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尖叫还压在嘴边,整个人直直往后高高腾空而起,被蛇尾卷到半空上,就像掉入漩涡。
逃跑的计划失败……
对方甚至很轻松地找到了自己。
他遵循本能反应,举起手里的蒜,大声喊:“我没想乱跑。”
忍着腰间袭来的痛,江言视野沿蛇尾不断往上,直到抬头,他看见对方那张阴沉,带着异族血统的脸。
江言喘了口气,嘴唇微动:“我、我在找这个。”
“这个叫做蒜,以后做菜用它做调料,食物会变得很香。”
人身蛇尾的男人依然沉默,江言舔了舔唇,做出一个大胆的举动。
他抬起胳膊努力搭上对方宽阔的肩膀,还把蒜叶递到他面前,前一刻受惊的眼睫沾了湿润的泪珠。
男人目不转睛盯着他,江言喃喃:“蒜。”
对方微微偏过头,嗅觉敏锐,并不喜欢这股气味,反而是江言身上有股温暖柔软的味道很好闻。
几个对视,江言心知自己暂时躲过一劫,男人当真相信他的话。
他道:“这里既然有蒜,附近说不定还有,我想多采一些带回去,可以么?”
让江言意料不到的是,男人沉默地带着他沿四周转,就为了找这几株蒜。
他被蛇尾卷得喘不过气,后来就换了地方,腰股对方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禁锢,高高坐在这人肩膀。
视野倒退,很奇妙的视角。
江言起初担心,后来意识对方不会让他掉下去,就也强迫自己去适应了。
这天的经历对江言来说实在过于离奇,逃跑不成,用缘由把这半人半兽的巨蟒糊弄着带自己找了大半天的蒜。
回到住了一个多月的山洞,江言压下心绪,迫使自己归于平静。
他侧过脸,看着把自己抱在肩膀带回来的男人,想起这段日子没有听过对方开口,不免怀疑这人是不是哑巴。
他想了想,询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眯眼,江言垂下的目光落在对方紧窄又结实的腰部,以及那条很长的蛇尾。
他轻声开口:“我叫江言,江言,之前告诉过你的。”
他用蒜叶子微微挡住男人如有实质的视线,听不到回应并没追着问。
正当他想请对方把他放下地自己走回山洞时,一阵沉厚的声音传入耳边。
“%¥@&”
江言反应过来是对方在说话,张了张嘴,对方又说了一遍。
“%¥@&”
江言不确定地问:“你刚才说的是……撒特德”
作者有话说:
江言逃跑失败,调整心态面对。原板在大衍宰。
男人沉默,江言只当对方又应下了,自作主张地称对方撒特德。
他不敢太频繁地使唤这个才知道的新名字,撒特德脸色阴沉,显然还在为他没打招呼的离开耿耿于怀。
碍于是个少言寡语的,加上江言主动认错态度,此事或许就这么过去了。
江言把带回来的蒜小心放好,天气越来越冷,他打算盆栽这些蒜,方便随时移动和打理。
收完蒜苗后,江言拿起两个最大的陶罐准备去溪边打水回来,人还没离开太远,像一尊雕像的撒特德在江言走到洞口前用蛇尾缠住他。
受到阻拦的江言示意对方看自己的罐子,轻声保证:“我哪里都不去,只想到山后打点水,没有水做饭了。”
撒特德看着他,江言坦然接受这场审视。
半晌,面色低沉的男人这才松开蛇尾,就在江言走出洞口不久,发现撒特德也跟了出来。
他耸耸肩,神情如常。
来到溪边,江言先捧起清水往脸上扑,打了几个哆嗦,精神许多。
接着接水清洗陶罐,连同手里攥的一根蒜一并洗干净。他掐掉蒜叶,留下蒜瓣栽种,打算用蒜叶子跟肉炒一盘。
整理蒜叶子的间隙,江言忽然不确定地偏移视线,甚至探出半个身子趴在岸边,使劲往边缘瞧。
