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并不代表着这些自卑就不存在了。
季青临唇边挂着浅笑,“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
看着季青临鼓励般的笑容,洛知予身体渐渐的升起了些许的勇气,他咬了咬牙,攥紧了拳头,“嗯!”
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他准备了许久,却从来没有用过的符纸,用带着朱砂的笔在上面描绘了一番,随后将其点燃。
昏黄色的灯光在黑夜当中不是很明显,一缕清风吹过,还有些摇摇晃晃。
洛知予目不斜视地注视着自己手中的符纸,神情专注的将那个咒语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出来, “尘起於土,土安神逸……”
“破!”
符纸在这一瞬间仿佛变成了听话的小孩,顺着洛知予的意志,直直的钻进了孟鑫的眉心。
“啊!我做到了!”洛知予高兴的大叫,他紧紧的抓着季青临的手臂,脸上的笑容格外的灿烂,“周师兄,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他终于完整的施展出了一个术法!
他再也不是家族的那些弟子们口中的废柴!
被连续施了两个咒法的孟鑫:……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拿我来做练习!
季青临也被洛知予感染到,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唇瓣,“嗯,是挺不错的。”
被忽视了个彻底的孟鑫:……
hello?
excuse me?
请问还有人记得我吗?
恰在此时,季青临掀起眼帘,目光淡然的注视着孟鑫,语调一如既往的清透,“清醒了?”
孟鑫可怜兮兮的抱着自己半透明的身体,乖乖巧巧的点了点头,“醒了。”
他是发现了,在自己彻底的疯魔之前,他的身体还没有这么的清透,虽然也是没有办法触摸到实体,但他好歹看起来像个人。
然而现在,他整个人都变成了宛若果冻一般的半透明的样子,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比刚才虚弱了不少。
如果他再不清醒过来,孟鑫觉得,他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清醒了。
眼前的这个青年长的干净隽秀,穿着一身道袍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可实际上却是个狠角色。
孟鑫劫后重生般露出一抹可怜兮兮的表情,“你们俩应该是道士吧?”
他之前还以为这两人是玩cosplay的新同事呢,哪曾想到啊……
可真是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
活着的时候,他可从来没想过自己死后还能变成鬼,没想过变成鬼了以后还能够见到道士。
妖兽哦……
“这不废话吗?”成功的施展了一次术法,洛知予整个人都膨胀了很多,他看着孟鑫再也没有了害怕的情绪。
孟鑫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那你们这过来……是要干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你死后鬼魂留在阳间会给别人带来伤害吗?”洛知予一本正经的科普,“你的阴气会让正常人生病的。”
“所以……”孟鑫停顿了一瞬,“你们要来除了我?”
虽然曾经不知道这世界上有鬼,但是降妖除魔的故事他也没少看,好像那些留在人间不走的鬼魂,都会直接被道士给打散。
“我们怎么可能会做那么凶残的事情?”洛知予撅着嘴巴摇了摇头,“我们要是想把你弄死,早就动手了,又何必等到你清醒过来。”
这话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孟鑫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那你们要做什么?”
季青临开口解释道,“人死后,鬼魂留在阳间,要么是死前遭受了巨大的冤屈,要么就是心中尚有执念。”
“你是加班猝死的,并不存在冤屈之说,所以,还有什么尚未完成的愿望吗?”
