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临渊就是个机械怪物,徒步500公里都不在话下,更别提现在仅仅徒步走了三小时,15公里不到。
这可苦了秦玥和老胡,两人才过了几天好日子,突然就这么辛苦。好不容易凭着脂肪撑到中午,还意外得知噩耗:杨蓦为了他们几个人更贴合末世中大部分灾民的形象,决定从今天中午开始一直到明日天亮左右抵达南营地,除了得夜以继日地走之外,他们还没有饭吃。
秦玥绝望:“为什么要去基地?我们就待在之前那个半山腰上的别墅里度过余生不好吗?”
一群人从早上走到天黑,晒得黑了三个度,好不容易看见个池塘,全都看见亲人一样飞扑过去,把脑袋埋进去,咕咚咕咚喝了个睡饱。
天气闷热,就连黑骑士也迫不及待地低头一阵苦喝。
戊寅洗了把脸,正准备用双手舀一捧水喝,解临渊倏然拽了拽他的衣袖,“有人来了。”
“什么人?”戊寅没有回头,装作一无所察的模样继续低头喝水。
解临渊折断无名指,化作一只蜻蜓模样的小型无人机,飞到高空侦查,不一会他就给出了答案:“南营地的外勤兵,看车辆配置,级别不低……应该是出任务刚回来,或许我们可以搭他们的车。”
“那现在去国道上拦车?”戊寅问,“谁去?我不太想演那种地震被埋三天终于得救见到亲人喜极而涕的人设。”
“……让老胡去,他擅长。”
“行。”
两人这边刚达成协议,不远处,舔着水的黑骑士忽然抬起了头,他的四只耳朵尖尖竖起,不一会,其中一颗脑袋兴奋地吠了一声,另一颗脑袋似乎还在确认,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狂奔起来。
眨眼之间如一道黑色流星的双头犬就已经跑到国道上,兴奋地狂吠着,冲远远驶来的运输车不停踏步。
第42章
就在黑骑士冲出去的瞬间,戊寅和解临渊瞬间寻了个掩体躲起来,警惕地观察着从远处驶来的车辆。秦玥和老胡虽然还不知道发生过了什么,却也晓得有样学样,也跟着藏起身体,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环顾四周。
黑骑士四条腿气宇轩昂地站在国道中央,高高扬起脖颈,发出了狼一般的嚎叫声,响彻寰宇。
“这是见到熟人了啊,这么激动?”老胡疑惑。
戊寅没说话,只听双头犬一高一低的长嗥之中,忽然引入了几道更加稚嫩的狗吠声。下一秒,有两只正常成年中型犬大小的狗兴奋地从车上跳了下来。
因为车速还没有彻底放缓,其中一头毛发黑一块白一块酷似烤糊了的长毛犬是脸先着的地,凄惨地在公路上滚了一圈,再艰难地爬了起来。它的兄弟,另一头黑白两色也没怎么染匀的狗,着陆姿势要更为优雅一些,落地瞬间它就四足狂奔起来,一边跑一边汪汪大叫。
黑骑士也激动地迎着这两条小狗跑了过去,三条狗在马路中央上演了一出激情相认,小狗们抬起前肢不停地扒拉黑骑士的前襟,黑骑士则是低下头,爱怜地舔舐着小狗们的脑袋和脸。
“……原来是遇到熟狗了。”老胡自认为抛出去了一个很有趣的梗,可惜其余三人没一个愿意搭理他的冷幽默,秦玥在紧张地看东看西,解临渊则是侧着脑袋,和戊寅在小声地咬耳朵。
“那两只狗是黑骑士的儿子?你不是说黑骑士被抓走的时候,孩子还没出生,它是怎么辨认出车里有它的孩子的?”
“你太小瞧变异犬的嗅觉了。”
说完,戊寅停顿了几秒,倏然开口谈及一个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题:“解临渊,你知道我和南营地那边酬劳谈不拢的原因吗?”
“嗯?”解临渊侧过脸看他一眼:“你说。”
戊寅目不斜视地淡淡道:“公主在黑骑士被捉走之后受惊外加忧思过度,早产诞下了三条小狗,其中仅有一只是双头犬。”
“……”解临渊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你该不会……?”
“我问他们要这只小双头犬,他们不给。”
呵,果然,解临渊暗想,是这个贪得无厌又没有任何分寸感的家伙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冷漠道:“要我我也不给。”
“……”戊寅很不爽地压低眉毛,恨恨地说,“我就要!”
