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们也觉得这些魔纹丑陋无比,可却忌惮于心也强大的实力而不敢说出口,如今有了季青临这个嘴替……
原本以为今天过来也不过是要见证一下魔尊星野的强大,然后再恭维的说上几句好听的话,却没想到一来就有热闹可看,而且还越来越好笑。
不同于旁人乐得不可开交,这群魔族们几乎都快要恨死季青临了。
星野更是目眦欲裂,满脑子都是“丑东西”三个字。
“息尘!”星野额角暴起几根青筋,那张去掉魔纹之后,还算称得上英挺的面容露出几分狰狞之色,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你不要觉得我对你起了几分怜惜之意,你就可以仗着这些为所欲为!”
星野非常的有自信,虽然他受的伤还没有好,但当年他既然可以逼得息尘上神自爆神魂,如今便自然可以再次将他踩在脚下。
他双手攥成了拳,怒视着季青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给你几份颜面。”
他指了指那些前来观礼的赤华山上的仙族们,“只要你愿意成为我的魔后,我就可以把给予灵澈的宠爱也全部都给你,也可以放了你的族人们一命。”
“但如果你还是如此的冥顽不灵……”星野轻轻叹了一声,十分高傲的扬着脖子,几乎是在拿鼻孔看人,“那就不要怪我对你动粗了。”
刹那之间,在场的人几乎都变了脸色。
星野如此明晃晃的威胁,将赤华山的颜面置于何地啊?
千年之前,他们就牺牲了息尘上神才换得了一时的安稳。
如今又要依靠息尘上神出卖自己,才能够活着吗?
狐寒烟侧过身体,挤开人群站在季青临的身边,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师尊,我可以替你抵挡他一二,你先行离开。”
“我也可以替师尊挡上一挡,”颜方旬丝毫不甘示弱,“我是你的师兄,哪能让你冲在我的前面?”
狐父狐母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即也一并站在了季青临的身边,季青临带给了他们狐族新生,在破障丹的作用之下,狐族的一些小辈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天赋,他们两个老家伙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也不必再担忧狐族的未来。
看着围着自己一圈视死如归的人,季青临略显无奈的眨了眨眼,“你们就这么不相信我?”
“放宽心,不过区区一个魔尊我还不放在眼里。”
“嗤——”星野身旁的护法嘲笑出声,“也不知道谁千年前被逼的自爆了神魂,如今你只有着仙君的修为而已,还以为自己是当年息尘上神呐?”
季青临没有因为护法的嘲笑声而变了脸色,他依旧笑意盈盈的,“若不是因为当年我刚刚渡完劫……”
他淡然的视线落在星野的身上,“你以为你能是我的对手?”
“不过是趁人之危罢了,千年过去还依旧得意洋洋,”季青临停顿了一瞬,目光陡然变冷,“果然是丑而不自知!”
“你!”星野一下子也来了脾气,自从当上魔尊以后,他何曾如此的被人瞧不起过?
他眼神暗了暗,心里面仿佛是扎了一根刺似的难受。
护法站在他身旁不依不饶,“你少在那里说大话了,有本事堂堂正正的打过一场!”
“若你今日输了,在这里认错,求着嫁给我们魔尊!”
季青临饶有兴致的掀了掀眼帘,“那若是我赢了呢?”
护法梗着脖子,“我们魔尊才不会输!”
星野本就是怒火丛生,在护法的“激励”之下,手中瞬间出现了双锏,他眉宇之间一片冰冷,“息尘,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成为我的妻!”
季青临皱了皱眉,略微有些不耐烦,“要打就打,哪来那么多废话?”
说完这话,季青临抬手将狐寒烟等人给送到了一边。
星野眼里的凶意一闪,“息尘,这是你逼我的!”
