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导致每过几十年寨子里面都会出现一个智力不正常,或者是身体畸形的孩子。
巫溪的父亲母亲是表兄妹,在巫溪之前,他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他的哥哥姐姐都非常的正常,甚至是比平常的小孩都还要聪明一些。
到了他这里,命运的不公却突然降临。
巫溪自从出生开始,他的两条腿就一长一短,而随着年纪渐渐的长大,还表现了智力方面的缺陷。
别的小孩一岁多的时候就能够开口说话,可他直到三岁都还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
而且因为长短腿的缘故,走路总是一瘸一拐。
父母觉得他是个怪物,不喜欢他,别的小孩也总是嘲笑他不会说话,甚至因为他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而欺负他。
在他有限的生命里面,基本上就没有感受到过半分的温暖。
直到他七岁那年,被一群小孩拳打脚踢无助的躺在路边的时候,当时还是圣子的师傅路过了他身边。
明明那时的师傅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可对方却仿佛是一个天神一般降临在了他的世界。
师傅将他带进了圣殿,带他去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裳,甚至还用巫力治好了他身上被殴打出来的伤。
那是他头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温柔。
黑暗当中生活久了的人,如果从未见过光明,那么可能他最终会习惯在暗夜中行走。
可倘若他见到了那抹照亮他生命的光,但他恐怕拼尽一切都不愿意放手了。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可巫溪却依旧记得清清楚楚,年少时的师傅把他搂在怀里面细声安慰的感觉。
那是他从有记忆开始体会到的第一个拥抱,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再也无法从脑海当中抽离。
他在圣殿住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师傅打断了他长短不一的腿骨,又在巫力的作用下促进其生长,等到他离开圣殿之时,他的双腿已经变成了一样长。
从此以后,他走路再也不会一瘸一拐,他甚至可以像其他正常的小孩一样奔跑。
但他却并不开心。
他迷恋上了与师傅相处的时光,他想要一辈子陪在师傅左右。
可是他没有那个资格。
因为圣殿只有大祭司和圣子圣女可以住进去。
能够破格在圣殿居住一个月,已经是他前世今生所修来的福气。
但巫溪并不愿意认命。
曾经的他以为自己就这样一辈子浑浑噩噩的过去也就罢了,毕竟没有任何一个人在乎他,没有任何一个人爱他,就算他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他伤心难过。
但七岁那年,有一个人强势的闯入了他的世界,把他从污泥沼泽当中拉了出来。
为了能够配得上那抹光明,为了能够有资格站在对方的身边。
巫溪开始了没日没夜的练习。
所有人都说学习巫术的天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哪怕后天再怎么的努力,不可能比得过那些天赋卓绝的人。
但巫溪不信命,也不愿意认命!
他仿佛是疯了,为了修行巫术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甚至好多次强行突破自己的身体极限差点就这样死去。
但终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在一群竞选圣子的少年人里面脱颖而出,最后成功住进了圣殿。
然而,就在他以为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和那人相处的时候,一个晴天霹雳落下,几乎将他的心神都给震碎。
他拼尽了全力才好不容易靠近,他又怎么能够允许这人就在他面前这样死去?