撒特德眉头一跳,不明白江言在做什么,卧起来的蛇尾却把他那截很细的腰缠稳,怕这个弱小的东西一不留神栽进水里淹死。
江言拍了拍卷在腰上的蛇尾,扭头朝撒特德做了个“嘘”的姿势,目光里明显晃动着欣喜。
他来过河边数次,却还是第一次看见水底下有鱼。
久久没尝过海鲜的江言有点馋了,他抱着尝试的心态悄悄把手潜入水里,还没靠近,那几条鱼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机敏,一下子就蹿出老远的距离。
江言焦急,还想再往底下靠,岂料这时候一股力气重重把他往后惯倒。
他呆呆靠在蛇尾上,仰着半身,双腿骑跨蛇尾的姿势让他有点羞耻,正准备撑起胳膊坐稳,头顶笼下一片阴影。
逆光细看,江言后知后觉的发现,撒特德的瞳孔居然是浅浅的银灰色。
他小声道:“水底有鱼。”
为了配合嘴里的话,他双手合起,做了几个鱼摆尾巴游动的姿势。
撒特德瞬间就明白了江言的意思,俊挺的浓眉上流露着不解。
在他认为,水里的鱼太小,难以裹腹,但江言却甘愿冒着危险抓鱼,他不太高兴,然而对上人类那双渴望而且欣喜的双眼,终究没说什么。
撒特德把江言放到距离河岸有一定距离的安全范围内,上身纹丝不动,蛇尾垂下水底。
几阵扬起的水花像雨水洒在空中,江言抬起胳膊挡水的功夫,脚边接二连三响起噼里啪啦的动静。
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的鱼被撒特德用尾巴拍了上来。
江言微怔,旋即抿唇一笑。
“谢谢你,撒特德。”
男人依旧不语,江言习惯了,并不恼,反而挺乐意对方只听不答的。
因为撒特德看起来并不好交流,若要与对方交谈,江言还得揣测他的喜好,生怕自己一句话弄得对方不高兴。
丛林杳无人迹,天冷后出来觅食的野兽也少了许多。在水底养了几个月的鱼满身是膘,每条看上去都十分肥美。
江言用其中一个罐子盛今晚要用的水,另一个勉强装了三条鱼。他急匆匆返回山洞,又拎了两个陶罐盛水后把鱼装进去带回洞内。
这天逃跑的计划虽然失败,但发现了蒜和鱼对江言来说是一份不小的收获,足以令他兴奋。
他回到洞里就开始忙活,用燧石的峰口把鱼的内脏先清理干净,生了火先用猪油把鱼煎熟,再往的锅里加水,将煎好的鱼放进汤里,放蘑菇和洗干净的蒜叶子去腥调味。
浓鲜的鱼汤泛出乳/白色,江言使劲嗅了嗅,轻声感慨:“好香。”
倒是撒特德看他忙得脚不沾地,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
江言盛出两碗鱼汤,又分别夹了一半鱼肉,仔细把刺都挑出来。
他捧起先挑好鱼刺的那碗鱼汤递给撒特德,对男人那副冷然沉默的表情视如空气。
他笑眯眯地问:“要不要尝一点?”
捕鱼的功劳都归功于对方,江言没吃独食,但凡有份好,都会想着分享。
撒特德看着他,鱼汤装了满满一碗,江言胳膊有些酸,正准备放在石台上,撒特德把碗接了过去。
江言无声笑笑,拿起剩下的那碗吹了吹,抿几口汤,感叹着味道的鲜美,之后用木棍筷子夹起鱼肉。
一碗鱼汤很快下肚,江言给自己盛了第二碗。
喝汤时余光从碗面瞄向另一处,江言发现撒特德动筷子了,似乎在模仿他进食的步骤。
撒特德先喝汤,之后别扭地拿起筷子去夹鱼肉。
撒特德几次夹不上鱼肉。
鱼的肉质软嫩,碎了不少。他面沉如水,显然有点情绪了,却始终不吭一声。
从另外一面看,这条巨蟒的情绪管理还挺到位。
江言失笑,迎上对方投来阴沉的目光,险些被那双银灰色浅瞳晃得失神。
他拿走对方的筷子,夹起鱼肉:“筷子得像这样用,撒特德,你尝尝?”
