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春子似笑非笑地道,“公公辛苦了,天气寒冷,进屋喝口热茶吧。”
小春子不敢不应,跟着人进了屋子。
云时在其身后亲自端起了御赐腊八粥回了屋。
云时先将腊八粥放下,随后给人倒了杯热茶,自己则回来喝腊八粥。
御赐的腊八粥确实不错,云时赞叹道,“味道不错。”
小春子道,“那当然了,干爹这一碗可是和陛下同出一锅的,外头那一锅是御膳房大锅出来的。”
虽然离开御前,但陛下还念着自己,云时高兴,脸上挂着笑,抬头看了看小春子,问道,“最近可还好?”
小春子想了想道,“陛下身子康建,只是最近有些忙,睡觉的时辰也少了,每日见的官员也多了,最近时常召见年轻的官员,后宫那里,也就是去几个受宠的主子那里坐坐,但是绿头牌是许久未翻过了。”
云时一个荷包砸了过去,笑骂道,“我问你呢?谁问你这个了。”接着神情严肃道,“御前伺候把嘴闭紧了,别什么都往外说。”
小春子接过荷包,应声,“儿子晓得,这不就是在干爹这多说两句么,在旁人处儿子绝不多嘴。”
云时见他心中有数,便不再多言,
二人又说了会话,但因这小春子是御前太监,不能在外太久。云时也没再多说什么,将人送出了门,小春子临走前将荷包顺手放在了椅子上。
吃过了腊八粥,云时在屋内思考了片刻,脑子里回想着小春子的话,陛下眼下正忙着,估计看不惯闲着的官员,自己最近几日似乎太闲了,他想了想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腊八这日陛下不仅要在宫内赏赐腊八粥,宫外的大臣处也不能少了,云时看着时间,估摸着腊八粥差不多送完了这才带了几个人穿着工作服往京城的方向去。
招摇,醉仙楼
云时这次出门并没有骑马,而是带着人步行从西厂走到了京城西北街相邻的闹市区,一行人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云时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身上依旧穿着黑金色的工作服,路上有目光频频看向他们,更有几位老者想上前同他们说话,但是却都被云时身边这几人的气势吓退了。
云时今儿的目的本就是如此,他原本打算在街上大摇大摆地走上几圈,在四处询问一下,演出一副查案的架势,混淆视听。但是这才走了不到一半,他自己先打了退堂鼓,这目光太多了,他承受不住,心里实在毛毛的,直接拐进了右手边的小巷子里,快走了几步,没再遇到人,这心里才舒坦了些。
他现在所处的地界还是在北街,北街的房子大多都是一进二进的,因此这里形成了不少巷子,巷子之间也是相互连接着的,七拐八拐的,很容易就迷路了,很不巧云时几个人就在这巷子里迷失了方向。
云时喘着粗气坐在了一旁的大石头上,缓了好一会才平复下去,这样不行,简直是太丢人了,他心里合计着站起了身带着属下接着走,这一次他朝着一个方向走,不信这回还走不出去。
好在这回确实找对了法子,几个人沿着一个方向走,巷子也越来越宽阔,眼看着就要走到闹市区的街道,云时却在一个院门口被人拉住了胳膊。
拉住他的是个老人,看着有些眼熟,云时眨了眨眼想起这人了,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出街遇到的那个晕倒的老伯么?
老伯死死地抓着他的胳膊不放,嘴里一直喊着,“恩人,恩人,恩人别走。”
云时上手去掰,但是也没用太大的力气,他怕给老伯弄倒了,嘴上却解释着,“老伯,老伯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老伯却根本不听他的话,只是一味地拉着他不放,态度强硬地道,“你就是我的恩人,我都听医馆的人说了,送我去医馆的是个穿着黑金色衣裳,长得白净的小子。”
说着,目光在云时身旁这几个又黑又壮的人身上扫过,最后目光落到他身上,“这说的不就是你吗?”
