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王映一个大男人,是槌胸踢踏呼天抢地一顿嚎啕大哭,鼻涕眼泪那叫一个哗啦啦,哭得连邱蕴白都看不下去听不下去了,于心不忍地抽了一团纸巾给递送了过去。
“那个,这位先生、呃,小朋友,乖,不哭了不哭了,有什么事跟姐姐说,姐姐替你做主~”邱蕴白挨到王映边上,边拍着他的背,边给他擦眼泪安慰。
可能因为邱蕴白与自己同是姑娘家,有她在侧,施晴哭声渐弱,被控制了下来,施晴借王映身体埋在邱蕴白肩头,抽抽噎噎喊道:“阿姨……”
阿姨?邱蕴白脸色微变,眼皮一颤。
施晴继续衷诉:“阿姨我就想找我姐姐,我姐姐不见好多天了,我想她呜呜……”
霍文一干人等,瞅见邱蕴白帮着开了个好头,立马朝她挤眉弄眼赞赏有加,示意好好保持,稳定发挥!
邱蕴白没好气地扫了通几人,事已至此骑虎难下,她也只能身不由己迫不得已,硬着头皮打配合了。
“没事儿没事儿,你跟、呃、阿姨说说,你姐姐怎么会不见的啊?”
“呜呜呜……好多天前,我姐姐说朋友要带她去南城的‘桂荣广场’旅游,还说会给我捎好吃的回来,结果、呜呜……结果她再也没回来过呜……我觉得她、她被坏人骗走了呜呜……”
邱蕴白温柔询问:“噢~你怎么知道你姐姐是被坏人骗走的呢?”
施晴吸吸鼻子,抽泣道:“因为,因为带我姐姐去旅游的朋友回来了,我姐姐却没回来,后来,他还要、还要带我去‘桂荣广场’和姐姐一起旅游,可是、可是他把我掐死了……”
众人一惊,照施晴的意思,岂不说明,她的姐姐基本也是凶多吉少?
霍文向邱蕴白传递口型道:问名字,问姐姐的名字。
倘若不巧,没准姐姐早已死在了妹妹的前面,那他们便可以去线上查询死者名录,毕竟冥界所有判官科的区内网都是互通的,虽然近来都在重做数据归档,但原始数据尚未变动,那么如果查到了,必然事半功倍,还怕这小丫头不老实出来吗?
邱蕴白点点头,转而问道:“施晴小朋友,来,告诉阿姨,你姐姐,叫什么呀?”
“施卉,我姐姐叫施卉。”
“借一步?”商玄指指阳台,似有话想私下沟通。
霍文朝桑槐京与邱蕴白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暂先盯抚小丫头,便与商玄去到了阳台。
合上移门,霍文疑惑:“商司使想说什么?”
商玄望向客厅里鸠占王映身的施晴,开口道:“不知霍主管有没有觉得,这小鬼姐姐,施卉的名字有些耳熟?”
霍文大感意外,寻思,这人所提怎么同自己上一刻所想吻合?
“莫非商司使有眉目?”
商玄笑了笑,“想必,霍主管最近,对刚合并进南城的‘启焉市’的旧档数据,持质疑吧?”
霍文蹙眉,他听出来了,商玄指的,是今日他闯进自己房间还衣服时,在自己电脑和桌上文件里看到的那些东西。
有什么从脑中遽然而过——
霍文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施卉这个名字熟悉了!