所以他全然不顾圣殿的规矩,偷看了被封印起来的禁书,如此,才终于让他找到了能够延续师父生命的方法。
那就是需要找到一个八字是己未,癸酉,丁巳,丁未的纯阴之人,然后用对方的心脉为引,血肉为祭,改变阴阳,推死复身。
但这种方法太过于损阴德,即便被救活以后也会诸事不顺,厄运缠身,有的时候甚至会威害到身边其他的人。
所以此方法在千年之前被一任大祭司被封印到了禁书当中。
而且八字纯阴之人极为难寻,在禁书的记载上,自从这一个偷天换命的方法被研究出来至此,一共有数十人试图寻找到一个纯阴的供体,来改变某一个人的生命,可千万年来,成功的也不过一例而已。
虽然机会渺茫,可这却是巫溪能够寻找到的挽救师父生命的唯一的方法,所以他把圣殿的十大秘卫当中的九个人全部都给派了出去,不惜一切代价寻找纯阴之体。
只剩下秘卫之首的墨奴被他留在圣殿照顾师父。
巫溪知道自己的师傅心地善良,是绝对不会同意这种用无辜之人的生命来换取他苟活的办法的。
但是在这五年多的时间里面他一直在庆幸,因为师傅总是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绝大部分的时间意识都是不清醒的,甚至连圣殿的秘卫人数少了许多,都从来没有发现过。
巫溪觉得,只要他能趁着师傅昏迷的时间把师傅治好,就算师傅醒来想让他偿命,他也心甘情愿。
可他万万没想到,此时的原主身体里面已经换成了另外一个灵魂。
虽然原主的身体依旧很虚弱,可季青临的灵魂历经了这么多的世界,所以强撑着这般虚弱的身体醒过来。
只是才说了一句话,季青临就感觉到一股森然的凉意沁入了骨髓,使得他喉咙阵阵发痒,鼻腔当中立马又涌上了血腥之气。
苍白纤细的手腕费力的抬起,捂着嘴唇发出一声闷哼,低低咳出一口血。
巫溪瞬间慌了神,颤抖着手冲上前去,想要拿帕子把季青临唇角的血色给擦掉,可却被季青临一个冰冷的目光看得定在了原地。
“师父……”
巫溪“啪”的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您别生气,您不能激动……”
他只觉得心如刀割,眼眸被眼前的深红之色刺的深疼。
一个人的身体里面怎么能吐出这么多的血呢,他感觉季青临都快要把浑身的血液给吐干净了。
他真的没办法再看着对方在继续吐血。
压抑着的情绪几乎是喷涌而出,巫溪整个人的身体绷得笔直,僵硬的像是一张弓一样,他的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直接将其咬的血肉模糊,如此这般,才克制住了最后的一丝理智。
“师傅,算我求您……”
不要激动。
季青临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而是冲着墨奴伸出了一只手。
墨奴神情愣了愣,“大祭祀?”
季青临:……
这人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
就这样也能成为十大秘卫之首?
8888适时的说了一句补充,“宿主,墨奴成为十大秘卫之首靠的是他的武力值,不是脑子。”
“简而言之,十大秘卫都是一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
季青临:……
带不动啊,带不动。
他眨了眨眼,无比虚弱的说了声,“把水给我。”
墨奴这才恍然,连忙将还带着些许余温的水杯给递了过去,但当递到一半的时候他又停止了动作,“大祭司,要不我喂你吧?”
苍白纤瘦的腕上,清晰可见皮肤下淡青色的脉络,墨奴非常怀疑,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水杯,都有可能会把季青临的胳膊给压折了。
季青临眼眸微微一转,琉璃色的眸子当中有微光闪现,“我自己来。”
墨奴握着水杯,不愿意松手,“大祭司……”
季青临很是无奈,虽然他现在的身体非常虚弱,但他也还不至于把一个水杯都拿不动啊。
强行咽下喉管中的血腥之气,季青临再次开口,“我自己来,”
墨奴还在犹豫,巫溪却突然大吼了一句,“给他!”
他清楚地看到季青临的眉毛微微蹙了起来,脸色也变得更加的苍白。
他无比的担心季青临一个情绪激动,又要再次呕出鲜血,只能如此强硬的命令墨奴。
接过水杯,接连灌了好几口,季青临才终于好受了一些,嗓子不再那般的干涩,就连胸腔里的震动都减少了许多。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
这感觉还挺不错。
放下杯子,季青临低头,居高临下的看向了巫溪的眼眸。
他唇边的鲜血已经被擦拭掉了,苍白的脸颊也因为刚才的动作染上了一抹薄红,但那双眼眸当中的锐利,却还是让巫溪心头猛的一颤。
“什么时候开始的?”
季青临仿佛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话,可巫溪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巫溪不想承认,也不愿意承认,因为他知道一旦他承认了,那眼前这人就真的没救了。
他咬紧牙关,倔强的低吟,“师傅在说什么?”
