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因用力之大,手上青筋都暴了出来,寒无见疼得“呃”了一声。
“你疯了,你真是疯了,”寒无见想拉扯开,被谢兰因一把按住手腕,扣在了床上。寒无见冷汗涔涔地看着他,“不要动我。我会恨你的。”
“你最好恨死我,恨得杀了我。只要你不能忘了我,那我做什么都是有意义的。”
寒无见蹬着腿,无助地任他一点点脱下自己的衣服,“谢兰因。”想阻止他,但似乎做不到了。
“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谢兰因赤裸健硕的躯体将寒无见笼罩,手肘紧紧环住了他微微震颤的腿弯,把他拽向自己,对上他因惊愕骤缩的瞳孔,“从今往后,你永远都别想离开这里。”
风雨不停歇,树木摇曳。真是令人难忘的一夜。
剧烈的碾压,暴风折断了墙头不知名的花树。从秋初开到秋末,花业已凋零,只余零星,摇摇晃晃,被厚重的雨滴陆续打进下面早已荷叶败落的池塘,潮湿泥泞,黏糊而厚重,纠纠缠缠,寂静无声地浸润在宫殿柔和暗淡的灯色中,像笼着一层虚无缥缈的薄雾。花叶不止息。
谢兰因在他身上彻底放肆了一夜,寒无见也被折磨了整整一夜。
衣服和被衾都被修长的手指揉得皱了,汗水打湿了柔软的枕头,哪里都是痕迹,令人面红耳赤,好容易才消停。
跪守在门口的侍女脸红着相视一笑,里面的动静太大了,简直叫人不忍卒听。一阵剧烈的情事过后,突然诡异地安静了,紧接着就是陛下紧张起来的声音。
“太医,传太医!”
因为始料未及得狠,寒无见居然被做晕过去了。
熟悉的人物,熟悉的场景,更令人流冷汗的脉搏。太医擦了擦汗,谨慎道:“陛,陛下,陛下还是得节制啊。”
寒无见躺在床上,已经醒了,刚刚经历过暴风骤雨般的激烈事,他流过泪的盯着帐顶的双眼红,格外好看,却是无神;俊逸而疲惫不堪的面孔苍白近乎将死之人,黑发绸缎一般,缱绻在枕上,几缕发丝黏在半裸的锁骨上,寸寸肌肤衣衫不整。手脚被勒得很紧磨得见了血,太医见了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装视而不见。
谢兰因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脸上因亢奋而起的热潮还未完全退却,里衣稍作整理也就外面披了间绸衫,毫不掩饰身上过后的麝香味,也无意遮掩这里都发生过什么。
“行了,朕知道了。”谢兰因胡乱摆摆手,讽刺问,“他不会死吧?”
“暂时……不会。”太医冷汗涟涟道。
谢兰因没有多想,他走到寒无见床前,盯着他一眨不眨沉寂如斯的眼睛,捏住他下颌,令他看向自己:“刚刚不是挺能叫的么,怎么现在不说话了?你知道错了吗?说话。我让你说话!”
寒无见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闭上眼睛。他累到不行,只想重新昏过去。
太医劝道:“陛下,他还是个病人,我先去叫人把药……”
“不许给他,让他死!不识好歹的东西!”谢兰因吼道。他系好衣服,披上一件披风,走到门口,重重带上门,“把他看仔细了,不许他走,也不准别人看他。不许给他饭吃,也不许给他水喝,都听见了没有!”
宫人们俯首帖耳:“听见了。”
谢兰因愤然离去了。
持续冷静过一顿时间,大臣开始和他仔细商谈有关寒祁之的事。
“南辰王也反了。”一位道,“可真算是给他们找到了好借口。”
“都是螳臂当车罢了。”另一个道,面向谢兰因,“陛下,老臣以为,当下实在不宜内战,西北战事方止,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里应外合。”
“纵容姑息难道就是什么上策了吗?”
“一旦重新整固军队,就是要调动几大州的兵马,不仅劳民伤财,也会带来一些隐患。”他指的是一些地方很可能借此拥兵自重。
“无论如何,陛下,他们要求先放了寒五公子。”
“他死了。”谢兰因冷漠出口。
“这……”
“此事不必再谈。要为了这样一个软弱的废人挑起战争,真是可笑至极,那就让他们来吧,都是一群废物。”
陈相因这边也和公主在商议内情,谢池问她:“消息都放出去了?”