云时:“……”
见他不说话,老伯也只是当他默认了,脸上挂着笑,拉着他就往巷子口的方向走,“走恩人,上次您为我垫付了医药费,这次我带你去下馆子,前头就是醉仙楼,这醉仙楼有道菜叫醉仙鸭,被称为人间美味,恩人早上一定没吃饭就出来了,我带恩人去尝尝。”老伯说着自己的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云时挣扎着,“不用不用,我吃过了,不去了不去了。”
但是老伯哪里听得到他的话,这专心拉着人往外走。
谁说云时带着属下出来的,但是他这次出门带的都是些身材高壮的老实人出来,且临走前特地吩咐了,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自己不出声,他们就无须出手,因此两个人都这么拉扯了,云时身边的人也没上前帮忙。
而云时自己也不敢叫他们上来,这大块头,吃得多力气也大,这要是下手没轻没重的,再给老伯胳膊腿弄折了,那可就糟糕了。
因此只能他一个人和老伯拉扯,两个人就这样拉扯着走出去二三十米,眼看着快到巷子口了,二人却在一院门口被突然出现的人撞了一下,连带着有些吓到了,纷纷松开了手,就这样轻易地被分开了。
云时正打算先溜走时,却听到门口传来声音,“神医慢走。”
因为这声神医,云时硬生生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过去。
小院门口站着一位老者,年纪比老伯大上许多,头发胡子都是白的,但是身板挺直,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药草香,靠得近了香味也带了几分苦涩。应该是常年接触中草药才会如此,云时对他的神医身份又确定了几分。
而随着这句话门口走出来一名男子,看穿着应该是这家主人。
男子道,“多谢神医,要不是神医,我娘怕是治不好了,多谢神医。”
“无事,这是你娘的机缘,好好孝顺你娘。”
“嗯嗯,神医放心。”
二人说完,神医便转身也朝着巷子口的方向走,但是云时却先他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拱手,“小子云时,久仰神医名讳,希望能与神医一起喝杯茶。”
神医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拒绝的。“不方便,我家中还有病人等着,下次吧。”说罢便要离开。
云时哪里能让人就这样走了,“既然神医不答应,那我就只能请神医去我家喝茶了。”
说罢冲属下道,“快来扶着点神医,神医一把年纪,站了这么久了,肯定是累了,快来扶着些,下手都轻点,神医身子骨可经不起你们掰扯。”
几个人听话地应着了,几人上前一边站一个扶住了神医的胳膊,更有甚者直接走到神医身后,扎起马步,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神医,坐下休息会吧!”
眼前的场景变化得太快,老伯有些不知所措,“恩,恩人,这,这是。”
云时笑着安慰他,“老伯回去吧,我这是遇见朋友了,准备带朋友回家聊聊天,就不和您吃饭了,下次再说。”
老伯有些怕了,嘴里应了几声好,转身一溜烟地跑回家了。
眼下神医已经控制住了,但是就这么带出去,影响不好,云时又叫人准备了一辆马车,两个人搀着神医坐上马车,一个人驾车,云时也在外头坐着,其他人自己回去。
马车出了巷子很容易便看到了醉仙楼,醉仙楼是座三层高的阁楼,牌子比旁边的铺子大上许多,格外显眼,云时心里也盘算着,看着这么豪华,等有时间自己也来吃一顿看看这鸭子到底多好吃。
马车出了闹市,朝皇宫的方向驶去。而此时醉仙楼三楼的窗边,一个人影闪过……
云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将人带到皇宫,反倒是先带回了西厂,将人请进自己平日办公的屋子。
“神医请坐,我给您倒茶。”
神医脸色不好,也不说话,但是这茶水却是喝了个干净。
云时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拍了下脑袋,“我都忘了还有正事没办,您歇着,我去去就来。”说罢云时出了屋子。
屋子内留了两个人看着神医,屋外也有人守着,倒是不用害怕人跑了,眼下的情况是宁可错抓不可放过。
见云时出来了,有机灵的立马迎了上来,“大人”
云时小声吩咐,“去程家找个见过神医的下人来,若是程家人问起,只说是我的私事,其余的无须多言。”
属下应着去后院骑马了。
程家人早就因为程大人之事吓破了胆子,眼下见到西厂的人来,更是乱成一团,前些日子才得以见到陛下,但是陛下冷淡的态度也让他们明白了,今时不同往日,要夹起尾巴做人了。
西厂是陛下亲设部门,他们怕陛下拿他们程家开刀,迟迟不敢将人叫进来,还是程老夫人得了消息,才将人叫进了府内,在得知来意后痛快地找了人,让此人跟着西厂的人走了。接着又将子孙叫来训斥了一顿府内这才重新恢复了平静。
而老夫人却是又想起了她那个大儿子,万分伤感,又哭了一场。……
云时事情吩咐完就重新进了院子,试图和神医交谈,但神医却并不想搭理他,云时也是知趣的,闭口不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门口才传来了声音,“大人,可要重新上壶热茶?”
