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组团攻略的灭世boss—— by七流
七流  发于:2023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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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晦暗,一团漆黑的阴影笼罩在天上。
五月份,按理说不该太冷。气温却不知道从何时骤降,刮起的风凉飕飕的。
赢舟蹙起眉,合上教辅资料,看了半分钟的封面,才转过头,开口:“同学,你有事吗?”
他的注意力一直在题目上,但是从隔壁传来的目光实在过于专注和热烈。
元问心趴在桌子上,侧着头看了他整整一节课。
莫名其妙,像个神经病。
元问心:“有喔。”
他拿出手机晃了晃,然后敲起了键盘。
赢舟沉默片刻,拿出手机,解锁。
系统显示,他收到了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赢舟选择了通过。
元问心:你听说过“诡域”吗?
赢舟一愣:什么?
元问心:一种由诡异生物复苏所形成的封闭场。
元问心:虽然时间不太对。但我好像,闻到了脏东西的味道。
赢舟没来得及追问。
世界在瞬间漆黑,乌云在这一刻吞没了所有天光。
操场、走廊、教室。所有人都躁动起来,四周一片哗然。
“怎么回事?停电了?”
“我草,谁在门口啊,把灯打开!”
“咔哒。”
一盏盏灯亮起,明明是上午,整个学校却像是在上晚自习。
一个男同学推开窗,举起手机拍摄:“这是日食吗?”
赢舟闻到了奇怪的味道。
他回家需要穿过一条长长的垃圾巷。
赢舟家附近是肉市场,有些商贩懒得清理残渣,会把垃圾一股脑往某条小巷子倾倒。
每到夏天,巷子里的味道就格外难闻。石板路上甚至会有白花花的蛆虫爬行。
赢舟的嗅觉并没有因为习惯而变得迟钝,从小到大,他都对这种气味格外敏感。
肉腐烂的味道是最臭的。
此时,空气中就充斥着这种淡淡的腐臭味。
班主任从办公室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吆喝:“都别慌,先坐下。也别都围在走廊,回教室啊——小心踩踏!”
他面带焦虑地走进教室,灯光照射下,班主任的影子拉的很长。
赢舟下意识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光源在头顶,顶光能拉出这么长的人影吗?
班主任站在了讲台上:“别慌啊,大家先坐下。不是什么大事,日食。老师小时候见过好几次。”
地上纤长的人影动了起来。
它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倒映在了墙上,像是顽强的藤蔓。
这个影子在眨眼间,来到了班主任的身边。
赢舟的瞳孔骤然缩紧。
第一排的同学尖叫了起来:“赵老师!你背后!”
“什么?”班主任茫然的转过头。
墙上的影子伸出双臂,一左一右捧住了班主任的脸。
“喀嚓。”
它咬下了第一口。
班主任的脑袋上,出现了一个明显的齿痕。
就像是被咬了一截的酒心巧克力,里面的馅儿混着糖水流了出来。
馅儿是白的,汁是红的。
人在极度惊惧时,除了颤抖,是发不出声音的。
教室里响起了咀嚼声,像狮子慵懒地咬着羚羊。
除此外再无别的声响。

眼前的一幕显然超出了绝大多数人的认知。
班主任软绵绵地跪倒在地上,面向墙壁,像一具朝圣者的塑像。
地上的这具尸体被拽进了墙壁里,像是被黑洞吞噬,地上只留下了一滩血迹。
尸体消失了,可诡异的咀嚼声并没有停下。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爆发了尖叫声,教室的大门被打开,同学们争先恐后地往外逃窜。
面对未知,逃离是一种生存的本能;每个人都想离那个恐怖的黑影更远一点,更害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猎物。
坐在后排的体育委员陈建是第一个冲出去的。
他看了眼,他们教室在3楼,电梯却在6楼停着,还有许多人堵在电梯门口,疯狂摁着下行键。
陈建在短暂的考虑后,就冲向了楼梯的位置。
和他有同样选择的人并不少。
而且,这样的影子不止一个。
体委侧过头,透过窗户,能看见每个教室都有着一片血色。
有的是老师,有的是同学。
有勇敢的人挥着扫把,朝地面的影子打去,却只能徒劳地拍打到一片空气。
但更多的,是像他一样的普通人。有些人甚至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随着人流仓皇逃窜。
人们没办法攻击平面上的影子。
这个认知引发了更大的绝望。
陈建胆颤的近乎眩晕,只是迸发的肾上腺素让他没空悲春伤秋。
他个子高,跑的也快,成了第一批冲到楼梯的人。身后还零星跟着几个同学。
不知道是不是学校忘了开楼道灯。整个楼梯只有绿色的应急灯牌亮着,指引着方位。
在混乱的人流里,陈建听见有人嘶吼:“别挤了!小心踩踏!我草——有人摔倒了!别挤——”
陈建之前听自己爸爸讲经济学,说到了“踩踏效应”,说的是人人都想抛售资产,于是抛售的价格越来越低。所以他要学会做沉得住气的猎手。
但爸爸没有告诉过他,真实的踩踏,是见血的!