陈相因道:“出去了。只是有一件事我不是很能理解。”
“什么?”
“寒祁之死前说了他不是皇室正规血脉的话,他事到如今仍不以为意。”
谢池道:“反正他眼里一向没有祖宗。他更看重规矩王法,虽然他自己从来都喜欢凌驾它们之上。不过说到底,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相因,那个尼姑庵你找对了?”
“是的。”陈相因点点头,已经习惯了公主尤其跳脱的思维。
“那就好,”她道,“把她们都杀了吧。”
“都,都杀了?”
她轻飘飘看了她一眼:“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以后不要再问这么无知的话了,你知道,上位者杀人灭口是最基本的法则之一,每一个想往上爬的人,谁不是背负着浓重的血债呢。在历史上,我们都喜欢潜移默化,遵守规则。”
一个让人头疼的事情,谢兰因杀了寒祁之后,没有像之前那样定时服药了。这一点令人觉得他难以掌控,他这几天在外忙于朝堂,在内就和寒无见鬼混。
这些都是煦华注意到的,静美人知道这些事,暗自神伤了许多天,见到他又大哭一场。他只好抚琴为她宽慰。
静美人年纪轻,但自我控制能力惊人,煦华在她身上竟意外发现了谢兰因的影子。他是很惊讶的。
他对谢兰因,有种难以叙说的感觉。自然谈不上喜欢,但也并非仇恨,作为安排在他身边,并且是他自己要求至此的一枚显而易见的棋子眼线,煦华经常感到困惑。
没人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弹琴,聊以自慰。
这日不久,谢兰因来了,听他弹琴,喟叹一声。
煦华差点错掉一个音,他问:“陛下是有什么心事吗?”
谢兰因挑开帘子,走到他跟前,伸手抬起他的下颌,低垂眼睛看他:“你有没有意识到,你跟一个人很像。”
“寒公子。”煦华微微笑,“臣在有意模仿他,陛下不喜欢吗。”
“哦,有意地模仿?是为了我,还是什么别的人呢,”谢兰因也笑了,意味深长,“毕竟,可能是某种血脉作祟,我们皇家对你们这种人一直这么偏爱,可谓情根深种。”他是用讽刺的口吻吐露这句话的。
煦华心中一跳,他已经停下了弹琴,又没法把手指挪开,琴弦压在了他手指上,微疼。
“不必这么好奇地看着我,我不过单纯地想听你弹弹琴罢了。”谢兰因道,“你这里是一个心静的去处。你知道吗,我最近心烦意乱得很,只有看到你,我才能定定心,才能在一种奇怪的迷茫感中抓到一丝方向——不用怀疑,是你,而不是寒无见。寒无见只能让我更快地迷失。而只有你,才能让我清醒过来,让我意识到该做什么了。”
他最后一句话略重,就像在什么东西上用力压下了一小片略微显眼的痕迹。
煦华从中敏感地捕捉到了不好的预感,就像山雨欲来之前的风声。
“陛下言重。”他收敛气息,因为紧张表现得更为庄重,“能为陛下效劳,是我的福气。”
“你要是真能愿意为我效劳就好了。”
他转身,把手指搭在了煦华肩膀上,亲昵地抚摸,煦华的心一下子被这句话拉高到了嗓子眼。谢兰因当然知道什么。可除此之外,他还知道什么?
