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担心赢舟不相信,谢东壁还举了个例子。说他们研究院有个职工得了癌,他想多活几年,于是盗取了收容舱里的某个还没能成功无害化处理的进化源。
那是一团油脂,叫做人鱼脂。按照某些传说的典籍记载,吃了能长生不老。
而且,研究员们也的确通过分析,确认里面蕴含巨量活性物质。
这位P8级别的研究员动了歪心思,他签字说实验失败,材料损耗。实际上暗渡陈仓,把这团人鱼脂带回了家里。
他最后被人在浴室发现了。
往日里受人尊敬的研究院前辈,成为了一条没有自我意识的鱼人,每天都会从泄殖腔里产下无数带着污染的鱼籽。为了安全起见,研究院只能忍痛把它无害化处理掉了。
因此,在发现这里还有个人皮骰子后,赢舟本来是想先带回去,寄到研究所的。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操控影子,小姜饼人的脑袋上,却突然冒出一张圆圆的嘴。
没有牙齿和舌头,就像是被人用拇指在面团上摁下了一个圆形。
它把这枚骰子吞了进去。
赢舟面色微变,他顾不得脏,抓起了地上的姜饼小人,捏在了手里:“你怎么乱吃脏东西!”
赢舟的手指在姜饼人的脑袋位置摸了一圈,完全没有找到影子的嘴在哪。
上次看见影子长嘴,还是谢东壁被咬了一口。
赢舟提起它的一条腿,倒立着晃了两下:“吐出来。”
影子反馈了眩晕的感觉,连带着赢舟也跟着头昏脑胀。
赢舟没忍住,松开了手。
影子掉在地上,跑回到赢舟脚下,彻底不动了。
赢舟其实也只是担心它乱吃东西,导致一些不好的后果。但目前看来,影子没有任何异样。
甚至,随着进化源逐渐被消化,赢舟感觉自己的身体状态变得格外的好。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发热,像炎症。
诡域里是没有信号的,赢舟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看清楚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瞳孔变成了浅浅的红色。底色很淡,更像是半透明的粉。
赢舟眨了好几次眼睛,这抹淡淡的粉红色也没能消退。
“怎么还变色了?”
以赢舟的审美来说,这双眼眸未免过于奇怪了。
谢东壁说赢舟的异化程度很低,甚至没有出现明显的异化特征,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但现在看来,再低也不是没有。
赢舟在贵宾室里呆了大概半个小时,离开的人马回到了这里。
他身上得体的马甲西装出现了不少裂痕,脸上也挂彩了,沾着奇怪的血点。
但赢舟的目光却忍不住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那里本来有一个角,像天马。
但现在,那支角像是被硬生生掰断了。
不难猜测,外面大概发生了极其激烈而血腥的斗争。
但奇怪的是,房间里的赢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只有在人马开门的瞬间,他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如果房间里味道的浓烈程度,像是喷了一点香水;那外面涌入的味道,像是泼了一桶香精。
人马捧着一个木盒子,像什么证书。脸上依然保持了得体的笑容。
“让您久等了,贵宾。”
人马一黑一白的眼珠子里看不见瞳仁的存在,有种奇怪的邪性。
人马把手里的黑色托盘举至赢舟的面前:“感谢您对我工作的支持,这是我的名片。”
【塞萨里酒店-客户经理-槐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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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江的眉眼很谦逊:“您永远都是塞萨里酒店的贵宾。这是酒店唯一一张黑金贵宾卡,因为是不记名的,所以,请您收好。”
这张贵宾卡黑底,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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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官的赌场叫塞萨里赌场,这一点,赢舟是知道的。
不过,他语气有些意外:“为什么是酒店?”
槐江的笑容像是焊在了脸上,有一种无机质的恐怖:“因为,荷官的赌场位于酒店的负一楼;但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酒店也不在这里。先让我送您出去吧,客人。大厅有些脏,幸好贵宾室可以直通地面。”
槐江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搭在墙上,像是寻找着什么东西,微微摸索起来。
很快,他摁下墙上的暗格,墙面的一部分骤然升起,露出了藏起来的电梯。
这个电梯很大,里面铺着柔软的毛毯,还有沙发和茶几。
电梯的按钮只有两个。
“1”和“-1”,现在,赢舟就在-1楼。
他思考片刻,走进电梯内。
槐江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
赢舟伸出手,压住了电梯感应门,问:“你不走吗?”