撒特德:“@#$&”
江言:“嗯?”
江言听不白话里的意思,撒特德恢复沉默。
江言倒来了兴致:“你再说一遍吧,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好像你能听懂我的话,我却听不懂你的?”
直到撒特德把手里那碗鱼汤喝完,江言也没听到对方再跟自己说一句话。
“我再帮你盛一碗?”
他特意多熬了鱼汤,足够每个人至少喝三碗。
伸出的手却被撒特德挡开,男人不仅模仿江言的动作把锅里的汤往碗里倒,甚至这次还学会用筷子把鱼肉夹起来。
撒特德的动作看起来生涩笨重,可他拥有非常惊人的学习能力,顶着一副异域风情的面孔,用起筷子虽然还不利索,却能夹起鱼肉,甚至还放进江言的碗里。
江言笑着道:“锅里还剩不少,你先吃。”
与此同时,脑海里灵光一闪,忙问:“刚才……你是不是在说鱼汤味道不错?”
撒特德看了他一眼,江言认为自己猜对了,甚至还要求:“可以再说句话让我猜么?”
江言没再听到男人奇特低沉的语言,并且当他以为两人的氛围因为这锅鱼汤变得比较友善的时候,惨遭打脸。
到了准备睡觉的那一刻,友好的气氛再次陷入冰点。
山洞里,江言夹杂几分恼怒地喊:“撒特德,可不可以不要抱着我露出你的……你的那玩意儿!”
他用力挣扎一阵,手腕反倒被撒特德轻松压制。
男人低沉开口,银灰色的瞳孔盯着他。
破天荒的,这次江言居然听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
撒特德说的是“别动”。
作者有话说:
参照昨天更新,有些词写了过不了,改了都过不了,气属俺了。直接删了。园版放俺大眼崽
把他当成…对象
微凉的气息源源不绝地贴着耳畔吹拂,江言被撒特德一句“别动”弄得仿佛被点了穴道,浑身僵硬。
撒特德以为江言听话了,这才有些满意,桎梏青年的力气小了几分。
毕竟江言实在太脆弱,稍微一不留神就会碰伤,撒特德并不是很愿意让自己的人受伤。
洞里的气氛变得似有若无的暧/昧起来,江言满头细汗,晶莹剔透的水珠叫男人沉默地一点一点舔了去。
隐忍之际,江言一直背朝撒特德,他忍不住低声呜咽,天旋地转间被对方压在兽褥上。
江言抬起沁出汗的脸,使劲咬唇,手指将兽褥攥得越来越紧。
他涨得通红的一张脸正在竭力忍耐,生怕自己露出失态的神情,更怕从喉咙里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这次他不会像前几次那样叫喊,因为撒特德做起此事可以说是一意孤行。
深知雄/性某些劣根性的江言很怕自己喊完把对方刺激得丧失理智,只能咬牙坚持,默默隐忍。
这份煎熬兴许持续了很久,又或者没过去多长时间,江言被放开以后下意识缩进角落,扯起兽褥遮住自己,避开撒特德伸过来的手和投来的暗晦目光。
他哑着声音喊:“你出去。”
撒特德没动,江言坚持:“出去!”
