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蓝连忙跑过去,帮着戊寅一起将手臂上的藤条扒拉下来。殿下跟着跑过来,用前爪按住地上的藤条,再两口叼住,当作沙拉面条那样嗦进嘴里,两个脑袋嚼吧嚼吧扯断咽了。
其他围观的人群原本听摊贩推销变异植物,还仅仅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特别是几个在附近摆摊的熟人,他们老早知道就这个胡子同行有棵不爱动弹的变异绿萝,也不知道在哪里挖的,标价一百币都卖一个多月了依旧无人惠顾,即使狐假虎威挂上龙先生的大名做担保也没用。
但这下倒是好,来了个莫名其妙的口罩男,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气得绿萝忽然发疯,好好耍了一把变异植物的威风。
胡子老板也被绿萝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瞬间心疼起被割了一大截的藤条,大叫道:“你们做了什么!你小子凭什么割我的绿萝,赔——!五十,不,八十园区币!”
还不待他的话音落下,变异绿萝垂下的断枝旁边迅速抽出新的碧绿藤条,粗壮结实,如同一条带着叶片的长鞭,目的明确,直冲戊寅而去。
戊寅沉着目光往后退半步,解临渊立刻敏捷地侧身出现在他原来站着的地方,挡在他面前,手中匕首调转刀刃朝向,利落挥下。但没想到的是,急速袭来的绿萝竟然反应快到瞬间在空中转了个弯,避开他的刀锋继续抽向戊寅。
堂堂机械战神Z1932要是会在这里输给一枝绿萝,让它碰到自己要保护的人,那解临渊真是可以不用再活,赶紧洗洗脖子去上吊了。他眼疾手快地将匕首抛出,刀柄恰好打在绿萝主藤上,迫使它失了准头,接着匕首竟然如回旋镖一般再次回到解临渊掌心,被他反手一挥,再一次割断了绿萝的新藤。
原本瞄准戊寅的藤条飞出去,恰好击中了解临渊的帽子,随着黑色的棒球帽斜飞出去,盘在帽身中的银色长发倾泻而下。
戊寅在骚乱中注意到这抹秋日里的冰霜雪色,翡翠瞳孔里映着滑落肩头的银线,他安静地注视了一会,随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
殿下反应迅猛地叼着主人落在地上的书包跟了上去,吓得人群潮水般退让出一个出口。只有灰蓝迟钝地立在原地,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茫然的状况外一直持续直到他看见胡子老板抱着盆栽,朝几个凶神恶煞朝这边来的疑似“城管”大力挥手,与其说是城管,这些彪形大汉但更像是收保护费的□□,胡子老板心疼地抱着盆栽,说什么这群破坏财产云云。灰蓝这才猛地反应过来遇上了强买强卖碰瓷的黑贩子,赶紧撒腿就跑。
解临渊留下来负责断后,随意地和这群假把式过了两招,等到确认所有人都跑远了之后,他随意拿卫衣兜帽挡住头发,推下墨镜露出猩红的眼珠,警告性地瞪绿萝一眼,随后也追着戊寅离开的方向跑远了。
一瞬间,四五个有意向的顾客拥到胡子老板的摊位前,兴奋道:“一百币是吗?我买了。”“我一百一,现币!”“我出一百五十园区币!”……
胡子老板瞬间大喜过望,因祸得福,但他正准备坐着等这群人哄抬高价,突然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他怀里的小盆里,变异绿萝突然不安分地抖动起来,随即两条细细的藤枝像两只手臂一样撑住土壤平面,接着所有扎在松软泥土里的根全部被它一口气拔了出来。
接着,这只绿萝就宛若一朝越狱的哈士奇,带着根上来不及擦干净的泥土,一下子跳到地上,迈动它无数条细长的根,脱缰野狗似的跑走了。
“……”
跑远了……
胡子老板:“啊——!!!”