“我可是很需要你的,煦华。”谢兰因在他耳畔低声,已经将他十足地拿捏在了手中,只要推他走最后一步,“你知道么,有一件事,我真的想告诉你很久了。一个秘密,也许我们得推心置腹地谈一谈,我……”
“陛下,陛下不好了,”夏知自作主张闯进来的,“寒公子发了很严重的高烧,已经一天一夜了,陛下还是看看他吧。”
和煦华的对话被中断。
谢兰因阴郁着脸回到寝宫,先是把宫人都责骂了一遍,再去看寒无见。夏知勉强赌对了,谢兰因还是很关心寒无见的,或者说在乎他的死活,所以一早就让太医候在外面了,只需谢兰因一声令下。
太医还是老太医,现在事情都在节骨眼上,谢兰因也不想因为他再把各种麻烦事催化,或者说不想那些麻烦事牵扯到寒无见,于是努力压低他的存在感,也不想叫别人知道自己把他囚禁在寝宫的事实。
寒无见自前日粗暴情事后一直昏昏沉沉,没有吃喝,仍然穿着素衣,也不跟人说话,短短两日,却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太医根本不敢说他做多最少还有多久可活这种话,这种不负责又不确定的话能不说就不说,最多让病人自己知道,反正人学聪明点的,都知道没必要跟陛下说。
于是太医只负责让人抓药,再送过来。
可惜寒无见不喝。
寒无见的固执也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不仅不喝药,也不说话,不张嘴,似乎刻意让别人当他是个死人。
谢兰因被惹恼了,端起碗喝了一口,捏住寒无见的脸,轻车熟路地强迫他张开嘴,把药渡了进去。两个人都被苦的舌根发麻。
寒无见咽下去了,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谢兰因转头去含第二口的时候,寒无见已经抱着木盆呕吐了起来。
这时李静过来了,见到这一幕, 心气平和地问太医:“这药这么苦,可以加些蜜饯么。”
得了应允,她笑了,谢兰因见到她,有种恍然的感觉,问:“你怎么来了。”
“听说寒公子不服药,我想着,陛下知道了肯定会很担心,陛下平素日理万机,已经够忙的了,静儿想为陛下分担忧愁。”她接过放了糖粉的药,微笑道,“这是身为嫔妾应该做的。”
在谢兰因的沉默中,她走到寒无见身旁,后者看了她一眼,她道:“您用些吧。不日前我看望了您的母亲,她连眼睛都哭肿了,也很在意你是否安好。我答应要给她回话的,您也不希望她听到你生病了吧?”
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但寒无见果然把药喝了,这次是平稳服下去的,没有呛到,也没有反胃吐出来。但也没有说话。
谢兰因唤她道:“静儿,过来。”
李静依言过去,谢兰因牵过她的手,放在手心呵了呵,“天冷起来了,你这个点过来,让你受寒了。你最好离他远些,他一个废人,别叫他把风寒传染给你,你身子骨这么弱,我会心疼。”他扬声吩咐,“把上次那件御用斗篷,狐狸毛的,拿过来给静美人披上。”
侍女捧过来了,谢兰因干脆接过来,亲手给她披上,给她系上绸带,柔和道:“你先回去,我晚些来你宫中,这边手头还有点事要处理。”
李静非常善解人意地点点头,临走,又捉了一下谢兰因袖子,小声:“陛下,用槐花糕吗,我新蒸的。”
谢兰因愣了一下,“用。”
她欢喜地走了。
其他人都出去,谢兰因站到寒无见面前:“好些了吗?”
寒无见置若罔闻,仿佛对周遭一切都无感,看不见,没感觉,与他无关。
“你是哑了还是傻了,一个晚上你就不成了?”
他不回话,犹把谢兰因视作空气,谢兰因也只好冷笑:“那你就永远困在这里,困到老困到死,你不要后悔,来人,摆驾去静美人那里。”
“陛下,那寒公子后面的药……”
“给他灌下去,不许给他用糖。”
像个孩子,简直像在孩子般的置气。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李静如是想。
“陛下,您看这个,绣的好看吗。”
谢兰因一直在走神,闻言,“啊”了一声,装作专注的样子盯着不知道是不是手绢的东西看了一会儿,想,这个料子,冬天到了,应该也不容易用上,尤其是寒无见,容易受凉的话,最好别用那些凉丝的了。“很好看,给我的吗?你手真巧,绣的是什么,野鸭?真是栩栩如生。”
“陛下,是,是鸳鸯。”她好气又好笑,更多的是不好意思和羞赧,“真的有那么差吗?”
