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思了一下刚才说话的语气,虽然并不重,可之后想想,总担心撒特德会认为自己太偏心小宝。
出神间,撒特德道:“从前给言洗澡,力道也没控制好。”
江言道:“我是大人了,没什么事。”
撒特德专注看着他,江言从这样的眼神里,很快读出这个人的心绪就是跟着自己变化的。
其实细想,撒特德并非没脾气。只要江言安好,他就一直如此,稳定默然。
像之前他被隼族掳走,撒特德就失控了几次。还有江言生产时,陪在身边的撒特德看似冷静,状态其实已经有些疯狂了。
江言想起祭司私下对自己说过,撒特德一直盯着他被剖开的肚子看,更是毫不犹豫地往他颈上的血脉戳出个口子,任血液往自己的嘴里淌。
撒特德,其实也会疯……
他只是把这些情绪都系在江言身上。
江言抱着对方的一只手沉默,片刻后,率先站起来,还拉着撒特德往外走。
撒特德:“言?”
江言:“带我去看部落的祭神礼,从前都没看过,有点好奇。”
撒特德道:“好。”
又看着他:“把斗篷披上。”
江言系斗篷的功夫,让佩奇守在床边,看好小宝。
佩奇把它的窝从角落里拖到床尾,盘在窝里一躺,示意江言放心。
江言系好斗篷后,本来想自己步行下去的。却见萧瑟清冷的月色下,巨长的蛇尾像一条长鞭在黑暗中蜿蜒蛰伏,他被撒特德抱起来,帽子往脑门一兜,挡去迎面的风。
他动了动唇,话止在嘴边,便让对方抱着带过去了。
眼下天色已经不早,按他步行的速度,走过去会浪费不少时间。
蛇族部落的祭台设在最高处,寓意能接近天神。
祭台只有族长和祭司能上去,而内部的祭坛,只有族长进入。
祭台上燃着几道火堆,明亮的火焰照亮整个祭台的范围,四周陈设了许多祭品,都是这一年部落收获的食物,制作的器物,台下,围着一圈雌兽吟唱部落的通灵曲。
江言坐在撒特德肩膀上,借着对方体型的优势,能把祭台的情况看个大概。
想起隼族姆姆曾经的话,神坛内记录着祖先过去的恩怨,此刻江言对此抱了几分好奇,静静地打量这场在黑夜举行的祭神礼。
兽人们祭神非常虔诚,祭礼会从黑夜持续至第二日天光破晓,撒特德不会让江言在祭台外待一整夜。
过了半时辰,他问:“言,回去吗。”
江言点头:“看过了就回去吧。”
上次江言提过的纪念族人的祭奠礼,族长并没有接受。然而随着时间往后推移,他相信在未来的一天,部落的祭祀方式会发生转变的。
月色落了一地,回去的路上,江言趴在撒特德肩膀,看着地面那道蛇尾伏动的影子。
他把脸重新倚进撒特德胸怀,挡一挡深夜的冷风,忽然问:“撒特德,你会想念兽父和雌父吗?”
江言轻声道:“如果你想他们,以后我们也可以祭拜他们的。”
撒特德没有迟疑地摇头。
江言看着对方,没发现半分破裂的表情。
撒特德并非说谎。
生老病死对蛇族而言再正常不过,他们拥有相较其他兽族而言十分漫长的寿命,死了就死了,终有一天会回归到自然里。
即便死在兽族之间的斗争中,这亦是他们接受的命。
为了抗争而灭亡,是每一个守护部落的兽人的使命,是光荣的。
而雌兽因诞生幼兽灭亡,同样是兽人自小就产生的认知,这也是兽人的使命。
同样是为了完成使命死去,在许多兽人心里没有区别。
在认识江言以前,撒特德也一直冷静地接受这一切,所有的变化对他来说,就像日月星辰的交替那样自然。
可就是这样的兽人,逐渐萌生出不同的情感和思想。
撒特德最早产生动摇的时候,是看见江言睡在阳光底下那会儿。
明明弱小得能被自己轻易捏死的人类,却因为得到阳光的滋润,满足之色自内心溢出眉眼,晃动在眼波里的笑让他神智恍惚。
他开始随着江言的一举一动,产生了思考。
江言摸摸撒特德的耳朵:“怎么走神?”