整个三界修为最高的两个人要打架,其他人唯恐被他们两人之间的气场给波及到,纷纷远离了战场中央。
站在安全的距离以外,一群人翘首以盼地看着他们,想要瞧瞧这两人究竟谁胜谁负。
“哗啦啦——”
双锏劈开空气的声音又急又快,星野眉头紧锁,“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原本淡然的站在地上的青年不知何时,突然腾空而起,以手中神剑为轴,上半身轻巧的避开星野的攻击,下半身双腿横扫而出,只见白色的影子在半空中画了个半圆,脚尖便重重的踢在了星野的左臂之上,带着万千之力,又重又沉。
凌厉的腿风重重的砸在星野的手臂上,宛如一块巨石骤然落下,星野只觉得一股剧痛传来。
“哐当——”一声,他手中的双锏之一已然掉落在了地上。
趁他病,要他命。
季青临丝毫不给星野反应的时间,陡然挥剑,银色的剑光带着千钧之势,直朝星野受伤的左臂斩去。
星野骇然瞪大了眼睛。
他只觉得有一抹亮色在他眼前飞速划过,极致的危险让他寒毛倒竖,他迅速挥动右手中的长锏去抵挡,虽然挡住了这一道凌厉的剑光,可星野的长锏却硬生生被打断。
如此可见季青临的攻击究竟有多么的狠辣。
所有人都有些没想到,堂堂魔尊,千年之前逼的息尘上神自爆神魂才堪堪阻止了魔族踏上赤华山的步伐,如今在季青临的手下不过三招就已经落入了下风。
星野那双漆黑的瞳孔当中闪过一抹惧怕的神情。
他万万没想到,千年之后再次见面,眼前这人竟然会强大到如此的地步。
“不会吧……魔尊原来这么弱的吗?”
“天哪,我没有看错吧,魔尊这么快就要落败了?”
“所以千年之前,魔尊就是趁人之危了吧?要不然怎么会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你们——”
周围的议论纷纷接二连三的传入星野的耳朵,让他神情为之一摄,星野眼底凶意一闪,“我绝对不会就这么输了!”
季青临忍不住啧啧摇头,“那就试试看吧。”
他嘴角扬起的弧度带着几分怜爱,就仿佛星野是一个不听大人话的熊孩子一样。
星野阴沉着一张脸,转身想要去捡自己先前被打落的那柄长锏,可就在他的手即将要触碰到长锏的一瞬间,季青临淡雅的嗓音从斜刺中传来。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从天而降的脚法吗?”
“什么?”
星野下意识回头,随即便觉得身边仿佛刮起了一道飓风,一股恐怖至极的力量从半空当中席卷而开,带着无尽的杀意,直直的落在他的身上。
星野如遭晴天霹雳,当场裂开。
因为他清楚的明白,季青临的这一击,他根本没有办法躲开。
“砰——”
在一声巨响过后,季青临宛若一记重炮坠地,同时又兼顾了落叶飘然落下的优雅,他像是一只迅捷的猎豹,轻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雪白的衣摆在狂风的作用下飘然而起,满头的青丝迎风飞扬。
那张俊逸的面容上面带着浅笑,仿佛是闲庭散步般,看到了什么让他着迷的风景悠然停顿。
——如果忽略被他牢牢地踩在脚底下的星野的话。
原本平坦的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星野的整个身体都被嵌进了坑里。
还是脸朝下的那种。
其他人甚至都没有回过神来。
从季青临开打,到星野彻底的落败,也不过只过去了短短几个呼吸。
季青临的一系列动作都快到了极点,原本远远的退去,准备看热闹的其他人,甚至都没看清楚他究竟做了些什么,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狐父的嘴巴大张着几乎可以塞进去一只小狐狸,“原来这就是息尘上神真的实力吗?魔尊星野这么弱的?”
“就算魔尊千年前受的伤还没有好全,可息尘上神是残魂再生啊,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打败了魔尊?”
在场的各个种族都知道息尘上神是自天地初开之时就存在的,却从来没有正面见识过他的武力值,更何况千年之前星野逼得他自爆了神魂,众人便以为上神其实也不过如此。
可现在……
开玩笑,星野快被打死了,季青临却仿佛是连一成的力都没有用到。
他们还是头一次看到这般的暴力美学,一时之间眼中都带上了狂热,有如此强大的息尘上神坐镇,他们还用得着担心魔族的入侵吗?