“商司使记性不错啊。”霍文瞟他。
商玄饱含解释道:“离开的时候,虽然霍主管你嘱咐过我保密,但恐怕这小鬼的事与之脱不开干系,所以我才在此,私底下提一嘴。”
霍文清楚,商玄推测的没错。看来,杜城这次的求助委托,可要没那么容易收场了。
两人重回屋内,商玄喊来了小伍,令他代为照管一下王映,接着,霍文召集大家,临在自己房间开个会。
桑槐京和邱蕴白两人一前一后翻阅完霍文给的档案,又照着电脑上一份现成的数据分析进行了核验,最后,两人对视一眼,纷纷赞叹——
“哇老大,你这表格数据做得绝对very nice!都什么时候学的啊?对了,你那英文培训班还在上不?”桑槐京无限吹捧之余不忘闲打听。
“行啊老霍,看不出来啊,有两把刷子,这表做得是极好!”一旁邱蕴白肃然起敬。
霍文:“……”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邱蕴白见好就收,言归正传道:“我转调来的时候,曾特地了解过南城这次的大市大区管辖变动,据我所知,‘启焉市’由于人口不多面积小,冥界一直以来都只安排一位判官司使驻扎,并且活极少,属于边缘性质的辖区。”
“所以这次变动直接取消了单管理模式,把启焉市合并入了南城管辖,原判官司使据悉已经投胎去了。”霍文补充道。
“老大,难怪你把我们叫来开会,启焉市去年的这个数据太不正常了,哪有小孩自杀率这么高的?还净是些十四岁以下的?”桑槐京指着屏幕数据说。
“但话说回来,自杀的魂魄会被灵界自行吸纳,归墟灵界,而我们只负责记录在案,并不负责领路。就算数据高,与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吧?”邱蕴白实话道。
“众所周知,每年死去的人里面,都会有一定比例的流放魂魄。自杀的入灵界,被特殊阴邪术数害命的会前往不同异域,还有遭遇精怪妖物吞噬,直接魂飞魄散之类的。”霍文有意看向邱蕴白,“除了自杀入灵界的魂魄,其他任何形式的流放魂魄一旦出现,判官司使都必须写文书走流程上手续,通报相关部门。”
见邱蕴白仍然费解,商玄打开适才的档案,阐问道:“小白,你难道未发现这份档案中的违悖之处嘛?”
邱蕴白接过档案,复又看了一遍,忽道:“启焉市的流放魂魄,怎么只有自杀统计?”
“是嘛?”桑槐京也凑近细瞧,不由呼道:“还真是!启焉市这份数据肯定有问题!自杀比例不仅高得离谱,甚至占全了整年的流放魂魄数量!”
“老霍,听你刚才的意思,是在怀疑前任判官司使渎职?”邱蕴白一针见血。
“哇老大,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原来那位判官司使不是已经投胎去了吗?这要翻旧账追究起来,于那位、于我们必然都是大麻烦。”桑槐京设想道。
“正因如此,启焉市的旧档整理合并,我一直未做线上提交,也没轻易上报透露。”霍文暗暗瞅了眼商玄,这就是为什么,今日他要这人离开自己房间时给他保密的原因。
判官科每地每年都有一小批流放魂魄需记录提报,但像启焉市去年数据中,这种只存在自杀的,而且年纪均在十四岁以下为主的流放魂魄,通常来讲,出现概率基本为零。
霍文新官升任,且遇大市大区变动整合旧档,他当然可以按照启焉市的原数据整理登记,做线上合并提交,短时期内,定然不会有任何问题。可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看得出来,既然冥界目前在整合区域,整理旧档,也是侧面让判官科自行核验数据,检查是否有漏洞与不合理的地方,那么下一阶段,便有极大可能性会做核对审查,届时一旦发现启焉市数据异常,暂不论投胎去了的原判官司使怎么处理,首先背锅的,势必是经手过数据的他霍文。
“对了,老霍,你把我们一起叫上来,应该不止这事吧?”邱蕴白敏锐道。
“嗯,”霍文点头,抽出另一份文件,递去道:“楼下那个小鬼,她的姐姐施卉,就在启焉市那份流放魂魄的自杀名单里。”
“什么?”
“真假?”
邱蕴白和桑槐京翻看名单,俱是惊诧。
“你查过了?是同一个人吗?”邱蕴白问。
“刚才你们看档案的时候我线上查了,如假包换,同一个。”霍文确认。
无常、判官生死簿上的收人分配,并不管死者生前的原户籍,只按死者死在哪个部门、科室的管辖地界。
“那老大,启焉市的这些流放魂魄,究竟是不是全为自杀的,我们总得先查证吧?”桑槐京考虑道。
“灵界与三界建交多年,虽然没有业务往来,但我们可以向他们常驻冥界的左徒大人委托查对符信,看看,那些名单上的魂魄是否都入境了灵界。”霍文说。
“可你们谁与灵界的左徒大人有交情?如若没点关系,光预约就是件等死人的事。”邱蕴白顾虑。
正当霍文思忖要不要托黑叔帮忙问问路子时,商玄气定神闲自荐道:“查对符信的事,交给我吧。”
三人稀罕地望他。
也是,毕竟跟在阎王爷身边混了千年,商玄与灵界的左徒大人有交情自实属正常。
“要多久?”霍文询问。
商玄淡然一笑:“五分钟。”
介于现代社会没人会在住宅楼里摆个火盆子,几人只好屈身厨房,围在燃气灶前。
“商司使,你确定没问题吗?”桑槐京担忧道。
商玄按压旋钮,“啪”地点燃火,他摇摇头,迟疑的说:“不知道啊,头回这么干,应该没问题吧。”
边上霍文将写好的黄纸塞给商玄,“先试试吧,实在不行,我陪你跑趟冥界。”
商玄嘴角起弧,朝着霍文悦然道:“那敢情好啊,霍主管,要不咱两现在就一块跑一趟?”