“要要要,你什么都要。”解临渊嘴上说得清高,但他其实也很想要这只双头小狗。
谁能拒绝养成一只稀有罕见,忠诚强大,兼具智商和武力的双头犬呢?
他问:“双头犬应该是你主动要的,那他们原本针对黑骑士的那笔救援酬劳呢?不可能没有吧?”
“有,但是我不满意。”
解临渊不认为南营地会对黑骑士这么一只稀有的双头变异犬吝啬,想必那肯定是一笔非常可观的酬劳,只可惜他们面对的是戊寅这个敢说敢要的坏家伙。
他思忖一会,提出其他避免和营地产生冲突的解决方案:“不行你等公主生第二胎?犬类一年两次发情期,”怕戊寅听不懂这么专业的名词,他快速解释道,“就是一年会生两窝小狗,孕期只有两个月。黑骑士一回去,不出两个月就能再生小双头犬。”
戊寅摇了摇头:“不行的,公主的孕期和普通狗不一样,而且她已经绝育了,黑骑士被捉走后,她的上级中曾有声音说找其他公犬同她配种,公主非常愤怒,直接去做了绝育。
但主要还是她认为不断地怀孕生产对她的身体造成的伤害过大,严重妨碍她麾下科研组的实验进度。不想家庭过多拖累她的事业。”
“科研实验?事业?”解临渊费解地眯起眼睛,“公主到底是一条狗还是一个人?”
“我记得跟你明确说过,公主是一条狗,陨石边牧。”戊寅看向他,“她有一对很漂亮的蓝色眼睛。”
“那她……?”
戊寅笑了一声:“她是一只拥有生物学和化学双博士学位的变异犬,智商高达145。你确定不想要她和黑骑士唯一的双头犬儿子?”
解临渊:“……”
沉默许久,这名善于伪装的半机械体终是忍不住露出了和戊寅一样贪得无厌的嘴脸,他舔了下干涩的唇角,微微一笑,接着低头简单将袖口衣摆整理平整,从掩体后方站出来,朝随黑骑士一同向他们这边走来的数名南营地成员露出个友善谦逊的笑容。
“不急,让我来想想办法。”他说。
有黑骑士这一层关系在,戊寅四人基本没做什么安检就成功进入了南幸存者营地。
这座巨大的城池傍山而建,北面如刀切一般的悬崖面给他们提供了天然的屏障,不用担心污染者和畸变体的侵扰。营地的防御兵力大多集中在南部,高大厚重的城墙垒了一层又一层,每天都有专人进行修护完善。
戊寅等人坐在车里,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哨卡,终于在半个小时后办完所有的手续,被领进了一幢足有60层的建筑中,跟着迎宾小姐进入一间会议室内。
黑骑士早在行车中途就和他们分开,被带去医院做全方位的身体检查。迎宾小姐上完茶水之后就退出房间,将会议室留给他们四人。
秦玥和老胡总算能喘口气,秦玥疯狂地喝水压惊,老胡则是站在三十六层的窗口往外眺望,惊诧道:“这个基地的内部,繁华得和末世前的城市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有商业购物街和小学!”
“这里已经是南营地最中心的区域了,有这些东西不稀奇,它的外围也是破败萧条的接济区。”解临渊说,“基本国内的各大人类基地都是一个模式,越往内越富,越往外越乱,圈地而居。”
戊寅交叠双腿坐在老板椅上抿着茶水,看表情等得有些不耐烦,其他人都不敢触他的霉头,全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喝茶发呆。
诡异的宁静一直持续到整壶茶水都被喝空,老胡正打算喊人来添点热水,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从走廊上传来,直勾勾地冲着他们所在的会议室而来。
秦玥顿时再次紧张起来,老胡也连忙坐回角落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解临渊望了戊寅一眼,就见他放下了茶杯,目光落在了会议室的前门处。
“王穗!”
一个年轻的黑发青年兴高采烈地推门而入,嘴里喊着陌生的姓名,甚至都没有敲门,“王穗你竟然真的把黑骑士全须全尾地救回来了?”
“……”他环顾一周,后知后觉地问,“王穗呢?”