血腥味蔓延开来,刺激着大家本就脆弱的神经。
陈建是第一批抵达底楼的。
他冲出楼道,走廊大厅终于有了灯光。面前是熟悉的教学楼大门。
现在是白天,门开着,外面的操场被深黑的浓雾笼罩。
陈建的喜悦只维持了片刻。
因为,他很快发现。那些看上黑漆漆的东西不是雾。
而是一个又一个挤在一起的影子。
像是密封罐里塞满的糖果。
它们堵住大门,发出了阴冷的嘲笑,这些黑色的影子笑起来居然有一口尖刺似的獠牙。像是等待着猎物自己走入口腔。
陈建的脸部肌肉控制不住地抽搐。
而在他并没有发现的背后。
潜伏在地上的细长黑影,微微动了一下。
教室内。
班长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想要报警,然而手机里只传出一阵忙音。
他用袖子疯狂擦着脸上的血点,一张脸被搓的通红。脸色煞白,看起来随时都能昏过去。
这条影子并没有继续行动。
它消失在了墙上,就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班长的手机掉在地上,隔了会,冲到垃圾桶的位置,疯狂呕吐起来。
对于一群还没高考的中学生来说,这个场面还是过于刺激了。
赢舟也是第一次直面这种诡异的场景。也许是大脑保护机制起了作用,赢舟只觉得像是在活在梦里,周围一切都轻飘飘的。
他觉得自己也许该呕吐,或者表现的更有情绪一点,因为班主任这三年来对他不错。
而在一个集体里,表现的太过冷漠,很容易被排斥。
但他哭不出来。
赢舟很快为自己的冷血找到了理由。
从小到大,他去医院的次数比去商场的次数还多,血腥的场景他见过太多。
只有足够麻木,才能更好的活着。
教室里剩下的人已经不多。
元问心在此时道:“班主任消失的地方,你看了很久。在想什么?”
赢舟低头,缓缓道:“血。”
元问心看起来对此很感兴趣:“嗯?”
“溅到我鞋子上了。”赢舟思考片刻,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有一种预感,元问心不会觉得意外。
十几岁的人,再怎么冷漠,内心深处大概也是渴望着认同的。
果然,元问心在愣了一秒后,十分愉悦地笑出了声。
赢舟站了起来,元问心跟在了他的身边:“我要是你,我不会乱走。你听说过量子力学吗?时间和空间并非平行线,而是聚合体……一般来说,刚死过人的地方会比较安全。就像是技能的CD期。”
赢舟来到讲台前,这里还留着喷溅的血迹。但班主任的确消失了。
他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就在地上温顺的躺着,没有任何异常。
元问心之前在社交软件上发给他的话,怎么看也不像是无的放矢。
“有光才能有影子。关掉光源,影子会消失吗?”
元问心挑起了眉:“是。但诡异一旦开始复苏,并不会停止。”
于是,赢舟伸手,关掉了教室里的所有灯光。
能见度一下子变得极低。
“影子只会攻击自己的主人吗?”
班主任的影子只拖走了他本人。
元问心思考片刻:“一开始是的。但它会进化。”
赢舟深吸一口气,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这鬼东西和你有关系吗?”