宛若石雕的男人暂时离开山洞,得到私人空间,江言这才裹着兽褥从角落里慢慢挪出来。
他脸上羞愤的神色未褪,仰头不看,睁大眼盯着石洞的口子无声处理。
撒特德不是第一次这样对他,当真把他当成交.配对象了。
所幸对方明白他们的型号不匹配,没有强行再进一步,否则以他的情况,别说半条命,整条命直接交待了都有可能。
江言掀开锅里还温热的水,接了一部分出来,等清洗完毕,刚躺回石床,洞口的阴影就蔓延进了山洞里。
撒特德看着陶锅动过的痕迹,还有用过的热水,再看只留后脑勺给自己的青年,清楚意识到江言此时的情绪并不好。
江言不想理他。
撒特德把弄乱的陶锅收回他平时摆放在的角落,用过的热水倒出洞口远一点的范围。
床上的人依然一语不发。
撒特德环灰蒙蒙的空旷山野,再回头注视依然保持不动的江言,目光滑过一丝忧虑。
夜间下了一场雨,天幕又低又红,夹着几道闷响的雷光。
这一晚江言睡得昏沉,醒后体感空气中的寒意更重,便直接在洞里烧一把大火把手脚烤暖和。
储藏起来没烤过的猪肉几乎冻得僵硬,先把猪肉稍微解冻,再烤熟,就着酸甜的果浆解腻吃饱,江言还有别的活儿要做。
过程他半个字都不跟撒特德讲,也没给对方烤另一份肉。
他伫立在平台观望,感受着偌大的丛林里飘散着浓郁的湿润水汽,脚下踩的泥土松软,走几步鞋底便全部沾满泥巴。
天色亮得比较迟,也因此耽搁了时间。
江言把藤蔓编织的兜戴上,沿洞口步行几步,微微踟蹰,忽然扭头,定定看着撒特德。
始终盘在原地的撒特德开口:“言。”
江言清了清嗓子:“你……能不能带我去昨天找到蒜的地方,我想再搜一搜附近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尤其是夜里下过雨,土里极有可能冒出新鲜的食物。
不过正因为下过雨,潜伏在洞里的部分野兽很有可能趁此机会外出觅食,深知自己逃不掉的江言已经认命。
他想多找寻一些食物改善生活条件,既然逃不掉,那也不能太委屈自己,尤其面对撒特德时,对方把他当成……
而且撒特德又是这方丛林的霸主,那么他驱策对方给自己做点事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想着,江言脚底一空,腰侧收紧,视野高跃。
就如昨日那样,撒特德把他抱起来放在肩膀上。
撒特德一句话没说,带江言前行的方向正是他昨日采集蒜叶的地方。
湿润寒冷的风无孔不入的贴着肌肤,江言闷声咳了会儿,倒退的视野陡然停止。
江言呛着嗓子问:“怎么停了?”
却见撒特德侧目与他相视,江言不习惯被这双银灰色的瞳孔盯着,正准备回避,撒特德朝他抬手。
天冷后江言睡觉有个习惯,每个夜晚都会用兽褥把自己从头到尾地严实包裹起来,他怕冷,有时撒特德的尾巴钻进被褥通常会弄得他不怎么高兴,因为这条蟒蛇的尾巴太凉了。
撒特德照着江言睡觉时用兽褥包裹的样子,掀起他披在身上的皮褥,兜住他的脖子和脑袋,另一条手臂再把江言垂在自己肩膀的两条腿圈起来,扯了扯皮褥,用皮褥将江言的腿裹得密不透风。
江言愣住,深觉自己被撒特德包得像个粽子。
他欲言又止,视野间再次倒退,锢在腰侧的手臂十分牢固,他直挺挺坐着,不用担心会摔下去。
抵达昨日采集蒜的地方,江言被包裹的双腿得到了自由。
