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动白马—— by鲤鲤缘上
鲤鲤缘上  发于:2023年12月25日

关灯
护眼

“我来拍吧。”
“嗯?”吉羌泽仁不满地揽上我的肩,锢得极紧,声音不容置喙,“不行,和我们一起拍。”
我瞬间挺直身体,理了理口罩,尽量让我们的距离看起来不会很过分,毕竟这种时候,朋友关系的两个男生,不能拉手挽臂,最好搭肩并立。
“那个小伙子叫什么来着。”泽仁外婆冲陈列挥了挥手,但由于想不起名字便向我投来疑问的眼神。
我赶忙解惑,“他叫陈列,婆婆。”
“哦对对,陈列你也过来,你也来你也来,叫别人帮一下忙,你们两个都应该来。”
合照很美,可惜我不能露脸,但没关系,我已经很开心了。
可是,美好转瞬即逝。
第二天早晨,我瞒着吉羌泽仁去了陈列房间。
事情是在凌晨被一个社交平台的大v曝出来的。
【乡下人养出来的,能正常到哪儿去?】
【咦,我好像闻到了浓浓的大粪味~】
【赶紧把这种人封杀了吧,带歪青少年的罪魁祸首!】
【土鳖,以为自己麦麸就潮流了吗?】
【哈哈哈,这种人就是为了博取眼球,属实是掌握了流量密码,小丑。】
【像两个小丑小丑小丑小丑,随波飘摇~】
【还打着九寨沟的名号,原来人间仙境也有gay这种生物啊,我以后再也不去九寨沟了。】
【草了,昨晚的饭都吐出来了,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
【同校,之前就在篮球馆看见他跟他神秘男友,呕,千万不要盯上我,我可不想染病啊!终于有正义的小伙伴曝出来制裁它们了!】
【我天哪,他的神秘男友竟然是那个医生,那个在我们学校开讲座的那个名医!】
【狗屁的名医,手都断了,他之前还出过医疗事故,差点害人残废,活该他手断!哪个医院还敢要这种毒心肠的人治病?简直是对生命的无视!】
【啊,我以为是个根正苗红的帅哥才关注了,没想到居然是个同性恋,晦气,现场表演一个跨火盆。】
【不愧是臭味相投,这是什么危害世界的联盟吗?】
【麦麸不得好死!!】
【这种人有什么资格参加这种舞蹈大赛,赶紧除名吧,不然成宁理工大的名声就要臭了,今年都没人报那个学校!】
【这么俊一小伙子喜欢个男的,这让他家里人怎么活哦,真是造了八辈子的孽,我们这边有个戒同所,效果还非常不错,孩子家长要是有需要,可以私信联系我。】
【现在的孩子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对方有的自己都有,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喜欢的。】
“别看了。”陈列从我手上抽走手机,往墙上踹了一脚,“在这个节骨眼上整幺蛾子,是想让你们两个都出事,我就知道宁子恒那贼东西没安好心,当初就不该那么轻易放过他!”
本已经半截入土的记忆,又被捣出来反复鞭笞。一阵眩晕蓦然袭来,我撑着墙晃了晃头,张口却发现不知道说什么,生捱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办?”
“陈列,怎么办啊?”
“我刚和他家人一起拍了照,说好要把他们送上回家的车……可是现在我怎么面对他们,我怎么办?”
我本以为自己能够冷静面对,拿出成年人的态度从容处理,可是我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们以为我和煦有礼,现如今知道我把他们的孩子拉入深渊,他们一定会对我失望……我不想这样,我也不想这样的……”
“原乂,你冷静点儿!”陈列抓着我的肩膀晃,“你别激动,别想别想,听我说,深呼吸,深呼吸!”
片刻后,意识逐渐回笼,我愣愣看着他,噗嗤一笑:“没意思。”
“陈列……我二十七了,为什么还会这样,真没意思。”我推开陈列的手,好想自己有隐形的超能力,谁也看不见,谁也摸不到,就地蒸发了最好。
“你家小孩儿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的。”陈列叹了口气,神情凝重得难看,“你们可以商量一下,到底该怎么处理,我的意思是公开,不然,啧,不然不好解决。”
“不过事情已经开始发酵,目前来看,舆论走向不会太乐观,就算把宁子恒找来当面对质,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总之,很被动,因为你不管怎么做,都会有人不满意。”
我盯着陈列来回踱步的脚,根本冷静不下来去思考,我只知道自己不能让吉羌泽仁的努力付之一炬,不能让他因为我背上莫须有的骂名。
不能再毁了他。
急促的拍门声掐灭思绪。
“原医生!原医生!”