尽管已经格外克制,但赢舟的语气里,依然泄露出了警惕与敌意。
元问心想,太岁的确不是一般人。熟悉的班主任消失在自己面前,竟然还能保持冷静和思考能力。
这种人,哪怕撞到诡异事件,幸存概率也会比普通人高那么一点。
元问心回答:“我认为没有关系。”
“研究院也是很久后才发现的。异能者出现的地方,更容易碰到诡异生物。大概是因为两者互为进化源。
“这个结论的另一条佐证是,异能者死后,百分百会成为诡异生物。异能者、诡异生物,两个东西都是同一条进化序列上的新生命。一种和人类相差甚远的怪物。”
元问心走到黑板前,用手指轻轻一擦。
他的指腹上出现了一团黑色的灰烬:“最低级的E级祸害,影子。没有实体,会把主体寄生在某个人类身上。”
“当然,不是所有诡异生物都会叫做祸害。有些东西虽然不是人,但同样人畜无害。祸害就不同了,不管是主观还是被动,它们的存在都会伤害到人类本身……”
就像是会开花的太岁。
说到这的时候,元问心的表情难免陷入沉思。
然后,元问心温和地笑了起来:“但人类本来也不是什么不能伤害的东西,不是吗?为什么有人生来低人一等;为什么有人穷其一生也只能活在底层;为什么法律保护的不是弱者,而是平衡。我们的社会、秩序,每天都在伤害别人。”
赢舟蹙起眉:“这些东西是你带来的?”
毕竟元问心这段话,听上去像个很有信念感的邪恶反派。
元问心摇头:“你误会了。我现在远不到能吸引诡异生物复苏的程度。饥饿的乞丐可能会想吃老鼠,但不会去啃路过的蚂蚁。”
但也许,他们的重生的确带来了一些蝴蝶效应。
上一世,诡异复苏是在一年后才慢慢走入大众视野的。之前只会小范围的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出现。
元问心提前一年,去诡域里拿到了匹配的进化源;虽然他只是刚开始异化,但的确比其他人快了那么一步。
气氛一时之间很是安静。
班长还蹲在墙角,抽抽噎噎地哭着,眼泪鼻涕流的满身都是,却连哭都不敢哭得太大声。
“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赢舟小声询问。
元问心的身体靠在了墙上,回答:“第一个方法,解决掉诡域里的那个祸害,封闭磁场自然会消失。第二个方法,祸害主动撤销诡域;它会去其他地方潜伏,直到下次出现。”
许久没动静的班长骤然站了起来,在黑暗中开口:“你有异能吧!你既然知道办法,为什么不救人!?”
他双眼通红,喘着粗气。眼角边依然带着温热的泪痕。
元问心沉默了许久。
赢舟本能地察觉,周围的温度又下降了稍许。
元问心冷笑:“解决这种事,能带给我什么好处吗?就因为我是异能者,所以就有义务保护你们吗?你们的命是命,我的就不是了吗?”
这段话听上去过于尖锐,让本就不团结的小集体来到崩溃边缘。
但赢舟没有出声调节,而是缓缓陷入沉思。
门外有了脚步声。片刻后,失魂落魄的林歆蕊走了进来。
她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好,一向得体的校服乱糟糟的。
林歆蕊木然地走进教室,在看见赢舟的瞬间,情绪彻底崩溃。
“赢舟……现在怎么办?”她颠三倒四地叙述着,“我搭电梯。里面很多人。站在我旁边的是她,我记得,大课间她给我用过她的口红。电梯里的影子抓住了她的脖子,把她往上拉,她大声喊‘救命’。我们都在抓她的身体。想把她拉回来。是不是我们力气太大了,她被撕开了……我吓得松开了手,然后她就被拉走了。电梯显示到了一楼,可一楼也出不去。外面全是黑的。进去的人完全没了声音。
“下面有老师在维持秩序,让我们呆在原地不要动。可是我受不了,到处都有影子,有人消失。”
赢舟安慰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人影,从她背后的窗户处一闪而过。
竖着的。
“咚”,一声闷闷的响。
赢舟一愣,迅速来到窗边,朝下看了眼。
有人跳楼了。教学楼的天台没有封窗。
林歆蕊说一楼大厅门外一片漆黑,被浓浓的黑色雾霭笼罩。
但在赢舟的视角,外面是正常的操场。只是空无一人。
现在才上午十点,按理说是很早的。但看起来像是晚上。操场的路灯亮着,甚至有些小飞蚊在灯下来来往往。
赢舟很快收回了前面的想法。
操场上有人。
一张熟悉的面孔正站在路灯下,他抬起头的瞬间,刚好和赢舟对视。
是今天还没来教室上课的周明哲。
周明哲的面色苍白异常,看不清瞳孔,像是一片白。
赢舟下意识地想避开,但对方却缓缓抬起手,笑着,用手指比出了一个“3”。
意思是三楼。
也可能是三分钟。
或者是倒数三二一。
很显然,那不是周明哲。
周明哲往教学楼的位置开始挪动,不快也不慢。就像是普通人一样。
赢舟拉上了窗帘,问:“元问心。有什么方法能杀死祸害吗?”
