂着。
群像作品,每个角色都很重要。
羌笛算是几大主角之一,因为是跟导演合作过几次的老演员了,所以让他推荐些人选。
听到病弱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家一步三喘这位。
柳修含是唱戏的,骨子里天生就带着柔弱风骨,几年前退圈养病后,就一直处于半隐退状态。
他一天就知道病歪歪躺平,羌笛想让他出来遛一遛。
但其实结合小皇帝的人设,的确没那么适合。
但年龄这边就老了,更像扮猪吃虎的病弱反派。
而且鹿嘉渺眼里的干净真的很符合那个漂亮惊艳脑袋空空的小皇帝。
这个人设在剧里不算充盈,但胜在有对立面,让鹿嘉渺来演,说不定到时候风评会从骂漂亮草包变成呜呜呜我的小可怜。
鹿嘉渺有这种气质。
“你说得对啊。”羌笛眼前一亮,下手一重,差点没把柳修含刚喝下去的汤拍出来。
好的演员会更在意整部作品的完成度,她立马和鹿嘉渺沟通,“嘉渺有没有兴趣试试拍戏?”
“拍戏?”鹿嘉渺正在吃那个炸得酥酥甜甜的小球,别人一问他,他就把筷子放下,认真听人说话。
“嗯。”羌笛道,“我接的新剧里有个角色特别适合你。”
鹿嘉渺有了兴趣,“什么角色啊?”
羌笛总结,“隐忍的亡国之君。”
实际:漂亮病弱的傀儡小皇帝。
“身上肩负着家国命运,一直坚守自己。”一直笨笨的罢了,羌笛见鹿嘉渺越听越有兴趣,继续发挥演员说黑是白的能力,“但不敌战乱风云,最后以身殉国。”
鹿嘉渺被羌笛讲得热血澎湃的。
恨不得当场点头,我可以我可以。
没有人比他更隐忍了!
他觉得这个人设简直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他现在也身出一个血雨腥风的世界,努力苟着想活下去的初衷。
“如果有兴趣,我通知你视镜地点,去试试?”
鹿嘉渺刚点了一下头,就反应过来什么,转头看了下藏矜白。
自从知道鹿嘉渺受伤,在羌笛这儿,藏矜白就是个压榨弱小的强权者,但人家不但可以压榨弱小,惹到了说不定连自己都能压榨,所以替补充道,“放心,权谋剧,这个角色没感情线。”
“你可以做任何自己喜欢的事情。”藏矜白在鹿嘉渺期待的眼神下温和道。
羌笛:“……”
比我还会演。
喝了暖身的汤,加上听了一段热血澎湃的爱国故事,鹿嘉渺一路上都很兴奋,还有点儿紧张,小动作很多,仿佛明天就要去试镜了。
“先生,”路上他不敢打扰藏矜白,下车以后才忐忑问道,“你觉得我能演好这个角色吗?”
“嗯。”藏矜白颔首。
鹿嘉渺刚想问是不是自己身上隐约透露出了帝王风骨。
藏矜白就道,“都听信谗言。”
“……”
鹿嘉渺丝毫不受影响,只当搞商业的不懂欣赏。
他要努力演出来,悄悄惊艳所有人。
鹿嘉渺觉得藏矜白不懂欣赏这个想法在打开房门的瞬间推翻了,他才开灯,就乍然看到了自己房间旁一扇特别炫酷的门。
赛博朋克风,在这个装修极简风的房子里突兀又显眼——他的游戏房!
去晚宴之前他才刚和江律彦沟通了一下想法,很多设计还没敲定,毕竟想象里的东西做出来难度比较大。
但现在……可能今天遇到的开心的事太多,鹿嘉渺竟然愣了愣才侧头看着藏矜白,“先生做的吗?”
“去看看?”
鹿嘉渺走到房门口,有些紧张又期待,然后按下了门把,门打开——一个和他设想的一样超级炫酷的房间展现在眼前。
超大的游戏屏幕,各种最先进的游戏设备,还有好几种款式的适合自己尺寸的耳机。
甚至单独辟出一个角落为他准备了专业的直播设备。
色彩对比鲜明的灯光让他像进入了异世界一样,整个脑袋都被多巴胺充斥着。
没有哪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儿不喜欢这样的东西。
极度开心下,鹿嘉渺反而没那么兴奋了。
他转身走到藏矜白面前,仰头看着他,“谢谢先生。”
“嗯。”
鹿嘉渺太开心了,下一秒一把抱住藏矜白,又笑着说了声,“谢谢先生!”