孟鑫的眼睛眨了眨,低着头陷入到了思考当中。
他这一辈子,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能够在蓉城买下一套大房子,然后把供养他念书的老母亲接到城里来安度晚年。
只可惜,他还连首付的钱都没有攒够,就因为过度劳累而猝死了。
想到这里,孟鑫抬起了头来,“我想回去看看我娘。”
季青临点头答应,“好。”
农家的老房子里,屋顶一盏白炽灯摇摇晃晃。
一名头发花白的妇人坐在灯光下,拿着一件衣裳正在缝补。
那是一件很旧的衬衫,侧面破了一个大洞,但被洗的很干净,面料依旧是雪白雪白,看不出半点发黄的迹象。
此时的农村并没有特别的贫穷,很多人家都已经盖起了砖瓦房,甚至还有在外打工赚到钱的建了三四层的小别墅。
但这间屋子却很是破旧,墙面是用黄泥堆砌而成,只粗粗的刷了一层防水涂料,墙面上泥土的痕迹清晰可见。
屋子里的摆设也十分简单,只一个用土盘起来的炕,一个破旧的衣柜,以及缺了一条腿的桌子。
妇人盘坐在床上,拿着针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手里的针线随之而掉落。
她连忙抬手去捡,但终究还是将线头从针孔里面扯了出来,满是皱纹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懊恼的神色,她叹了口气,又拿起线头准备穿到针眼里去。
然而,她的手抖的厉害,穿了好几次都没有穿过去,甚至针尖还不小心扎到了手指上,皱皱巴巴满是老茧的手指中央沁出了一滴红色的鲜血。
老人毫不在乎的将那滴鲜血抹去,似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哎……年纪大了,穿针都穿不过去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然后将针线收了起来,“算了,明天找老张家的媳妇儿帮我补吧。”
老人兀自叹着气,随后抬腿从床上下来,想要将针线盒放回柜子里去。
然而,或许是因为她盘坐的时间太久,导致双腿血液供应不上来,被压麻了,也或许是她年纪大了,腿脚本就不太利索。
在下床的时候,老人双腿一软,整个人毫无征兆的摔了下来。
农村的土炕因为要在冬天烧火,所以底下会留出一定的空间来,比一般的床要高上许多。
如此栽倒下来,老人年纪又大了,又没有个亲人在身边,恐怕会摔的不轻。
但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老人的脑袋即将要触碰到地面的一刹那,突然有一个无形的东西拖住了她。
她感觉到有一个冰凉的东西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搀扶着坐在了床上。
老人用力的用手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的扫视了一番周围,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怎么回事,闹鬼了吗?”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孟鑫一张脸难看至极,苦涩的仿佛是吃了黄连一样。
他真的很不孝,母亲一个人拉扯他长大,还送他到千里之外的蓉城去念书,可他却将母亲独自一个人留在了乡下,让她吃尽了苦头。
在孟鑫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就离异了,父亲去外面打工的时候认识了年轻漂亮的姑娘,自此抛弃了他们母子俩。
在三十多年前的农村,姑娘们嫁人都很早,孟母十八岁的时候就嫁给了孟父,因为还没有到法定的结婚年龄,所以两个人也没有领结婚证,只是在村里面摆了一场宴席,向村子里的人们宣告他们结婚的事情。
所以孟父离开的时候,一分钱都没有给孟母留,可孟母没有任何的办法。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没念过什么书,识不得几个字,也从来都没有去过大城市,她不知道可以打官司,不知道什么叫做事实婚姻。
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丈夫弃她而去,独自一个人拉扯嗷嗷待哺的儿子。
孟母没有什么别的收入来源,唯一知道来钱的方法就是种地,但她也庆幸,她好歹还有一把子力气。
就靠着家里面的那一亩三分地,她可以将儿子拉扯着长大。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孟鑫很小就知道母亲带着他不容易,很辛苦,所以他在念书的时候比所有的孩子都要认真。
他从来都没有过童年,他不知道什么是数码宝贝,什么是奥特曼,他也没见过小汽车,没见过变形金刚。
他只知道,他只有努力读书,考上一个好的大学,他才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他才可以带着母亲过上好日子,让她这么多年的辛苦,不要白费。
可是现在……
虽然他没有子欲养而亲不待,可他却硬生生的让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看着母亲一个人坐在床上,双手颤抖的连针都拿不起的时候,他的心真的在滴血。
可他没有办法。
他已经死了……
他再也不能在母亲面前尽孝了。
他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趁着母亲摔下床的时候,将她搀扶起来而已。
可也就只剩下这么一次……
他要被送去转生,即便母亲以后可能还会栽下床来,他却再也没有机会将母亲搀扶起了。
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当——当——”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孟鑫的思路,却道是季青临和洛知予已经到了。
孟鑫一路上归心似箭,在下了车以后就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
他此时无比的庆幸自己提前来到了,要不然见到的可能就已经是一个摔倒在血泊里的母亲。
在他思考的这段时间,孟母已然将季青临和洛知予迎了进来。
“我们是孟鑫的朋友。”季青临搀着老人家一步一步走到屋子里。
“朋友好,朋友好啊……”孟母粗糙干瘦的手轻轻拍了拍季青临的手背,“我家阿鑫是不是因为加班回不来,所以才请求你们替他来看看我的?”