“上吧”
一个普通下人打扮的小厮端着一壶新茶走了进来,将茶水重新灌好后又退了出去。
云时一刻也等不得,也跟着出去了,直截了当问他,“可是神医?”
小厮也是斩钉截铁地回道,“是神医,没错。”
云时得了消息二话不说直接进宫了。
进到殿内,皇帝露出些许笑容,正要同他说话,却见云时扑通一声跪倒地上,“陛下,奴才寻到神医了。”
皇帝直接站了起来,“你可确定?”他知道自己身中剧毒,怕是命不久矣,恨不得一日掰成三日地过,全然没想到事情还有转机。
云时低着头,“奴才确信,奴才问过程家小厮,确实是神医。”
“好好好,快将人带进来。”
“是。”
云时回了西厂,也没同神医多解释,只道,“请神医随我走一趟吧。”
神医倒也不是个傻的,自然知道走一趟要走去哪,但是他没有拒绝的机会,只好无奈地跟着人走了。
云时带着人进了皇宫,没想到来迎的人是小春子,小春子带着他们去了太极宫的偏殿休息,嘴上同神医道,“神医赶路怕是累了,先好生歇歇,陛下一会传您进见。”
云时不明白为何如此,跟着人走了出去,眼神询问。
太极宫内实不好说话,小春子只是微微摇头,“云公公这边请,陛下传呢。”
云时跟着人去了太极殿,直奔后殿寝宫去了。
屋内皇帝正坐在桌前,云时进去一眼便瞧出陛下的异样来,这应该是有些紧张了。
见云时来了,皇帝直接道,“坐吧,陪朕说说话,朕心里有些乱。”
云时依言坐下了。
无须他开口,陛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朕心里高兴,但却害怕希望落空,有些胆怯了。”
云时没办法感同身受,只能宽慰他,“陛下之前经过了那么多事情眼下都活得好好的,陛下的运气肯定很好,这次也不例外,陛下放心吧,神医一定能替陛下解毒。”
许是这句话触动了皇帝,皇帝呢喃了一遍,就安静了下来。
二人呆坐了许久,皇帝才出声,“将人带进来吧。”
神医到时已是晌午,皇帝的寝宫内因为有火炉在,屋子里暖洋洋的,热得人直冒汗。
皇帝坐在桌前痛快地伸出手,“有劳神医了。”神医嘴上道着,“不敢不敢,草民李雀,参见陛下。”但人已经坐在了椅子上,从药箱里拿出了诊脉时所需的物品,虚虚搭上了皇帝的手腕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来走个过场,或者询问一下程家的事,但未曾想到皇帝的脉象竟是如此……
“请陛下换另一只手。”
皇帝换了另一只手,李雀又把了许久,眉头紧皱地问道,“陛下可有昏迷的症状开始的时候是一两日,接着是三四日,严重时是四五日?”
皇帝看着他点了点头,随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李雀的神色越发严肃,收回了手,“陛下是中毒了,毒素已经蔓延到五脏。”说到这李雀停顿了一下。
屋内众人的心也都被提了起来,皇帝尤甚,桌下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握拳。
李雀却突然露出了笑,“草民可以治。”
皇帝听后心里松了一口气,握成拳的手也微微松开,“那就劳烦李……”
话未说完就被神医打断了,陛下所中的毒较为奇特,需一味药材入药,但此物有碍男子生育,且陛下身子内的毒素过多,所需的量也多,陛下病好后,在子嗣方面恐……
神医说得委婉,但是话中未尽之意众人都听得明白。
屋内再次陷入了沉默,云时听着脑子里也开始乱七八糟的想着,这可是皇帝,家里真的有皇位继承,且古代把子嗣看的极为重要,这可怎么办呀,诶后宫,后宫里嫣妃有孩子,这不有孩子啊,那就不用担心了。
皇帝沉吟着道。“那朕若是治好了,寿命还有多少?”