季青临身体忽然往前倾了倾,强势的闯入巫溪的领地,他轻轻一叹,语气没有半分波澜,“巫溪,你没有必要装傻,你知道我最是讨厌什么。”
那一瞬间,巫溪感觉自己心中所有的想法都好似暴露无遗。
心跳不断的加速,巫溪盯着季青临的眼睛,那双眼眸一如既往的清润分明,但往常里面氤氲着的温柔的情绪却彻底的消失不见了,反而变成了一片疏离和冰冷。
他怔了怔,喉咙中发出了一道类似于哽咽的声音,似是哀求,似是伤悲,“师父……”
季青临却忽然闭上了眼,“把人送回去,我用不着。”
“师父!”巫溪猛然站直了身体,“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了找他付出了多少!”
季青临唇角倒勾起一抹冷笑,顷刻之间就把巫溪所有的付出都给一抹而尽,“我从未让你去看过禁书,我也从未让你去找过什么供体,你明知我不愿意,却还非要这么做。”
巫溪此举,和为了追求女孩子而自顾自的付出一切的猥琐男,并没有什么两样。
现代社会里面经常能够看到那种男人,明明人家女孩子不愿意,却还每天送早餐,接下班。
为了给女生送一个包,或者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咬紧牙关吃上一两个月的泡面。
到头来如果追不上女生,就会直接气的跳脚。
大言不惭的说着什么,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我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够如此的不领情?
其实人家女孩子明明一早就已经拒绝他了,全部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这就是一个病态的道德绑架。
季青临没有道德,所以巫溪也绑架不了他。
说了几句话,喉咙又开始发痒,季青临抿了一口水,不急不缓,语调淡然。
“怎么?难不成我还应该要对你感恩戴德?”
别看巫溪现在全然一副替他担忧,恨不得用尽世间一切的方法把他治好。
可既然他穿到了原主的身体里,那么无论眼前的这个巫溪此时说的有多好,做的有多好,到后面势必会回过头来踩上原主一脚,就像是那些脱粉回踩的粉丝一样,他们最是知道如何才能够戳中正主的痛处。
季青临合理怀疑,巫溪就是弄死原主的罪魁祸首。
话音落下,巫溪的脸色骤然一变,几乎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他面沉如墨,垂在身侧的手背上面,青筋一根根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大开杀戒了。
巫溪薄薄的双唇间隐隐有血色溢出,“师父,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
“我只是想让您好起来而已……”
“好起来?”季青临漠然的目光盯巫溪,一字一句的说,“我不信你在禁书里面找到这个方法的时候没有看过记录,我不信你不知道这个方法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反噬,可你却还是依旧选择了要用。”
“你确定你是想让我早点好起来,而不是让我尽快去死吗?!”
原主这么差的身体,怎么可能还撑得过下一次巫术带来的反噬?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巫溪整个人狼狈不已地跌坐在地上,一张脸上血色尽失,甚至比身体虚弱的季青临还要苍白上几分。
他的眼神也非常的可怕,仿佛是某种濒临死亡的野兽,满目的痛苦当中又隐藏着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凶狠。
“这……这是怎么了?”
巫月紧随其后地踏进屋子里。
原本她是想要去把供体接回来的,但巫溪的实力要比她强的多,速度上面也要更快一些,所以半路从她手里把人给劫走了。
巫月紧赶慢赶,生怕自己错过一丁点治疗师傅的机会。
可没想到,等她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那个纯阴之体的少年,浑身湿透的缩在一边,墨奴低着头看不清楚神色,巫溪却仿佛整个人都已经崩溃。
而她以为吐血昏迷的师傅,却毫无预兆地清醒了过来,不仅好端端的坐直了身体,甚至都开口训斥了巫溪。
但季青临眸光里的漠然让她有些心惊肉跳。
巫月身上穿着黑色的长袍,上面不断滴滴答答的落着水,她站在门口,身形仿佛与瓢泼大雨当中漆黑的夜色重合在一起。
季青临轻笑了一声。
原主的两个徒弟都到齐了。
巫月用巫力将身上的水汽烘干,一点一点的挪进了屋,“师父……你不要这样。”
看到季青临清醒的瞬间,她就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巫月应该是比巫溪要听话一些,季青临略一思索,指着那个被五花大绑的少年,“巫月,把人松开。”
巫溪猛然间抬头,眼眸当中夹杂着无尽的伤痛,“师父!”