然后跑掉了。
鹿嘉渺自己进游戏房捣鼓了一会儿,但其实玩儿不进什么去。
可能是太兴奋了,也可能是刚才多喝了两盅滋补的汤药,他觉得浑身热乎乎的。
没一会儿就去洗了个澡。
吹干头发出来,发现藏矜白的房门忘记关了。
今天出院的时间本来就有些晚,现在早到了先生睡觉的时间,鹿嘉渺放轻脚步走过去,正准备把门轻轻带上,就发现屋里还亮着灯。
他一只眼透过门缝往里看,只见藏矜白还坐在床头看着什么。
“先生。”他把门缝推大一点,露出半个脑袋。
藏矜白抬眼看他。
“先生晚安。”鹿嘉渺轻声问候。
“嗯。”鹿嘉渺正准备带上门之际,藏矜白开口道,“你的枕头还在这里。”
“!”真是失策。
其实他有好几个枕头的,但上次把先生的枕头抱回去,自己的枕头倒落别人房间了。
先生不允许他也不能私自进入别人的私人空间,导致一直没有换回来。
鹿嘉渺自识理亏,十分乖巧地走进去抱起藏矜白身边的枕头,然后乖巧离开。
藏矜白看着他走到床头,突然淡淡开口,“头疼。”
“!”鹿嘉渺一下就停住脚步看过来。
虽然藏先生此刻看上去十分正常,但他可是连那种情况都能云淡风轻的人。
鹿嘉渺立马放下枕头走到藏矜白身边,“我帮你揉揉!”
鹿嘉渺跪坐在床上,刚洗漱完身上还带着又潮又暖的气息。
他瘦,今天又嫌热,穿了件颇为宽大的短袖,领口大,白皙修长的脖颈,纤细的锁骨,以及动动就要露出的肩头。
膝上一点的短裤跪坐下来,就只盖住腿根下面一点,修长纤细的脚泛着浅粉,在深色被子上十分显眼。
鹿嘉渺不偷看藏矜白的工作内容,很认真地揉揉,还时不时咨询藏矜白的感受。
“先生,需要重一点吗?”
“还好。”
“先生,舒服一点了吗?”
“嗯。”
鹿嘉渺揉了一会儿,就有些犯困了,他揉揉眼睛打算继续工作,就听藏矜白道,“想睡觉?”
他迷迷糊糊点点头,想起什么又摇摇头,“不想。”
“枕头抱过来。”
鹿嘉渺把枕头抱过来,没一会儿就在藏矜白身边睡着了。
呼吸浅浅的,长睫垂下,乖巧漂亮。
藏矜白垂眼看着他,也许因为今晚喝了滋补的汤,身旁这个身体异常暖。
鹿嘉渺睡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儿热,就轻轻蹭过来了一点,揪住藏矜白一点凉凉的衣摆后又睡熟了。
藏矜白看完最后一段资料后躺下,被子里钻进空气,鹿嘉渺又往藏矜白身边贴了贴。
灯被关掉,藏矜白垂目看着脑袋靠在自己肩头的鹿嘉渺,忽然想起刚才看到的书上的内容。
他抬指将鹿嘉渺压到的头发挑起,指尖碰到他睫毛的时候,鹿嘉渺蹙了蹙眉哼唧了一声。
又往这边贴贴。
书上说这种行为是信赖和寻求安全感。
藏矜白是第一次试着接纳一个人,很不熟练,他看着鹿嘉渺睡熟的眉眼,自语似问道,“我应该抱着你睡吗?”
鹿嘉渺睡得迷迷糊糊,隐隐约约听到个“抱”字,抬手轻轻环上了藏矜白的腰。
第22章 哥哥
鹿嘉渺第二天又是摸着不该摸的东西醒来的,只是这次程度更深,连呼吸间都是清冷的木质香气,鼻尖往前再蹭一点点就能触碰到颈侧的皮肤。
一晚上睡得暖融融的,整个人窝在别人,醒来还迷糊地在人颈窝蹭了两下。
开始只觉得睡得安稳,随着意识慢慢会笼,鹿嘉渺才感觉搭在肩上的手……力道很轻地搂着自己,像是才尝试一个并不熟练的拥抱。
鹿嘉渺迷迷瞪瞪睁开眼,入目便是一张洒着柔光的脸。
夏日的晨光总是和煦又明亮,透过薄帘照在人身上,像是平白氲上一层雾蒙蒙的东西。
藏矜白生得白,五官轮廓又玉琢似精致,闭眼安静睡着就很赏心悦目。
鹿嘉渺脑子还没开始正式运转,就这么抬眼一边呆愣愣看着藏矜白一边开机启动。
他发现先生的睫毛好长好密啊,鼻梁也高,嘴唇薄但弧度很好看……还有下颚、喉结。
鹿嘉渺是什么时候伸出罪恶之手的都不知道,等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指尖已经碰上了藏矜白的喉结,而藏矜白在垂眼看他。
“嗯?”指尖触到的凸起轻轻震动了一下,就传出一声略沉带着疑问调子的气音。
“!”鹿嘉渺吓得一下缩回手,本来呆呆抬起看着人的眼睛一下垂下,立马做贼心虚岔开话题,“先生早上好!”
刚才迷糊,现在一下清醒了,才清晰感知到肩上的力道来自哪里……先生抱着他睡了一晚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