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内心时时刻刻的在催促着他,让他去祈求季青临,换得青奴的埋骨之地。
他已经背叛了季青临,选择了追随四长老,甚至在季青临一开始清醒过来问话的时候,他未曾告诉他有关于四长老和大长老意图夺权的任何事情。
这样的他,又有何脸面去祈求?
恐怕就算青奴知道了,也会感到不屑的吧。
明明当年是他告诉青奴要忠于大祭司,忠于祭司圣殿。
可到最后,竟是他最先叛变。
黎奴的眼角和嘴角止不住的发抖,却突然他“砰”的一声直接跪在了季青临面前,“大祭司,黎奴犯下重罪死不足惜,求大祭司给黎奴一个机会,将功赎罪。”
“黎奴愿意和三长老一起,押送这个冒牌货前往大楚,与其进行谈判。”
季青临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自然可以。”
原本他还略微有些担心这一路上,三长老会被花言巧语给哄骗了,如今有了黎奴的加入,可谓更加的保险。
被三长老仿佛是拖死狗一样的拖在地上,冒牌货现在才知道,他之前之所以和岑爻两个人走不出去,而巫溪却能够如履平地,是因为这些苗疆人认路并不是依靠眼睛,而是靠着这些浑身上下都是毒素的虫子。
有了蛊虫在前方带路,用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一行三个人就已经穿过了瘴气林
刚踏出树林的一瞬间,就已经有好几个人围了上来,甚至在嘴里还在不停的喊着,“少主,少主……”
可等他们走近了,却没有发现岑爻的身影的时候,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冒牌货,“肖肃大人,怎么只有您出来了?”
“少主呢?”
三长老勾着唇瓣,轻声一笑,仿佛是恶鬼在呢喃,“原来的名字是肖肃啊……”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三长老的手里面忽然飞出了十几只小虫子,尽数从眼前这些大楚人的鼻腔里面给钻了进去。
不过片刻的时间,一群人就开始变得双眼迷离,行动迟缓。
假青奴,真肖肃看到这一幕时瞳孔骤缩,“傀儡蛊!”
三长老淡淡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大楚那十几个人当中领头的那一个身上,“我去见你们的主子吧。”
那人的眼睛无神的向前看着,宛若一个提线木偶,“是。”
“唔……”
巫月呓语了一声,揉了揉酸涩无比的眼睛,她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就要往外面冲去,“师父……”
忽然,一抹清冷的带着些许笑意的嗓音传到了她的耳边,“我在这儿呢。”
巫月瞳孔放大,满是不可置信,“师父……真的是你?”
她记得,他们当时被大长老的人围困,师父面色苍白,还在吐着血,可如今怎么……
不过,只要师父活的好好的,一切就都是无所谓的。
巫月一把抓起了季青临的手臂,直接就探上了他的脉搏,片刻之后,她红着眼眶,脸上带笑,“师父,你好了,你真的好了!”
她的师父完完全全的恢复了健康,再也不用忍受病痛的折磨,再也不用每日的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她的师父是芝兰玉树一般的谪仙人,就合该像如今这般的清清冷冷,高高在上。
而不是只要一被人提到,就忍不住唉声叹气。
激动过后,巫月又忽然反应了过来,“师父,我的长生蛊都还没有练好,你怎么就好了?”
季青临淡淡的回了一声,“我修习了另外一种蛊术。”
巫月瞬间来了兴趣,“竟还有比长生蛊还厉害的蛊术?!师父能教教我吗?”
“此法乃圣殿之最高秘法,唯有担任大祭司之后才能修习。”季青临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且将能够修炼以身化蛊的资格告知了她。
巫月点点头表示了解,但紧接着,她的眼神当中就浮起了一抹坚定的神色,她攥紧了拳头,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一定会努力超过巫溪,当上大祭司,让师父亲自传授我这么厉害的蛊术!”