我慌张地冲陈列摇头。
陈列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选择配合我,他提声问:“你来我房间找原乂?”
门外的吉羌泽仁焦急地说:“我打他电话没人接,酒店房间里也没人,我想可能在你这里,我已经把家里人送上车了,可是我找不到他……”
“啊,这样啊,他,不在我这啊,可能出去了吧,没跟我说,他去哪儿应该会跟你讲的吧?”
听到这句话,我难堪地低下了头。
“他会去哪儿啊……?”吉羌泽仁的声音打着颤。
陈列说:“可能手机没电了,你等会儿再联系他吧,我要去洗澡了。”
“……哦,好。”
敲门声没有再响起。
我盯着手机,心里的苦涩和未接来电的提示,一起不断重叠。
“唰—”陈列拉开窗帘,白亮的光闯进来,有些刺眼,沉默半晌后,他率先开口:“趁他没怀疑我,赶紧走吧。”
我以为陈列会和之前一样劝我。
“……谢谢。”
“哈,上一句你对我说的谢谢该是个古董了。”陈列点了根烟,吐出的烟雾泛着心塞的灰,笑口常开的他,很少会这样忧愁,“我们两个从妈肚子里就天天挨一块,这么多年以来,也都是谁需要谁帮,不分一二和里外,毕竟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我还能撕了它一人穿一半不成?”
他潦草地吸了几口,继而将香烟摁死在玻璃缸里,“虽然我每次都不认可你处理感情的手法,但这一次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最合适,更何况你呢。”
“淡一淡吧,现在啊,可不见得有那么多,只对一个人守身如玉的人,值得的人不见得就遇得到另一个值得的人。”
“说句现实的,转头扯两句谎,你们又自己是自己的了,呵呵,这么说来,这件事其实挺好解决的,曝出来的又不是什么少儿不得见的,他回家好好认个错,家里头就过了,再向某些总想当人爹妈网友认个错,过几个月这件事也就过去了,凭他的外形条件,到时候别走非遗,随便走个什么美食啊,颜值路线,油水也是大把来,经济上也没什么可操心的。”
我问:“那他的舞蹈怎么办?”
“他一直想弘扬他们的舞蹈,这次因为我,可能会被取消晋级名额,到时候—”
陈列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仰面倒在床上,“现在这么浮躁的人谁会纯粹地去看那么小众的非遗?”
“还有,你要清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还各自飞呢,他的国际赛名额会不会被取消,可能还得看主办方在这件事上对错的认定,至于对错嘛,也可以和舆论认亲戚。”
“我知道,他的存在对你来讲也很重要,但是,你一定会遇见比他更好的,所以没必要在他身上吊死,对他心怀感激就够了,现在分开,对你们两个来说或许都是好事。”
“你先回杭州,我先替你看看他状况,等风头过去,这边处理好了,我再回去。”他说着坐起身,打开门瞄了眼,然后冲我招手,“没在,去吧。”
“……好。”我慌里慌张戴上口罩,闷头离开。
本愈合的伤口在夏风里火辣辣得疼,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变得像吉羌泽仁,他们无不喊着我名字,无不注视着我,无不哭泣。
【??作者有话说】
七夕佳节换新封~祝小乂和泽仁小两口七夕快乐~

“妈……”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只是想医病救人,只是想好好,有价值地活下去,只想好好喜欢他,怎么就,怎么就这么难……”
“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变成这样,到底……应该怎么做,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到底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晃眼的白灯打在照片上,我等了好久好久,可是,上面的人她不回答。
原来,被爱包围的受害者,不一定能痊愈。
我以为,一切都会回归正轨,吉羌泽仁会在他的舞台上发光,我并非想他一定前途无量,起码能开开心心做自己热爱的事情,而有朝一日,我也终会回到手术台,捡回以前的自己,捡回自己裸热的理想。
我和他会走过一年又一年,去看一场又一场雪。
等时机成熟,他会带我去吃牦牛肉、带我去看熊猫金丝猴、带我去看不只是冬天的九寨、带我去见他家人……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在我脑海里有了一个长远安稳的规划。
然而,现实骨感到只剩骷髅,还是黏着肉渣的骷髅,臭得可怜,鬣狗都不屑一顾。
我再次变成了逃兵,一个不折不扣的逃兵。
和我爸一样。
对他来说,我的存在就是我妈死去的活生nAйF生的证据,所以,他要骗自己,就得远离我。
他不想看到我。
就像我不能再见吉羌泽仁一样。
我不愿意成为他唯一的污点。
有时候,我也在想,为什么别人越变越勇敢,我却越来越懦弱。我也想勇敢,可是那些无形的嘴再围着我,依旧窒息到死。
难道我能刀枪不入,无视中伤自己的恶意吗?
