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不可信,可言的话……就没有诓骗过他们。
江言道:“像地龙翻身,水患,骤风这些灾害都有可能发生,咱们做好预防,避不开的话,便优先保护自己安危,只要活着,把屋子建设起来便是迟早的事,不必灰心丧气的。”
他话一顿:“房子……”
立刻抓紧撒特德的手:“带我去看看咱们的房屋。”
不知道新屋有没有塌毁,如果房屋坏了,这四个月就白忙活一场。
撒特德抱起江言来到建屋之处时,四周围着好几个兽人,林卡也在。
林卡奇道:“言,你这屋子竟然没有塌掉,我进去转了一圈,石砖砌的墙都好好的,居然那么牢固?”
江言新屋修建的地方选得好,地基又打得牢固,在很多山洞受地震影响均发生不同程度的坍塌时,唯独这座建起来的屋子屹立不倒。
越来越多的兽人过来围观,江言带着撒特德进去走了几圈。
小雨又转大了,不久后,撒特德收拾了些东西带过来,打算让江言和小宝在屋里歇着。
撒特德道:“这儿能避雨,言,你和小宝留在此地。”
地震过后,江言知道对方还有活儿要忙,没有多说什么挽留。
忽地,他想起一事,忙出声叫住。
“撒特德,你留意一下周围有没有因为地震死掉的鼠虫野兽,倘若有,记得让族长带人把它们的尸首处理干净,否则很可能会传播疫病。”
撒特德见他神色严肃,点头应下。
江言望着交织的雨水,抱起小宝,瞥见还有兽人没离开,便喊:“进来避避雨吧。”
新屋按撒特德的兽形所建,面积不算小。
兽人们把自己缩成一团,尽量不占地方。
眨眼的功夫,涌进来七八个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兽人,他们盘着尾,对房子内部很是好奇,又充满惊艳。
“这房子真宽敞, 有棱有角的。”
另外个兽人小心翼翼地靠在窗户旁边,尾巴卷着栏杆,脑袋朝四周张望。
从屋檐落下的雨飘入他的眼睛, 兽人怔怔看了会儿天, 收回脑袋后, 尾巴贴着地面轻轻一扫。
“比山洞还好,能从里面清楚地看着外面。”
院子里有间灶屋,里面搭了三个灶台,旁边摞放着一堆可以燃烧的干木。
江言往灶屋里走, 用燧石把火生了,接着洗干净撒特德带来的陶锅,盛些备用的清水倒入锅内烧热。
柴烟从囱管的圆口飘出来,在蒙蒙秋雨中就像一条白色绸带, 缭绕地化在雨雾下散开。
兽人们挤在一处, 围着灶屋的门口朝内看, 啧啧称奇。
“连灶台都有单独的屋, 还能遮风避雨呢!”
“言, 屋子可真好, 以后你跟撒特德当真不住在山洞里了吗?”
江言往灶内添上几根柴, 道:“嗯,我们以后就住房子里。”
兽人们唏嘘。
“搬离山洞?我们从未想过这样的事。”
“会不习惯吧,咱们都住惯山洞了, 这个房子……可能就只图个新鲜。”
兽人们纷纷议论, 江言没参与进去, 外面雨大, 只出声叫他们继续进去避雨。
尽管兽人们身强体健,但若在此时生病, 可就得不偿失了。
又过一阵,他把烧开的水放在冷水上过成温的,让小宝喝了半碗,自己喝了一碗。
兽人们说了那么多话也有些口渴,他们过去都习惯喝生水,就这两年,才有部分兽人把旧习扭转过来,跟着江言一样,把水烧开后才喝。
小宝吃完烤肉,又喝了水解渴,很快就泛起迷糊。
小手抓着雌父的衣摆,懵懵地开口:“雌父,小宝困了。”
兽人们看幼崽困得颠颠倒倒地,自发安静下来。
雨势微小,他们也不好意思赖在屋子里太久。
“言,我们先回去啦。”
“你和小宝都先休息吧。”
说起来,撒特德送言和幼蛇到新屋,本意也是让他们休息,结果因为他们的好奇耽误了那么长时间。
江言笑着送兽人们到门外,目送几个兽人的背影消失,才把门关上。
屋内只有简单的桌椅,还没添置其他家具。
江言抱起幼崽放到木床上,拉起一张被子盖好。
他守在旁边坐了会儿,不久,靠在椅子里睡熟,连撒特德几时回来都没觉察。
直到他被对方抱回床上,下意识抓住那条手臂,蒙蒙地问:“忙完了?”