霍文瞪去,还给你脸了是吧?
“少废话,赶紧试!”
商玄夹黄纸,拢眼念咒,乍一睁眸,遂将黄纸掷向火中,火苗蹿升抖动,黄纸瞬间吞燃,灰烬不剩。
“接下来怎么说?”邱蕴白问。
“等。”商玄道。
几人歪七扭八抱臂的抱臂插兜的插兜,就这么站没站姿的烤火等了五分钟,只见燃气灶上的炉火秒闪绿焰,一缕灰烟凝聚,凭空现出一张折纸。
商玄伸手取来。
几人关火离开厨房,上楼,打开符信,核对起名单——
好家伙,不对不知道,一对,大家都傻眼了。
名单上,凡是十四岁以下,占比最大的那些孩子们,其中也包括施晴的姐姐施卉,没有一个的魂魄是入了灵界的。
他们,究竟上哪了呢?
“老大,原判官司使渎职是没跑了。”桑槐京发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霍文面不改色,道:“查。”
“老霍,具体你打算如何安排?”邱蕴白知道,霍文作为重新归档人,既已发现了问题所在,那这事铁定要清查,甭管这些流放魂魄到底在哪,最后上报上去也得有个说法才行。
霍文视线扫过大家,“两个留守,还有一个跟我带那小鬼去启焉市。旧档自杀名录上,事发地点集中的地方,我准备从此处查起。”
“你要带着施晴?”邱蕴白诧异。
“对,别忘了施晴是怎么被害死的,小丫头没准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霍文又道:“好了,你们仨儿谁留守谁随我走?”
“我留守!”
“老大,我留!”
邱蕴白与桑槐京几乎异口同声。
“咳,老霍,我相信你懂我的,我这出个门吧,行李收拾起来就够呛。”打退堂鼓第一名的邱蕴白笑靥谄媚。
“老大,你晓得的,我不能离开太久,我还得喂流浪狗……”桑槐京唯诺发声。
见这两货的借口是张嘴就来,霍文忍不住内涵:“哦~我记得,启焉市和文宁市都并进南城一个月了吧?嘶,我就纳闷了,那前几个礼拜,都是谁跑这两地方收的人啊?”
“是我,霍主管。”商玄抬了抬手。
邱蕴白和桑槐京疯狂点头佐证。
霍文被猝不及防了一下。
叹了口气,霍文无奈道:“那行,你两留守吧,商司使跟我走。”说完,便要出卧室。
桑槐京同邱蕴白悄咪咪朝商玄竖起讴歌的大拇指——老铁,妥!
商玄嘴角一扬。
霍文猛然回首,睨了三人两眼,为什么总有种被出卖了的感觉呢?
第18章 Buds 17.
几人下到客厅,但见王映闷闷的靠在沙发上,小伍陪在一边,乍一眼看去,倒也分不清是施晴附体的王映,还是王映本映。
霍文上前,试探道:“施晴小朋友?”
这时,王映有反应地抬眼,眼神中略带懵懂天真。
哦,那应该是施晴了。
“那个,施晴小朋友,有个事,得跟你聊聊。”霍文打算直奔主题。
“是我姐姐的事吗?”施晴开口问道。
没想到小丫头直觉挺强,霍文亦不藏掖着,说:“根据我们这的记录,你姐姐施卉,现在恐怕,嗯……与你自身的境况差不多。”
施晴怔了一怔,较清明的询问:“是和我一样,死了吗?”
霍文无声地点头。
施晴低下头,忽又抬脸,有些期盼的问:“那我能见到我姐姐吗?”
霍文忧虑地拧了拧眉,不太好说道:“老实讲,我们也不知道你姐姐的魂魄在哪里。不过,我们可以带你一起去找找看。”
小丫头好像跳过了霍文的前半句话,对后半句话又有点曲解的样子,她过分乐观雀跃道:“真的吗?那我可以见到姐姐了!”