只不过,吃瓜群众们有心思震撼,魔族的其他人却没有心情看戏了。
尤其是刚才怂恿着季青临和星野打一架的护法,他的一张脸白的毫无血色,身体颤抖的仿佛立马就能够晕过去。
颜方旬眉开眼笑的冲过来,瞳孔当中的崇拜都几乎快要化成了实质,“师尊,你也太厉害了吧!”
他之前究竟是做了几辈子的好事,才能够遇到一个如此厉害的师尊啊。
季青临轻笑着摇了摇头,“还行。”
说完这话,他用脚尖踩了踩星野的脑袋,“死了没?没死就吭个声。”
星野:……
我倒是想吭声,但你丫的先从我身上起来啊!
颜方旬探着抬手指了指季青临的脚,“师尊,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还站在魔尊的身上,所以他才起不来的呢?”
“这样啊,”季青临恍然大悟一般的叹了一声,然后就从星野身上跳了下来,“还活着吧?”
星野气的牙根都在痒痒,但此时的他,心里面却再也生不起想要折辱季青临的想法了。
用力的将自己的身体从乱泥碎石里面拔出来,星野用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站起身体。
季青临下手没有丝毫的留情,星野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好似被踩碎了,刚刚站起身来就呕出一大口血。
看到星野如今狼狈的模样,季青临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丑东西变得更丑了。”
星野脸上的魔纹本就难看至极,如今整张脸陷进地面,再次拔出来的时候鼻子也歪了,牙齿也掉了一颗,脸上还都被鲜血糊着,怎一个惨字了得。
灵澈颤颤巍巍的搀着他,“你……你还好吗?”
星野的脸阴沉的几乎能够滴下水,漆黑的瞳孔当中隐藏着无尽的杀意,可他却不敢再对季青临做什么。
于是,他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了灵澈的身上,他一把推开灵澈,“你给我滚呐!”
“我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你知不知道?!”
“你要是早早的告诉我,你不是息尘,怎么会闹到现在无法收场的地步?!”
灵澈脸上的担忧刹那间凝固,“你……你说什么?”
星野带着满腔的恶意,一字一顿的开口,“我说我恨不得你去死!”
“你给我去死!”
看着这张一模一样的脸,星野几欲抓狂,想也没想直接重重的一掌拍了上去。
灵澈避无可避,想到刚才还替他挡下了季青临的攻击的人,在顷刻之间转变为想要取他的性命。
他绝望的注视着星野,那种绝望几乎从灵魂深处透出来,“难道过去这十年你对我的关心和爱护全部就都是假的吗?”
“只是因为我不是息尘,就能够全部做不得数吗?”
然而,星野虽然没有那个心思去解决他的疑惑了,他现在只想杀了灵澈,以泄自己的心头之恨。
灵澈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脑海当中闪过过去的种种,手脚渐渐冰凉,这十年,他是真的爱上了星野。
只可惜……
但是,就在星野即将要打到灵澈的一瞬间,季青临突然抬手拦住了他。
星野神魂一顿,“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青临抬眸,眼底风平浪静,淡淡道,“他再怎么说也是我的一缕神魂转世,还轮不到你来动手。”
“而且……”季青临幽幽一叹,“既然你还有这个力气来伤人,那便说明我刚才下手还不够狠啊。”
刹那之间,无数剑光萦绕,将星野的四肢牢牢的钉在了后面已经被破坏的大红双喜上。
浑身的筋脉被齐齐斩断,星野不禁脸色发白,头皮发麻,神情也变得越来越痛苦。
四肢处流出来的鲜血和他大红色的喜服交织在一起,带来一股刺眼的艳丽之感。
星野满嘴都是血沫,一时之间都有些分不清楚这究竟是他因为身上太过于疼痛硬生生咬破嘴唇咬出来的,还是从五脏六腑当中吐出来的。
他几乎成了一个血人,模样看起来煞是恐怖。
所有人都看呆了。
完全没想过季青临会这么狠。
季青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神扫视过一周,“大家热闹也都看完了,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吗?”
刹那之间,围观群众作鸟兽状散,不过几个呼吸原本挤挤挨挨的人群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踪迹。
灵澈则是面如土色的瘫软在地上,整个人仿佛是一滩烂泥,支撑着他的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的一干二净,他呆呆傻傻的看着前方,那双原本清透的眸子,此时早已变得了无生气。
谁都要杀他。
他还有可能活下去吗?