“我一个老婆子没什么好看的,你告诉他,我生活的很好,让他不用担心我,好好工作,多攒点钱,然后再找个女朋友,在城里安个家。”
一边说着这话,孟母一边将视线紧紧的落在季青临的身上,她好像在透过季青临,看向另外一道身影。
“我家阿鑫哪哪都好,”孟母说到自己儿子的时候,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微笑,“但是啊,就是太孝顺了,只想着我这个老婆子,今年都三十岁了,还没谈过恋爱呢。”
“你们要是有遇到合适的,就给我家阿星鑫介绍介绍。”
洛知予听着听着,眼眶就红了。
看着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将这个残忍的真相说出来。
“孟鑫就在这里。”季青临握紧了老人的手,无形当中给予她力量。
孟母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你说什么?”
季青临点燃了一张符纸,然后将符纸烧成的灰烬轻轻地抹在了老人的眼皮上,随后抬手指向孟鑫所站的位置,“您看那里。”
“阿鑫?!”孟母无比的讶异,一瞬间,浑浊的双眼当中就流出了泪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没有看到?”
“你个臭小子,回来了也不说一声,你不知道妈妈究竟有多想你……”
孟母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试图摸一摸孟鑫的脸。
却突然,她的双手扑了个空,直接在孟鑫的脑袋上划过去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母仿佛是被水泥封印了起来一样, 整个人身体僵的不像话,她呆呆傻傻的站在那里,满是沟沟壑壑的脸上老泪纵横。
她不敢置信的伸出手再去摸了一把孟鑫的脸, 可她的手却依然直接从孟鑫的身体上面穿过去了。
“阿鑫……”
孟母一瞬间泪如泉涌, 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孟鑫,转身又看向了季青临。
这个吃尽了生活的苦的老太太,此时佝偻着脊背,哆嗦着身体, 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苍老许多。
她颤颤巍巍地走到季青林身边,一双满是老茧, 粗糙无比,指节粗大的双手, 紧紧的抓住了季青林的胳膊, 苍老的嗓音当中夹杂着浓烈的恐慌,“阿鑫……是不是出事了?”
原本孟母以为她的儿子只是想要给她一个惊喜,所以才率先让他的两个同事回了家, 以此来给她一种极大的落差感。
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恍恍惚惚的想起来,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孟鑫进门, 可在她摔下来的时候,却有一个无形的力量托住了她的身体。
而她之所以能够看到孟鑫,是因为季青临点燃了一张黄符,将那黄符的灰烬抹在了她的眼皮上。
她惊讶于儿子的归来,以至于将周遭一切不正常的事物全部都下意识的忽略掉了。
但现在才发现,原来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早有预感。
“阿鑫, 是已经死了,对不对?”她不敢从自己的儿子那里求证, 只能将期待的目光落在季青临的身上。
天知道她在看见孟鑫的一瞬间究竟有多么的开心,可现在她的心里却只剩下了害怕。
她害怕于那个让她根本无法接受的结局,她迫切的希望有一个人能够给她一个否定的答案。
可是……
没有……
季青临轻轻拍了拍孟母颤抖的身体,他微微抬起眼,“阿姨……”
刚说了两个字,孟母滚烫的泪滴就重重的砸在了季青临的手背上,他张了张口,想要安慰,可看着无声的落着泪的老太太,素来能够把人噎死的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孟母恍恍惚惚的松开了季青临的手,带着满脸的悲戚看向了孟鑫,说话的声音轻的几乎都快要听不到,“你……还能留多久?”