李雀左手抚着胡子,自豪地道,“草民可保陛下往后十年无虞。”
皇帝的神情却没有半分轻松,“好,劳烦李神医了,朕考虑些时日便给神医答复。”
李雀抚着胡子的手顿了顿,为难道,“陛下还是早做决断,毒不等人。”
皇帝没应声,吩咐小春子,“带李神医下去休息,神医这些日子就住在太极宫的偏殿,好生侍候着。”
“是”小春子应着带人出去了。李雀知道进了宫了就没他说话的地方了,自然闭上了嘴巴,跟着小春子出去了。
眼下的场景云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踌躇着打算告退时
皇帝却出声道,“近来西厂可忙?”“还好。”
“既是如此,那你这段日子便留在太极殿伺候吧。”
“是奴才遵旨。”
云时虽然应下了,但是西厂那边还是要回去一趟。
“陛下,奴才来得急,西厂那边还没来得及吩咐,望陛下准许奴才回去一趟。”
“允了,晚膳前回来。”
云时回了西厂,看着眼前的人有些发愁,西厂内还有许多职位空缺着,云时的打算是第一个差事结束,再按照能力奖赏,因此现在所有人都是一个品级,连个小头目都没有,自己一走就没了主心骨。
但是事情都这样了,云时只能咬着牙将人叫齐在后院集合,自己则是站在台阶上,同台下的人道,“陛下命我这些日子伴驾,我便不能再西厂待着了,你们在西厂安生守着,日常的操练不能少,差事也是如往常一样,关于过年放假,你们不放,差事继续,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按照律法要求,过年放七天假,年前三天,年后三天,再加上过年当日,正好七日假期,但是云时觉得这几日走亲访友的乱糟糟的,说不准能有什么收获,所以就先不放假了。
台下的人都应着,在队伍最前面站着的就是之前去程家找人的小子,云时指了指他,“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西厂由你暂时看着,刚刚的话等办差事的人回来了传达一下,如果有什么问题等我回来说。”
见有人不服气,云时则同其他人道,“若是他犯了什么错,你们也可以和我说,具体的西厂内其他官职我年后回来会一一安排好,好好表现,散了吧。”
人群解散了他又跑了一趟后厨,冬日里寒冷,吃的如果不好那可是要遭罪,云时自掏腰包决定好好犒劳一下这些下属,一切都安排好了才回到屋子里,简单的擦洗一下,准备往皇宫去。
等云时再次回皇宫时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换成了往日里的御前总管那一套,西厂的衣服太招摇,眼下的情况低调点没错,可不能叫大老板挑出错来。
皇帝见他回来,眼神在他身上扫过,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夜晚陛下叫了云时来守夜,云时早就习惯了早睡早起的日子,一个月足够他养成好习惯了,因此守夜时头一点一点的,迷迷糊糊的,直接一觉到天亮,还是小春子进来推了他一把,他才醒,好在帐子内没声音,陛下显然还没醒。
第二天一早皇帝如常的去上早朝,小春子陪着去的,云时用过早饭从御膳房溜达回来,进到院子里先是同守门的侍卫打了声招呼,这些人都知道他昨晚没出去,想来是陛下想念了,果然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就是不一般。
云时在院子里走着,突然觉出些不对劲来,这院子里太安静了吧,原本应当有小孩子的声音的,南王家的小殿下被送走了?
待小春子回来伺候陛下用过早膳后二人在茶水房碰了头。
“那位小殿下呢?”
“陛下给挪到前面住去了,陛下自万寿节后每日都召见许多大臣,小殿下在这不方便。”
云时又问,“那左长史那边怎么说?要带回去还是留在这?”