季青临笑了笑,“好,五年过去,也让我来看看你现在的实力如何了吧。”
巫月瞬间一喜,“师父可不要小瞧我,如今的我早已经不是当初只能躲在师父身后面的小姑娘了。”
季青临有心想要探探查一下巫月现在蛊术的境界,巫月也想让自己的师父对她刮目相看,两个人一拍即合,直接就前往了药房。
巫月仿佛是献宝一般,将自己这些年炼制的蛊虫全部都拿了出来。
季青临一一看过,不断的点评出巫月做的好的地方,当然,若是有不足之处,他也会直接点出来。
不过寥寥数语,巫月就已经收获颇丰。
然而,却偏偏有那种没有眼色之人,突然大力地推开了药房的门,打破了师徒二人之间的温馨。
季青临长眉微蹙,带着些许不悦的目光看向了门口,“进来的时候不知道敲门吗?”
“师父……”巫溪的身体颤了颤,呈现出一定程度的紧绷,“我就是听说您将巫月带回来了,但是却没有找到您,一时有些心急……”
琥珀般的幽瞳当中带着无尽的冷,季青临满脸漠然之色,“所以你就可以不敲门?”
“这么多年,我究竟是怎么教你的?”
药房突然陷入到了一股鬼一般的寂静。
半晌之后,巫溪哽着脖子,红着眼,“师父,你心里是不是从来都没有过我这个徒弟的存在?!”
“你明知道我有多么的担心你身体的安危,却在第一时间带着巫月来到药房,甚至连给我报个平安都不屑于!”
“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巫溪好不容易盼到师父清醒,原本他以为师父会为了他这五年所做的一切感动不已,那样的话,他就可以趁机说出自己对于师父的情谊,
可现实却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彻底的打碎了他的梦境。
明明他受的伤比巫月还要重,师父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丝毫不顾他的阻拦,独自一个人去把巫月给救了回来。
他和巫月都是师父的徒弟,凭什么要被区别对待?!
他不服,他不甘心!
季青临神色淡淡,语调漠然,仿佛自己面前情绪激动的巫溪只是一个丝毫不重要的陌生人一般,“好,那你来说说,你究竟都为我付出了些什么?”
巫溪心头一梗,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他怎么可能如此直白的把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说出来?
岂不是就在强迫季青临承他的情?
他做不到……
“不说是吧?”季青临眼眸微闪,神色越发的冷淡,“那我替你说。”
“你是不是想说为了将我能够治好,你不惜闯入禁地偷学了禁术?甚至派了大批量的人马前往大处去寻找八字皆阴的纯阴之人?不惜耗费了五年之久。”
“你是不是还想说,在我身中剧毒,命不久矣的时候,你用十年寿命和大长老换取了我的十日残存?”
巫溪眼睛眨了眨,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心里甚至隐隐有了期盼,既然师父都知道他付出了什么,是不是就会……
“但是!”季青临陡然拔高了音调,“闯入禁地,偷学禁术,本就是犯下大错,没有将你驱逐出祭祀圣殿,已经是我仁至义尽!”
“至于你所说的我身中剧毒,那是我修习了圣殿的至高秘法,不需要你用寿命交换,时间一到,我自会清醒过来。”
“更何况你付出的十年的寿命,全部都被大长老吸食去了。”
“再有,你费尽千辛万苦找来的人,都不提前做调查吗?”季青临一步一步逼近,“岑爻在大楚的身份颇高,他此次前来,就是和五年前一样,想要寻得长生蛊,你却就这样直接的将东西给送了上去。”
“你是不是想让苗疆五年前的悲剧再次上演?”
“脑子真就一点都不转?!”
巫溪眼睛瞪得大大的,整张脸上几乎是毫无血色,身体颤抖的宛若筛糠,“我……我不知道……”
“但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啊,师父!”
巫溪咬紧牙关,“我这么做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不能就这么抹杀掉我的感情!”
一听到巫溪说这个,季青临就越发的厌恶。
岑爻脖子上的吻痕到现在都还没有消除,巫溪却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说喜欢自己。
可真是让人感到恶心。
季青临微微眯了眯眼,反手从巫月的腰间抽下了一条鞭子,“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不肖之徒!”