季青临没有看他,只是又淡淡的开口,“巫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还是说……因为我身子不好,你的眼里已经没有我这个师傅了?”
虽然季青临的目光落在巫月的身上,但巫溪心里清楚,季青临这话是对着他说的。
可他没办法听话。
如果听话的代价是永远失去师傅的话,他宁愿被师傅厌恶!
巫月身体猛地一颤,“师父,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她眨了眨眼睛,最终还是咬牙用巫力斩断了捆绑着那名少年的绳子,顺便又走过去把塞在对方嘴巴里的布团也给取了出来。
双手双脚刚一得到松绑,那少年就迅速从地上弹跳了起来,然后心有余悸般的绕过众人,站在了季青临的床边。
毕竟这屋子里的这些人当中,就只有季青临一个看起来不像是会要了他命的。
“你过来……”巫溪不由分说的就想要去拽那少年人的胳膊,那少年人距离季青临如此之近,万一对方有什么不轨之心,他就算是想要营救都有可能来不及。
季青临阻止了巫溪的动作,目光轻扫过少年的脸。
刚才这少年垂着头的时候,他就感觉这人有些眼熟,如今靠近了,近距离一看,季青临就发现对方的长相和自己的这具身体有几分相似。
虽然这少年年纪尚小,五官还没有长开,脸型眉眼都和季青临不尽相同,可只要整体一观察,就能够从对方的脸上看出几分自己的影子。
季青临勾唇笑了笑。
这还真是有趣。
白月光和替身的梗……
“你别怕,”季青临目光清浅,“有我在,他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是中原人?叫什么名字?”
少年身体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这才缓缓开口,“我……我叫岑爻。”
“我就是和同窗出来游学的时候不小心迷路了,”岑爻颤颤巍巍的指了指墨奴,“然后就被和他一样的人给抓了过来。”
岑爻睁着一双大眼睛,满脸的哀求,“我娘亲还在家里等我,而且很快就要到了秋闱的时间了,还要考科举呢,我求求你,你让他们放我回去好不好?”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大楚的皇室似乎不姓岑……
但岑爻这个名字也未必就不是一个假名。
按照之前那些世界的尿性,反正他是不相信岑爻的身份会这么简单。
“抱歉,”季青临知道,他现在这个破败的身子,巫溪也就只会当着他的面听听话,背地里定然是不会真的把岑爻给送回去的,“我现在的命令似乎是有些不太起作用了,所以暂时只能让你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墨奴,”季青临唤了一声,“你先把岑爻带下去休息。”
“至于你们俩……”季青临微微闭上了眼睛,“我暂时不想看到你们。”
“师父……”巫溪和巫月齐齐开口。
季青临拒绝交流,“我累了。”
浓重的夜色里,苗疆瘴气林的边缘,黑暗中有人影缓缓显现出身形。
“少主已经成功潜入了。”
第127章
夜凉如水, 屋外的大雨依旧倾盆,噼里啪啦的雨滴声,宛如鼓点一般敲击在众人的身上, 直敲的所有人的内心都不安宁。
墨奴将黑色长袍上的帽兜盖在头上, 提着岑爻转身离去。
巫溪和巫月还想要继续和季青临说话,可看着对方那漠然冰冷的眼神,他们只能把所有的想法都咽回心里去。
巫溪仿佛是赌气一般,离开时, 连声师父都没有喊。
巫月微微叹了一声,屈身施了一个礼, 嘴唇哆嗦了半天之后,才终于吐露出一句关心的话语, “师父, 你……保重好身体。”
季青临淡淡扫了她一眼,“如果你们现在就把岑爻送回去的话,我想我会保重好身体的。”
巫月:……
她和巫溪历尽千辛,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方法,耗费了无数的人力和物力,才找到的供体, 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回去?
巫月垂着头,不敢直视季青临的眼睛,“师父……我……”
忽然,季青临抬手一挥,紧紧关闭着的房门大敞了开来,暴风骤雨顷刻间涌入, “出去!”