撒特德收起心绪,垂下双目:“只要你和小宝平安就好。”
如今有了放在心底惦念记挂的人,对于那些过去当成自然和习惯的东西,撒特德已经重新有了新的认知。
他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蛇族兽人了。
山谷幽寂, 鸟禽不见踪影,一场雨下完,气候是彻底冷了。
天一冷, 兽人们都嗜睡, 幼蛇留在床里睡得沉沉地, 江言用兽褥给他盖好,摸了摸红扑扑的肉脸。
知道这是兽人的习性,他便没那么担心了。穿着厚厚的棉鞋,裹着及膝以下的冬衣下地。
山野和天色连成一片灰茫茫的颜色, 平台旁边的灶头生着火,锅里正热着食物。
江言搓了搓手,见撒特德从羊舍出来,便晃了晃手。
早上熬了粥。
部落里收取的稻谷虽然有限, 可给江言的米足够他吃半个月左右。
加上去年江言还留下一桶从隼族带回的稻, 经过筛选, 好的一部分用作明年培育下种, 其他的用来给煮给江言吃, 每日一两碗, 足够他吃两个月的。
江言捧着热腾腾的粥, 吹了吹,先分了半碗过去。
“撒特德,你也喝。”
撒特德把面前的碗推回去, 摇头。
“言吃。”
他照常吃烤肉, 稻米有限, 撒特德留出来的米都是专门给江言做饭或者熬粥的, 连小宝也只能吃肉糊糊,
有了米, 江言胃口比以前好不少,配上汤汁或菜汁汁,拌进米饭,吃什么都不挑,连撒特德给他多夹的几块肉也吃了,有米饭搭着吃,不会像从前那样没吃多少就觉得腻。
他当下还需要把身子养起来,撒特德专注看着江言的下巴,还是瘦,希望冬季的这段日子能把人类补回原来的模样。
想着,撒特德把手里剥去壳的水煮蛋递给江言,江言吃下。
“一会儿还要巡视吗?”
撒特德:“嗯。”
江言点点头,已经习惯了。
兽人巡视部落那是风雪无阻的工作,除非像去年那样遇到冰雪封山,把几道进出部落的入口全部冰封冻结,撒特德才能歇下来。
不过去年的气候很冷,江言还是希望今年不要像去年那样冷比较好。
撒特德化出蛇尾,江言把他的衣服拿起,挂在木架上。
撒特德用尾巴缠着江言盘了几圈,卷住他的腰肢蹭了蹭,这才离开。
目送兽人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山野中,江言收起视线,给佩奇倒了几块骨头,走到石壁凿出置物洞前,拿起密封的陶碗轻嗅,隐隐有股酒味,揭开盖,看见里面一团米已经发酵出菌丝了。
他便去底下干活。
熏烧房里的木炭已经被撒特德更换上新的,需要烧到明日才能再出一批新炭,江言检查过,没什么差错,又进了仓库,把前几日从部落仓库带的米取出。
江言把米浸入桶内泡,估算时间,至少要泡至下午才能用。
接着挑了块麻布,用石刀将布裁剪成可以盖住锅的大小尺寸,以清水洗净,晾干。
除了这些准备,还需要准备一个密封酿酒的容器。
江言原先做腌菜,把能用的器物都用上了,重新进入仓库里翻找,实在找不到多余用的,就去了就近的一处兽人居住的山洞前。
他唤了两声,兽人兽袍都没披上,连忙从平台跃下,还能看出眼底有朦朦胧胧的睡意。
“言?!”
江言一身兽袍,虽然厚重,可穿扮得整整齐齐,兜在毡帽里的脸又小又白,产后瘦了不少的缘故,看着更让人怜惜。
哪怕是内心没什么柔情的蛇族兽人,对江言也萌生出怜惜的情绪。
而且江言穿扮那么整齐漂亮,倒更显得兽人潦草。
兽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想着要不上去披件衣服,不过外头冷,又不想让江言等太久。
江言道:“我想借两个陶器。”
他伸手比划大小,“要这样大小的,配有盖子,能完好的密封起来。”
兽人点点头:“好,我回去找找。”
很快,兽人翻出两个符合江言要求的陶器,带来后,忍不住问:“言要做什么昂?”
江言道:“酿酒。”
兽人:“哦哦。”
等江言走远,又陷入了思考。
酒是什么?