季青临目光锐利如刀锋,“你是要和我回赤华山,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灵澈抬起那双麻木的眼,看了一眼被打成血人近千年内再也没有办法恢复的星野,终究还是屈从了,“我和你回赤华山。”
细碎的日光洒下,入目是湛蓝湛蓝的天空。
郁郁葱葱的山林间,一棵棵古木冲天而起,日光在树影的间隙映射出片片斑驳,树冠之间不断有鸟鸣啾啾。
几个刚刚来到赤华山的小仙们瞪大了眼睛欣赏这四周的美景,只觉得一时之间竟是完全看不过来。
“这里也太好看了吧,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一名少年眉眼含笑,背着手悠哉悠哉的往前走着。
同行的少女戳了戳他的脑门,“你是不是傻了?这里就是仙境啊。”
“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修仙的吗?”
少年微微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脑袋,“是我高兴傻了。”
“听说这一次息尘上神又要收徒了耶,”少年漂亮的眼眸当中带着热切的渴望,“不知道我能不能入了息尘上神的眼。”
少女盈盈一笑,“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你们都想要拜入息尘上神名下啊?我有点害怕息尘上神哎,我听说他实力太强了,你说我要是学不会仙法,会不会被惩罚呀?”穿着粉衣的女孩眨了眨眼睛,“还是想要一个女师父教我,我觉得寒烟仙子就很不错。”
“拜谁为师都可以啊,”一名神情有些冷峻的少年一本正经的说道,“反正早晚有一天我们也会成为寒烟仙子或者方旬上仙那样的人。”
“哈哈哈哈,说的也是诶。”
一群年轻人们嘻嘻哈哈的说笑着,缓缓的往山上走去。
等他们彻底离开后,树影婆娑间走出来几个形容枯槁的男女。
灵澈愣愣的望着那些人的影子,眼神空洞的让人害怕。
甘棠只觉得自己的心头泛起细细密密的疼,如果自己当初没有行差就错,她现在应当也是这些年轻人们口中羡慕的对象吧。
封阳忍着满腔的悲苦,那种深入骨髓的苦涩感觉让他想哭。
雪空则是用手捂住自己的心脏,身体都在不住的颤抖,明明他曾经是大师兄寄予厚望的那个徒弟,明明他最有可能带着赤华山走向繁荣。
绝望化作蔓草疯狂生长,丝丝缕缕缠绕住几人的心脏,越缠越紧,越缠越紧,到最后都快要让他们窒息。
一切都过去了。
一切也都回不去了。
新世界——
时值隆冬,阴冷的朔风打斜刺里吹在人的脸上,刮骨一样的疼。
青年穿着简单的青衫,束好的冠发有几缕发丝从额边垂落,他眉深如墨,本就苍白的皮肤在冷风里更是毫无血色。
少女裹着厚厚的袄子,攥在一起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苦水泡入了味。
她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青年,喉咙干涩无比,“衍之哥哥……”
前世因她的任性,导致青年本就羸弱的身体雪上加霜,早早就去了,后来树倒猢狲散,整个覃家彻底落寞。
这一次,她除了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以外,也一定要好好保护衍之哥哥,绝对不会让他再因为自己早亡。
朔风呼啸, 纷纷初雪飞飞扬扬洒落,视野中只余一片洁白。
十五岁的少女身上裹着一件旧袄,袄子不知道穿了多久, 袖口处已经磨得起了毛边, 甚至是连里面填充的棉花都有些凹凸不平,并不是多么的保暖,但却丝毫比不上她心里的寒意。
北风刮在脸上,刺骨般的凉, 呼呼的风声连绵不绝,分明是这般的吵闹, 少女却觉得周边的一切都有些太过于安静。
静的空旷又骇人,连心脏都仿佛带着阵阵的回响。
这场大雪连同寒意一同灌入肺腑之中, 冷的她的指节都泛着不正常的白。
她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觑着面前青年的脸色,微微扬起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衍之哥哥……”
细细算起来, 他们有近十年未曾见过面了。
如今看到这张只在她梦中出现的脸,她一下子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好想你……”说着这话,她就直接想要往季青临的怀里扑。