霍文随她去的懒于更正,他问道:“施晴小朋友,你说把你、嗯……掐死的那个朋友,是带走你姐姐和你的人,你对他,还有没有印象?比如,他为什么要杀死你?”
杜城提供的施晴的相关信息太少,且他们本来也只是负责帮忙寻魂和捉魂,再加之未查到启焉市那事的实际证据前,不宜公诸于众,所以,霍文想试着看看在施晴身上能否找到突破口。
这个问题让施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她迷茫地想了想,记忆似乎出现了断层,她边摇着头,边说:“我不认识他,但我姐姐认识,他说带我找姐姐一起去旅游,然后、然后……好像、好像要对我干什么,然后我就踢了他,还打他,然后他就生气了,就掐住我的喉咙,我好难受好难受,喘不过气,然后,我就死了……”
判官科的众人面面相觑,施晴的描述里,貌似并没什么有用价值。
罢了罢了,查活人本也不在他们平素的工作范畴内。
霍文指了指商玄,继续道:“施晴小朋友,我和这个叔叔,一会带你出发一起去找你姐姐。我们现在把锁魂链给你揭下来,你自己出来,可以吗?”
施晴借王映的身体,乖巧的点了点头。
在得到施晴老实的回应后,桑槐京解开了自己先前扣在王映脖子里的锁魂链。
“小朋友,出来吧。”桑槐京示意。
在众人的耐心等待中,王映闭上眼睛,酝酿,然而渐渐的,表情却从“一马平川”皱成了“海纳百川”,憋了老半会儿,始终不见变化。
俄顷,王映陡然张眼,蘸着哭腔,悲剧道:“完了大叔!我只会进,不会出!”
众人:“……”
霍文稍稍头疼地揉了把脸,小鬼典型的半吊子附体……
得了,只能连同这个大活人一块带走了。
小区地下车库。
霍文、商玄、王映三人站在车前。
商玄托腮,盯着霍文的小破车一脸凝重。
王映体内的施晴直言不讳道:“叔叔,你这车也太烂了吧?”
霍文不加理会,直把古早版本的车钥匙交到了商玄手里。
“我开?”捧着钥匙,商玄明知故问。
霍文露出一抹微笑,刻意打起官威,仿佛在说——不然领导开?
平日里奢侈阔绰挥金如土惯了的商玄,犹豫地看了看风烛残年的主驾座位,实在下不了手的把钥匙还给了霍文,朝他回眸一笑:“要不,开我那辆?”
三人围着一辆崭新的帕纳梅拉,车型炫酷拉风,车漆又亮又有质地,一看就十分上档次。
“哇!真好看!”施晴借王映身拍着手,小孩诚不欺我。
霍文也先是一阵这车太棒了吧的激动,随后一番这人怎么如此有钱的惊叹,紧接着恢复理智的苛刻道:“商司使,你开得这么高调是打算去参加轰趴呢?”
商玄委屈辩解:“这是我最低调的一辆了……”
霍文满脸黑线地把自己的破车钥匙丢回商玄手里,随即否道:“不行。”
南城前往启焉市的高速车程,不过一个小时多点。
路上,商玄专心致志开着车,霍文坐在副驾刷手机,后排的王映身子前倾,道:“霍、霍司使,我们这是要去启焉市?”
霍文转头,奇怪地看向王映。
“哦哦,熊孩子好像睡着了。”王映点点自己,表明现在说话的是本主。
“王映先生,小丫头目前的情况你应该最清楚,你放心,等到了启焉市,我们会尽快查取线索,回来后把她与你安全分离。”霍文明确道。
“额,那个,我想说的是,我似乎能时不时在脑海里,看到些回忆画面,”王映歪了歪头,困惑,“特别真实,但,又不是我的……”
“昂,那个啊。”霍文解答道:“你看到的应该是施晴的记忆,你和她现在魂灵暂时相通,由于她还是个小鬼,借的你的肉身,所以她的记忆会偶尔流入你脑中。”
“噢~”王映明了的靠回了后座。
商玄扶着方向盘,别有深意地嘟囔了句:“霍主管,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嗯。”霍文看向边上的商玄,他听得懂这人的提示,方才他也瞧见王映越发惨白的脸色了。
双魂共用一个身体绝非什么好事,就像不少地方所吹捧的所谓的某类看事人,说白了,就是精怪魂魄侵占活人身,双魂分享一个壳,这些精怪借帮他人看事的名目,美其名曰积德行善,其实趁机为自己修炼,而原身主人不仅易魂灵疲弱、折寿,连半点好处也得不到,不过是被这些个精怪挡枪使罢了。
“对了,霍司使,我总觉得,我貌似在哪见过你,还有、还有那位姓桑的司使。”王映不禁琢磨。
“是吗?”霍文充愣道:“怎么可能~我们大众脸、大众脸,别想太多了。”
商玄从内后视镜里探了眼后座的王映,又瞥了瞥右侧的霍文,若有所思。
抵达启焉市时,夜幕已至,对于冥官与鬼魂而言,正值出行的好时辰。
但为了迁就身为凡人的王映,三人先找了家小饭店充饥。
毕竟王映是被无故牵扯进来的,霍文把菜单推到他面前,客气道:“王映先生,你来点吧。”
施晴仍在沉睡,王映扒拉着菜单还有些腼腆,“我、我来吗?”