荷官死了,赌场内的其他诡异生物应该会四处逃离才对。
毕竟异能局的人虎视眈眈许久。
但槐江只是温柔地回答:“赌场还有些事没处理完。我就不送您了,欢迎下次光临。”
赢舟沉默片刻,缓缓松开手。
他看着金属的电梯门在自己眼前合上,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轻微的寒意。
赢舟意识到了一件事。
荷官死了,但这片诡域并没有消失。
它被槐江继承了。
电梯门打开。
赢舟走出电梯,外面是一片小区绿化。环境有些陌生。
手机重新有了信号。赢舟打开地图,发现这里离棋牌室不远。就是小区附近的一家小区。
这片区域的房子都很老,但这里的住户自费,安装了户外电梯。
赢舟去赌场的时候是晚上十点,但出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
手机里显示的时间是凌晨六点十五分。
他觉得自己没有在诡域里呆那么久才对。
赢舟思考片刻,转身,摁下电梯按钮。
出现在他眼前的不再是赌场的豪华电梯。电梯的按钮也没有显示“-1楼”。
毕竟这个小区是没有地下车库的。
六月,大清早的风也带着轻微的热气。
赢舟翻着联系人列表,给元问心拨去一个电话,保平安。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元问心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受伤了吗?严重吗?需要医疗小组吗?”
元问心的商务车旁,停着的是一辆急救车。
表面是房车的样子。里面有研究所送来的医生待命。
“我没事。”
声音很平稳,看起来不像是强撑。
元问心道:“好,那你现在在哪,我来接你。”
“不用来接我,”赢舟说,然后他突然想起自己的衣服上还有荷官留下的血点子,于是改口,“好吧,等会定位发给你。”
赢舟在此时瞥见了自然光下,自己朦朦胧胧的影子。
于是,他有些迟疑地开口:“还有一件事想问你……你的异能,就是你养的虫子蝴蝶什么的,会自己吃东西吗?”
元问心的眉头突然深深蹙起:“吃东西?”
“嗯。我的影子会不受我控制,自己捡垃圾吃。”
赢舟没有直接说是进化源。
他开的免提。因此,一边的荀玉也能听见。
元问心忍不住把目光朝荀玉的方向瞥去:“电话里不太好说,等会我来找你,线下说吧。”
他挂掉了电话,手搭在方向盘上,却迟迟没有踩下油门。
许久后,元问心深呼吸了一口气,问:“你和我想的,是同样的东西吗?”
荀玉掐住了自己的掌心:“裴天因?”
众所周知,进化源就像是一个双刃剑,带来力量的同时也带来毁灭。
一旦进化源开始失控,就会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和毁灭。
为了防止进化源失控的异能者成为祸害,研究院专门制作出了收容舱。
原理类似冷冻人。要死了治不好,先冻着。以后医学进步了再解冻出来。
但大家知道,那都只是说着好听罢了。冷冻舱就是他们的骨灰盒。
就像现有的医学技术根本没办法支持活体解冻一样,进了收容舱的异能者就没有出来过的。
裴天因是唯一的例外。
他几乎直接住在收容舱里,只有需要时才会出来。他的进化源每时每刻都处于失控状态,但又保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他的异能叫“饕餮”;在吞掉进化源、并且成功消化后,就能获得对应能力的削弱版。
万中无一的能力,天选之人。
这是研究院饲养出来的怪物,也是研究院的宝贝。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每次有必须处理、又处理不了的祸害时;元问心都只能打个表,向研究院申请,希望能让裴天因出手。
而裴天因接受的最后一个任务,是“清理太岁”。
荀玉有些艰涩地笑了两声:“赢舟在电话里说吃垃圾,这垃圾不一定是进化源吧。”
“普通的垃圾会紧张到特地问一下吗?”元问心开车,往赢舟给的定位赶去,“我们都重生了。裴天因却不存在,你不觉得这很不合理吗?更何况,我没记错的话,裴天因吞掉的那么多进化源里,是有魂影的。”
荀玉抿起了唇,实在不想说话。
元问心开车赶来时,赢舟正在小区门口的早餐摊前买饭,神情厌厌的。
这很正常,通宵打一个晚上游戏都精神不好;更别提绷紧神经,通宵在诡域里呆一晚上。
以前上班的时候,元问心见过太多在诡域里精神崩溃的人了。
相比之下,赢舟已经是心理素质相当强悍的那一批人。
在当前社会体系的评价下,冷漠并不是什么好词。但这的确是一种保护自己不受伤的最廉价的方式。
油条、豆浆,配一个卤茶叶蛋。
赢舟扭头,开口:“你们吃吗?”