元问心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反问:“你是普通人,还想杀死祸害?”
赢舟摇了摇头:“不想。但它看起来似乎想杀我。”

赫英中学门外。
已经到了平日里中午放学的点了,守在门口的小摊贩们摩拳擦掌,准备迎接一天中最赚钱的时刻。
通常情况下,十一点五十分左右,就会有学生断断续续的出现。校门口的推车摊子能一直热闹到两点。
但今天,都快十二点十分了,第三轮放学铃声远远的传来,也没看见有学生出来。
就连平日那些对小商贩们颐指气使的门卫也不见踪影。
大门依旧紧闭着。
“奇怪。”一个做煎饼果子的商贩深深蹙起眉,不锈钢盆里的面糊被他翻来覆去搅了三回,都没迎来一个顾客,“怎么回事?没听说学校今天有活动啊?”
小商贩关掉了煤气罐,沾着油渍的手在围裙上狠狠抹了两下。决定到学校门口打听打听。
赫英中学是当地最著名的私立贵族中学,修的很气派;透过电动推拉门,能看见宽阔的银杏大道、喷泉、花坛,教学楼和图书馆。
但奇怪的是,校园里看不到一个人。
小商贩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很难形容的感觉,平日里,再安静的地方,肉眼也能捕捉到很多动态。飞过的鸟,风吹过的树叶,水面的涟漪……而现在,赫英中学像是一张静止的照片。
一股奇怪的冷意扑面而来,像是在在大夏天打开了冰窖的大门。
小商贩在学校门口卖煎饼前,当过肉厂冷链的仓管。冷冻舱里,那些老冰和发黑的冻肉混杂一起,就是这样冰冷的怪味。
小商贩弯下腰,又凑近了一点。
他在这瞬间,看见了一片黑色的浓雾。雾中,一双猩红的眼眸与他对视了刹那。
只是很随意的一瞥。看起来并没有放在心上。
小商贩在此时,闻到了一股极其淡的气味,是一种不容忽略的木质调香气。又疏离又浓郁。
自然界中,处于食物链中下游的动物,天然就有着对危机的感知能力。
人类当了太久的主人,这种感知能力早就在自然的选择中退化。
可这一刻,莫大的死亡的恐惧出现在了他的心头。
就像是被牢牢抓住了心脏。
“哇啊!”
小商贩怪叫一声,倒退着跌坐在地上,面色煞白,心如擂鼓,短短几秒就浑身湿透。
他的眼前还是那个熟悉的学校,风平浪静。
小商贩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扭头就跑。
求生欲逼着他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他甚至都没想起停在门口的三轮车。
等回过神时,这个小商贩已经站在了警局大门口。
他不是来报警的,只是本能地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的双手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内心突然充满了疑惑:“奇怪,我刚才到底看到了什么?”
诡异领域,人间地狱。
虽然整个中学都处于诡域的覆盖中,但这股力量的浓度显然有高有低。
最核心的区域,就是赢舟所在的教学楼。
那里几乎成为炼狱。绝望的情绪蔓延着,滋长着那些更为诡异和不详的黑影。
处于外围的操场、食堂、图书馆、办公楼等地,显然好上许多。
事发突然。
诡域来临时,荀玉还在教导主任的办公室,接受着领导和保安的双重盘问。
A大毕业的教导主任要求检查他的学生证,发现他是隔壁的大学生后更加怒不可遏,说你堂堂A大学子竟然还进高中校园揍人!