江言正在缝补衣物,又尝试给撒特德制双棉鞋。
等灶上的小火熄弱,起身添了根柴。锅里有水,隔了块木板,板上有一碗肉糊糊和蒸蛋。
再返回,睡了一夜半日的幼兽醒了,大眼睛懵懵懂懂地睁着,看见雌父,连忙把尾巴卷了上去。
他的尾巴还不够长,不能像兽父那样缠几圈把雌父卷起来,卷个一圈就差不多了,又细,像条绳子似的。
江言低头在小宝眼皮亲了一口,宝宝眼睛顿时亮了。
幼兽嘴唇一张一合的,等江言捧着肉糊糊和蛋羹进来时,小宝居然发出稚嫩含糊的声音。
“fu……fufu……”
江言惊诧。
“小宝叫我什么?”
转念一想,便悟了。
宝宝是想叫他雌父么?
江言捧起小宝肉乎乎的脸连亲几口,直给幼兽亲得都害羞起来。
他把肉糊糊喂到小宝嘴边,循循善诱:“再唤一次?”
宝宝含着肉糊糊,大眼睛都是笑意:“……fu……fu……”
乖乖让雌父喂了一会儿,小宝就自己拿起勺子,尾巴一卷,慢慢吃。
兽父让他不要总叫雌父操劳,嘴上虽然没说,可兽人之间交换的信息就是那样的。
小宝不想让雌父劳累,努力把食物吃了,这次木勺拿得比上一次还稳当些。
吃多点肉糊糊,才能长得像兽父那般强大威猛。
江言坐在旁边陪伴,等小宝吃完,收拾好碗具,回来后看见又开始拿自己的尾巴打结玩,便陪他玩了会儿。
小宝是个省心幼兽,基本不缠着雌父做什么,只要雌父坐在身边,就足以让他高兴,其余的便自己拿尾巴玩。
有时实在很想雌父,便用尾尖卷雌父的手指,又或者去卷小毯子,自己能玩好一阵。
约莫半时辰,小宝就抱着尾巴打屯,眼皮阖了下去。
稚嫩的幼兽唤了声“fufu”,软嫩的尾巴一垂,彻底睡了。
江言无声一笑,把小宝安置进被褥里,转眼就到正午。
下雨天,山野阴隆隆的,能见度极低。
江言落下兽皮,用陶壶烧了些热水,外面传来些响动,撒特德回来了。
兽皮后,撒特德变回人形,拿起挂在木架的兽袍穿上,旋即来到江言身边。
江言摸了摸对方微湿的头发,道:“拿麻布擦一擦。”
撒特德照做,擦干发端,得到江言递来的一碗水。
江言问:“午后还出去吗?”
撒特德:“不出。”
江言:“我想睡个午觉,醒了就把泡在桶里的米蒸了,酿个四五日,应该能出米酒。”
撒特德点头,他到外面的灶头生火,热了食物,等江言吃完睡下,就拎着木桶到面前,选出比较劣质的米。
江言睡醒,撒特德把米给他选好了。
省去挑拣的功夫,他直接洗干净米放进锅里蒸,盖上晾干的麻布,待米饭蒸煮,取出晾干,加入凉白开搅拌,又去把碗里已经出了菌丝的酒曲取出,放入米板里继续搅拌。
米饭全部搅拌均匀,移置到很大的陶罐里。
江言用热水烫过木勺,拿起勺子在蒸熟的米中间挖了个坑,留着观察出酒的情况。
米饭装满了两个大陶器,最后密封储藏,时下天冷,得过个四五天起再观察。
撒特德在旁边看着,记下了江言所做步骤。
江言笑道:“若在夏天,气温高,等一日就能出酒了。”
撒特德对酒还是挺好奇的,只是面上不显。
过了五日,傍晚前江言揭开密封的陶器,米坑内已有液体,浓郁的酒味飘散。
江言欣喜地看着旁边的身影:“看来还算成功。”
撒特德隐隐皱眉。
兽人对酒味有些排斥,可江言似乎很欢喜,撒特德便不多言,只沉默地看着。
江言取出米酒,灶上一直留火,很快就将酒放上去蒸,又过半刻钟后,继续取下,等待冷却。
他搓了搓手,单独盛的半碗米酒很快凉了,捧起碗嗅,让撒特德也闻一闻。
江言双眸亮莹莹的:“怎么样?”