从刚刚穿越过来之际,看到巫溪那色眯眯的眼睛的时候,季青临很想将眼前这人一鞭子抽死了。
巫溪没想到季青临说打就打,完全还来不及反应,旁边就已经在半空当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重重的抽打在了他的肩头。
“啪——”
转瞬之间,巫溪的衣服被抽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就溢了出来。
巫溪闷哼一声,咬紧了牙关不躲不闪,他抬起眸子,倔强的看着季青临,“如果师父抽我几鞭子就可以解气的话,那就来吧!”
季青临:……
这玩意儿竟然还是个抖m!
气抖冷。
重重的将长鞭丢弃在一旁,季青临直接飞起一脚把巫溪踹到了门外,“把他给我带下去,短时间内我不想再看到他一眼。”
巫溪闷哼一声,强行将涌入口腔当中的血腥之气给咽了下去。
他从地上爬起来,在药方门口跪下,带着满腔的幽怨开口,“师父不要为了我生气,如果师父不想见我的话,我会绕着师父走的。”
季青临没有说话,巫溪兀自在那跪了半晌,最终还是被秘卫给带了下去。
等人离开以后,季青临轻轻喊了一声,“墨奴。”
“奴在。”一道黑影闪过,墨奴就出现在了季青临面前。
季青临心情很好的笑了笑,琥珀色的眸子中似是闪着星光,“跟着巫溪,有什么情况及时来报。”
墨奴恭敬的应下,“是。”
虽然早已经料到巫溪不是个什么好玩意,但季青临却也万万没想到,巫溪才刚刚被自己打了一顿,转身就跑到地牢里面寻找岑爻求安慰去了。
岑爻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瘫软在地上,当看到巫溪以后,他沙哑着嗓音,“你是来杀我的吗?”
巫溪摇了摇头,“没有。”
“师父说留着你的命,还有用。”
岑爻忍不住发生一声自嘲,“所以,如果我没用了,我就会死,对不对?”
巫溪的目光不自觉地转移,一下子就落在了岑爻的脸上,“我不会让你死的。”
岑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轻轻一笑,“可是,你能说服的了你师父吗?”
一瞬间,地牢里的空气变得静谧无声了起来。
巫溪呼吸微滞。
“所以,没办法为什么要说大话呢?”岑爻的嗓音温温柔柔,就仿佛是在只是叙述着一个在平常不过的事实,没有半分的恼意。
如果师父也是这样的一个态度,该多好……
巫溪也说不上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心头竟然有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冲动到他想要把岑爻从这个地方给救出去。
但很快的,他又按耐下了自己的心绪。
岑爻平静的目光扫过,却突然,瞳孔一缩,“你受伤了?”
他颤抖着手指轻轻摸索了过来,忍不住关切道,“怎么这么多鞭痕?谁打的?痛不痛啊?”
巫溪低垂着眼眸,满脸的萧索,“我师父……”
“啊?”岑爻大吃一惊,“你对你师父那么好,他竟然舍得打你?”
巫溪心中思绪翻涌,到最后化为了一抹浓浓的叹息,“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会这样对我。”
“嗯……”岑爻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开口,“圣子,你是不是对你师父有一种别样的感情啊?”
巫溪心口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如果不知道,他又何必用这么一张脸来当苗疆呢?
只不过,这种话,岑爻是断然不会当着巫溪的面说出来的,他很是可惜的叹了叹,“你对你师父的感情那么浓烈,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你……”巫溪身体不停的发抖,“你的意思是说我师父他也……”
“这是自然,”岑爻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只不过你师父肯定是碍于你们师徒之间的关系,所以才不愿意接受你的感情。”
巫溪酸涩的心间顿时涌上了一股甜蜜,“所以师父是故意这样对我,想让我知难而退。”
“可是……师父又怎会确定我不会对他从一而终?”
岑爻勾了勾唇角,“所以,你需要做一件事情去刺激你师父,让他吃醋,只有这样,他才会真的接受你。”
巫溪顿时追问了一句,“那我该怎么做?”
岑爻指了指自己的脸,“你不觉得……我和你师父长得有几分相似吗?”