“要。”
“不吃。”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元问心表情很是纠结:“不是吧,这、这油,这盐,这糖,都超标,不健康。”
荀玉回头扫了他一眼:“没品的东西。”
为了报复元问心,赢舟特地买了个红糖馅儿的糖油果子给他。
小区门口的嬢嬢大概是做回头客生意的,馅料塞得很足,炸的热热的,红糖都会流心。
元问心咬了一口,感觉齁。
但糖油混合物毕竟是人类本能的选择,于是他又谨慎地咬下第二口,并且在心里默默对家里的营养师说了声抱歉。
赢舟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早饭,这才开口道:“有什么是不能在电话里说的?”
元问心差点被糖油果子噎住:“嗯,因为还没断定。能让我看看你的影子吗?”
赢舟把影子召唤了出来。
他目测了一下,感觉影子又长高了一截,之前只有手机四分之三长,现在都长到了手机摄像头的位置。
有厚度的影子摸上去还有些烫。
因为吞了荷官的进化源,肚子微微鼓起,搓上去手感很好,软乎乎的,像小猫的原始袋。
赢舟把它放在了中央扶手的位置。
元问心谨慎地把手放在了影子的头顶,中间隔着大概2cm的空隙。
他的掌心鼓起一个细长的凸起痕迹,那是皮肤下涌动的幼虫。
但幼虫却毫无反应。给出来的反馈,还没面前的赢舟危险。
这表示影子并不是祸害,甚至不是什么生命体。
元问心的眉头深深蹙起:“我记得,你这个影子还有一个红色的状态。你能把它开启到那个状态吗?”
“我不太清楚。”赢舟很诚实地回答,“红色的影子只出现过一次。”
最开始,他刚拥有影子的时候。面对被祸害寄生的周明哲,影子短暂地变成过红色。
红色的影子会比黑色的影子强很多。
但那种状态很像是超额透支,影子回来后,赢舟感觉自己虚弱了很久。
元问心陷入沉思:“按理说这是能控制的,你试试?”
赢舟只好用手指戳了戳影子:“来,给他们凶一个。”
影子没有丝毫变化,甚至反馈回来一丝茫然的情绪。
赢舟:“我做不到。”
元问心:“那可以让我们和它单独相处一会吗?”
赢舟虽然觉得这个要求有些奇怪,但还是满足了他们的请求。
他拉开车门,走到车外,低头玩起了俄罗斯方块。
车内,荀玉冷笑:“裴天因,你别装了。除了你,我就没听说过还会吃进化源的。”
这东西,普通人光是接触都容易被污染,更别提吃下去了。
那位被处理掉的鱼人,也只是把人鱼脂涂在了自己的身体表面而已。
站在中央扶手上的影子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荀玉忍不住用手攥住了它,龇牙:“装傻是吧?”