撒特德:“……味道很奇怪。”
江言笑不合嘴:”大家好像都不怎么喜欢酒味。”
说着,他用勺子舀了半勺,唇一抿,微微酸,有点甜,带几分酒精的味道。
他咋咋舌,眸子眯起,又尝了几口。
江言把勺子一转,送到撒特德嘴边。
\"米酒的度数不高,试一试?\"
尽管味道有点奇怪,撒特德还是把江言酿的米酒喝了。
几口尝完,皱起的浓眉缓缓松开。
酒对兽人是非常陌生的东西,初尝奇怪,缓缓喝了几次,似乎没有那么排斥。
同时,撒特德感觉身体涌起一股微妙的感觉。
银灰色的兽瞳有点涣散,撒特德盯着江言的脸庞,身躯一矮,手臂拢在那截纤细的腰肢后,渐渐收紧。
江言一手拿着酒碗,一手半环在对方身后。
“撒特德?”
“言……”低沉的嗓音拂在耳边,撒特德静静抱着他的人类,也不说话,就是很想抱着。
落在耳边的气息温热,这一刻撒特德变了个性子似的。
江言反应过来,不可置信。
几口米酒对他基本没什么影响,可对没饮过酒的兽人,效果太快了。
他猜测这几口酒似乎让撒特德醉了,可能醉得程度并没有太深,醺醺然的。
“言。”
撒特德继续低唤,这次直接把江言抱起来,碗里的酒都洒了。
江言整个人被抬高,不得不环上对方的脖子。
他笑出声:“撒特德,你居然醉了。”
撒特德耳朵和眉眼透着薄红,向来冷傲的强大兽人,因为醉酒的缘故,看起来柔和了几分。
江言摸摸对方发红的耳根,亲了上去。
“撒特德,我怎么有点想欺负你。”
听了江言带着调戏口吻的话, 撒特德仍只抱着他不动。
兽人太高大了,被抱起来的江言视线与撒特德仅是齐平的地步。
他手指轻轻揉弄那只温度热烫的耳朵,呵着酒精气息的柔软唇瓣贴着薄唇摩/挲, 手嘴并用, 耳鬓厮磨。
这件事情上, 撒特德一向沉默中带着凶狠,醉了酒,头脑是木的,空白的。
江言眼眸眯眯, 仗着对方没什么回应,收起腿一环,像只黏人的猫咪,叫撒特德抱自己回床上。
亲着亲着, 撒特德理智就回来了几分。
脑子从发木的状态变成另一种发麻。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江言, 平时很温和, 此刻却含着有点坏和捉弄的笑, 脸颊红得很, 眼睛湿/湿的, 氤氲着水雾那般, 鼻尖和眉下出了汗,沾染几分令人血脉喷张的感觉。
特德心口滚热,凭着本能, 几乎把满手的温暖柔软揉搓进身躯里, 嘴和唇都喷出滚热的气息。
江言的手非常大胆, 神情分明害羞, 指尖却毫无退缩地张开,又收起来, 顾得了一头,顾不上另一头。
“言……”
撒特德想把兽袍扯烂,耳朵一暖,被江言用嘴唇蹭。
“别把衣服弄坏。”
江言自己也有点上头,身体和灵魂似乎都上升到一个异常兴奋的点。
撒特德沉沉“嗯”一声,余光瞥向角落里已经睁开懵懵大眼睛的小宝。
似有感应,江言喘着气回头。
和小宝大眼瞪小眼:“……”
他哑声:“要不我们——”
正准备说算了,却见撒特德突然化出蛇尾,厚厚的兽褥展开,从头到脚罩住江言,他身子一空,眼前的景象飞速变化。
兽褥连带他的头发和耳朵都遮得严严实实,隐约听到呼呼的风声。
江言老老实实待在撒特德怀里,胳膊收紧,大概猜到对方要带他去哪里。
高峭的山壁将万物隔绝起来,连凛冽的朔风也吹不到这里,浓浓的水雾缭绕,四周静悄悄的。
撒特德把江言身上的兽褥扯开扔在石头上,带他浸没于温泉中。
江言“唔”一声,松开扶在蛇尾的手,眸光闪烁。
带他来的路上,鳞片一直都是打开的状态。
他反复舔了舔唇,不敢直视,有点害怕。
“撒特德,你变回来。”
伴随着话音,巨长的蛇尾贴在他肩背后蹭了蹭,若不是对方扶稳他,江言会被那股冲力弄倒。
他头皮和脊背一阵发麻,收紧环住撒特德脖子的手僵硬不动。
直到黏在脊背后滑动的鳞片消失,撒特德手臂沾着水珠,和他十指交扣,压在岸边的石块上。
返回山洞,江言想用火把兽褥烘干,撒特德揽着他的腰,道:“别忙这事,交给我。”
江言很困,耗费完大量体力立刻休息了,却不知在他睡着后,撒特德悄然离开。
祭司的山洞外落下一道很长的影子。
伊修疑惑:“怎么那么晚过来,言病了?”