撒特德:“嗯。”
他们居住的山洞也塌损了一部分,石块和泥土沿着毁坏的口子漏进去,不方便再住下去。
撒特德第二次回去,把里面能用的东西都收拾完整,已经带到新屋里放着。
怕冷到江言,抽出两张被褥,下边垫一层,再往江言身子裹一层。
被裹成蚕宝宝状的人类眨了眨眼睛:“没那么冷了。”
他目光越过门外,看见堂屋那堆东西,艰难地起身,想出去整理收拾几番。
这一动,旁边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小宝也醒了。
撒特德无奈,放着江言下床,小宝黏在他身后跟着下去。
一家三口都在收拾房子,晚上,屋内燃起蜂蜡,光线照亮大半个堂屋。
撒特德拿起食材去灶屋里忙活,江言跟过去,道:“以后咱们就住这里了。”
撒特德:“嗯。”
江言:“那么干脆?”
今日兽人们说起屋子,虽然羡慕,但真要他们立刻住进来,还别别扭扭的。
撒特德把肉切开,剔除上面的杂毛后,将肥肉和瘦肉切分。
他道:“屋子很好。”
撒特德甚至庆幸有了这处新屋。
地龙翻身后,族人们落脚的地方很是简陋,尽管对于兽人而言不算大事。
放在过去,撒特德随便找个隐蔽的地方都能休息,但江言跟着自己,又有了幼蛇,并不想让他们受苦。
他自己在哪里住下都一样,山洞对他而言只是个落脚处。
哪怕对坍毁的山洞存有些许不舍,那几分情绪,都归于江言用心打理经营了几年的份上。
晚上熬了大锅汤,有肉有菜。
地震后能在遮风避雨的大房子里喝上热乎乎的浓汤,实属来之不易。
江言问:“之后还要忙吗?”
撒特德:“嗯。”
恢复部落成了兽人们首要的活儿,不光蛇族,很多兽族都在忙着此事,无暇顾及其他。
江言点点头:“那我去帮忙。”
撒特德道:“你带着小宝留下。”
又解释:“过几日族人们才能处理周围野兽的尸首。”
想起江言说过这些死掉的野兽可能会带来疫病,撒特德不敢让江言乱跑。
而蛇族身骨强壮,哪怕那些野兽的尸骨带有疫病,一时半刻也感染不到他们。
江言就不同了,撒特德担心他生病。
江言一顿:“好吧。”
事关健康,他会谨慎。
又道:“处理野兽尸骨的事,最好也跟其他部落商量。”
如今部落已经打破了独自长居的形势,越来越多的兽族有交易往来,兽人数量极少的小部落甚至选择跟其他小部落抱团共居。
兽人们往来的频率逐年增加,一旦兽人感染疫病,就会有不小的几率在丛林里扩散。
生活在这片土地,兽人们一旦来往,命运从此就成了一体。
他把疫病感染的严重性认真说明,撒特德应下:“明日我会安排阿默他们把话传给周围的部落。”
修建部落一事,持续半月有余。
随着秋末的来临,兽人们还没歇上几回,又开始忙着秋收。
粮食产量因为地震受损,比去年少了三四成的收获,所幸有几间仓库和地窖抢救回来,里面的粮食都完好的封存在木桶内,储存的余量足够应对今年的冬季和明年的春季。
加上秋末后桑族会送来一批粮食,粮库再添一份,兽人们完全不用担心。
这也是桑族向蛇族供应物资的最后一年了,他们做到承诺,加之和蛇族几年来关系不错,两族之间的往来也愈发密切。
一早,江言带着小宝去菜田收割剩下的蔬菜瓜果,忙完手里的活儿,送小宝回屋睡觉后,又去地里跟其他兽人割稻。
割出来的稻子由阿乔带着一帮雌兽负责碾谷,把脱出来的米粒往桶里装。
正午,撒特德巡视归返,带回一则消息。
地龙翻身后,以蛇族和桑族为中心,附近的部落跟着他们把野兽的尸骨烧了清理干净,但相对偏远的兽人部落,有的并未做出处理,还把死掉的山兽当成食物吃了。
有兽人生了病,带病跟附近一带的兽族发生交易,其他部落内陆续有兽人出现病症。
经过探听,才了解到偏远地区的部落有很多兽人病了一段时间。
听完撒特德的话,江言沉默。
附近干活儿的蛇族兽人也听到了。
“言,这就是你说的疫病吗?”