如果不是这名冒失青年走错了门,那‘王穗’一定就是戊寅曾经寄生使用过的身份。解临渊再次看向戊寅,后者也没让他失望,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薛先生,很不幸,王穗已经死了,他在临死之前委托我务必完成他的遗愿。”
青年愣了一下,情绪瞬间低落下去,反应了一会才落寞地走上前朝戊寅伸出右手:“您好,我是薛鸿意,请问怎么称呼?”
“杨蓦。”
薛鸿意又问了戊寅许多关于王穗的问题,死亡原因、地点,尸首现在在什么地方。戊寅回答得一板一眼,细节几乎全部省略:为了救他被污染者咬伤,变异,尸体此刻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撒欢吃人。
他语焉不详的回答反而让薛鸿意有了丰富的想象空间,他长长地叹息,陷入回忆当中:“王穗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怀揣着一颗赤子之心,从来都不在乎自身的安危。
当初我遇到他的时候,他背着他受重伤的朋友赤脚走在满是尖锐石子的山路上,一双脚满是水泡和伤痕。我给他食物和水,他自己一点都不吃,全部掰碎了喂给他的朋友。
后来为了他的朋友能够得到我们营地的医疗资源,他竟然揭了公告栏的黑骑士的救援任务,然后就没了消息。很多人跟我说他是个骗子,不会再回来了,让我放弃他的朋友,但我不信,公主也不信,王穗舍己为人的精神不但感动了我,也感动了公主,这些日子他朋友的医疗资源全部由公主毅力承担。
幸好,我们都没有看错人!王穗他是个决不食言的英雄!”
他越说越慷慨激昂,眼眶通红,恨不得现在就下楼给王穗立一个丰碑。秦玥也被他的言语打动,小声感慨道:“这个‘王穗’先生可真是个好人。”
“是啊是啊。”老胡点点头。
已知王穗由戊寅假扮,所以……戊寅舍己为人?戊寅英雄?解临渊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下唇角,意味深长地说:“你们知道吗?南营地的军区总元帅,也姓薛。”
秦玥、老胡:“……”
二人惊恐地一人瞪大眼睛,一人捂住嘴巴,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喜形于色,和戊寅侃侃而谈王穗过往的青年,“他这么年轻就是……元帅???”
解临渊很是无语这两个家伙的脑回路:“他应该是元帅的孙子。”
秦玥、老胡:“……”那也很了不得了啊!
解临渊不知道这两人能不能听懂他的暗示,所谓的救人和朋友大概率都是戊寅装出来的,目的是利用薛鸿意的性格和喜好,搭上这条大腿。
只能说戊寅演得非常成功,薛鸿意对假身份‘王穗’又敬又爱,甚至爱屋及乌对王穗的朋友杨蓦也很有好感。
戊寅敷衍着和薛鸿意聊了两句,随后开门见山地问:“我的朋友……王穗救了我的命,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朋友他现在怎么样?”
他的问题有些出乎解临渊意料,在他的猜测中,这名所谓的朋友应当只是一个塑造王穗高尚品德,用完就丢的工具,没想到戊寅竟然还挺上心。
所以,真是戊寅的朋友?戊寅这种人还能有朋友?
“他朋友的生命体征非常稳定。”薛鸿意叹口气,“只是一直处于沉睡状态,始终没有苏醒。医生检查不出任何问题,我们……爱莫能助。”
“嗯。”戊寅点点头,“可以带我去看他吗?”
“当然。”薛鸿意一口应下,“跟我来。”
戊寅回过头,看向秦玥和老胡,“你们留在这。”接着视线又移向解临渊,“你跟我走。”
解临渊立刻起身跟上,从办公楼到医院的一路上戊寅都没有任何同他交流的意思,只有薛鸿意这个话痨不停地赞美着他的王穗大哥,说他仁义、智慧,有人格魅力。
“公主很少同人类亲近,只喜欢泡在实验室里,但她就特别喜欢王穗。”薛鸿意感慨道,“哎,真是人生如梦,岁月无情,好人不长命啊……诶诶,你们俩走那么快做什么!”
戊寅一看就是懒得再听薛鸿意逼逼赖赖,问到科室楼层之后就无声无息地加快了脚步,走得像飞的一样,解临渊默不作声地跟着,越来越好奇这位所谓的朋友到底是什么人。
终于,一行人抵达了医院住院部神经科的普通病房,薛鸿意刷脸在护士站打了个招呼,一名护士领着他们走到了对应的病房门口,徐徐推开房门领他们进去。
炙热的阳光照亮了整间病房,房间内总共有三张病床,其余两张都是空的,只有最靠窗户的那一张病床上躺着一个人。
戊寅走到床头,沉默地垂眸,指腹划过床上人的脸颊。薛鸿意连忙安慰道:“放心,他肯定会醒过来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王穗的在天之灵会保佑他的!”