撒特德摇头。
他道:“我拿件东西。”
“有没有服用之后不会让言怀孕的药草。”
伊修曾经医治过误食某些药草后很难怀孕的兽人,兽人那么看重繁衍,听了撒特德的话,伊修惊讶。
“你……你要自己服用?”
不用怀疑,撒特德表情看起来不像是让言吃的。
撒特德:“嗯。”
伊修挠了挠头:“撒特德,你、你真的太奇怪了。”
可他又说不出阻止的话。
倘若当时江言生产出事,以撒特德那副癫狂的样子,估计连他都会被祸及。
他道:“药我可以给你,不过有没有效还不一定。”
毕竟蛇族兽人的体质比其他兽人强大许多。
撒特德道:“给我就行。”
江言足足休息几日,才缓回神。
温泉那夜,撒特德把他收拾得干净,甚至没怎么……留在里面,清理起来很快,除了有点酸,暂时没别的不适症状。
他把酿好的米酒收起来,觉得这些酒不能再让撒特德沾。
酌情小饮,酒是个好东西,可对于没碰过酒的兽人,譬如撒特德,沾酒不一定是件好事。
江言搓了搓脸,酒后那啥,还挺刺激的。
入冬不久部落举办了一次烤肉篝火会,从前部落聚集,单单只烤肉,或熬肉汤。
今年做的花样就多了,江言很难在寒风里过长时间逗留,他的身体还不能抵御寒风,帮不上什么忙,就把藏起来的米酒带去。
之前兽人们就在好奇酒是什么,借此次机会,江言让他们尝一点新东西。
篝火会十分热闹,部落的兽人大多数都出来了。
佩奇抖抖身上又厚又密的毛,迈起强健的四肢跟着去,它在寒风里精神抖擞的,今晚能吃上许多根大骨头。
幼蛇睡得香沉,迷迷糊糊觉察兽父和雌父要出去,小嘴含糊喊了几声“fufu”,江言心一软,就也带他去了。
担心小宝冷着,江言让小宝变回小蛇,将小蛇缠在手腕,拉起袖口。
小蛇的脑袋几乎陷在毛绒绒的冬衣里,雌父的皮肤暖暖软软的,它非常舒服,还很有安全感,展开蜷起来的尾巴,开心地绕着雌父的腕子打圈圈。
刚入夜,部落中央的篝火几乎把整个场地都照亮了。
十几口大锅熬着肉汤,搭配各种香料调配,香浓的味道令兽人们愉悦地甩起尾巴。
族长尹林领着阿尔分配食物,赞美今年的收成,鼓舞族人。
兽人显然也是兴奋的,他们几乎都感慨着同一句话:“今年真好啊,越来越好了。”
过去无数个冬季,每时每刻对兽人而言都是难熬的。
他们怕没有足够的食物饱腹,没有遮风挡雪的洞穴御寒。
很多兽人会选择迁徙,等来年春变暖,再回到原来的土地上。
蛇族纵使有着强大的力量,在丛林里横行霸道,可一旦入冬,很多时候也只能窝在洞里睡觉,足够长的时间睡眠可以减少食物的消耗。
所以每年入冬,部落的气氛都会死寂低沉,后来族长想办法举办篝火会,借此机会,在最难熬的时期鼓励族人。
过去,兽人们的情绪都随着狩猎队带回的猎物变化。若今年猎回的食物多,他们就高兴,若少,那就兴奋不起来,担心饿肚子。
可今年不同,部落用土地耕种,收获了不同以往,可以饱腹的食物。
这些食物足够他们安安稳稳度过冬日,丝毫不担心会饿肚子,不担心狩猎队能不能带回更多的猎物。
兽人捧着碗,碗里盛满拌着汤汁的米饭,是不同于肉食的香,很独特的食物,却叫他们吃起来异常满足。
不少兽人依然不习惯用木筷,都用勺子把米饭舀进嘴里,吃得顾不上说话。
碗底吃空后,才有兽人回过味来,差点把碗都舔干净了。
“族长……这些米饭太好吃了,吃完以后浑身热乎乎的。”
“能不能再给我一碗,不够吃的。”
其他高兴却仍保持着理智的兽人笑道:“今年收成的稻子就那么些,哪够咱们顿顿吃。但言不是说了,稻子以后会越产越多,只要咱们团结,勤劳,明年收成的稻子会翻倍的!”