毕竟去年高考,A大在本省的录取分数线都涨到了603分。在很多中年人的固有观念中,品学兼优是一体的。
而当事人之一的周明哲,则被勒令回教室上课。
走之前,还背着教导主任,转头朝荀玉做了一个挑衅的动作。
荀玉忍不住呲了一嘴牙,尖尖的犬齿暴露在了空气中,很像是野狗即将咬人的前置动作。
也多亏现在社会秩序还没崩塌。上一个这么挑衅阿努比斯的,坟头草已经几米高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幸运地跟着复活。
荀玉仔细思考了片刻,大概就是在周明哲离开的10分钟后,诡域诞生了。
窗外的天色变得阴暗起来,教导主任浑然不觉,身后的黑影越来越长,依旧在大谈德智体美劳。
荀玉上前,狠狠掐住了这个影子的脖子。
影子刚诞生,又不在核心区。比教学楼的黑影淡上不少。
它在荀玉的手里,像是被掐住了七寸的蛇,在墙上不停翻滚着。
“你这学生,对老师什么态度!”
荀玉在此时一口咬住了影子的脖子。
深黑的液体在墙面上迸发快来,像是被扎破的水球,带着刺鼻的腥味。
教导主任本来心怀怒意,但在看见这诡异的一幕时,直直伸出的一根手指悄然变得弯曲。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份幸运。
数学组办公室,秃头的老师正准备去上课,就被身后的黑影掐住了脖子。
他的同事就在不远处坐着,他想呼救,可黑影不断蔓延,像是流水一样,堵住了他的口鼻。
老师发不出声音,也挣脱不了背后的影子。他张大嘴,努力用舌头推着喉咙里那团并不存在的海藻。
老师的眼前闪过了很多东西。女儿马上中考,妈妈还在住院,妻子抱怨他挣得不够多……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在原地无声地哭了起来。
他溺死在了没有水的办公室里。
但总的来说,因为荀玉的存在,办公楼的伤亡并不重。
荀玉认真地嘱咐了教导主任:“关灯,靠墙或者背靠背站着。不要乱走。如果可以,让所有幸存者聚在一起。听明白就点头。”
教导主任疯狂点头,在这一刻温顺的像是被驯化的学生。
荀玉没有和普通人解释这些的兴趣,他转身朝着一楼出口跑去。
还留在办公楼的老师们都聚集在了同一层。
教学大楼的二楼是半开放设计,在二楼窗台,所有人都能看见一楼的荀玉。
他正在一遍又一遍地撞门。
那是一扇玻璃门,平日都是自动开关。但今天不知道是坏了还是怎么样,毫无反应。
玻璃外是一片阴郁的灰黑色。
教导主任转头,看向窗外。窗外的景色同样被灰黑的雾气笼罩着。他推了一下窗户,窗户纹丝不动。
充斥着校园的不祥雾气,让他的心情格外沉重。
教导主任本来试图用广播安抚一下同学们的情绪,可惜这里被隔离了,没有任何网络信号。
“他在干嘛?”有老师小声议论着。
一个老师打了个哆嗦,死死握住了手里的玉佛:“不知道……是想出去吗?把门撞破了,外面会不会,有脏东西进来?”