少女穿着一身旧衣, 浑身上下都有些灰扑扑的,手上还带着因为太过于寒冷而冻得龟裂的伤痕。
一如她的名字,何招娣,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桑梓姑娘。
但她站在那里的浑身的气度却与她的穿着打扮完全不相符。
就仿佛她是京城里官宦世家从小教养出来的姑娘一样,带着一股由内而外的优雅。
巴掌大的小脸因为天气太过于寒冷而冻的有些泛红,但她的五官却长得十分的明艳大气, 一双宛若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水汪汪的。
只不过……
眼底却夹杂着几分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沧桑。
冷风缓过,晶莹的雪花划下青衫, 落在苍白的手上。
修长的指节微动,季青临垂眸,拂去手背上的微凉,他后退一步,语调淡淡,“何姑娘,你先不要动手动脚,有什么话好好说。”
何招娣眨了眨眼睛,眸子中闪过隐隐泪光。
是了,被迫自焚于冷宫当中,重活一世的是她自己,眼前这人还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季青临如此冷淡的声音,何招娣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脚该往何处放。
她心跳变得急促,莫名多了几分不安。
何招娣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才终于启唇,“我……我就是想来见见你。”
季青临眉宇间闪过一抹讶然,“不是昨儿个才见过面吗?”
何招娣:……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已经阴阳相隔了十年,才不是短短的几个时辰!
一想到自己背负了这么多,而根本却无从开口向人吐露的时候,何招娣便再也控制不住的蹲下身体嚎啕大哭起来。
自从重生回来,她便一直紧绷着所有的神经,直到见到这个前世唯一一个真心待她之人,她就再也没有办法佯装镇定了。
遮盖在青衫下的指骨纤细发白,透着青色的血管,季青临微微叹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块绣着墨梅的手帕,“擦擦吧。”
“嗝——”
何招娣接过手帕,却不曾想,她直接哭的越发的厉害了。
季青临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是真的不太擅长安哄女孩子啊……
垂着头思索了一瞬,季青临最终还是选择就这样站在何招娣的身边,等她自己哭够了把情绪缓和下来。
等待的时间有些无聊,季青临便开始在脑海当中梳理剧情。
这是一个前世遭渣男背叛,自焚于冷宫之中,重生回来以后直接把渣男扔进火葬场,男二追妻上位,最后成为垂帘听政的太后的大女主的故事。
而原主覃钧,则是那个让渣男追妻火葬场却没有追到手的直接原因。
清河县,上河村,整个村子一百多户人家,绝大部分都姓覃,原主覃钧所在的覃家就是这一百多户其中的一员。
覃钧的父母覃老头和覃老太是地地道道的庄家户,一辈子都在地里刨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的子孙后代也会像他们一样,世世代代的守着这一亩三分地。
老两口一共生了两儿一女。
大儿子覃大郎已然已经到了而立之年,娶了一个媳妇,生了一儿一女。
女儿覃大丫今年九岁,儿子覃小宝也已经四岁了。
覃大郎脑子还算是勤快,年幼的时候跟着一个木匠师傅学了点手艺,如今十里八乡的谁家有个修修补补的,都会找他,比在地里刨食要多挣几个银子。
老两口的二女儿覃二娘嫁去了隔壁村子,对方也是个老实的庄稼户,覃二娘接连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女儿,在男方家里面稍微有些抬不起头。
小儿子就是原主覃钧,今年才十六岁,已经是个秀才了,但就是身体有些不太好,常年惨白着一张脸,看起来仿佛一阵风就能够把他给刮倒,完全干不了体力活。
覃家世世代代以耕地为生,家境一直都比较清贫,不过好在覃家人都节俭惯了,能够吃得了苦,也下的下狠功夫,到了覃老头那辈的时候,家里面已经有了将近一百亩的地。