解临渊远远站在戊寅的背后,充当一名少言寡语的稳重保镖。从他的角度看不见病床上躺着的人的模样,只能判断出那是一名成年男性。
主要是轻抚脸颊这种完全不符合戊寅性格的动作,过于亲昵柔软,实在是疯狂刺激着他的好奇心。
等待了半分钟之后,解临渊趁着护士转身离开的机会,悄无声息地上前一步,立在了床尾,他抬起头,目光从轻薄的白色被褥往上,落在了敞开的病服领口,然后是平直的锁骨与瘦削的脖颈……
解临渊目光一顿,心脏也紧跟着漏了一拍。
那是一张极度完美的脸,英俊美丽等粗浅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这人的容貌。仅仅是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就已经像发光体一样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解临渊无法想象如果他睁开了眼睛,那该是如何的光彩照人。
戊寅又伸手理了理病床上人散落的黑色碎发,抬眼道:“薛先生,可以让我们和他单独相处一会吗?”
第43章
不知道为什么,薛鸿意总觉得杨蓦带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分明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但说话和行为方式却令他似曾相识。薛鸿意思考了一会,将其理解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既然杨蓦是王穗大哥愿意舍身相救的朋友,身上自然也会有类似的特质。
更何况单单从继承王穗遗志,拼死将黑骑士救回的举措来看,杨蓦也是个重情重义、千金一诺的好人。
薛鸿意最吃的就是这种人设,当即一口答应,将病房留给戊寅和解临渊。
他刚一带上门,解临渊立刻指着病床上的男人问:“这人是谁?”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急迫,戊寅疑惑地瞥去一眼,“你问他……?”
“对。”解临渊眉头紧皱。
他的表情十分严肃,迫切得想要知道答案。但解临渊越是这样,戊寅就越不会满足他的好奇心,那双黑眸饶有兴趣和他对视一眼,勾起个轻佻的笑容,反问:“你觉得他是谁?”
“……”这只性格恶劣透顶的寄生虫子!解临渊知道现在他表现得越是好奇,越是急切,戊寅就越是会死死拿捏住这点“有所求”,玩弄他,戏耍他,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解临渊只得先暂且压下旺盛的好奇心,移过赤红色眼珠,将注意力落在病床中央恬静沉睡的男人脸上,并不单纯的视线描摹过男人精致的眉眼和脸部轮廓,又暧昧地停留在那双苍白的唇上
这是一名异常美貌的年轻男人,眉目如画,身形高挑,除了在病床上躺了一个多月过于瘦削病态,再加皮肤没什么血色之外,他的外表没有一处不完美。
可以想象每日来往病房照顾他的护士们私下里一定会讨论,容貌这么出色的男人,无怪有人愿意花这么大功夫吊着命也要救他。
事实上,即使换他解临渊……在解决了绝对自由的问题之后,或许也会愿意陪这个符合他审美倾向的男人多玩一会。
不过如果男人真是戊寅的朋友,要是戊寅“离开”了,肯定不会愿意独自跟着他走。
……那样似乎也不错?解临渊眸色变深,不受控制地产生了一些阴暗的念头。到那个时候,镣铐、锁链和不见天日的地下室,似乎非常适合这个白皙脆弱的睡美人,听话顺从就耐心哄着他,但若是不乖的话,迎接他的就是“惩罚”……
浮想联翩之间,解临渊左眼瞳孔快速扫描收集数据,做了三次大数据人脸识别,诡异的是,他竟然没有在人口数据库中找到任何有关于男人的信息。
只能说不愧是戊寅的朋友,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见解临渊不接茬,戊寅有些兴致缺缺,而且这人盯着病床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像是肉食动物锁定猎物之后那种凶狠尖锐的竖瞳。
“你在看什么?”他皱眉。
“看你的朋友。”解临渊敛眸收回了视线,他可不想连这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也被戊寅知晓。
戊寅戏谑地问:“你不会真以为他是我什么朋友吧?”
“……”解临渊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望着戊寅。
看着他自顾自拖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闭上了眼睛。
这人要做什么?解临渊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戊寅的举动意味着什么,一直等到十秒钟过后,“戊寅”又一次抬头睁开眼睛,茫然地环顾四周,接着仓惶地站起身唤了一声:“解哥,这是哪儿啊?”