元问心则是苦口婆心劝诫道:“上辈子荀玉变的狗不比你可爱多了?你这方法是不行的。而且以你们的关系,完全没必要隐藏身份吧。还是说你真的杀死了太岁?我看花都开了,还以为你任务失败了。”
影子在荀玉的手里剧烈挣扎起来。
一分钟后,正在玩手机的赢舟骤然抬起头。
他感觉到了一种十分异样的情绪。
害怕、委屈、无助,混杂在一起,在瞬间涌上他的心头。
但这显然不是他自己的情绪。
赢舟猛地拉开车门。只见影子被荀玉用两只手的拇指和中指摁住了四肢,死死压在真皮座椅上。
而元问心手里则拿着一把小刀,刀尖就悬在影子的头顶,散发着不祥的红光。
车门打开地猝不及防,荀玉一愣,影子飞速地挣开了他压制的手,跳进了赢舟的怀里。
“叽叽!叽!”
它双手揪住赢舟的衣领,发出了微弱的鸣叫,听起来像是在告状。
人类大脑是个神奇的东西,它会分泌很多激素。在众多激素里,有一种叫催产素的东西,主要作用之一是激发母性。虽然名字叫催产素,但这种激素男女其实都会分泌。
赢舟觉得,他的垂体后叶就在此时分泌出了大量催产素,促使他去保护自己的幼崽。尽管影子并不是他的孩子。
这让赢舟变得格外有攻击性。
他用手挡住了影子,语气有些微冷:“你们想干什么?”
荀玉察觉到了他语气里的恼怒与提防,有些紧张地解释着:“我们怀疑它……它是个人。所以想试探一下。”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是他的影子,攻击影子和攻击他没什么区别。
赢舟努力缓和着心里愤怒的情绪:“谢东壁跟我说过,影子有一定的自主意识。”
“不是这个意思。”
元问心预感有些不妙,他张开口,疯狂朝荀玉使眼色,可惜荀玉并没有看见。
荀玉解释:“我们怀疑它其实也是一个重生的人。”
“……”
元问心转过头,长吸一口气,单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赢舟问:“谁?”
元问心开口,加入了两人的谈话:“进来说吧。外面人太多了。”
赢舟迟疑片刻,带着影子回到了车里。
汽车启动,朝着元问心的家里驶去。穿过老小区拥挤的旧街,外面的马路一下子宽阔起来。街道两边的写字楼与商场也多了起来。
赢舟坐在座位上,很耐心地等待着。
元问心其实并不希望赢舟知道太多上辈子的事情。
因为人是很容易受影响的,也容易产生错觉。
当你对某些东西一无所知的时候,哪怕受到什么引诱、精神污染,也想象不出任何剧情。
元问心觉得现在这个赢舟很好,无病无灾,无风无浪。甚至可以感觉到一些软和下来的棱角。
没必要让过去的人和事来打扰他。
元问心深吸了一口气:“你在我的预知梦里,觉醒的异能叫‘太岁’,这是一个偏向辅助型的能力,没有攻击性,但能让你拥有极强的恢复能力,哪怕伤势再重,只要有一口气在都能痊愈。”
赢舟并不在乎元问心的预知梦,也很少开口询问。
他只知道,自己在预知梦中,成了那个毁灭世界的祸害。
“在经历了一些事故后;我们决定安排人来保护你。这里要提一下,你没有进行异能者登记,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并不知情。而且当时情况太复杂了……”
元问心的脸上出现了明显懊恼的神色,他甚至忍不住拍了一下方向盘。
只有最强的输出才配得到最强的辅助。
荀玉实力在局子里算不错的。可惜在裴天因面前还是太弱。
“被安排过来保护你的异能者,叫裴天因。”
“他的能力叫饕餮,会吃进化源。吃完后,会得到对应能力的低配版。我们怀疑影子是他,就是这么一回事。”元问心言简意赅地说着,“但我没有证据,只是猜测。之前是想逼它开口。”
元问心在某些事上的说辞很含糊。
但赢舟依然猜测到了一些东西。
进化源带来的异能和异化方向呈现出一种很强的正相关性。
既然太岁能让他变得很难死去,带来的异能多半也和治疗有些关系,而这种治疗应该也会付出一定的代价。
赢舟的猜测已经很接近真相了。
唯一的出入就是“治疗”与“强化”。
赢舟轻轻摩擦着影子的脑袋:“然后呢?”