“那么多兽人生病,都是被传染的?”
“地龙翻身还没过去多久呢。”
“那咱们该怎么办?”
祭司赶来,正准备说起此事。
他道:“近日灰灰鼠兔和兔族那块地,已经有兽人开始生病了。”
江言问:“症状如何?”
祭司将病症说明,又道:“所幸灰灰鼠兔族内有不少药草,应当可以对付此病,可其他部落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尽管这片丛林的土地十分广阔,疫病传播没那么快,可兽人数量少,一旦没处理好出现的疫病,兽人因病死亡,对部落而言,便是不小的损失。
尤其对于那些只有十几个兽人的部落而言,极有可能会为此灭族。
祭司道:“近日大伙儿不要离开领地,多加些人手巡视,切勿让别族兽人进来。”
江言问:“储存的药材够吗?”
祭司:“足够的,我打算分几批发给有疫病传播的部落。”
说完,看向族长,征询意见。
族长道:“也好。”
时下秋末,天冷了。
入冬后兽人都归巢休息,几乎没兽人出来活动,倒不担心疫病会继续传播。
只是生病的兽人们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季,很难预料。
蛇族作为大族,能帮的,只有提供药材。
族长道:“咱们联动桑族,帮其他部落一把,余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兽人们唏嘘,丰收的喜悦被地震和连接而来的疫病冲淡几分。
回去的路上,江言牵着撒特德手掌没说话。
他没看脚下的石头,被绊住之前,身子腾空,让对方抱了起来。
江言和那双银灰色的兽瞳对视,幽幽叹气。
“疫病还是出现了。”
撒特德:“别担心。”
江言:“你每日巡视,自己也要注意身体。”
撒特德摇头:“我不要紧。”
倒是江言,他会担心。
撒特德一再和祭司确保药材充足,回到院子后,把仓库里过去几年存下的补药仔细检查几番。
收拾好翻出来的药材,撒特德还未转身,腰腹前便多了双手。
江言:“你在担心我?”
撒特德点头。
江言笑着开口:“我挺健康的,而且你知道吗,人类的寿命通常就六七十年。”
撒特德手臂一僵,江言拍了拍对方,示意别紧张。
“很奇怪的是,五年来我的样子没什么变化,按时间算,这会儿我都二十六七了。”
他仰头,要撒特德配合自己。
等撒特德低下身躯,江言和对方亲了会儿。
“别操心啦。”
第129章
部落内, 为了迎接冬季,兽人们忙着收粮,在下雨之前翻耕田地, 江言午前也会拎把锄头帮忙把田地进行翻耕。
正午后, 若出了太阳, 就回去把收拾起来的兽褥取出来,带到院子里晾晒,如此晒了四次,就下了雨, 没机会再晒被。
江言把被子抱起来往屋内收时,小宝学着他,小小的身子几乎罩在兽褥里面,差点拖了地。
幼蛇视野被遮住, 进门时撞到门左边的那堵墙上。
所幸兽褥厚实, 小宝被反弹得倒退些许距离, 慢慢往右边挪, 摸索着进了门。
新屋的门下没有设立门槛, 江言当时就是担心小宝的尾巴过门槛不方便。
在雨势变大之前收完被褥, 江言拉着小宝坐在椅子里, 揉揉他的额头,细细端详。
“方才有没有磕到?”