“我,我在厨房做早饭的时候,看到那头变异犬叼着个生理盐水的袋子过来,我定睛一看,盐水里面有个这么大点会呼吸的肉块,然后我就晕倒了!”
杨蓦绘声绘色地边说边拿手比划着,但解临渊的注意力却完全没有放在他身上。
戊寅从杨蓦身体里消失了,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解临渊转过头,就看见病床上昏迷了一个多月的男人睫毛微微动了动,像盛放着一池璀璨阳光的黑色蝶翅,敏感地在暖光之中掀动翅膀,露出了底下翠绿色的宝石。
男人缓缓睁开眼睛,撑着酸软的身体试图云起来,动作间他的喉结不自禁地上下滚动,太久不曾进水,咽喉干涸得像是沙地,吞咽口水仿佛在吞刀子。
疼痛令这双绿色双瞳里充斥着不耐烦,抬眸,发现他都这么痛苦了,床边的两个人却只知道盯着他发呆,戊寅长眉一拧,不虞道:“去给我倒杯水。”
杨蓦不明就里地左右看看,床上陌生男人命令的口吻太过理直气壮,解哥又双脚扎根一般动也不动,他犹豫几秒,还是带着满头问号找水去了。
“你寄生了他?”解临渊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句废话,同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会对戊寅的寄生行为感到格外的膈应和不爽。
大概是因为幻想画面中躺在水晶棺里的睡美人形象破灭,从棺材板里爬出来的是一条喷着毒液的恶龙。
戊寅向来拥有极强的情绪感知能力,他准确分辨出解临渊此刻非常不高兴,却又不知道解临渊的不满从何而来:“你在质问我什么?我为什么不能寄生‘他’?……你是不想我寄生‘他’吗?……为什么?”
“……”解临渊抿了下唇,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杨蓦还活着,你突然改变寄生宿主,之前还用他的身体做了那么多坏事,待会你要怎么跟他解释?”
“我做什么坏事了?”戊寅杠了一句,又没有犹豫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托辞,“就说都是他做的,只是他患上了间歇性失忆症,全都忘了而已。”
“……”为什么这人连间歇性失忆症都知道,却不知道什么叫陪/睡?该不会是装的吧?解临渊狐疑地望向戊寅,恰好对上戊寅在同一时间投来的视线。
晶莹剔透的绿色瞳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他,病号服下的身体略微单薄,却看得出匀称的骨架和一双长腿,没什么血色的嘴唇随着呼吸微启,说话间隐约可以看见齿贝间出没的猩红舌尖。
脑海中,戊寅模糊的形象瞬间立体清晰起来,一喜一怒都有了固定的容貌。
“你到底在看什么?”戊寅越发恼怒,“从刚才起你看我的眼神就很奇怪。而且还不快扶我坐起来?再去催杨蓦快一点,我很渴。”
“……”真是白瞎了这张脸。解临渊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又或者应该说戊寅这该死的性格就应该配一张这样的脸……不然早就被人打死了。
这般想着,解临渊干脆也这般说出了口:“戊寅,你倒是会挑身体,你现在寄生的这个人长得真不错,顶着这张脸,就算你再惹出些什么乱子,做些强人所难的事,也会更容易获得别人的原谅。”
“是吗?”戊寅十分怀疑话里内容的真伪性。
“当然。”解临渊扶他坐正,倾下身朝他揶揄地笑笑:“难道你没有像使用其他身体那样将他用完就丢,而是费尽心思让南营地救回这具身体的生命体征的原因不是这个?并且一回这里就迫不及待二次寄生他,原来你也是知道美丑的?”
戊寅终于成功坐起身,靠在柔软的枕头上,轻飘飘地斜睨他一眼。二人距离挨得很近,甚至可以轻松地看清对方睫毛的根数,呼吸可闻,但谁也没有后退的意思。
“你在说什么?”戊寅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划过解临渊的耳廓,“这本来就是我的身体,当然不能轻易放弃。”
解临渊一愣,瞬间收起轻蔑的心思,难以置信地将双手撑在戊寅身体两边,一条腿也跪上床铺,“你的身体?!”