他仰头高高看了眼男人,撒特德逆光的视线他看不清,也不想看清,小声道谢就径直寻觅植物去了。
让江言高兴的是,沿着草丛翻找,他不仅找到蒜,还有雨后从地里冒出来的木耳。
附近腐朽的枯木很多,枝干遭到大雨浸湿后很是光滑,江言踩着树干徐步前行,差点滑了一跤摔倒。
摔跤之际,背后抵住一堵厚实坚硬的“墙”,不用看也知道是撒特德用他那条蛇尾替他挡了起来。
江言摇摇晃晃地采了会儿木耳,收集到足足半个草兜的份量。
不知不觉越走越远,连他都意识到走出的范围超出了预期,可这次却没受到撒特德的阻拦。
江言对男人有气,对方没有阻止,他就继续往前走。
他用木棍打矮身边的草丛,胳膊一晃,忽然“咦”地叫出声。
江言蹲下,拨开旁边的草和土,小心挖出一簇细小的植物,盯着植物的根部和叶子打量,低头轻嗅。
撒特德看着江言,知道对方又找到奇怪的东西了。
江言的出现对撒特德而言充满古怪,而青年的行为举止,亦是他没见过的。
他默默注视,只见蹲在地上的青年抬头,双眼闪烁着喜悦的光,眸子亮亮的,圆圆的,好像比夜晚的星子还要吸引人。
江言收好植物,他整个人处于兴奋的状态,手还有点颤抖,继续扒拉草丛找寻。
他找到了小葱。
昨晚回去江言就想过,有蒜生长的地方会不会长有葱,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这一趟出行。
即使出来要依靠撒特德,江言也坚持走这一趟。
他半个身子都埋进草丛里找小葱,天气冷,没怎么受到虫子的干扰,偶尔有些虫子想叮咬他,也被撒特德默不作声的用尾巴碾爆。
眼看过了正午,撒特德示意江言改回去。
低头看着一兜的地木耳和葱蒜,江言答应:“行,我们回去吧。”
路上,仗着腰上有那只缠得牢固的手臂,江言低头不停扒拉兜里的香料,仿佛自言自语,又似乎想把喜悦分享给撒特德。
“这是葱,有了葱和蒜,以后做菜更加方便,昨晚的鱼汤你也觉得味道不错是不是?只要有这些基础的香料,做出来的菜色都不会太差。”
午后回到山洞,还有时间,江言拖出藏起来的鹿,预备把里脊肉清理出来,鹿的里脊肉很嫩,晚上用猪油炸里脊。
鹿的身上还有许多可以用作药材的宝贵部位,譬如鹿茸,鹿角,鹿角霜,鹿角胶,鹿筋,鹿骨之类的,整头鹿都要仔细切分,不能像处理猪肉那样马虎,。
工作量大,江言打算等天冷以后不方便出洞了,就留在洞里慢慢处理干净这头鹿身上的东西。
晚上,江言把清理过的里脊肉用猪油炸了,配料少,且油炸的工序简单,过程进展得又快又顺利。
炸出来的野鹿里脊肉外酥里嫩,他邀请撒特德品尝时,明显从那双没什么起伏的银灰色眼睛里看到些微波动。
江言炸了许多里脊肉,留一部分明早吃,剩下的则跟撒特德分完。
他觉得今日自己挺温顺的,睡前问:“今晚能不能不要像前几夜那样……抱我……”
他话咬得不利索,别扭地请求。
本来以为撒特德依旧会一意孤行,但这次对方没在他躺进床里的时候抱过来。
尽管少了撒特德的干扰,但这晚江言没能睡得安稳。他几乎辗转一夜,翌日天微微亮,迷迷糊糊裹着兽褥下床,循着外头的风声出去。
寒风呼啸,一夜之间天与地已经被漫无边际的白雪覆盖。
江言睁大眼睛,喃喃:“下雪了。”
他从前生长在南方,没见过雪,第一次看见入冬的雪,有些欢喜。
江言朝洞里的男人喊:“撒特德,下雪了!”