季青临右手捂着胸口,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站在屋外的巫溪转瞬间红了眼, 身体颤抖着虚晃了一下,指尖几乎快要将手掌掐出血。
巫月再也不敢耽搁,唯恐自己在迟疑一瞬,季青临又把自己折腾个够呛,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门去。
屋门被关了起来,所有的寒意都被阻挡在外面,巫月站在漫天的大雨当中,没有用任何的巫力去阻挡,任由那冰冷的雨点全部打在她的身上。
她眼里的泪水哗哗落下,和漫天的雨丝交织在一起,脸色苍白如纸,心底仿佛被撕裂了一般,“巫溪……我们该怎么办?”
巫溪紧抿着双唇,脸上复杂之色一闪而过,“去看看那个供体。”
巫月有一瞬间的犹豫,“可是师父他……”
巫溪目光凌厉,“你想让师父死吗?!”
巫月说不出反驳的话,她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和你一起去。”
房间里面点了好几盏灯,几乎是亮如白昼。
站在桌子侧面的墨奴看到巫溪和巫月进来,十分自然且恭敬地走上前,“圣子,圣女。”
很明显,虽然苗疆圣殿的十大秘卫名义上是听从季青临这个大祭司的差遣,可在原主几乎天天昏迷不醒的这五年以来,秘卫们基本上已经彻底的成为了巫溪和巫月的人。
“嗯,”巫溪点了点头,脱下他身上黑色的长袍递到墨奴手里,转身看向了岑爻。
岑爻原本是坐在桌子上面吃着饭的,可此时却仿佛是被踩到了痛脚一样蜷缩到了角落里。
他的身体几乎缩成了一团,两只胳膊紧紧的抱着膝盖,因为一路上被人提来提去的在树林之间穿梭,脸上和手臂上都有几道刺目的划痕,鲜红的血色在他白皙无比的皮肤上面显得有些狰狞。
凌乱的长发遮住了岑爻的眉眼,让巫溪几乎看要看不清他眼底的警惕。
巫溪揉了揉眉心,没什么好气的说,“岑爻,是吧?”
“我以为你在被我们抓过来的时候就应该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巫溪眼神当中闪过一抹鄙夷的色彩,“却不曾想,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吃饭?”
岑爻弱弱地回了一句,“我已经有两天滴水未进了,很饿。”
“呵,”巫溪嘴角牵起一抹冷笑,“贪生怕死之徒……”
岑爻目光谨慎的看着巫溪,听到他的冷哼声莫名的感到了一股危险,十分害怕的缩了缩身体,脸色也“唰”的一下子变白了许多。
巫溪嘲讽一笑,心想着果真不愧是中原之人,饿个两天就受不了了,他的师父可基本上五年的时间都没有好好吃过饭……
但就在巫溪以为遇到了一个胆小如鼠之人是,岑爻却十分倔强的开了口,“我没有贪生怕死。”
“大丈夫行于天地间,无愧生死,如果能够为了保家卫国而死去,我自然是心中没有遗憾的。”
岑爻眨了眨眼,斜着眼睛偷偷看着巫溪,“但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你们抓起来杀掉,我就是不服。”
“就算是成了鬼,我也要从地狱里面爬上来找你们报仇!”
说出一番大义凛然的话,岑爻似乎是有了无尽的胆子,“而且你凭什么说我贪生怕死?”
“你们把我抓过来,不就是为了给刚才那个什么大祭司治病的吗?他要是不怕死,不想活命的话,你们抓我做什……”
一句话没说完,巫溪猛然间扑了过来,充满力量的右手紧紧的掐住了岑爻的脖子,眼神凶狠的像是要杀人,“你有种再说一遍?!!”
巫溪手下没有半分的收力,眨眼之间岑爻整张脸就因为呼吸不到空气而涨得通红,甚至眼睛当中都出现了血丝。
“咳……咳……”岑爻拼命地挣扎着,“你……你放开我……”
他尽全力的想要去掰开巫溪的手,可他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无论他如何用力,巫溪的右手都仿佛是焊在了她的脖子上一样,纹丝不动。
巫月急忙按住了巫溪,“你疯了吗?还不快住手?你难不成真想要杀了他?”