难道我应该不畏所有,拉着吉羌泽仁背离他家人吗??
难道我就能自私自利,拿他的真诚填补我的缺憾吗!?
难道我就该把他变成我的替死鬼,好让自己解脱吗!!!
去挑战、去呐喊、像纸上剧里,我也想啊!!
可是我也只是个普通人,一石头砸下来必定流血的弱体,又怎么能没有后顾之忧,心安理得地奔跑?
并不是我想要什么,就一定能得到什么。
我想安稳安静地生活,不相干的人不乐意;我想和喜欢的人光明正大在一起,不相干的人不同意;我不想撒谎,不相干的不如意;不相干的人一如既往左右我,我却只能不甘心!
我这个没家的人想有家,但有家的吉羌泽仁绝不能脱离家去活。我会做自己,也敢做自己,但绝对不能以别人为代价。
尤其是吉羌泽仁。
“始作俑者是这次市舞蹈比赛的参赛者,就是比赛的第四名,他早就从宁子恒手上买走那些照片,现在放出来,无疑是想趁机得到晋级名额。”
电话里陈列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我以为无论怎么样总该是会冲我一个人来,从来没想到会有人从吉羌泽仁身上开刀。
这让我像是手里捧着个泡泡,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不管从哪儿碰,都会毁了他。
“好,我知道了,主办方那边怎么说?”
目前最重要的保住吉羌泽仁的晋级名额,而这固然与主办方的态度息息相关。
“还没有回应。”
“……那他,他怎么样了?”一时间,我喊不出他名字。
“啊,别的学生放暑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过看样子他还没有回家的打算,反而这几天就已经开始准备国舞赛的节目了,似乎并没有被舆论影响呢,而且,知道你回杭州后,没哭没闹没上吊,也没追问什么,反正,和我想的完全相反,安静得很。”陈列语气中,不屑与不满各参一半,“看吧我说吧,那孩子可不是没你不行。”
确实,从我离开以后,吉羌泽仁没有再打电话,也没有发消息,根本用不着我主动免打扰,反而像是我的存在,才导致让他不能够专心做自己的事。
还是满意?
出乎意料还是正如所愿?
不想他落寞,不想他难过,我要的,不正是这样吗?