小宝:“没有~”
江言看幼蛇乖,转去灶屋炸了些红薯条给他吃。
秋末一场雨带来冬季的严寒, 这几年江言存攒了不少张兽褥。
他挑出几张缝制成地毯, 气温降低后便沿着卧室铺开, 毛绒绒的。
小宝在铺着地毯的卧室滑了几道, 忍不住躺下打滚,短短的肉手抱着自己的尾巴开始玩起来,
佩奇好奇地不行,爪子在门后的板子上挠了几道,江言用沾水的麻布给它擦了爪子,才放它进房间跟小宝一起玩。
铺放得整整齐齐的毛毯没多久就给弄乱了,小宝玩够了,冷静下来后觉得不好意思,小手拖着地毯的一角重新铺好,还指挥佩奇叼住另一角往旁边拖。
在江言近来收拾满地凌乱前,幼崽带着狗子把地毯恢复原样。
撒特德回来时,瞥见堆在地毯角落上的毛。
高大的兽人半蹲下,一丝不苟地把散落的毛清理干净。
须臾后,他沉声唤:“江愿。”
极少被叫正名的幼蛇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兽父。”
小尾巴摇了摇,唔,兽父很少唤他这个名字,一般只有做错事的情况下才如此严肃。
幼蛇垂着脑袋,一溜烟滑到兽父面前,小小的一只,还没兽父的膝盖高。
撒特德摊开掌心里的绒毛:“你雌父对这些绒毛过/敏,很有可能会因此咳嗽,气喘。”
毛毯经小宝和佩奇滚了好一阵,他们把毯子铺好,却没把散落的毛清干净。
幼蛇“噢”一声,乖乖道:“小宝知错了。”
江言从灶屋进来,看着幼蛇蜷在撒特德腿边,道:“别这么严厉,我没什么事。”
撒特德没吭声,小宝跟在江言腿后。
“雌父,小宝以后会注意的。”
趴在角落的佩奇耷拉着大尾巴,“呜”一声,态度就如小宝那般,主动认错。
夜里串了鱼肉丸子放在锅里煎,涂上蘸料,香喷喷的丸子让小宝吃得停不下嘴。
江言怕他被木签弄伤嘴巴,便耐心地把串起来的鱼丸一粒粒装进碗中,再塞给小宝一把木勺。
“挖着吃,还有很多丸子,不着急啊。”
小宝咬着鱼丸应了一声,舀起碗中的丸子往雌父面前的碗放几颗。
撒特德忽然出声:“他五岁了。”
江言失笑,抬手比划,道:“五岁也只有这么点,不也是小孩子。”
冬夜,外头风声不止。
江言细心地把每间房屋的窗户关上,撒特德正在布置主卧旁边的次卧。
这间房沿用了山洞里布置的儿童房,给小宝睡的。
江言靠在门边,笑着问:“才搬新屋不久,就让小宝自己睡,会不会不好?”
撒特德道:“言,他比你想象的坚强。”
屋子宽敞又平坦,小宝不能适应新环境,在几间屋内玩得还挺尽兴。
此刻幼蛇吃饱喝足,趴在窗户里面,伸着手玩窗檐下的落雨。佩奇那大脑袋往旁边蹭,空间顿时变得拥挤起来。
玩够了,小宝滑下椅子,佩奇机灵地用脑袋将窗户顶上关起来,摇着尾巴走在幼蛇身后。
小宝看着空荡荡的大房间,滑去旁边的小房间。
兽父正在铺床,那里就是他睡觉的地方了。
雌父靠在门外,小宝自觉挨到雌父腿上,微微卷的软发被几根修长的手指轻柔梳理。
小宝舒服得摇摇尾巴,肉手抱住雌父的腿。
撒特德铺好床,余光瞥向找到机会就跟言撒娇的幼蛇身上,目光微微一沉。
小宝撒开手,滑到小床上,尾巴卷着床栏,瞬间滑入床里。
撒特德不太温柔地拉起被褥盖住幼蛇,没有立刻离开,就这么坐在旁边,看样子,是等小宝睡后才出去。
江言无声笑笑,跟撒特德一块坐在床边。
“小宝睡,我跟你兽父等你睡了再走。”
小宝尾尖抖了抖:“噢~”
江言凑近撒特德耳边,伸手沿着耳廓一摸。
“看着硬邦邦的,其实不也很关心小宝。”
撒特德捉住他的手:“言。”
江言靠在对方肩膀上,半眯眼眸。
“我眯会儿,要是困了,一会儿你带我回房睡。”
撒特德伸手揽住江言后腰,小宝睡后,江言同一时刻也睡了过去。
后半夜,江言在撒特德怀里热醒。
窗外隐约伴着凛冽的风声,他微微转了个身,从厚实的被褥里伸手,往额头和脸摸了摸。
汗湿,脸还热着。
腕子一紧,撒特德握住他的同时,把桌面的蜂蜡点燃。
“言,怎么了。”
江言直起腰,摇了摇头。
“有点热。”