元问心沉默许久:“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裴天因失败了,你死在了他面前。”
然后裴天因拒绝回研究所,冒着进化源失控的风险,接连去了好几个诡域。
有人说他是为了找死。
有人说他是为了报仇。
然后,他在靳白羽的诡域里,遇到了太岁。
太岁走过的地方生机勃勃,结满花苞。在充满死亡和不祥的诡域中,显得格格不入。
那时候的太岁应该刚成为祸害,意识是混沌的,大概也很好杀死。
但裴天因只是安静地看着他走过,没有打扰。
他望着太岁的背影,无声地流尽了比血还多的泪。
元问心从后视镜上观察着赢舟的表情。
没有想象中的疑惑或者震惊,赢舟的神情一直都很平静。甚至随着时间流逝,慢慢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大概是困了。
而那只疑似裴天因的影子,就趴在赢舟的腿上,手还死死握着赢舟的衣角。
赢舟的平静大概不是什么故作镇定,而是压根不清楚,或者猜到了也不在乎。
毕竟对于现在的赢舟来说,裴天因只是一个出现在陌生人嘴里的名字。
而不在乎其实是一种身体的自我保护。
元问心突然意识到,如果每遇到一个人,都要猜测对方到底是不是重生的,接近自己是不是怀有别的目的,那这样活着应该会很累。这样的世界,就像一个充满不安与疑虑的黑暗森林。
说出去像是什么自恋狂的被害妄想症,但这却是赢舟正在经历的现实。
车一路开回停车场。
荀玉拉开了后车门,犹豫片刻,还是选择把赢舟叫醒,而不是抱着他上楼。他很清楚,赢舟的界限感很强,他对自己的信任值还没有到可以肆无忌惮地抱着走的地步。
在非必要情况下越界容易踩到雷区。
赢舟就睡着了十几分钟,被叫醒后气压极低。他站在电梯角落,一句话都懒得说。
隔了会,才想起把包递给元问心:“钱应该没少,子弹用了一颗。”
这些东西都是他向元问心借的。
元问心道:“你拿着吧,有用。缺子弹向研究院申请。”
赢舟闭着眼,慢吞吞地说着:“持枪是不是犯法吗。不怕我报复社会?”
“这种子弹对普通人无效,普通人中弹的话,虽然会有些疼,但不致死。它的材质也不是金属。你没有觉得它比真正的枪要轻吗?”
子弹里面填充物不是钢片、火药,而是诡异生物的提取液。对普通人无害,但对诡异生物和异能者而言,都是剧毒。
元问心顿了顿,道:“担心你应激,刚才没好意思提。辛苦了,你做得很好。感谢你解决了未来的A级祸害荷官。”
赢舟的嘴角疲惫地扬了扬:“那有什么奖励吗?”
“章程还没定好。按照之前的规矩,解决祸害有员工积分。积分可以去研究院的仓库自由购来着,不过线上购物系统还在研发。”元问心含糊了一会,“或者你想去什么地方玩吗?趁着这个世界还没有乱套,多见识一下。”
元问心小时候每年都会出国游学几个月。
他见过很多美丽的景色,也遇到过许多有趣的人。
所以他愿意守护这个世界,尽管这听上去很中二了。
“不想。”赢舟闭上了眼,“累。”
元问心只能欲言又止。
元问心住的这个小区一梯一户,电梯直接入户。他家在十一楼,很快就到了大门口。
荀玉拿钥匙打开门。
“对了。”赢舟换好拖鞋,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了槐江递给他的那张贵宾卡,“这个是什么?”