“没事儿,你点吧,能报销。”霍文打底道。
有了霍司使冠以的保障,王映迅速大喜过望地招手喊道:“服务员儿!”
或许王映这阶段主要过着担惊受怕的倒霉日子,突然被授予优施款待,还是冥界的鬼差大人亲自管照,那可是非一般人能经历到的牛逼啊,显然,王映浮躁得开始绷不住了。
一道道佳肴排着队上了桌,商玄举起筷子,却是无从下口。
什么红烧蹄髈、糖醋排骨、油焖大虾、红烧狮子头、回锅肉……尽是些大菜大荤……也不嫌腻得慌……
不多时,碟盘便塞摆了满桌。
霍文同商玄一样,持箸无心,他盯着对面旁若无人狼吞虎咽吃相罕见的王映,寻思着就是饿死鬼投胎也没这么狂暴啊,啧,凡人……
等待结账开发票的过程里,王映对剩菜剩饭进行了统一打包,一旁商玄好心提醒道:“王先生,车上没冰箱。”
“明白、明白,浪费可耻,还是带走节约。”王映傻乐道。
那你少点些不就完了?当然,商玄话没出口。
霍文折好发票,瞟了眼拎着两大袋打包盒的王映,也不知是赞赏还是挖苦的说:“嗯,居安思危。”
上了车,霍文开启导航,就这么,三人在飘满了饭菜香的车子里,一路疾驰,开往了旧档记录中,自杀汇集的据点。
车子一路行驶至市周边的工业园,一栋自建酒店附近。
工业园道宽车少,为了掩人耳目,商玄将车斜插入街边不设路灯的树丛草地停靠,再往前就是野坡,夜晚天黑,鲜少有人会注意到。
他熄火,灯灭,三人坐在车里,眺望对面。
说是说自建酒店,其实是在一片医疗器械公司厂房的延伸场地里,这家公司专门建来招待外宾贵宾客户之类的,所以并不对外开放。
酒店七八层之高,规模中等,酒店外的保安室连着关闭的伸缩闸门,门外栏杆上安装着监控设备,看上去进出严明。
“有点奇怪,这种专供公司的内部酒店,这个点,灯火通明的房间会不会太多了?”霍文疑义。
“兴许有分公司来培训?”商玄猜。
这时,空旷的路上,驶来了一辆保姆车,缓慢停到了闸门门口。
接着,从保姆车上下来了两个男人,敲开了保安室的门。
商玄、霍文两人正观察起劲,不想,后座的王映突然“呃”地哼唧了一声。
两人回头查看。
“我好像……好像……”王映表情扭曲一团,双手抓摸脖子,呼吸困难,短短几秒后,又仿佛逃出生天般平复,大喘起粗气。
“王映?你怎么了?”霍文面露忧色。
商玄忽问:“王先生,你是不是看到什么,感觉到了什么?”
王映仍摸着脖子,心有余悸地盯着对面,指向从保姆车下来的其中一人道:“我好像、好像被那个人掐死了……”
是施晴的记忆!