我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受,也不知道该选择相信记忆中的吉羌泽仁,还是相信陈列看到的吉羌泽仁。
或许这已经不重要,或许……真的就像陈列所说的那样,对我和吉羌泽仁来说,分开是最好的状态,也是最好的结果。
“他给我的,已经够多了。”我肩耳夹着电话,慢慢给右手戴上橡胶手套,遮掩住丑陋的疤痕,我抬手对着灯光看了看,幽暗的崎岖半透明,和一条狰狞的蜈蚣一样,潦草地卷着我的静脉。
虽然不如纱布遮得严实,但我对这手套情有独钟,便也忽略了那点不足,而且,久违地戴上它,心情有些道不明的安心。
“哼,行吧,我这边会和那边的人进行交涉,到时候随机应变,把损失和影响降低到最小。”陈列说着强调了一句,“你别再把手机关机了,不然又不能及时联系你。”
“嗯。”
挂断电话后,我开始整理所囤的必需品,因为我已经做好短时间不出门的准备,我想,这段经历就和绷带一样,取掉之后,一时还适应不了,我需要单独缓冲一段时间。
但是我也清楚,我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等着别人来审判,不论如何,我都需要给吉羌泽仁一个合格的交代,总得……为他做些什么吧。
“大家好,我是原乂,关于最近网上有关我与吉羌先生的诸多话题,本人在此明确澄清,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并非网上所传的情侣关系,所传播的图文亦皆无其它指向,若有让各位误会,我表示抱歉。
在此,我也恳请各位媒体不信谣不传谣,不要再误导公众,我个人不希望这种莫须有的事情再影响任何人的生活,若在此以后,仍有人以讹传讹,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我将以法律来维护自身权益。”
我点上红色的结nAйF束键,连同自己的心跳也一并掐死。取代它的是墙上的挂钟,“嗒嗒”地敲在我心上,终于把那经年的高傲一点一点打碎。
我向舆论认输了。
“呼——”
我顿时像是被蛀虫啃空了躯壳,顺着沙发瘫倒在地上,空荡荡又轻飘飘,风一吹,茫茫无依。
可是,我却感到身体有别的东西在下坠,扯着整个肩部,还有的脑袋,要把我拽进那些人说我该下的地狱。
未知的恐惧让我恍然惊醒,我挣扎挺起身,却在抬眼时,在沉黑的屏幕里看见了狼狈的自己—衣冠整洁,一看就是特意收拾过,惨白的脸色太显眼,和黑色混在一起,像是糊了层浓稠的牛乳,匀不开的诡异。
在我背后攀爬的影子,歪曲阴暗地拉长到墙上,很急迫地,不惜掏空我,也想要逃离这幅身体。
把一个活人埋一半进土里,要生不生,要死不死。
不对,我现在就像个死人啊—
一股无力的窒息感冲进鼻腔,逼出眼皮直抽抖,抖出几滴生理性眼泪来。
口是心非,胆小懦弱。
我无法直面这样的自己,不堪地垂下头。
但是,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我不指望这份声明能够力挽狂澜,但至少不要再有那么多人骂吉羌泽仁,至少能为他的比赛争取一点儿余地……
我不能对不起我遇到的吉羌泽仁,更不能对不起这些天一路走来。他就像一首歌的副歌,最好听,可能,我没有听见前奏,就没有资格拥有他。
没事,没事,振作起来,我又不是回到了一无所有,他留给我那么多,怎么能视而不见?
而我接下来要做的,只是结束这段关系。
那么,之后一切,应该都会慢慢好起来。
我说服自己,笑了笑,重新打开手机。指尖在备注“太阳花”的联系人附近徘徊,像是故意看不见,始终没点下去。
我不安地咬上手指,即使我清楚这是个不卫生的动作,但我只能借此发泄。恢复痛觉的手本十分敏感,可是大拇指被牙齿咀嚼,疼痛却没有让我清醒丝毫。
吉羌泽仁的脸如同鬼魅,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该怎么说那句话?
我盯着那头像上的太阳花看了好久,突然想起不久前吉羌泽仁知道我给他的备注后,就立刻改了头像,没有一点犹豫。
想着念着,一股热灼灼的恶心猝然在胃心鼓胀,我扔下手机跑进卫生间,却只吐出几口酸水,再吐不出别的东西,可是胃就像是被什么掐着,死死得在往外挤,感觉要把整个胃压拧成沙漏。
麻木从脊背侵进脑髓,胃疼得四肢发竣,我只能软趴趴地伏在地上,抽搐的呼吸充斥着浑浊的酸苦,眼泪割在脸上,一刀一刀地剐着我的意志。
好疼,每一个毛孔都疼,像有万根针死死地从毛孔里挤进去,意识迷糊中,我好像听见身体发出一声嘶哑不堪的高叫—
“碎了啊,我碎了啊!”