他吸了吸鼻子,一摸,在撒特德震惊的目光下,鼻尖有股铁锈的腥味。
“流鼻血了……”
撒特德下床去找药和布,江言仰头捂住鼻子,眼前晕晃晃的,哑声喊:“端盆凉水进来,再给拿块布。”
撒特德带着木盆和布进来,江言右手浸入凉水里,往颈后和额头反复拍了几下。
撒特德用打湿的布替他擦干净鼻子。
“言,你先坐会儿。”
江言眯着眼晃神:“嗯。”
知道对方要去找祭司,疫病出现的时期,江言没有拒绝这份好意,尽早检查,图个安心。
待撒特德一走,江言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热。
门口发出吱呀的声响,朦胧的余光瞥见出现在门缝里的小脑袋,江言哑声呵斥:“小宝,别进来。”
小宝定在门外:“雌父。”
听到动静,又眼睁睁看着兽父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暗的冷夜下,幼蛇心里有点不安。
江言道:“雌父生病了,不知道会不会传染,你乖乖回房间里待好,不要让雌父担心,明白吗。”
小宝把眼眶里的眼泪憋回去:“好~”
又道:“雌父声音很哑,要喝水吗,小宝去倒。”
说着,小幼蛇推开挤在旁边的大狗,滑去堂屋,放在碳盆里保温的陶壶拎到手里,盛出碗水,回到房门外。
他甩了甩尾巴,江言看着那碗水,心里酸软,温声安抚:“回房歇着,雌父下床自己拿水喝。”
小宝乖乖回了房间,躲在门后悄悄看。
江言隔着门缝将碗里的水喝了,喝完,体内的燥热依然没得到缓解。
一轮冬月冷寂,山谷显得黑幽幽的。
祭司拎着药箱看着面沉如水的撒特德,挠了挠头,说道:“别太担心,言身子比过去好很多了,说不定就是小病。”
来到屋外,卧室灯火明亮。
江言双眼犹如隔着蒙蒙的雾,有些疲倦,额头已经滚烫。
祭司检查几番,在撒特德阴沉的目光下,道:“眼下要退热。”
又询问江言身体的症状,问完,轻轻一叹。
“听起来有些不妙,撒特德,言的症状有点像外族兽人感染的疫病。”
撒特德:“怎么治,外面的兽人能治好,言也能。”
祭司道:“是这个道理。”
他看着江言:“别太焦虑,我先给你煎碗药汤,撒特德,你用凉水把布浸湿了,给言擦擦关节和额头。”
撒特德又去打了盆凉水,经过儿童房时,瞥见门缝内那双大眼睛,停下,道:“回去歇着,你雌父我会照顾好,若他看见你这样,会分出精力担心你。”
小宝吸吸鼻子:“嗯……”
撒特德用冷水给江言冷敷,又沿着关节擦拭。
不久,祭司捧着药碗,在门外敲了敲。
撒特德拉起被褥盖好江言:“进来吧。”
他的掌心始终握着那只微微发热的手,祭司道:“喂言喝。”
继而感慨:“那间灶屋用起来真方便,外头刮那么大的风,里面竟不受半点影响,且烧着火烟雾散出去,里面不被柴烟熏到。”
撒特德给江言喂药,江言迷糊中很是配合。
祭司道:“改天我也造个屋吧。”
祭司留下来跟他一起生活的那只灰灰鼠兔,有进化的征兆,再过些年,极有可能会变成兽人形态。
看着撒特德和言相处的画面,祭司内心浮起几分波澜。
他心想:如果灰灰鼠兔真的变成兽人,总不能一直跟自己住在山洞里,有间这样的房屋,确实方便许多。
江言喝了药,撒特德解开衣服躺进去,用微凉的身躯替他降温。
祭司后半夜没离开,他找了间空置的屋子休息,待天蒙蒙亮还要再检查江言的状况,若高热退了还好,若不退,得再下剂猛药才行。
这个夜晚注定不太平静。
服用锅第一剂药汤的江言睡下不久, 起初状态趋于平稳,半时辰过,颧骨和面颊再次浮起不正常的潮红之色。
守在旁边的撒特德将心力全放在江言身上, 见状, 立刻用布巾浸水, 先沿着那张遍布红晕的脸仔细擦了两遍。
蜂蜡静静烧着,墙上的火光随着撒特德快速的动作摇晃几下。
撒特德手里的布巾再次打湿,折叠成豆腐块,搭在江言额头, 试图借用外物降温。
睡得懵懵的青年眼睫颤了颤,视野映出一双充满担忧的蛇瞳。
他舌尖往嘴角一舔,哑声道:“撒特德,我好渴。”