元问心接过,扫了眼,表情充满意外:“塞萨里酒店贵宾卡?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赌场经理给的。”
元问心陷入了回忆中:“‘塞萨里酒店’实际上是一个诡域的名字。这个诡域奇怪的地方,是会出现在其他诡异生物的诡域里。”
“举个例子,比如你第一次撞见的影子,诡域覆盖的范围是整个学校。但酒店就有可能会出现在学校的某个角落。哪怕现实里并没有这个酒店。”
“但塞萨里酒店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它的地下一楼就是赌场,还会定期召开拍卖会,私人宴会……”
而这些活动面向的嘉宾,显然不是正常人类。
“住酒店需要钱,但这个钱是它们自己的货币。你可以用自己有的东西兑换成钱,支付住宿费。如果有钱,塞萨里酒店其实算一个安全屋。有这张卡,就算付不起住宿费的话,你也可以在酒店的大厅待到凌晨12点。但这只是拖延了一下时间,从酒店出去后,你仍然在原本的诡域里。”
元问心的手指向了第三条的“永久居住权”。
“这个条款的含义,是指你可以放弃生命,成为酒店的工作人员。”
坏处是人死了,还成了酒店诡异事件的一部分。
好处是不用再担心自己会死,除非酒店被异能局的人一锅端了。
“总的来说,平时可以带着。这可比什么希尔顿酒店钻石会籍好用多了。关键时能救命的。”
赢舟收起了会员卡,微微点头,说了声“好”。
元问心看着赢舟摇摇晃晃地走进卧室,这才转头,朝荀玉道:“我们谈谈吧。”
荀玉拉开椅子,不太乐意:“谈什么。”
“一个问题。假如有机会,让太岁在赢舟身上复活。你会怎么选?”
荀玉的神色有片刻的茫然,他拧起了眉:“你什么意思?你要复活上辈子的赢舟?”
元问心:“你这么理解也行。”
荀玉短暂地思考了片刻:“我不同意。”
“为什么?”
荀玉转头,呈现出一个拒绝的姿态,看起来不是很想回答。
“我不管你是出于心虚,愧疚还是别的什么情绪,给出了这样的回答。但你既然不同意,那就不要在赢舟面前提起太多之前事情。我们的记忆对他来说,就是一堆垃圾数据。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但你作出任何决定前都要想清楚,你面对的人是现在的赢舟,不是你过去效忠的人。”元问心不自觉地提高了一点音量,然后又缓缓降下,“赢舟只会是赢舟,我希望我们能在这件事上达成共识。”
赢舟回到房间,关上卧室门,抵着门长舒了一口气。
他的脑袋很疼,眼前一会是荷官的死相,一会是槐江温和又冷漠的笑容。沾在衣领上的血点子开始散发出一股奇怪的腥味,像死鱼,很恶心。
赢舟走进卫生间。
片刻后,一只黑色的小姜饼人被赢舟从浴室里丢了出来,重重关在门外。
影子坐在门口的地毯上,在赢舟的衣服上打了个滚,又把衣服压在了自己的头顶,像筑巢一样围了一个窝。
它坐在窝里,忍不住打了个嗝,从嘴里吐出来一枚小小的骰子。
影子捏住这枚骰子,茫然地挠了挠自己的头。显然,它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吐出这种东西。
所以,在短暂的茫然后,影子重新张嘴,把这枚骰子咽了回去。
等赢舟洗完澡出门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的衣服被围成了一圈,中间有一个凹下去的窝,而姜饼人就睡在这个窝里。
他眼睛里的粉红色并没有退去。头发有段时间没修了,有些长,发尾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
赢舟思考片刻,弯腰,把影子提了起来。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赢舟能清楚地感觉到,影子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他能把影子压成薄薄一片,也能控制它的动作。
而现在,他们居然说这玩意可能是人变的。
“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赢舟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哑,“你是不是人变的?现在坦白我就原谅你。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影子:“……?”
它既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微微侧过脑袋,看起来像是听不懂。
赢舟没有刨根问底。他太困了,几乎刚闭上眼,就陷入了睡梦中。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赢舟睡了一整天,手脚都是软的。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
好友不超过10个人的社交账号里,居然有好几条消息。
林歆蕊:你看到这条新闻了吗?[链接]
林歆蕊:[视频]
林歆蕊:这个是不是也是,元问心说过的什么诡异生物?
赢舟打开一看,网页链接已经被和谐了,好在发来的视频还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