戊寅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又跑到了哪里,反正就是闷头狂冲,肆无忌惮地在人群中穿梭,一直到确认倒霉绿萝绝对找不到他了才停下。
反正笃定以解临渊的本事,肯定很快就能找到他。
至于灰蓝……自求多福吧。
殿下还是头一回知道主人居然这么能跑,五分钟之后它才循着味儿跟了过来。金毛还低着头疯狂地嗅着,边牧率先发现戊寅所在的方位,眼睛一亮撒着欢跑过来,讨好地蹭蹭主人,再如守护神一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天空突然飘起小雨,细密的雨点落在长满了苔藓的石阶上,湿滑无比。周边仍旧都是卖东西的商铺,但相比竞争性强,人又多的入口,戊寅目前身处的地方则充满了佛意,店家们无所事事地坐着,爱卖不卖的,一点揽客吆喝的意思都没有。
戊寅缓慢地顶雨走着,一点点撩起袖子,看到衣服下的手臂被绿萝勒出了好几条红印。他现在的这具身体常年不见光,也不知道在营养液泡了多久,不是很健康,红痕异常的明显,还很容易因此产生联想,变得格外色情。
戊寅垂眸沉思一会,突然感觉绿萝智力没发育完全,无法沟通,难以准确按照他的想法驱使,实在可惜。
雨稍微大了一点,他没有再移动,随便捡了个有檐的角落靠墙站着,看着周围摆摊的商人或是关门搬东西,或是手脚麻利地撑起挡篷,行人们也纷纷撑起伞,或者用什么东西挡住脑袋,匆匆加快了步伐。
殿下紧挨着他也立在墙边,努力不让自己的毛发沾到雨水,即使大家都纷纷在匆忙地躲雨,经过双头犬身边的时候还是会不自禁地放慢脚步,并且再三回头盯着不放。
戊寅拨开口罩打了一个呵欠,又老老实实地戴回去,动作间,眼角余光倏然瞥到一抹黯淡的银色,他立刻精神起来,站直身体侧过脑袋朝来人望去。
百无聊赖的殿下之前一直保持着一颗脑袋抬起观察落雨,一颗脑袋垂下观察蚂蚁的状态,此刻也十分同一步调地转动两颗头颅。
不远处的石路上,深红色的眼瞳也在这一时刻侧头望过来,对上视线的刹那,戊寅疑惑地愣了下,因为眼前这名同时拥有着银发和红瞳的人竟然不是解临渊,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
他的左眼蒙着黑色的眼罩,两只手都戴着全指手套,拎了大大小小三四个装满物品的塑料袋,左右两边各跟着一男一女并排走着。其中那名男生一脸不爽地搬着两个大纸箱,戴着古早的头戴式耳机,目不斜视,而女生则手舞足蹈地和独眼男人说些什么。
原本独眼男人还微低着头,耐心倾听女生的话语,但戊寅和殿下的存在感和视线实在是太过强烈,他不自觉地抬起目光放慢脚步,和戊寅长久地对视。
女生也注意到独眼男人的视线,奇怪地眨了下眼,回过头,也看到了戴着口罩的黑发男人,和他身边像一头巨熊般的地狱双头犬。
“谁啊?”女生好奇地问。
独眼男人感觉到异样,飞快地收回视线,将所有拎袋搁到右手,推着女生后背加快步伐:“不认识,走吧。”
女生啊了一声,频频回头看向戊寅,不知道为什么很是犹豫:“可是他好像……呃,那个?”
二人匆匆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发现耳机男生竟然没有跟上,再回头,就见耳机男生抱着纸箱长久地在戊寅身前驻足,下一秒竟然破天荒地主动朝人走去。
“喂,你是在这等雨停么?”男生摘下耳机搭在脖颈处,面部表情有些不自然,像是不善于表达关心的别扭高中生头一回向外流露善意,“趁着雨还不算特别大赶紧回去,这雨只会越下越大。”
独眼男人和女生都诧异地望着这一幕。
“……”戊寅抬手拨了下过长的刘海碎发,露出底下被遮挡的一双绿瞳,他的目光从上至下扫过男生全身,复又抬起,直勾勾地对上对方的眼睛。
“我在等人。”
绿眼睛……男生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呼吸也变粗了,分明知道自己此刻应该离开,嘴上却不受控制地继续追问:“你在等谁?他,什么时候来?”
独眼男人眉头皱得更深,想要叫男生离开,却没想到身边的女生像是按捺不住了那般,小快步凑过去,语气竟然还有些溢于言表的雀跃:“你好,你别在这等人呀,要不要到我们家等?就在这附近。”
耳机男生惊讶地看向女生,可奇怪的是,他竟然丝毫不反感这个提议,甚至和女生一样,内心升起了一股雀跃和忐忑:“对,你要不要到我们家去避雨?”
戊寅审视的目光看向了新出现的这个人,又是从发尖看到鞋底,没有说话。
殿下两双狗眼左看看右看看,吃不准主人到底在沉默些什么。
诡异的缄默一直持续到独眼男人沉不住气,大步走过来呵斥道:“你们太没礼貌了!”