霍文和商玄沿王映的视线而去——
“你说的,是那个光头吗?”霍文问。
“没错,就是那个光头!”此刻的王映,眼里布满了施晴临死前的恐惧。
保安室的门打开后,里面出来了几个男人,他们个个人高马大强壮魁梧,看上去像是特地安排的专职打手。
下车的光头男和同伴给打手们拉开保姆车的车门,似乎是在让他们检查,打手们验完确认没问题后重新拉好车门,光头男和同伴上了车,而打手们则回到保安室,开启了闸门,允许保姆车通行。
大约一刻钟后,闸门内车灯闪动,保姆车似是要离开了,保安室里的打手们再次出动,要求检验车内,他们做事都显得非常谨慎,待打手们检查完后,这才打开闸门放行。
等保姆车酒店出来,刚正常行驶上路,后头,霍文等人的小破捷达就从树丛倒转了出来,跟了上去。
车内,霍文目光紧追着前方的保姆车,不安好心的邀结商玄说:“商司使,一块儿玩个游戏怎么样?”
商玄转着方向盘,乐意至极道:“愿闻其详。”
第19章 Buds 18.
恰遇路口红灯,保姆车主驾的板寸男脚踩刹车,等候的过程中,打了个呵欠,困意连连的对副驾的光头男唠道:“最近的这几笔货,年纪是一个比一个小。”
光头男不以为然:“你管他娘的呢,那些个大佬就好这口,我们只管运货收钱就对了。”
板寸男感叹:“大佬要不怎么叫大佬呢,连口味都那么与众不同。”他又斜眼光头男,“诶,我听耗子说,上回你也搞了一个?跟哥们我说说,什么感觉?爽不?”
光头男看了看板寸男,不顺遂道:“嗐,别提了,爽毛爽,小屁丫头又喊又叫,挣扎的太他娘厉害,搞得老子硬都硬不起来,最后一不当心失手给‘嘚’了。”
光头男舌抵上颚弹动,发出的这声音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红灯转绿灯,板寸男松开刹车换油门,无趣地再次感慨:“哎~所以说人家能成大佬呢。”
“对了,我倒是一直听耗子提,那酒店的七楼特别邪乎,好像有不干净的东西。”光头男笃定道。
“怎么可能?耗子尽喜欢吹牛逼。”板寸男不相信道:“大老板常年住在七楼,身体要多健康有多健康,若真有邪乎的东西,他早挂了,我们上哪领工资去?”
“你还真别不相信,我也是听之前一个资历比我们老,后来辞职不干的大哥说的。最早那会,咱们大老板没弄这酒店时,他那身子骨,都病入膏肓垂死之身了,是拜了多少寺庙多少道观找了多少能人异士也不见起色。可自从,他干起现在这勾当后,就他娘好像神佛显灵了似的,身体突然一下子就好了,人也越发精神年轻,你说诡异不诡异?而且吧,”光头男愈说愈带劲儿,“你想想,我们弄的那些货,一直以来只进不出,你说,他们都上哪去了?”
板寸男被光头男的话激灵了下,缩了缩脖子,骂道:“你有病啊,大晚上讲这个?”但他依旧持怀疑态度,“没准那些货有专人负责处理呢?再说了,你也不能证明七楼有东西啊,你去过?”
光头男继续危言耸听道:“有没有专人处理我是不知道,不过,咱们这帮子兄弟,多少人都有谁,你我再清楚不过了,我前些日子挨个都问过,愣是没一个兄弟负责这活。”
“那又怎样?大老板神通广大的,总有我们不知道的。”板寸男为大老板辩解。
“哼,说到七楼,我确实不能证明什么,毕竟除了大老板自己,是谁也不给进,连保洁也不行。”光头男忽放低声音,说:“所以,你说那些货是不是最后都被弄到七楼去了?”
“弄到七楼干什么?”板寸男不解。
光头男仍压着声,道:“弄到七楼,喂什么东西!”
板寸男顿了顿,“这也是耗子告诉你的?”
光头男摇头,“也是之前那个大哥跟我讲的。”
“嘁,胡说八道,我才不信呢。”板寸男嗤之以鼻,这时,路口再遇红灯,他减速,踩住了刹车停了下来。
“爱信不信,反正我信。”光头男将视线投向车窗外面,忽道:“咦?你是不是走错路了?这个路口不是刚才就走过了吗?”
“啊?”听光头男这么一说,板寸男透过前档四处张望辨认起方位路段,“奇怪了,我是按原路开的啊,怎么又回到这个路口了?难道光顾着和你聊天,没注意开错了?不能啊……”
隔了片刻,绿灯,板寸男开着保姆车过了路口,朝前行驶。
五分钟后——
“卧槽!我觉得不太对劲……”板寸男在红灯路口踩下刹车。
光头男直直瞪向车窗外熟悉的场景,懵怔道:“我们、我们怎么又回到这个路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