在孟母有限的认知当中,人死后灵魂也会随之消散,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儿子的灵魂在死后还可以回到这里来见她一面,但她知道,儿子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她想要在儿子停留在这里的有限的时光当中,尽可能的和他多相处一会。
孟鑫侧头看了一眼季青临,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周道长,洛道长,能不能麻烦你们……”
“好,”季青临点了点头,提醒道,“执念完成以后,就不能再继续在阳间逗留了。”
孟鑫眨了眨眼,毫无血色的面容变得越发的苍白了起来,“我知道的。”
季青临和洛知予离开后,孟母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嚎啕大哭了起来,“我的阿鑫,还没娶媳妇儿,还这么年轻,你怎么就……”
孟母颤抖着手想要去触碰孟鑫,可却怎么都摸不到他的身体。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爱的儿子站在自己面前,可两个人却已然天人永隔。
这种悲痛,让孟母绝望的都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你发生了什么……”孟母抬起手,将掌心虚虚的贴在孟鑫脸上,掌心触摸不到任何的东西,但却能够感受到一股冰凉的气息,“都没有人告诉我……”
孟鑫是独自一个人在蓉城打拼的,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再加上孟母本身也不会使用手机一类的东西,他在公司里留存的档案当中没有任何亲朋的联系方式,所以在他猝死以后,公司直接把他的尸体拉去火化了,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孟母对此还一无所知。
孟鑫看着母亲这般绝望的样子,心里面也很是难受,他竭力的攥紧了拳头,努力的想要让孟母的情绪缓和下来,拉低了声音,温柔的哄她,“妈,你不用担心我的,我走的一点都不痛苦,就是工作的时间有些久了,心脏一下子供血跟不上,猝死了。”
“死的很快,没有一点痛苦,如果不是周道长和洛道长来找我,我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掉了。”
“我就是有些想你,所以才拜托周道长和洛道长送我回来,只要看着你好好的,我也就能放心去往生了。”
孟鑫一席话说的轻而易举,可落在孟母的耳朵当中,却宛若一根根利剑,刺她心脏生疼。
她完全想象不到,她的傻儿子究竟是多么努力的工作才导致心脏受不了了,他才三十岁,他的人生都还没有过到一半,还这么年轻……
孟母仰着头,略显浑浊的双眼当中流露出浓烈的悲伤,眼眶也湿润了个彻底,“我很好,我好的很,你不用担心我,我吃的饱,穿的暖,你就放心去吧。”
下辈子投个好胎,找个富裕人家,再也不要成为我的孩子了……
孟母在心里面默默的想着。
她虽然很爱她的阿鑫,但是她没有办法给予阿鑫很好的生活,她没有那个能力留住阿鑫的父亲,也没有那个能力让阿鑫像其他的孩子一样不用为生活担忧。
所以她的阿鑫才会如此拼命的工作,以至于到最后真的丢了这条命。
她真的是一个很没有用的母亲……
她希望阿鑫的下辈子,可以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
“妈,是儿子不孝,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孟鑫眼中闪过一抹愧疚,他闭了闭眼,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好似在这一瞬间被抽离了一般,一寸一寸的发着疼,“以后你都要好好的。”
“我这些年也存了一些钱,各种零零碎碎的加在一块,差不多应该也有五十万,还有因为我是加班猝死的,公司也赔偿了一些钱,不多,但也能够让你的下半生无虞了。”
原本孟鑫没有任何的亲朋的联系方式,所以在他猝死以后,公司只是负责把他火化埋葬,并没有任何的补偿。
但自从季青林知道他还有一个老母亲的时候,就主动的帮他从老板那里要来了一些赔偿金。
老板原本是不愿意的,因为孟鑫猝死已经给他的公司带来很不好的影响了,导致公司里的员工怨声载道,甚至还有一些人直接辞了职,公司里的利润大幅度的降低。
只不过,季青临却道,孟鑫之所以变成鬼魂留在这里,就是有着太重的对于猝死的怨念,如果这个怨念得不到消除,孟鑫就会一直留在公司当中,然后搅的公司鸡犬不宁。
老板这下也害怕了,只想着能够破财消灾,因此,在给赔偿金的时候,格外的大方。
想到季青临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孟鑫不由得软了些许的神色。
虽然他这一辈子都过得很辛苦,但死后能够遇到一个如此善良的道长,也算是不枉余生了。
抬起头来,四下扫了扫这间破旧的屋子,孟鑫的眼眶当中仿佛积蓄了一层朦胧的水雾,让他的视线变得无比的模糊,他感觉眼睛酸涩不已,“我已经拜托周道长给您交了一家疗养院的费用,以后您就不要住在这里了。”
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孟母,唯恐以后再也看不到,孟鑫絮絮叨叨的嘱托着,“到时候啊,你就和那些城里的老年人一样,闲暇的时候唱唱歌,跳跳舞,锻炼锻炼身体,不要让自己太过于劳累了。”
“我不要……”孟母流着泪,拼命的摇着头,这是她儿子用命换来的钱,她怎么能够拿着这些钱来享受呢?