不知道又吐了几回,我浑浑噩噩地拖着身体回到外头,抓起手机,憋着气摁完了整句话。
【我们分手吧】
发出去后一秒,我猛地趴在地上干呕不止,不知道是什么液体流了一地,可能是唾液,可能是鼻涕,也可能……是眼泪。
我知道,我已经快要失去他了。

第40章 我不配。
以前年纪小,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说抽烟可以解愁,现在我倒是明白,其实不仅是每个人放松方式不同,更重要的是因为里面有尼古丁,一种令人上瘾并难以戒除的成分。
我想这才是大多数人戒不了烟的主要原因。
从最初的心理依赖演变成生理依赖,最终变成了双重依赖,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想是差不多道理。
分散注意力也好,自我陶醉也罢,都为了暂时忘却某些事情,但在我看来,抽烟是恶习,熏嗓伤肺,污染环境,害人害已,总之,除了咬在嘴里,喷出点气,没有别的实质性用处,有更多比它适用于放松的事物。
但是我想,如果能有自己消愁的树洞也是好事,毕竟有总比没有强,不用只能半夜起来自己说给自己听,像个疯子一样。
我没有特别喜欢做的事情,如果说物体的话,雪应该算唯一。
但七月飞雪,太过罕见。
是我碰不上的。
我不配。
喜欢也好,爱也罢,都有转圜余地,都需要适可而止,因为在它们的基础上再叠上瘾性,就很容易让人,人不像人鬼不似鬼。
不过,对死物上瘾总比对活物上瘾强,总比.......对一个人上瘾强。
摇摆来去,我最终还是选择了其中比较大众且比较没有好处的一个—抽烟。
“买什么烟?”
我有些为难地扫了眼柜架,实在说不出一个名字,“常卖的那种就好。”
“第一次抽烟?”老板挑眉,一眼看出我是个新手,他取出一个银色烟盒,却并没有直接交给我,而是问,“成年了吗?”
我点头一并承认,说:“27了。”
老板一听,眉头挑更高,递给我烟的时候还有些犹豫。可能是在想我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抑或是觉得我的叛逆期未免来得太迟。
但很快,他露出了理解的神情,甚至语重心长地说:“抽烟不是好习惯呐,少抽最好。”
我点头答应,转身离开。
回到家后,我盯着烟盒上醒目的“吸烟有害健康”六个字看,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厂家明知有害还产,买家明晓有害还买,也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我摁燃打火机,捏出一根烟放在它的燃烧范围。
那短暂的一秒里,我在想,如果抽了真有用,以后便不再觉得它纯坏了。
“哒!”
“哒!”
“哒!”
点了十来次,烟头亮了又灭,里头曲卷干燥的烟草已经被我的执念烧成碎炭,泄出一股不好闻的焦苦味。
所幸没人看到,不然我想我这技术的拙劣,肯定是会被别人笑话的程度。
但我不着急,甚至诡异得耐心。
我边点边回忆自己所见过的人,他们是如何点烟的,似乎都是先放进嘴里,一手点烟,一手拢风,点燃的同时眯眼一吸,继而露出非飘飘欲仙即幽深莫测的神情,活像吃了神话里的仙丹。
真有那么美妙吗?
我心底冒出一丝缥缈的好奇,拿笔一样拿起烟,噙住一吸。
“嗬嗯—咳咳咳!!”我像吞了满嘴的灰,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头顶的光被咳嗽震得发荡,烟灰像雪一样抖在掌心上,刺脑得疼。
我皱着眉等它失效才擦掉,不过它的短暂让我有些失望,如果烫出个洞,把心里的名字掏出去还能好些,“他”方方正正地亘在那块并不算宽敞,甚至可以说狭小的空间里,把人哽死只能说是时间问题。
我想越久,死相就越难看。
我趴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顺通呼吸。
这东西,一来就给我这么大个下马威,好不威风厉害。
就吸了一口,我整个人已经是掌心发麻,天灵盖都晕乎乎的,甚至连站起身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怎么会输给一支烟?我有些不服气地咬住烟头又吸了口,继而赌气似的把那团烟雾咽下去,刮过涩疼的嗓子,挤过食道,不偏不倚卡在胃里。
两秒后,我缓缓呼出一气,那缕烟便又涮着鼻腔跑出来,悠悠荡荡,像鬼一样在眼前跳舞,像在取悦我。
“呵。”我满意地笑了笑,但清醒不过片刻的思绪忽然间却空了,吸它的意义,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吸进去一嘴苦味,飘进来又飘出去,到底是吸了个什么?