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但在村子里面也算是中上水平。
大儿子长得人高马大有一把子好力气,而且还被镇上的老木匠看中,愿意教授他一些本领。
女儿也算是心灵手巧,绣的帕子都能比旁人多卖上一文钱。
如果就一直这么下去的话,一家人也都能过得很好。
然而,当覃钧出生以后,覃家的情况却突然急转直下。
覃钧出生在一个大雪天,那个时候原本并没有到覃老太的预产期,可因为路上太滑了,覃老太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直接导致了早产。
而覃家原本定好的稳婆,则是去了别的村子里给别人接生,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有办法赶过来。
这就导致覃钧在覃老太的肚子里面憋了很久,等到他生下来的时候,整张脸都憋成了紫红色。
当时稳婆都觉得他有可能活不下来了,可覃老头和覃老太并没有放弃,整夜整夜的守着他,就害怕这个好不容易才出生的小儿子就这样去了。
连着守了十几天,覃钧终于有了好转,可却也因为当时在覃老太的肚子里面憋了太久,导致他气管呛入了羊水,肺部感染了炎症。
在那个生产力低下的古代,一个肺炎几乎可以要了一个成年人的命,更何况是一个才出生不久的婴儿呢。
覃钧的命虽然是保下来了,可却需要长年累月不间断的吃药,而且不能受热,不能受寒,甚至是连吃食都得万般精细,否则一不小心就可能会直接一命呜呼。
从小到大,覃钧几乎都是泡在药罐子里面,这就导致原本还算是比较富裕的覃家日子变得紧巴了起来。
覃钧身子不好,根本做不了体力活,等到他的病稍稍有些缓和以后,覃老头和覃老太又开始担心起了他的未来。
偶然的一次机会,覃老头和覃老太带着覃钧去镇上给覃大郎送东西,路过一间学堂,听到里面传来的朗朗的读书声的时候,覃钧耳朵颤了颤,随即停了下来。
覃老头和覃老太也不催促,就在一旁静静的等着他。
等到那些书生们念完,覃钧竟然一字不差的直接将那些书生们刚才念的东西给全部背了出来。
覃老头,覃老太当时惊为天人,直接就带着覃钧冲进了学堂,想要让夫子收下覃钧。
他们老两口虽然也都是庄稼人,但却也知道读书的重要性,只要考中了秀才就可以免去许多的税收,甚至还可以在镇上开办一个私塾,平日里只需要教教学生就有大量的收入。
这不比在地里刨食要好得多?
他们的小儿子身体不好,做不了体力活,正好可以念书啊!
夫子当时手里面已经有了二十多个学生了,且每一个年龄都比覃钧大得多,启蒙的东西早已经学完,如果他收了覃钧的话,就必须要再单独给他上课。
本来教这么多学生就已经很费力,如果再加上一个刚刚启蒙的孩子,他恐怕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看着覃老头,覃老太满脸的期待,夫子也不好就这么直接拒绝,于是便打算考教一番,如果覃钧达不到他的要求,便直接让覃老头和覃老太把他给带回去。
但令夫子万万没想到的是,覃钧仿佛天生就是块读书的好料。
为了能够让对方知难而退,夫子还专门弄了些难的东西,他都没有用,孩子们平常启蒙用的三字经,而是拿着一本千字文随意的读了几页,然后给了覃钧半炷香的时间,看他能记下来多少。
却不曾想时间还未到,覃钧就已经将他读过的那些一字不差的背了下来。
夫子考举人考了多次都未曾中第,家中银钱也几乎耗费殆尽,看着操劳的妻子和嗷嗷待哺的孩子,夫子最终选择了放弃乡试,回到镇上开了一家学堂,把这份渴望投递到了自己的弟子们的身上。
只不过他虽然教了二十多个学生,却没有任何一个让他感到眼前一亮的。
原以为这辈子就会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却不曾想遇到了覃钧这样的一个天才!
夫子直接免了覃钧的束倏,直言第二天就可以带着拜师的六礼来学堂学习。
自此以后,覃家三郎改名覃钧,夫子赐字衍之,成为了一名正式的读书人。
然而,在这个年代,想要读书是极其费银钱的,虽然夫子免了覃钧的束倏,但念书所需要的笔墨纸砚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覃家为了供养覃钧,几乎是耗尽了家财,原本就紧巴的日子变得越发的拮据了起来。
但好在覃钧十分的争气,年仅十五岁就已经考中了秀才,甚至还考了个案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