作者有话说:
和撒特德第一次看的初雪。
另外本文有生子。
雪花洋洋洒洒,不一会儿就几乎落满了江言的发鬓和肩膀。
他紧抿的唇张开,故意呵出白茫茫的一团气,清亮乌黑的眼睫弯弯的,笑着用手去接飘下的碎雪。
指尖冰冷,冻得人直打哆嗦,江言却没避开,反而迎着寒风袭来的雪往前走了一段路,在雪地踩出的脚印很快被随之落下的雪花覆盖。
万籁俱寂,这时候山里的野兽生物全都躲在各自的巢穴里冬眠,雪地只有江言一个前行的小点,他的双腿下陷,积雪直没小腿的位置。
假如这场雪不停,再过一日,恐怕就要没至他的膝盖以上了。
走了半晌,江言有些累,停在原地望着苍白的天地直笑。
撒特德跟在青年身后,不明白江言笑什么,只觉得小人儿笑起来的模样吸引自己看着。
撒特德不喜欢冬天,尤其下雪的时候,担心江言发生危险,他只好跟着。
低沉的嗓音响起,江言听明白了撒特德的话。
男人叫他回去。
江言摇头:“我还想再四处看看。”
他走到一处积雪深埋,周围有枯枝的地方,紧捂在兽褥底下的双手伸出来使劲搓了搓。
兴味忽起,甚至用手指去接雪花,捧在手心定定打量观察,心里想着:原来把雪花放在眼前近看,是这个样子的。
撒特德看见江言两手冻得通红,又对这阵雪笑,欢喜之情洋溢在眉眼,似乎非常快乐。
垂下的蛇尾动了动,忍不住沿着雪地拍打,击起一串冰晶飞扬。
飞起的雪晶落得到处都是,江言快要被这阵白迷恍了双眼。
直到飘在空中的冰晶源源不停,他连忙伸手挡住脸,出声制止:“好了,别这样做撒特德,我身上都是雪。”
话里带着制止,却并无责备的口吻。
他笑眯眯地:“我想堆个雪人,你知道雪人么?”
想想撒特德肯定不会知道,江言粗略解释了几句,兴致勃勃地蹲下挖雪,像某种在雪天出行的小动物。
撒特德还想甩开尾巴在雪地上拍击,江言似乎有所预料,连忙回头晃了晃:“别动。”
白雪簌簌,撒特德就如立在雪下的一尊人身蛇尾石像,默默看着江言兴奋忙活,没有再动一下。
江言堆了个样式简单的雪人,沿附近摘取几片叶子盖在雪人身后做衣服,又去拾起木枝插在头部做五官和四肢。
他转头跟撒特德说道:“做得还挺有模有样的。”
也不顾十指和鼻尖冻得通红,挨在雪人背后展开胳膊做环抱的姿势,脸庞与雪人的冰脸贴着。
“可惜没有相机,不能把这一刻记录下来。”
在雪地里玩了一阵,江言捂嘴连打好几个喷嚏,腰身一紧,迎面袭来的风雪都被缠住腰身的蛇尾尽数挡去。
江言抱紧撒特德的脖子坐在对方肩膀上,就这么被送回山洞里。
他嘴里喊:“我的雪人……”
对上男人无动于衷的神情,江言遗憾地叹息:“如果能把雪人挪回洞里就好了。”
浮生偷得半日闲,江言玩够了,心情不错,趁外头大雪不止不方便出去,干脆留在洞内专心处理起还没弄完的野鹿。
未到午后,江言就有些支撑不住了,身体着凉后的疲惫汹涌而来,他靠在火堆旁边捂了捂脸颊和耳朵,放下手上的燧石,把处理些许的鹿放回远处。
他摇摇晃晃地从烧好的热水里盛出一点洗手,又另外倒出一碗留着过会儿喝。
撒特德的蛇尾如影随形,贴上他泛热的颈根和脸庞,被炽热的温度吸引。
此情此景,正在发烧的江言倒挺喜欢挨着男人这条尾巴,凉嗖嗖的,靠上去还挺舒服。