说着,兽人们的目光一一落在那道最独特的身影——江言身上。
“言,你带回来的稻子真的太好吃了。”
“言,你是怎么发现稻子能吃的?”
“这些稻子真的是从隼族领地里带回来的吗?他们部落里有这么好的食物,竟然都没发现!”
连接不断地问题让江言一时不知道先回哪个好,干脆拿出带来的陶罐。
撒特德微微一僵,江言朝他扬了扬眉,笑着开口:“还有件好东西,是大家没尝过的。”
兽人们果然好奇,连族长也凑过来。
“言,这是什么?”
江言拍了拍身前的陶罐:“上次提过的,米酒。”
族长神情微变:“就是那个味道很奇怪的东西?”
”能吃吗?”
“才一罐,不够吃的吧。”
虽然对味道奇怪的东西抱着怀疑态度,可江言说能吃,兽人就信他。
即使那股气味实在很奇怪,仍有兽人想主动尝试。
江言揭开陶罐上的盖子,米酒的味道散出,一部分围观的兽人扭着尾巴后退,眉毛皱得很紧,留下少少的继续围着。
连藏在江言袖口里的幼蛇也探出脑袋,很快,闻了酒味的小蛇晕乎乎的躲回雌父袖子里,跟他的兽父一样,受不住酒精。
撒特德面色紧绷,却如磐石一样没从江言身边挪半步。
可他一想起那日酒后微醺,浑身发热,抱着江言在温泉里做那样的事,便又克制不住地多看了几眼陶罐里的酒。
江言把晕乎乎躲在袖子里的小蛇取出,递给撒特德。
“你带小宝去旁边等。”
撒特德低头瞥了眼小蛇:“……”
江言:“快过去。”
撒特德就带着小宝在树下等。
江言给愿意尝试的兽人到了少量米酒,族长抬手,皱眉抿了口碗里的液体。
继续第二口,第三口。
稍微适应后,似乎酒味没那么难以忍受,甚至有些奇妙。
江言观察兽人眼神和脸色的变化。
同样喝了酒的阿默茫茫说道:“言,我好开心。”
他甩了甩尾巴,若刚才吃米饭时的喜悦有一半,喝酒后,另一半也被填满了。
林卡面不改色,咋咋舌:“言,再给我来一点。”
江言看他,林卡笑呵呵道:“滋味真奇怪,但有种说不出的过瘾。”
阿乔见状,忍不住把碗递给江言。
“言,我也来一点。”
待他皱着脸闷了两口,耳朵都红了,对着江言一直笑,阿武忙扶着他找块石头盘着。
越来越多的兽人浅尝两三口米酒,大部分都微醺,颠颠倒倒地滑着尾巴回山洞,还有的面无改色,林卡很是能喝。
但兽人们喝完米酒后都有一个共同点,身体发热,比平时都要高兴。
翌日,他们想起喝酒的滋味,忍不住冒着寒风出了山洞。
江言无奈,已经不知道有第几个兽人从底下徘徊经过,把羊舍里的咩咩兽吓得不轻。
他把兽人们都打发走,笑道:“林卡,怎么连你也凑这样的热闹。”
又道:“这样,等明年稻子收成多了,我多酿些酒,或者教大家酿米酒。”
他还叮嘱:“喝酒要适量,喝太多对身子不好。”
把兽人都打发离开,江言无奈地摇摇头,笑着回去把趴在怀里的小宝抱起来,亲了亲。
小宝软呼呼地叫:“fufu。”
肉手和尾巴都藏在江言的怀里,拱着身子。
宝宝睡了很久,正午醒过一次,兽父在,不敢太黏着雌父。等兽父离开,这才黏着雌父。
小宝虽然继承了兽父的一部分特征,性子却不像兽父那样冷冰冰的。
江言给他把弄乱的冬衣整理好,小宝低头,肉肉的手指学着雌父的动作,乖乖把衣摆捋平。
连吃肉糊糊也自己举着勺子吃,江言叫他慢慢吃,怕他噎着。
小宝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幼兽了。
今年的冬季不像前两年那样飘大雪,或到处结冰,这个冬季安静温宁,江言第一次有了踏实感。
他觉得自己可以和异世里和兽人们一样,平凡又充实生活下去。
安静漫长的冬季过去,再睁眼,已经是他在异世生活的第五年。
第五年的春。
江言被一阵温热弄醒,侧着贴在枕头的脸传来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