巫溪的牙齿咬的嘎吱作响,愤怒的焰火在他的眼眶里面熊熊燃烧,“难道你没有听到他刚才说什么吗?”
“他怎么能……”
那么说他的师父?
巫月微微叹了一声,“我当然知道他说的这话很过分,可他是这个世上唯一能够救师父的人了……你快松手。”
巫溪呼吸一滞,心中顿时生出一股紧张和慌乱,“我……”
“我知道,你只是生气他贬低师父而已,”拉着巫溪的手腕远离了岑爻的脖子,巫月努力的压低声音,“但是正事要紧,你别冲动好不好?”
巫溪闭了闭眼,“我知道。”
他猛的一把将岑爻推倒在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底沉浮着黑色,压迫感十足,“你应该要庆幸你的这条贱命还有用,但如果你再敢对我师父口出狂言,绝对会让你生不如死!”
心脏剧烈的抽动,岑爻曲张的手指捂住心口,不断的喘息,冷汗早已经将他给湿透。
他咬了咬牙,用手将遮盖住眉眼的头发撩起,露出一整张倔强的脸,“你们的师父要保我的命,你们不可能杀了我。”
就在这一瞬间,原本离奇愤怒的男人瞳孔骤然一缩。
巫溪喉咙一阵一阵发干,他的视线死死的锁在了岑爻的脸上,再也没有办法移开。
太像了……
当这样一张脸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以为他遇到了当年的师父。
师父没有为了保护整个苗疆被巫术反噬之前,眼神也如眼前这人一样的透亮,面颊也是如此的饱满,脸上也永远带着一股不服输的精神。
与其说眼前的少年和曾经的师父长得像,倒不如说他们带给巫溪的感觉一模一样。
那种无法用言语表达出的情绪,骤然之间爬满了巫溪的整个心田,让他再也没有办法对岑爻动粗。
岑爻眨了眨眼睛,倔强的瞳孔当中倒映着巫溪无比震惊的神色。
他在心底轻轻笑了一下。
能够让巫溪如此的失态,倒也不枉费了他的这张脸。
在最初的激动过后,巫溪怦怦直跳的心也慢慢的平复了下来,他后退了两步,给予岑爻一定的空间,“抱……抱歉。”
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酸涩不已,对着这样一张和师父极其相似的脸,他的内心不允许他说出任何,如方才一样恶毒的话语。
“你究竟是什么人?!”巫月捏着颤抖的指尖,眼眸当中闪烁过一抹怀疑。
长得如此的相像,岑爻又恰好是那个供体。
她真的很难不怀疑,这当中没有人做过手脚。
深吸了一口气,岑爻捏了捏手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是被你们强行掳来的吧?”
“我无数次的祈求你们放了我,我要去考科举,我要给我娘亲带来更富足的生活。”
“可你们始终都不愿意听,”岑爻揉着火辣辣的疼的脖子,有些龇牙咧嘴,“现在这位姑娘竟然怀疑我来到你们这里是有什么别的意图?”
“你们不觉得这太可笑了一些吗?”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可实际上,他所说的每一个字眼都在发出质问。
巫月压下心底翻涌的怀疑,垂下眼皮,“你的长相和我师父太过于相似了一些,所以我才有所怀疑。”
她淡淡的说着,也不管岑爻信不信。
岑爻在听了这话后,却突然把头给低了下去,“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并不愿意和你们的师父长得相似。”
“毕竟若是有可能,我就不会被你们掳到这里来了。”
巫月不想再和他废话,直接取出一个铜碗和一把匕首,吩咐墨奴,“把他给我摁住了。”
她之所以会到这里来见岑爻,并不是要为了和他讨论这些有的没的的东西,而是要取了他的血给师父入药。
虽然师父不愿意用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来换他的命,甚至这当中还有可能会再次遭到巫力的反噬。
但是她已经全然顾不得那么多了。
如果真的可能会遭受天打雷劈,那就让她独自一个人承担吧,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救师父的。
“不……不要……”
在墨奴的控制之下,岑爻根本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雪亮的匕首,距离自己的手腕越来越近,“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