耳机男生和女生似乎也意识到口罩男人的沉默就是代表着拒绝,纷纷失落地退到独眼男人身后,但视线还跟拔了丝一样粘着戊寅不放,女生还不死心地劝上一句:“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家很好的,超安全,还有吃的,平时那些人想去,我们还不给进呢。”
耳机男生疯狂点头,被独眼男人狠狠瞪了一眼。
“抱歉,给您带来麻烦了。”独眼男总觉得眼前这个陌生人给他的感觉非常不好,特别是同伴还都跟发了疯一样的向他示好。
女生没说错,他们这群人因为身份特殊,平时非常排外,但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今天一个二个都像菩萨再世一样,疯狂地散发着善意。
“没事。”戊寅勾起一抹笑,眼底尽是了然。
“那我们先走了。”独眼男拉起同伴的袖子,强迫他们离开,但就在这时,他倏然听到一个字母。
“Z。”
独眼男脚步微顿,头皮发麻,却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向前走。
戊寅重复了一句:“Z……你的编号是多少?”
耳机男看向了身旁的同伴,眼底难掩震惊,女生忍不住直接回过了头,只有独眼男人,仍旧顽强地背对着。
“让我猜一下?”戊寅笑意更深,“Z——1068?”
独眼男人猛地转过了身,再也不隐藏红瞳深处的敌意:“你是谁!”
解临渊没追几步就找到了人群中跟只迷途羔羊似的灰蓝,对方正垂头丧气地佝偻着腰,以为有了葡萄的线索,结果是个假消息,非常难过。
“戊寅呢?”
灰蓝抬起头来,摇了摇:“没追上,跑太快了……不过殿下跟得很紧,应该很安全。”
“嗯,既然殿下跟着,那应该很好找到他们。”解临渊还真很少担心过戊寅的安全,毕竟对方的能力太过逆天,最多也就是关心一下这次寄生的仿生体是否受伤。
两人搭伴继续往动物园的深处走,灰蓝认认真真地四处环顾,寻找着殿下的身影,这时,解临渊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个有正经店面的商铺里里外外挤了许多人,不知道在围观些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往里觑了一眼,倏然瞪大眼睛,暗道不妙地撇开灰蓝一头冲进人群里,在无数抱怨声中奋力挤开层层叠叠的人群,瞬间就没了踪影。
灰蓝大叫一声解哥,想要效仿,却被挤得动弹不得,只能无力地狂甩尾巴。
解临渊几步冲到人群围观的正中央,一眼就看到正低着头和店家老板轻声交谈的戊寅,他皱着眉无语地揽过这人的肩膀,“你把口罩摘了做什么?笨蛋,快走。”
说话间,他感觉手上的身躯一瞬间变得十分僵硬,还在用力挣扎,有点奇怪,特别是他还看到店家慌乱惊恐的神情,反应非常诡异。
解临渊意识到哪里不对,侧过脸,就见“戊寅”脸上露出了他从未见到过的……矜持与端庄,双颊微微泛红,翡翠眸依旧剔透,羞窘又谦恭地问:“不好意思,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第96章
“看来我猜对了?”戊寅双眸微弯,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碧绿眼底映着独眼男人紧张忌惮的神情,心中那点恶趣味无限放大,舌尖抵着牙齿,慢条斯理地发音:“Z1068。”
独眼男人呼吸不由自主地发紧,动物园内鱼龙混杂,之前不是没有出现认出他身份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戴着口罩的陌生男人带给他的压迫感要远甚于先前遇到的任何。
他就像是遇到了天敌,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又挺直了脊背不愿露怯:“你到底是谁?”
戊寅迈步走进清亮的雨幕中,呼吸间满是潮湿的水气和植被的味道,干净的雨水滴落在他的黑发上,沁润了墨下的一对翡翠。
原来这就是解临渊口中的Z1068,他想,除了Z1932之外,他唯一知道编码的北营地Z系列机械战神实验体。
有趣,随口一说,竟然就这么恰好猜中了,而且对方还因为这么四个简单的数字就跟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弓着背炸毛个不停。
太好玩了,机械战神都这么有趣吗?