目前的情况,显然只能用超自然的东西解释。
荀玉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咬紧牙关,撞门的力气越来越大。
从他的视角里,能看见门口堵着的漆黑鬼影。它们聚在一起,纤长的手掌贴在门上,牢牢把守着门关,脸上全是嘲讽的恶意微笑。
这些影子,是在诡域中死去的伥鬼。也是祸害影子能力的一部分。
玻璃门上已经出现了血痕。
后来的阿努比斯有一百个方法捏死影子,但现在的荀玉只是一个刚刚开始变异的年轻人。
他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
以战止战,以血还血。
荀玉觉得自己上辈子算是死得其所。
但如果,世界真的重启,让他重返现在。那一定是神听到了他的祈祷,于是怜悯世人。
他想要赢舟活着。起码不要像上辈子那样。
荀玉不想深究这份感情,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自己再看见赢舟时,不会再满心酸楚与愧疚。
门上的血迹越来越多,喷洒的,雾状的,团状的。细碎的裂纹浮现在玻璃表面。
荀玉身上的血管逐渐隆起,紫红的线条像是图腾,在他的身体上蔓延。
门外,黑影们的神态逐渐从嘲弄变得慌乱和惊恐。
黑影依然用手死死抵住大门,虽然荀玉还没进攻,它们已经感觉到了迎面而来的,炽热滚烫的气息。
黑影发出一阵哀嚎,像是被烫熟的黄油一样,开始融化。
猛烈的撞击袭来,玻璃门终于发出了一道清脆的破裂声。
教室里的温度正在不停下降,呼出的气息呈现出一团白色的雾状。
这并不是赢舟的错觉,而是影子在逼近。
赢舟的耳边有了奇怪的幻听,那是一道不紧不慢地脚步声,和他心脏起伏的节拍如出一辙。
影子正在上楼。
很显然,赢舟对身体的掌控能力还不到能控制心跳。
他只能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以延缓影子上楼的速度。
元问心思考片刻,开口:“只有诡异力量能对抗诡异力量。你知道什么叫高维入侵吗?学界普遍观点,说诡异生物是更高维度的生命体,就像是二次元的纸片人攻击不了现实里的人类一样。只有双方都是同一个物种,才有资格同台竞技。”
赢舟面无表情地询问:“情况很紧急,你可以少说一点废话吗?”
毕竟这直接关系到他能不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元问心:“我本来是想……又害怕出现更糟糕的蝴蝶效应,不过现在,我突然有了一个有趣的想法。”
他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了一把折叠刀。
“想拥有异能,需要进化源。”
“我的能力,是寄生。”元问心盯住赢舟的眼眸,十分冷静地在手肘的正面划出一道刀痕,“除了寄生诡异生物外,也能寄生人类。”
血流了出来,跟着一起流出来的,还有一条白色的细线。
那是一条蠕动的幼虫,在成熟后,元问心就是一个移动的虫巢。他抚摸自己苍白的皮肤,甚至能感觉到数不清的幼虫在身体里阴暗的爬行。
很恶心,也很疼。无时无刻被啃咬的疼。敲骨吸髓的疼。
但元问心早就习惯了。
而他忍受着这样的痛苦长达百年……居然是为了庇护别人?
元问心的一张脸隐藏在阴翳下,晦暗不明。
“被我寄生的人类不会成为新人类,只会成为没有意识的傀儡。我没办法让你真正的进化,也不可能把自己的进化源给你。不过这里有个现成的进化源。”
他指了指地上的影子。
“我想的办法,是让你自己的影子诡异复苏,而我用幼虫压制你的影子,避免你被影子反噬。当然,这不过是让你的幸存概率不再是0。”
一个听上去疯狂又激进的主意。
不过元问心在异能局上了几十年的班,他很清楚,这是一个可行的方案。
对赢舟来说,说不定是最好的方案。
有了影子,赢舟也不用再觉醒“太岁”。
元问心捏住了在他胳膊上缓缓爬行的虫子,微笑着询问:“要和我一起拥抱进化吗?”

赢舟觉得,很多时候,命运看起来可以选择,实际从来没有。
譬如他很清楚自己对未来的规划,考个好大学,本科数学,硕士去国外,读金融或者计算机;毕业后进投行或者大厂,一直打工到财务自由退休。
他不会选择创业,因为厌恶、也承担不起风险。
这是赢舟能想到的最好的跃迁捷径;但就算这样,在未来,他大概也是没办法给自己的小孩一周三万零花钱的。
但周明哲他爹可以。
又譬如现在。
元问心显然有所保留,也未必心存善意,但赢舟没有别的办法。
他亲眼看见过班主任的死相,是一种普通人意料之外,也无法抗衡的绝望。
在成长过程中,赢舟很多次都幻想过死亡。
他在深夜里用镊子挑膝盖上的玻璃渣的时候想过死,窗户是开着的,风灌进来,自由看上去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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