“妈……”孟鑫的双眼里面充满了祈求和不安,“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只希望你下辈子能够过的好。”
“我很好啊!”孟母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吼了出来,“我一个人能把你拉扯这么大,我当然也可以一个人生活的很好,你的钱,我不能要!”
只要一想到这钱,是孟鑫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孟母就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了,她不想她以后吃的每一顿饭,穿的每一件衣服,都建立在儿子的血/肉上面。
见孟母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孟鑫也知道如此温和的手段是没有办法让对方改变主意了,于是,他直接抬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那张略微颓然的面容在昏黄的光影当中显得暗淡又可悲。
孟母听到对方沙哑着嗓音说道,“妈,你要是不接受,我就干脆魂飞魄散算了,我是不可能看着你在这里受苦,而我却心安理得的去转世投胎的。”
“不行……不行……”孟母眼眸当中有血丝弥漫,她从喉咙中硬生生的挤出了一句喑哑的嘶吼,“不可以!”
“你怎么能这么作贱自己?!”
孟母整个人不知道是该哭还是悔,她浑身颤抖着,不管不顾的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孟鑫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臂,整个人好似疯了一样。
这一刻的孟母心中是无比的害怕,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也在这一瞬间被人死死的钳制了起来,让她痛苦的都快要无法呼吸。
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
她好不容易养大成人的儿子!
绝对不可以,就这样魂飞魄散……
孟鑫的神情有一阵恍惚,但他很快就坚定了下来,“你答应我,在我去往往生以后,跟着周道长他们去蓉城,住在养老院里,安安稳稳的度过下半辈子。”
孟母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整个人都好似有些站不稳了,她的情绪已经彻底的崩溃,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淌,“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你把手放下来,就当妈求求你了……”
孟鑫松开手,想要去擦拭一下孟母脸上那好像永远都淌不尽的泪,但整个人却扑了个空。
他缩了缩手指,无比艰难的开口道,“妈,我真的要走了,你……保重。”
孟母伸手想要去拂开他的眉眼,努力的想要扯开唇角,露出一抹微笑,让孟鑫放心,可强行挤出来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苦涩。
眼泪从眼眶当中滑落,又没入苍白的鬓角,孟母沙哑着嗓子,“不用担心我,你……放心去吧。”
“周道长,洛道长,”孟鑫不忍再看,撇过头飘到门口,对着院子里的两个人喊了一声,“你们进来吧。”
“准备好了吗?”季青临问了一句,然后从道袍里掏出一道符纸。
孟鑫点了点头,“嗯,准备好了。”
能够在死后再见母亲一面,还将母亲的未来全部都安排好,他没有什么遗憾了。
“周师兄,可以让我试试吗?”自从自己完成了一个术法以后,洛知予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并不像旁人所说的那般的没有用,只不过他学习的术法可能和其他人不太一样而已。
此时的洛知予正是信心十足的时候,很想能够由自己解决一次完整的嘱托。
季青临想了想,这过程当中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风险,便直接答应了下来,“好。”
说着这话,季青临直接将往生咒的咒语传进了洛知予的识海当中,“就和之前一样,闭着眼睛,冥想,等你能够看清楚那些金色字体的时候,就能够把这个咒法施展出来了。”
洛知予乖乖巧巧的闭上了双眼,仔仔细细的在脑海当中追寻着那些金色的字体的存在。
“宿主,”8888看着洛知予在一边做准备,十分疑惑的询问出了声音来,“洛知予本身都没有天赋,你这样硬生生的的帮洛知予在识海当中构筑术法,不觉得有些入不敷出吗?”