“既然我能猜中你是谁,”戊寅笑容越发乖张,他似乎精通如何才能最大程度的令人生厌,从容不迫地逼近Z1068,手指勾着耳垂下方的口罩带子,拨弄两下,等到Z1068唯一的红瞳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指尖,期待他解开口罩露出真容,又在这时松手让绑带弹回去,促狭地眯起眼睛,故弄玄虚:“不如你来猜猜我?要是猜中了,我就给你一个,惊·喜·”
女生撑起了伞,挡住雨中的自己和捧着纸箱的耳机男生。
他们当然听见了戊寅和陆捌的交谈,看出陆捌对口罩男的排斥和抵触,也感受到口罩男的态度就像猫戏耍耗子一样,从容不迫又咄咄逼人。
可他们作为陆捌的朋友,竟然生不起一丝对男人的厌恶,这个人在他们眼里仿佛自动开了滤镜,任何行为都是情有可原的。
——他不过是想跟陆捌哥玩猜姓名的游戏而已,他甚至还给陆捌哥准备了惊喜礼物,或许表达方式有一点点小问题……他有什么错?!
殿下缩在狭窄的屋檐下避雨,边牧专心致志地观察不远处的三个陌生人,眸底沉淀着智慧和冷静,金毛则好奇地伸长脑袋,仰天大张嘴,自娱自乐地玩着接雨水的游戏,清澈而单纯。
“我不想猜。”Z1068双唇抿成直线,“我对你的惊喜也没有兴趣。”
“你……”戊寅向前踏出两步,随着他的动作,独眼男快速后退了四五步,和他保持着两米以上的距离,视他如蛇蝎。
戊寅注视着他躲闪的动作,缓缓敛起唇边的笑意,目光也逐渐冷淡下来。
旁观许久的男女生连忙插入二人之间,一人连声安抚Z1068,一人尴尬地问戊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你是陆捌的熟人吗?”
戊寅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那个银发红瞳的男人,忽然失去了继续兴致。如果在这里的人是解临渊,绝对不是这样的反应,解临渊只会微笑着迎上来直面回应他,做出一副友善又真诚的假象,实则眼底满是计谋与心机。
若是不小心被戳穿了,还会出现短暂的窘迫,但很快就会调整过来,滴水不漏。
等到逼得狠了,他只会怒极反笑,极善忍耐,分明气得要死,表面却仍旧是微笑,有时候还会刻意露出威胁的狞笑,像是只长了满口獠牙的白兔子。
“……无聊。”戊寅兴趣缺缺地放松了站姿,转过视线,看向耳机男生,“你叫什么?”
“啊?”耳机男生愣了下,“你可以叫我格瑞。”
格瑞?Green?这一个月速成了小学生英语的戊寅反应迅速,虽然他从头看到尾也没见到耳机男究竟哪里绿了:“格瑞,带路吧。”
“啊?”
“不是说让我去你家避雨?”
“哦!”格瑞很是高兴地亮了眼睛,关键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高兴,如果不是手里有东西碍事,他都想脱外套给这个口罩男人挡雨,“跟我来。”
女生也分外开心地大声道:“我叫阿橙!”她有一双橙红色的眼珠,名字来由一看便知。
喊完阿橙才重新注意到陆捌糟糕到可以说是铁青的脸色,一副做错事但死不悔改的样子,梗着脖子道:“陆捌,你是不是太神经过敏了,他一看就不是坏人啊……”
“我看你们是疯了。”陆捌咬牙切齿地说,“就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家伙,上来就喊出我的编号,你们竟然还冒冒失失地往家里领。”
“你到底在怕什么啊?”阿橙无所谓地说,“难道他还能一个人对付我们六个?”
“……”Z1068不满地瞪她一眼,慢慢吞吞地走在最后,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是连这个家都不想回了。
大概只转过了两个小巷,踏进一扇小门,青砖白瓦的院落便出现在眼前,进门是一个巨大的水缸,里面游着两尾肥硕的锦鲤,四方形的回廊中央是宽敞的天井,再往里是三层的精致中式小楼。
回廊上悬挂着一只鸟笼,笼里的铁架上立着一只毛发雪白的白鸽,见到来人,它同时展开身上的六对翅膀,在笼中扑腾了一会,落下一地羽毛。角落里,一只粗壮的棕爪子试探着刨了刨地上的羽毛,又慌不迭地躲进了阴影里。
戊寅注视着笼子里的这只变异白鸽,抬脚迈过门槛,没走两步就看到大堂里面两个年轻男人在打架,打得快飞起来,字面意义上的飞,因为其中一个蓝眼睛的已经跳到了横梁上,倒挂着往下龇牙咧嘴地叫嚣,眼角周围都是深黑色鼓动的血管。
地上那个也不遑多让,污浊的黑色眼球往外凸起,狰狞而丑陋。
一个穿着旗袍的高挑女人对近在咫尺的骚乱视若不见,显然早已习以为常,低着头,坐在太师椅上对着面前的笔记本拨弄算盘珠子,“回来了……”
话音未落,她意识到什么,抬眼就和戊寅的视线撞个正着。
在他身侧,耳机男格瑞和女生阿橙都僵硬了神色,生怕吓跑了他们好不容易拐回家的香馍馍,但看戊寅从始至终面色不改,神情自若,想来身边跟着一只变异犬的人肯定见多识广胆子也大,这才放下心来。
只有Z1068警惕地坠在最后,一进家门就迅速从小路跑了个没影。
旗袍女人立刻回头呵斥打架的两人:“阿蓝,小黑,别打了!有客人!”