他缓缓起身,凑近到巫溪的耳边,温热的气体刹那之间喷洒了出来,“我和你的师父长相如此相似,如果他得知你真正爱慕的是我,而不是你的师父,你觉得……他会不会变得疯狂?”
巫溪有些犹豫不决,“师父那般芝兰玉树的人,怎能受此侮辱?”
“圣子殿下,这就是你得不到你师父的缘由了,”岑爻一字一顿,缓缓开口,清朗的语调中夹杂着无尽的诱惑,“你和你师父之间的身份本就是一个禁忌,你只有破釜沉舟,打破这一份禁忌,才能够得到你师父的心。”
巫溪逐渐被岑爻说服,“好,我就姑且信你一次。”
第二日一早,巫溪穿戴整齐的来到了季青临门外。
双膝跪在地上,背挺的笔直,“师父,我是真心爱慕岑爻,既然师父的身体已然好了,用不着他这个供体,巫溪恳请师父,放过岑爻。”
毫无预兆的, 房门被人大力从外面推开,惊的安王宋兼旬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他下意识的冲着门口发出一声怒吼,“进来都不知道敲门的吗?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
然而, 进来的几个下属, 却丝毫没有因为他的愤怒而感到害怕,他们就仿佛是一个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木偶人一样站在那里,不卑不亢,无悲无喜。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宋兼旬下意识抽出了架在墙上的宝剑,剑尖直指向门口, “谁?”
“少在那里装神弄鬼的,给我出来!”
“我这不是来了嘛~”一道略带着鲜血妩媚的女音响起, 三长老施施然走了进来, “安王殿下又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呢?”
宋兼旬心中瞬间咯噔了一下,持着手中的剑,挡在自己身前, 虎视眈眈的看着三长老,“你是什么人?”
黎奴从一旁探出个头,“安王殿下守在苗疆这么久, 竟是不认得我们的三长老?”
说着这话,他信手将假扮成青奴的肖肃扔在了宋兼旬面前的地板上,“您派出去的这个细作,难道没有把苗疆的情况尽数告知吗?”
看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宋兼旬下意识的呢喃了一句,“肖肃……”
“安王殿下可真是好记性, ”三长老幽幽一叹,“就是不知殿下可否认得一个名唤岑爻的人?”
宋兼旬浑身一个哆嗦, 满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但转而一想,隐藏了五年身份的肖肃都能够被抓出来,才刚刚潜入苗疆的岑爻被发现也不是一个太难的事情。
苗疆和大楚几乎是从无交集,因着瘴气林的存在,这么多年也就混进去了两个人而已。
可现在却全部都被发现了。
其中更有一个是他唯一的嫡子!
宋兼旬呼吸一滞,神情激动的差点一把抓住三长老,“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他也是个有野心的,想要去争一争那九五至尊的位置,否则的话,也不会在五年前大楚的五万兵马都折在苗疆后,他还带着自己的三万亲兵来到这里,更是用自己的嫡子代替了那个八字全阴的纯阴之体,就只为了能够寻找到长生蛊的存在。
皇帝年纪越来越大,对于寻仙问道也越发的执着。
可他的母族只是一个没落了的氏族,在朝堂上根本没有办法给他任何的帮助。
而且他本人也早早的封王,赐了封地,远离了京城那个权力中心。
他一没有太子的贤名,二没有恭王的权利,想要夺得那个位置,就只剩下替皇帝找到长生蛊这一个选择。
可即便他再想要九五至尊的位置,也并不代表着他愿意就这样把自己唯一的嫡子留在豺狼环视的苗疆。
三长老忍不住露出一抹嘲讽之色,“怎么,难不成安王殿下,在派您的儿子前往苗疆的时候,就从来没有想过失败吗?”