桌上随时备有一壶温水, 水一旦凉下, 撒特德就会重新更换。
江言想喝水, 很快就能喝上。
他被撒特德扶起, 背后靠着塞了羊毛的软枕头, 就着对方的手把杯子里的水喝干净。
撒特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感觉如何。”
江言:“没那么渴了。”
窗户关得严实, 看不见外面的天色, 隐隐感知时辰没过多久。
江言右手往被褥外伸,手心温热潮湿,虚虚握上撒特德的拇指。
“陪我坐会儿。”
撒特德便陪着, 未到半刻, 江言靠在软枕上昏昏欲睡。
他在彻底入睡前拉了一把旁边的手, 含糊问:“困吗?上来跟我睡。”
撒特德躺在床外侧, 睡下去的江言还没安分半时辰,再次转醒。
他刚有动静, 撒特德就起来看着他。
“言。”
江言咽了咽干涩的嗓子:“……水。”
一摸额头,高热暂时消退。
他继续就着水杯饮水,连喝三杯,想要去解决生/理问题。
手指扯着撒特德衣摆,正欲开口,身子一空,很快被对方裹了件厚软的披风,抱着走到外面的茅屋。
朔风呼啸,江言洗了手,打量黑漆漆的天幕,心道这一宿他似乎起夜好几次,但每一次天都没亮,可真漫长。
他回去时往旁边的房间瞅去一眼,里头又黑又静。
江言压低嗓子问:“小宝今日还好吗?”
撒特德:“没什么事。”
江言生病,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作为雄兽,无论大小,总不能一直哭哭啼啼的。
撒特德偶尔会对小宝的性子感到头疼,却没法改变。
次卧里静悄悄的,江言安心,打了个呵欠,拉着撒特德回去。
他叮嘱:“天冷,我白天生病的时候小宝很紧张,怕他急出内火,明儿你给他煮碗果子水喝,多放些糖。”
又道:“你可以陪他多说点话,分散分散注意力。”
江言有预感,明日若他还不退热,撒特德怕只怕不会去巡视。
撒特德轻微点了点头。
二人回屋内躺下,江言那股子疲态又起来了。他侧过身,贴着撒特德脖颈躺,脸颊凉凉的,忍不住伸出手轻抚。
兽人颈脉抽了几下,江言抿唇偷笑,还想再说会儿话,眼皮却愈发低沉。
睡过去前,他特意叮嘱一句“你也要睡。”
夜色隐没,这一晚漫长又寒冷。
一早,并没有好消息。
江言半夜消退的高热,在起床喝了些粥后又继续热了起来。
撒特德端出刚煎好的药汤,浓眉一皱,放下。
“言,药先别喝。”
说着,准备出门,去将前不久刚离开的祭司带回来。
“哎……”
江言幽幽叹息。
门外有些动静,他余光朝那处一瞥,同幼蛇湿蒙蒙的眼睛对上。
下一瞬,便尽量收起疲惫的状态,朝小崽子露出抹温温柔柔的笑容。
隔着门,江言问:“小宝吃早饭了吗。”
“吃了!”小宝乖乖回应,稚嫩的嗓音从门后投来,蒙蒙的。
须臾后,小宝轻声问:“雌父,你还难受么?”
江言“唔”一声:“好了不少。”
又道:“你兽父等会儿给你煮梨子水喝,润嗓子润肺的,多喝点。”
小宝扭扭尾巴:“好。”
幼崽在门外静静待了片刻,撒特德带着祭司赶回,瞅见小蛇还没门的把手高,抬手,将他拎到椅子上坐。
“兽父,”小宝坐姿端正,“我没吵到雌父。”
撒特德:“去篮子拿几个梨,削好皮,等会儿煮水。”
给小宝分配了任务,幼崽便暂时忙着手里的活儿。
伊修感叹:“真乖啊。”
说罢,打量撒特德那面无波澜的神情,道:“还好小宝性子不像你,否则冷冰冰的,多不可爱。”
门外的闲聊隔着雾似的落入江言耳中,等他迷茫睁眼,祭司又在给他检查。
“伊修,麻烦你了……”江言舔了舔,“前脚刚走,后脚又……”
伊修摆摆手:“别这么想,你为部落做的事情那么多,若不尽力医治好你的病,别说撒特德,族长和族人们都会怨我的。”
“言,你此刻可有其他不舒服的症状。”
江言避开落在脸上的目光,道:“撒特德,你先去煮梨子水,待会儿我想喝。”
再明显不过的一个借口,江言支走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