“对,我的身体。”戊寅淡淡解释道。
“你的身体不是不见了吗?”解临渊错愕问。
“不见的是诞生我意识与核的初始本体。”戊寅说,“这具是我的仿生体,是用我本体基因克隆的空壳。我隐约记得以前似乎造了很多具这样的空壳,封存在透明的营养箱里,用坏了就换新的。但目前我手头只有这一具,所以得额外珍惜一些,坏了也不能直接丢,修一修勉强还能继续用。”
解临渊:“……”这是什么荒诞的发言?
他知道他现在关心的重点应该是趁着戊寅还很有倾诉欲,多套一些这个怪物的背景和过去,好为自己和他迟早会迎来的针锋相对做谋划。但解临渊努力开动了一会冷酷理智的大脑,还是忍不住先问了某个最无关紧要的问题:“所以你现在的身体和你原本的身体,一模一样是吗?”
“嗯,一比一还原。”戊寅不疑有他地点了头,他抬起脖颈,露出侧颈上的一颗小痣,“就连这处细节都是一样的。”
“……”解临渊垂眸,确实在戊寅喉结旁边看到一粒小巧的黑点。
他沉默了很久,闭上眼睛,开始考虑正事。
他们这些天的接触下来,解临渊知道戊寅的寄生宿体并不需要定期更换,那么制造出多个无意识的仿生躯体,目的应当不仅仅是让戊寅用坏了就换新的,他怀疑,更关键的因素在于训练戊寅的寄生能力。
这只寄生物绝对不是天生的,而是人造的。
编号戊寅,天干地支第十五位,或许真的存在另外五十九名寄生实验体,日复一日地在空白实验室里训练寄生异能,而戊寅就是最终成功的那名试验品,也可能是之一。
解临渊脑子里突然冒出来杨蓦刚苏醒的时候嘴里嚷嚷的那些话,颠三倒四很像精神失常病人的幻想,他当时没有仔细听,但是现在转念一想,什么生理盐水,还有……会呼吸的肉块?
诞生意识与核的初始本体……
解临渊何其聪慧,他立刻意识到杨蓦比划的指甲大小的肉块,就是戊寅方才不经意透露出来的陌生关键词——[核]
即便他不知道“核”究竟具体是什么东西,但毋庸置疑,那必然是戊寅致命的弱点,是他寄生能力的核心!
谨慎起见,解临渊调拨出机械战神系统的实时监控和录音,在左眼中快速回放,很快,他确认完毕,抬眸勾起个纯善和煦的笑:“不错。”
戊寅疑惑:“什么不错?”
“什么都很不错。”解临渊打定主意要做个谜语人,直起身,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一般解临渊这么笑都是在打坏主意,戊寅心想。他回忆了一下二人之前的交流,内容都是围绕着他的这具身体……解临渊似乎对他的仿生体反应很大?
为什么?
除了陪/睡相关的话题之外,戊寅头一回遇到了让他一头雾水的情况。
这时,杨蓦终于拎着热水和杯子回到病房,效率之慢让人严重怀疑他刚刚是不是下楼现挖了一口井给戊寅打水。
倒水之前,解临渊左眼变作紫外线灯给玻璃杯重新消毒一遍,然后倒出半杯热水,掌心制冷,一直到测出水温为适合入口的45°,这才恭顺地递给戊寅。
这期间,杨蓦忍不住不停地偷瞟戊寅,他不敢大大方方地直视这个陌生男人的脸,但又好奇,就做贼一样看一眼低下头、再看一眼再低下头,然后心里默默嘀咕这位长得这么好看,解哥又对他如此关怀备至,该不会是解哥的姘头吧?
忽然他注意到什么,诧异地喊:“解哥,你怎么就剩四根手指了!”
“你又都不记得了?”解临渊叹了口气:“我的尾指是之前采集食物的时候被野狼咬掉了。从狼烟庇护所到南幸存者营地这一路上我们受了多少的罪,吃了多少的苦,反正也不是什么好记忆,你都忘了也好。”
“天哪,解哥你都能被咬?那肯定是巨恐怖的变异野狼吧?”杨蓦惊恐地直吸气。“这里是南营地?怎么跑这么远了?我真一点记忆都没有……我是不是大脑出问题了?”
嗯,还是很好骗。解临渊和戊寅对视一眼,给杨蓦脑门贴上了人傻的标签。
“你冷静一下。”解临渊开始表演,“是这样的,你是受了那次事件的刺激,患上了间歇性选择失忆症,还有轻微的精神分裂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