宋兼旬说不出话来。
因为当时的岑爻信誓旦旦的告诉他,他只是去查探到有关长生蛊的消息以后就会回来,绝对不会失败。
毕竟巫溪这五年的时间一直在寻找一个极阴之体,从未有过放弃。
他们并不认为岑爻假扮那个极阴之体之后会被怀疑。
可事实终究还是未曾如他们的愿。
“你……”仿佛是太久未曾说话一般,宋兼旬的嗓音有些许干涩,目光紧紧的盯着三长老,“你这次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宋兼旬只看到三长老袖袍一甩,就感觉自己的喉咙处有一个什么滑溜溜十分粘腻的东西给钻了进去。
他下意识的抠着嗓子想要呕吐,可那东西却仿佛是钻进了血肉当中,他无论如何都弄不出来。
宋兼旬满脸的惊恐,“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啧啧啧,”三长老很是不耐的叹了一声,“安王殿下,再怎么说我也是一个苗疆之人,给你喂的东西,除了蛊虫,还能有什么呢?”
宋兼旬顿时大惊失色,“你……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三长老幽幽一笑,“那安王殿下不妨试试究竟是你手里的刀快,还是我的蛊虫更胜一筹?”
宋兼旬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他只觉得有一道刺骨的凉意,在转瞬之间爬满了他的头皮,一颗心不由得往深渊里面坠,“你……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三长老转着白皙的手腕,“很简单,想要去见见你们大楚的皇帝罢了,就是不知安王殿下可否愿意当这个引荐之人啊?”
“你说什么?!”宋兼旬几乎是瞳孔皱缩。
如果真的去见了皇帝,岂不就是相当于把他的野心昭告天下?
他自此以后,怎么可能还会有好日子过?
三长老笑得开怀,指尖轻轻划过宋兼旬的下巴,“怎么,安王殿下不愿意吗?”
“那么……那我就只能让您和您的儿子去地底下相会了呢。”
忽的,宋兼旬感觉带着三长老一行人去面见皇帝一点都不可怕了。
他紧咬着牙关,目光清亮又锐利,一字一顿缓缓道,“但愿你能说话算数。”
三长老目光清澈,如同山间的泉水,里面夹杂着沉沉的笑,“安王殿下放心,我们可不是你们大楚这种言而无信之人,也不会拼了命的去觊觎别人的宝贝。”
被嘲讽了的宋兼旬:……
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那就走吧,”三长老轻轻的挑开宋兼旬手里的长剑,“也免得您的儿子在苗疆受更多的苦楚不是?”
“你是认真的?”
季青临居高临下的看着巫溪,“到了这个时候,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岑爻并不是你们找来的那个极阴之体,他来到苗疆另有所图。”
“我不管他所图谋什么,”巫溪咬紧牙关,一脸的坚定,“我只知道我爱他,我对他是真心的,求师父看在我为了师父付出良多的份上,放过他吧。”
巫溪的直节攥紧,指甲都几乎快要插进了肉里面去。
当着师父的面说出这种违心的话,他的心几乎痛的在滴血,可他没有办法。
就像岑爻说的那样,师父碍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身份,绝对不会成他的情。
更何况,师父是那样将圣殿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人,按照圣殿的规矩,圣子,圣女,大祭司,各长老终身不得嫁娶,师父绝对不可能主动去破坏这个规则。
可他的师父已经为了整个苗疆,为了圣殿付出太多太多了,他想要让师父自私一下,让师父为自己着想一下。
不破不立……
如今的心痛都是为了他们以后的幸福,他必须要把这场戏完整的演完。
巫溪看着季青临越来越冷的神色,不停的在心里面给自己打气。
“好,”就在巫溪以为季青临要发火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一道轻轻的哀叹,“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就成全你。”
巫溪简直是毛骨悚然。
这怎么和岑爻说的完全不一样?
师父难道不应该是暴跳如雷,恨不得再次拿鞭子抽死他吗?
或者说师父不应该是心痛无比,意识到他对师父的重要性吗?
可为什么却偏偏成了这个样子?