不知道到底是这个方式不适合我,还是它根本没用。
于我而言,被呛死比学会吸烟的可能性翻数倍。
但我可不能死。
我把剩下的香烟放在烟盒上,看它燃到头,熏气愈积愈浓,我泡在苦臭的烟草气味里,有一种被火化的错觉。
直到它彻底熄灭,我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肚子已经求助许久,但一个人的饭最难煮,即使那是我这么多年的常态。
每一次我都在想:“随随便便吃点什么。”
然而随便也属于世界上最难解之一,年少时候的我甚至破罐子破摔地吃生米,嚼了一两回,进了医院洗胃。
当然,现在再糊涂,也不会做那样的傻事。
我翻了翻冰箱,没找到像样的东西,近三周过去,囤的食物早已经见空,只剩两颗鸡蛋和一瓶吉羌泽仁爱吃的老干妈,还没开封。
我不得不下楼购物,但耻于面对市民,随便抓了些便跑去结账。
这时,手机页面弹出陈列发来的消息—【我收回之前说的话。】(附表情包“打嘴”)
正当我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时,一段视频发了过来。
上面是吉羌泽仁,标题写着一个大大的“声明”。
不祥预感油然而生,我皱着眉头点开视频。
“大家好,我是吉羌泽仁。”吉羌泽仁拿出一沓照片,张张展示在镜头前,速度很慢,生怕别人看不清上头的两个人有多亲昵,他字字铿锵有力,坚定不已,“如图所示,我也是原乂—原医生的恋人。”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喊我的名字,完完整整,清清楚楚,像刀一样刻在心上。
“首先,我声明,我不会向任何人的言论妥协,我和谁谈恋爱和你们都没有任何关系,请你们正视自己的身份,而任何试图破坏我和原医生感情的言论,纯粹胡说八道,痴人说梦。”
“其次,关于比赛,我做到了当下的尽力,自己问心无愧,如果晋级还有性取向标准的话,我无话可说,但这不代表我会停止跳舞,晋级不是我热爱的前提。”
“我无条件爱我的国家,爱我的家乡,也爱我的学校,也爱我的原医生,对于你们的无差别攻击,我只说一句—身正不怕影子斜,但这并不代表我会无视这种错误行为,并不代表你们在网络上就可以无法无天,网络并非法外之地,如有疑问,请参考《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
“最后,再强调一遍,原医生是我的恋人,干干净净,名正言顺!”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商店的,直到雨滴打在屏幕上,我才拉低帽檐向回走,脑海里不断回播着吉羌泽仁的声音。
好想现在去见他,可我心里有愧。
正当我天人交战时,一道火热潮湿的从身后射来,像头怨兽,令人不寒而栗。
我飞转头看,却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人。
出于求生本能,我加快步伐向回走,热气被口罩阻隔了一半,重新打回到我的脸上,眼镜糊了也来不及擦,却在开门时发现……钥匙不见了。
金属把手的冰凉瞬间渗到心里。
“嗒。”
“嗒。”
“嗒……”
潮湿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发出瘆人的回音,像是在地上拖着什么东西,但那人的脚步声却很轻,以至于楼梯间的灯都没亮,黑夜里只有听觉和触觉在运作,我心脏狂跳,匆忙掏烟点燃,试图看清,甚至以此对抗。
若是对方有备而来,那我无疑是蚍蜉撼树,但是,我不能死。
脚步声窸窸窣窣地以极慢的速度爬上来,像有一条虫子在我头顶蠕动,带着窒息恐惧的压迫恶心感。
“咳咳咳!”
快熄灭的烟被我再次吸活,但我的肺却碎了似的疼,再抬眼时,却蓦然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一刹那,周围的事物都亮堂了一些。
来人浑身湿透,像一副古老哀伤的画像,他伸出手,直指我的心脏,似乎在索取里面的什么。
“原医生。”
手中的烟瞬间失去作用,我心口骤然发紧,第一反应是要藏烟,我不想破坏自己在吉羌泽仁心里的形象,更不想让他接触到这些没用的东西。
可我不知道藏哪儿,只能任其在我指间缩短。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