气候骤变,加上在雪地里玩过一阵,铁打的人都很难适应。
撒特德知道江言跟上次一样生了病,用尾巴把他推回铺满兽褥的石床躺下,不让青年动弹。
江言扑腾片刻,避开蛇尾把碗里的水捧起来喝了。
他反复舔舐唇角,额头发热,鼻前却淌着湿润。
江言无奈地开口:“着凉发烧了,这场雪来得突然,气温变化太大,等我睡一觉说不定就能恢复几成。”
或许其中还有他明知道冷却控制不住诱/惑出去玩了会儿雪的原因,第一次在丛林里玩得如此尽兴,江言不想在这时候苛责自己。
撒特德低声跟他说了句比较长的话,江言没听清楚,还欲再问,却被那双大掌按回兽褥中。
憔悴的江言看起来更加柔软好欺负,他被推进床里非但没有恼火,反而笑眯眯地:“那我休息了。”
撒特德双眼低垂,注视江言入睡,待他气息趋于平缓后,转身就走。
已经到了平台的撒特德回头,像江言夜里睡觉前那样,把堆在洞口两边的草叶子拢好,避免太多冷风钻进去才离开。
撒特德极少在冬季,尤其是下雪时出行。
他到了经常采集药草的地方,这次多摘了些药草,掉头又去往另外一处方向。
和蛇类相同,许多野兽都不会在冬季出没,但也有能在雪天里自如出现的野兽。
撒特德以全身野兽的形态潜伏在冰雪覆盖的树群中,巨大粗/长的蛇躯形成捕猎包围圈。
他的目光掠过雪狐,没有动静,直到下一个目标出现在视野中,对着那头灰色棕熊冷眼审视,照准棕熊最孱弱的部位发起突袭。
山峦一般的巨蟒把整头熊绞缠,对准脖颈施加巨力。
熊在丛林里也算一方霸主,很可惜这头雪天出行觅食的棕熊碰上了撒特德。
撒特德的地盘极少有大型野兽踏足,它也很少会去其他地方,至于这次出来的原因……
撒特德把棕熊皮暴力地处理出来,又掏空了它的熊胆,蛇尾照着熊掌施加力气一绞,断出它的掌。
江言睡得迷迷糊糊,昏沉中瞥见洞外散入许多雪花,忙起身走过去把拢在洞口的枝叶稍微摆弄整理。
天色已经陷入灰暗了,风雪还没停止,地面折射出一片晃眼的白。
耳边听不到任何动静,周围悄寂,撒特德似乎已经外出。
江言胡思乱想片刻,忽然抬手遮了遮眼睛,再放下时,眼前被熟悉的阴影包围笼罩。
撒特德刚回来,他的肩膀落满许多雪屑,五指之间拎着一张厚实的熊皮。
江言眼皮猛跳,迎上前。
“撒特德。”又问,“这是熊皮?”
不止熊皮,还有四个熊掌。
江言语塞,撒特德很明显就是把东西带回来给他的。
撒特德把手里的熊皮和熊掌丢在地上,江言吩咐:“轻点儿!”
男人不语,反手递出一大簇已经蔫了的草叶子给他。
江言嗅到植物的气味,认出来这是上次他发烧时对方给他吃的药草。
蓦然间,江言背过身不看撒特德,眼睛涌起些许酸涩。
江言的头发已经长了不少,发丝乌黑温顺,因为才睡醒,有几丝凌乱起来,看上去毛绒绒的。
撒特德伸手碰了碰他的脑袋,从高往低处摸,力道没个把控,江言被摸得脑袋乱晃。
他收起情绪,闪避般捂着头,仰脸对撒特德哑声喊:“你的力气太重了。”
撒特德把手上的草递给他,江言接过,泛红的眉眼弯了弯:“谢谢。”
“撒特德,谢谢你带回来的药草还有熊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