8888不太懂,洛知予之所以能够将那个术法施展出来,并不是因为他的天赋提高了,是自家宿主用自己的修为硬生生的帮助他将咒语刻到了脑子里。
如此一来,洛知予虽然可以施展术法,但是他能够施展的也只有季青临刻在他脑子里的那些,其他的那些术法,即便洛知予将咒语背了个滚瓜烂熟,却依旧是无法施展出来。
这是一个非常吃力不讨好的事情,8888不太理解为什么季青临还要去教洛知予。
毕竟之前的几个世界,季青临每一次选择的徒弟都是天赋极高的。
“只是觉得挺有意思的,”季青临的眼眸当中掠过一缕浅浅的笑意,“你不觉得看着他这样笨拙的施展术法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吗?”
或许是之前他在穿成了一名游泳运动员的那个世界的时候,被竞技体育的那种永远都不服输的精神所感染了吧。
看到洛知予步伐笨拙,却依旧执着往前走的时候,他就很想要在洛知予的后背推他一把,他想要看看,洛知予究竟能走多远。
他也想要知道,努力是不是真的可以战胜天赋。
8888晃了晃脑,他不太理解宿主的思想,但看着洛知予憋红了一张脸,但依旧很努力的样子,他好像也被感染到了,“这么看起来……似乎还真是有点意思。”
没过多久,洛知予猛地睁开了眼睛,黑黝黝的眸子里充满了坚定。
用朱砂画好的符纸,在他的手中无火自燃,洛知予指尖指向孟鑫,“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治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殊刀杀,跳水悬绳……”①
“赦!”
话音落下的瞬间,原本还在白炽灯的照耀下略显得明亮的屋子突然变得昏暗了起来,与此同时,孟鑫的身后出现了一个灰黑色的光圈,那个光圈越来越大,直到能够彻底的将孟鑫整个人都给包裹其中的时候,才终于停了下来。
光圈的内部出现了一股吸力,不断的在孟鑫的背后吸收着他的魂体,孟鑫本就透明的身体变得越发的清透了起来,逐渐的只剩下朦胧的线条,就连五官都快要看不清楚了。
“妈,保重啊。”孟鑫抬起手臂挥了挥,任由自己被那巨大的吸力吸引而去。
孟母眼睛通红,只反反复复的喊着孟鑫的名字,浓烈的悲伤已经彻底的将她整个人都给淹没了。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孟鑫一点一点的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却始终都无能为力。
片刻之后,光圈消失,孟鑫的鬼魂也彻底的不见了踪迹。
孟鑫去投胎往生了。
孟母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望着空荡的墙壁。
被孤零零的丢下的她脸上泪痕未干,委屈,不甘,凄苦……种种情绪在刹那之间充满了她的心田。
她整个人好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有些惶惶不可终日。
季青临走过去,抬起手,将孟母从地上拉了起来,试探着开口,“阿姨,孟鑫希望你下半生都能够安康,无论如何,你也要保重身体。”
孟母仰头看着季青临,眼前的青年长得很好看,穿着一身浅青色的道袍,满头的青丝在脑后竖了一个低低的马尾,带着一股雌雄莫辨的美,他的皮肤很白,脸上的毛孔细腻的都快要看不见,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富养着长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