闻声,不管是地上的拦路虎还是房梁上的倒挂蝙蝠都是一愣,两人呆愣愣地望着陌生的口罩男人,唰的用手捧住脸,等再抬起脑袋的时候,都已经恢复了正常人的长相。
“这位是……?”旗袍女人不说是这里挑大梁的,至少也是相对靠谱的一位,合上笔记本之后主动迎了上来。
格瑞和阿橙同时摇了摇头,非常离谱,人已经到家里来了,但他们还不知道黑发男人叫什么名字,甚至都不知道长什么样。
“吴小虎。”戊寅说。
“吴先生。”旗袍女人得体地颔首,她领着戊寅去大堂首席的太师椅上坐下,正要回身吩咐些什么,却见打架二人组竟然破天荒主动倒好了热茶,还拿来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殿下在空地上疯狂地甩干身上的水,接着脑袋上竟然也落下了两条干净的毛巾。
做完这一切,打架二人神情复杂地走到格瑞和阿橙身边,四人互相窃窃私语的同时眼珠子还黏在吴小虎身上,怎么撕都撕不下来。
不一会,不知道这群人究竟达成了什么一致,疯狂地赞同点头,然后彻底放纵本性,呈现呆滞痴迷的表情,四对视线紧紧盯着吴小虎不放。
“……”旗袍女人莫名其妙地啜了一口茶,格瑞和阿橙会不经允许突然往家领人已经足够奇怪了,剩下两人目前的反应又是怎么回事?
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开始套话,把陌生男人的来意和身份三两句话套得底掉,但当她转身看向这个正在默默垂头擦头发的人时,不自觉地就沉默了。
……他这是来到变异者的老巢了?一家子全是变异者。
戊寅慢条斯理地擦着头发,大堂里的其他五个人居然一句话也没有问,也没有做别的事,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擦了十分钟的头发,一直到戊寅拿下毛巾,看到这群拿他当湿身主播欣赏的变异者,皱起眉:“……不至于吧?”
就算是当初变异者薛鸿意的反应,也没这么夸张啊?
旗袍女人如梦初醒,尴尬地撩了撩头发:“呃,吴先生,不知道你光临寒舍……”
“我避雨等个人。”戊寅说,“他应该很快就会找过来了,等他来了我就走。”
“这样啊……”五个变异者脸上的失落根本都遮掩不住,打架二人组里的蓝眼睛急忙挽留道:“雨这么大,要不,吃了饭再走吧,我们这伙食绝对在动物园里排第一,是正经的饭菜,而且陆捌的手艺也可好了,我敢说离了我们这,你不管到哪个基地都绝对吃不上更好的饭菜。”
其余人瞬间点头附和,只有旗袍女人勉强还留有一丝理智,警告地轻咳一声:“咳!吴先生……是啊,吃了饭再走吧。”
说完,她立即懊恼地用茶碗掩住嘴角,理智个锤子。
“不好意思,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烫知识:戊寅至今说话没有用过一次敬辞或者谦辞,在他的字典里,没有‘请’‘麻烦’‘您’‘帮’这类的词汇,语气也只有命令和指示。
在他的世界里,他就是至高无上的国王,其余所有人都是他的仆从。
所以在听到熟悉的声音说出全然陌生的话语时,解临渊瞬间松开了怀里的人,眼底满是诧异,因为这人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有着一张和戊寅一模一样的脸。
他倏然意识到一个非常巧合但最为合理的可能性:“你是……”庚午?
不等他说出口,耳边突然听到店家唤了声:“龙先生,您没事吧……?”