巫溪有些傻眼,“不是,师父,你听我说……”
然而,季青临却丝毫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直接用蛛丝把他绑着,送到了地牢里面去。
“既然你是真的爱慕岑爻,那就和他一起在地牢里面好好的住上一段时间,让我看看你的真心吧。”
看着渐行渐远的季青临的背影,巫溪骤然察觉到了一股无尽的冷意,四面八方涌来的寒意侵入到了四肢百骸,一直凉到了心底。
惊愕,愤怒,不敢置信……
种种情绪在这一瞬间喷涌而出,几乎扭曲了巫溪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巫溪面色铁青,声嘶力竭地质问着岑爻,仿佛是一只疯狂的恶鬼。
岑爻微微抬头,漆黑的眼眸里面全是泪水,面上更是伤心到了极致,浑身上下都在不停的颤抖着。
“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有想过你的师父会这样对你,我以为他哪怕对你没有半点的爱意,终究也会看在你们师徒一场的情分上,感动于你的这份情……”
岑爻一边说着一边抽泣,他的声音细细的,仿佛是一只受了伤的幼崽,扣人心弦。
“我以为你的师父是在意你的,所以只要你这样刺激一下他就会吃醋,就会强势的把你困在身边,我没想到你的师父当真是这般的冷漠之人,对你……从未动过心。”
他这副样子,看起来格外的楚楚可怜,瞬间就击中了巫溪的软肋。
巫溪深吸一口气,不由得有些放缓了嗓音,“这不怪你。”
是他太想当然,是他太自以为是,以为捧上自己的一颗真心就可以换得另外一颗真心。
可原来一切都终究只是他的痴心妄想而已。
两行泪水缓缓落下,滚过岑爻白皙的面颊,他饮泣吞声,“你别难过。”
白皙的小手颤巍巍的抓住巫溪的肩头,不断的给他传递着温柔,“你还有我。”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察觉到肩膀处传来的那种柔软的触感,巫溪虽然极力的保持着面上的平静,可那不断加快的心跳声,还是暴露了他此时紧张又窘迫的心情。
巫溪自己也说不上来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岑爻和师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却总能在岑爻的身上找到师父的影子。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嗓音变得沙哑无比,“你……你离我远一点。”
“怎么了吗?”岑爻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眼眶红红,“你是要把从你师父那里受到的气发泄到我的身上吗?”
却突然,巫溪整个身躯猛地一震,瞬间伸手将岑爻给推开了,“你做什么?!”
刚才岑爻说话的时候,因为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过于靠近,他的嘴唇竟然不小心触碰到了巫溪的喉结之上,震惊的呼吸的呼吸都几乎快要停止了。
岑爻的目光当中还带着一抹茫然之色,“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当然是故意的。
不这样撩拨巫溪,他怎么可能还出的去?
可岑爻万万没想到的是,大祭司的身体里面早已经换了另外一个灵魂。
季青临丝毫不会因为巫溪而有半分的心软。
巫溪的目光变得格外的晦暗,他低低的垂下了头去,走到了地牢的另外一边,“我们暂时先分开一会,你别和我说话。”
他怀疑他整个人有些坏掉了。
要不然为什么会在岑爻的嘴唇触碰到他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感觉恶心,而是带着淡淡的欢喜?
可明明他喜欢的人是他的师父才对!
但刚才岑爻半靠在他怀里的时候,手指扶在他的肩膀上的时候,所带来的温弱细腻的触感,竟然让他不由得有些眷恋。
他感觉自己的胸口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给填满了,热热的,胀胀的,却并不难受。
反而让他欢喜……
巫溪攥紧了双拳,在内心不断的唾弃着自己。
他怎么能这么朝秦暮楚?
他好不容易才等到师父苏醒,好不容易才可以向师父表明自己的情意……
他从幼时就开始追逐的那抹光,终于到了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可他却……
不行,不行。
巫溪拼命的甩了甩脑袋,想要将方才的那点悸动给甩出去,可他越是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刚才发生的事情,那温热的触感就不断的往他的心口钻。
仿佛是焊在了里面一样,甩不出也拔不掉。
岑爻双手抱着胸缩在角落里,低着脑袋,仿佛是被巫溪给吓到了一样无比的可怜。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究竟有多么的平静。
从第一眼看到巫溪注视着季羡林的眼神的时候,岑爻心中就已经有了这样的一个计策。
他不知道巫溪和季青临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却十分明白,巫溪对于季青临的执着已经到达了一种极致疯狂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