小春子摇头,“不知道呢,那边还没有动静,估计年后该有消息了。”
云时点了点头,随即拿起一旁的书狠狠地砸了他的脑袋,“之前跟你说的都忘了吧,记好了,下回不准再犯。”
小春子却苦着一张脸,心中腹诽这不是你问的吗、
云时不知他心中腹诽,端着茶水回了正殿,皇帝正坐在桌面神情严肃的批阅折子,看不出有一点忧虑的样子,但眉间越发清晰的褶皱还是出卖了他的伪装。
他停下了笔,目光望向窗外,因为屋子里有火炉,窗户则是半开的,透过窗户正好能看到外面飘落在墙头的白雪。
皇帝自小便生活在皇宫里,他见过许多场雪,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十几年前的那一场,大雪那日他第一次写出了题目的答案,满怀欣喜地来太极殿找父皇,他得到了父皇的夸奖,可夸奖过后他却被罚跪在殿前,那日的雪尤为的大,积雪在小腿的位置,他跪了几个时辰腿就像冰一样冻住了。
他的人生好像永远都是如此,每一次幸运的背后都会给他带来无尽的痛苦,痛苦也远比这份幸运要多得多,好运不一定是他想要的,但痛苦却是他必须承受的,就算他当了皇帝也没有丝毫的改变,他想自己该认命了,可又怎么甘心呢。
皇帝收回视线,心中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疲惫,“云时,陪朕出去走走吧。”
云时跟着皇帝走了出去,出了太极宫皇帝回望过去,身后是一排排的脚印,“屋内看着雪花不多,没想到落地却不少。”
云时道,“雪天路滑,陛下小心点脚下。”
“嗯,离朕近一些,等会儿朕摔倒了,你好扶着点。”
虽说是随便走走,但陛下显然是有明确的目的的,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嫣妃所在的宫殿前。
嫣妃并没有出去迎接,而是站在屋子内门槛处等着。
皇帝见她脸上露出了笑容,快步上前,将人扶起来,“快进屋,外头冷你别冻着了。”
嫣妃扯了扯嘴角,但实在笑不出来,索性不管,只嗯了一声,跟着人进了屋子。
皇帝扶着人坐到窗边的小榻上,仔细的看着她,嫣妃的肚子眼下也五个多月了,但冬日衣服厚重看不出身形来。
皇帝关切道,“身子近来可好,可有哪里不舒坦?”
说起孩子,嫣妃的神情松动了,摸了摸肚子,“还好”
“如果有什么想吃的就吩咐膳房,或者直接告诉朕。”
两人有来有往地说着话,只是当皇帝不再开口时,屋内也瞬时变得安静。
皇帝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花瓶上,“爱妃最近喜爱插花?”
嫣妃听着他的话顺势也拿起了一旁剪好的花朵,往瓶子里放,嘴上道,“冬日太闲,随便剪着玩的。”她手上动作着,一片花瓣飘落,正好落在了她的发间。
皇帝见状伸手想帮她拿下来,但是嫣妃察觉到他的动作微微偏了下头,躲开了他的触碰,随即抬眼看他,眼底是还未藏起来的冷漠,“陛下有事?”
皇帝收回了手,手指在身侧摩擦了几下,摇头,“无事”
嫣妃轻嗯了一声,低头继续摆弄花枝。
她初入宫时望向他满眼温柔,成为一宫主位后眼底多了些肆意,而之后……他也曾见过冷漠的目光,但这一次尤为地清晰。
他故作镇定地道,“朕,朕还有折子要批,你好好歇着吧。朕先走了。”临走时脚步很快,失了以往的仪态,恍如落荒而逃一般。
而在其走后,屋子内的嫣妃将手里的花扔到了桌子上,神情也变得不耐烦起来,目光看向了身侧的宫女。
宫女疾步上前,“娘娘”
“祈安呢,将他叫进来。”
宫女身子抖了抖,“祈安公公一大早便出去了,奴婢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嫣妃神情狠戾,抄起手中的茶杯砸到了宫女的身上,宫女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整个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嫣妃看着却更不耐烦,“跪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出去找,找不到人你也别回来了。”
“是,是,奴婢这就去找,奴婢这就去。”宫女说着站起身往外走,脚步飞快,仿佛身后有狼追着一般。
皇帝从嫣妃处离开后打算回太极殿,只是在回太极殿的拐角处看到了洛昭仪,洛昭仪正站在不远处笑盈盈地看着他,见他停了脚步几步跑了过来,福身给皇帝请安。
“起吧”
人站起来了,声音黏腻地喊了声陛下,随后扬起脸,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望着皇帝,眼底满是眷恋。