“龙先生。”解临渊立刻改了口。
“是我。”龙先生弯起他翠绿的双眸,转头温和优雅地朝店家轻笑,“我没事。”
说完,他又看向解临渊,没有在意他方才冒犯的举动,笑意依旧温柔,“您的红宝石耳饰非常漂亮,和您的瞳色非常相配。”
解临渊更加惊讶了,非常不适应这样一句话由长着这样一张脸的男人口中说出。他简单平复了一下心情,点点头:“谢谢……抱歉,我刚才确实认错人了,龙先生,敢问您姓什么?”
龙先生有些意外眼前这个银发红瞳的男人会问这个问题,他似乎不太想直接回答,但态度依旧友善:“我没有姓,我就叫龙。”
“我没有恶意,”解临渊说,“我只是认识一个和你很像的人,他说他姓吴,我在想你们会不会是一个姓的兄弟。”
“这是什么新颖的搭讪方式吗,嗯?和我很像的人?”龙先生浅笑着朝他眨了下一侧眼睛,暧昧得十分熟练,“那我和他,谁更好看?”
这也是戊寅绝对不会做出的动作,即使同样是勾引,戊寅都是锋利艳丽的,明目张胆的撩拨,直来直往的吻和抚摸,而不是像龙先生这样,轻盈温软,仿若桌子底下避开众人视线试探的鞋尖。
“……”解临渊定定地注视着龙先生,倏然侧过身子,凑到他耳边,“壬辰,还是甲辰?”
龙先生终于收了笑,认真地看向身侧这个男人。
第97章
最开始听到龙先生名号的时候,解临渊就直觉这人或多或少会和戊寅有些联系,分辨变异植物,安抚变异动物,再加上长相,关键名字里还有一个生肖,活脱脱的翻版戊寅。
就算今天没在这里遇到龙先生,他们也一定会就近找时间去拜访这人。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巧合,才刚一进动物园的门,还没走两步就撞上了本尊。
龙就是辰,六十甲子年,戊辰、庚辰、壬辰、甲辰、丙辰激情五选一,解临渊随即抽取幸运年份,没想到真的在念出甲辰二字的时候,敏锐抓取到龙先生眼底的一丝异样。
“啊……原来是,贾小龙先生?”
甲辰沉默地注视着解临渊的嘴唇,目光缓慢上移,对上他猩红的眼瞳,忽然,甲辰低头浅笑了一声,抬手按上解临渊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帮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哎呀,你居然真的不是在向我搭讪?……好可惜,难得遇到一个长相符合我心意的人。”
“……”真轻浮,解临渊不虞地想。他斜了一眼甲辰还停留在他肩头上的手,站直身体,避开这人的触碰,重新戴上卫衣兜帽和墨镜。
甲辰感受到他的拒绝,只好微笑着收回手,态度依旧温和,彬彬有礼:“这里人多口杂,要不要借个安静点的地方详聊?这位——”
“解临渊。”
“这位解先生。”
“我现在还有急事。”解临渊面无表情地说,“给我一个地址,我待会再来找你。”
“好啊。”甲辰伸手朝旁观许久的店家要了纸笔,快速在纸条上写下一行小字,“这里,纸记得收好,到时候交给门卫,不然可能不会让你进。”
解临渊看了眼纸张上的字迹,娴熟的钢笔字,和戊寅那一手小学生狗爬完全不同,虽然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用着同一款仿生体,但内里确实是截然相反的两种灵魂。
“谢谢,”解临渊收好纸条,又不忘添上一句,“耿小马先生和你住在一起吗?”
甲辰背对他,看样子是要和店家继续聊方才的话题,听到庚午的昵称没好气地挥了挥手,埋怨道:“好啦,知道你对我们了解得很多,不会慢待你的……我会通知小五早点回来。”
庚午,小五?这群实验体的外号可真是洋葱皮一样,扒了一层还有一层。
“嗯。”
解临渊转过身,在一众围观人群疑惑的视线中离开店铺,看得出来龙先生在这群人中的声望很高,他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上来就对龙先生“搂搂抱抱”,再说了好一阵子的“悄悄话”,大家都对他的身份好奇不已。
灰蓝站在屋檐下徘徊了好一阵子,终于等到解临渊从人群里出来,连忙神秘兮兮地朝他快速招手,再小心翼翼地指向一个无人的巷口角落。
解临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一个凹陷的青石砖水洼里,扎根着一棵绿油油富有生命力的藤本植物,叶片被滴落的雨水打得不停颤动,但依旧极力向上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