皇帝情不自禁地上手抚摸她的眉眼,眉毛上沾染了雪花,带着寒意,寒意透过手指传递到皇帝的脑海里,他的头脑也清醒了,快速收回了手,“天太冷了,一会怕是会下得更大,回去吧。”
“那陛下要同妾身一起回去吗。”
皇帝不错眼地看着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回吧。”
洛昭仪将皇帝带回了宫,将人领进了屋子,亲自为陛下脱下衣,又为皇帝倒了杯热茶,还拿着暖手炉为陛下暖手,忙前忙后地直接抢了云时的工作。
皇帝喝着茶看着她忙碌,“快坐下来休息一会吧,让宫人们忙。”
洛昭仪摇头,“妾身喜欢为陛下做这些,再者这些都是妾身做习惯的,不碍事。”
洛昭仪从前是皇帝身边的宫女,十几岁的时候便到身边侍候。
皇帝也是想起了曾经的时光,“是,你向来是做得最好,也是最细心的。”
洛昭仪脸微微发红,“妾身想为陛下做这些,每日做这些都不腻。”
另一边宓婕妤处,嬷嬷进到屋子里,“主子,陛下从嫣妃娘娘那出来便遇到了昭仪主子,眼下在昭仪主子那里,主子一会要不也出去迎迎”
宓瑶摇了摇头,“我不出去了,嬷嬷也不要再派人去打听这些了,被抓到了是大罪。”
“唉”嬷嬷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皇帝在洛昭仪这里用了午膳后才离开。这次是真的回去了,他还剩下些奏折没有批完。
回去的路上,云时记挂着在洛昭仪处,陛下说阿洛昭仪是最细心的,他在心里为原主抱不平,明明那个时候原主也细心,那个时候原主可是成晚成晚地守夜,为陛下做的多着呢。
云时在皇帝身边小声道,“陛下,奴才也喜欢伺候陛下,也是用心伺候陛下的。”
皇帝听后却笑出了声,“朕知道了,放心吧,你的好朕都记在心里,你与她不同,无须比较这些。”
云时得了皇帝的话心里舒坦多了,自己这也为原主争了口气,自然是应着陛下的话,佯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皇帝坐回了太极殿,直接坐到桌前继续批阅折子,看到了最后一本,折子内容是他们前几日讨论过的变法,说起与变法相关的,皇帝突然想起了一个人,转头询问云时,“朕记得秋日里宓昭也提出过变法是吗?”
云时想了想点头,“是陛下。”您当时还给人贬到北方去了呢。不过这句话他没敢说,只敢在心中腹诽。
显然皇帝也想起了此事,他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这个时候的北方怕是不好过啊。”
“走吧,去宓婕妤那里。”
两个人到得突然,同时叫住了准备去书房报信的嬷嬷,云时朝她眨了眨眼睛,食指放在嘴唇上做出不要出声的动作,嬷嬷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当即闭了嘴跟在二人身后。
皇帝脚步放轻走进了屋子,屋内宓婕妤正俯在案首写着什么,他走近了些发现这是经文。
开口询问,“这是?”
宓瑶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在看到来认识谁时慌忙起身,“妾身见过陛下。”
“起吧”皇帝说着顺手拿起了桌子上的经文,看着经书上的内容,“这是在为朕祈福?”
宓瑶不敢抬头,低着头嗯了一声。
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为他抄写经文祈福,哪怕母后在世时也没有为他做过这些,皇帝觉得有几分新奇,但也因此有些感动。
他温声道,“写了多少,拿来给朕瞧瞧。”
宓瑶鬼使神差地听着他的话站起身,去柜子里将最近抄录的经文都拿了出来,厚厚的一大摞。
皇帝并未翻阅,只是吩咐身边跟着的小太监将这些都抱走,“字写地很好,朕拿到佛堂里去好好供奉。”
宓瑶依旧低着头不说话,但交缠在一起的手出卖了她的心思。
皇帝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水,沉吟着道,“宓昭近几个月差事办得不错,朕打算将其调回京城,但是眼下天寒地冻地不适合赶路,估摸着怎么也要春日里才能启程,但是朕准备修书一封送到北方,你可有什么要捎带的。”
宓瑶猛然抬起了头,面露惊喜,“陛下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君无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