“当然没有了,逗你玩的,我开起玩笑有那么不像吗?”谢兰因笑起来,眼底的忧郁似乎消散了,像一片薄薄的云雾。他严肃的模样叫人害怕,但笑起来却如沐春风,一点不会显得突兀。但他其实仍然有点魂不守舍,“既然给我了,嗯,我很喜欢。”
侍女插嘴道:“我们美人绣了好久的,扎了好多次手。”李静横她一眼,她恰到好处地识趣闭嘴。
“是吗,让我看看,”
他捉起她的手,放入自己因而显得格外厚大的手心,她的手柔软而纤巧,谢兰因习惯了寒无见那双修长得能和自己媲美的手,他熟悉那上面每一处凸起的指节,指腹或粗或细的茧,轻轻拢住茶杯,放在薄唇前的模样,被骤然进入的刹那,惊愕而疼痛地抓紧床帘时显露而出的手背青苍薄弱的血管。
李静凑到他唇前,就在要吻上的时候谢兰因偏开头,扶住她的肩膀,才发现侍女都下去了,只留他们两个。
“你的礼物我会好好收藏的。”谢兰因道,“你还要什么别的赏赐吗。”
李静心领神会地笑了笑,隔着厚重的衣料伏进他怀里,谢兰因身上独特而清洁的男性气味让她感到依恋不已,像是某种刚刚切开的木头散发出来的,冷,重,微苦,然而令人感到实在与安心。
“我想看雪。”她道,“我想跟陛下一起看雪,看大雪落下来的样子,那一定很美。”
谢兰因同意了她。他本来想在她宫里歇下,她是特许的一宫之主,住的离后宫那群快被关发疯的女人很远,很安静,是理想的歇息之所,但分居的消息很难保证不会传出去,谢兰因又想拿她年纪借口,却发现她已经到了法律条文规定的年纪了。
“没事的,”她为他宽衣解带,轻松道,“陛下只当静儿是块枕头就好,宫里的床都很大,你我分睡一侧,这里离前廷也很近,明日差人把上朝的袍子拿过来,就这里换上,也很方便。”
谢兰因默然应允了。但才躺下不久,他又开始碾转反侧,最后干脆爬起来,李静问:“怎么了?”
“没有,我,”
“陛下不会是不习惯吧?”她笑得风轻云淡,“难道,陛下想同静儿学梁山伯与祝英台,要一碗水过来划线不成?”
“是有些不习惯。”谢兰因道,“不太习惯睡觉的时候旁边有别人。”
“需要我去吩咐他们把剑拿过来吗?”
“不,不用了。”
她也坐起来,“陛下,我想求陛下,希望陛下以后能习惯静儿在陛下身边。”
谢兰因匆匆说了一句“好”,下了床开始穿衣服:“静儿,我想了想还是先回去了。我突然想起来御书房有些事没处理,我去那边看一下,你自己睡吧。”
不由分说,谢兰因已经自己整好衣饰,宫人也被叫起来候在门外阶下。
“陛下。”静儿坐起来,扶着帘子叫他,谢兰因回头敷衍地看了一眼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怎么了。”
“外面冷,您多披肩衣服。”她道。
谢兰因道了一声“知道了”,离开了,门被风吹得咯吱作响,侍女赶忙走进来把它关上,问她是否需要把灯点着。
李静一点点抓紧帘子,冷声:“不必了。”
谢兰因没去御书房,连带着人去那边绕一圈的以示遮掩的姿态都没有,径直回了自己寝宫。
他在李静宫里躺下的时候越想越烦,觉得那怎么说也是他自己选好的寝宫,虽然完全只是为了图方面随便指的地方,连修缮都没怎么弄过,怎么寒无见被锁在那里了他就不能回去了吗。
他要把寒无见锁到偏殿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去,省得占地方又碍眼,让他死好了,那副样子。
他阴沉着脸回到寝宫,猛地推开门,宫人们都迅速地退避三舍,房间里就点着一盏灯,寒无见靠在床头,歪着头,似乎睡着了,铁链从他光裸的脚踝下探出来,蜿蜒下了床榻,消失在帘幕遮掩的阴影中。
当谢兰因沉重的脚步走过去,身体挡住昏暗光线的时候,寒无见缓缓张开眼睛,但仍然只是垂着,没有看他,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冷风吹着,光影在床上抽动,谢兰因冷眼看着寒无见,心中涌起无名怒火,牵及下腹,身体里蛰伏已久的欲望又被他勾得蠢蠢欲动,明明他什么也没做,就是这幅姿态,就是这张脸,偏偏叫人生出欲罢不能的滋味,就是想让他求饶,想让他屈服,让他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权威,要他一同沉沦。
谢兰因拽住一截铁链,用力,寒无见被拉拽得跌在床上,谢兰因揪住他肩部的衣料,将他扑在床上,扯开他的衣襟,露出仍是红肿的胸部,对着他又舔又咬,十足地贪婪成性。
“寒无见,我真的忍你很久了。”
寒无见疼得发出一声闷哼,被他游移上来的吻堵住了。
第238章 短暂花期
这一次他温柔了很多,寒无见像之前那样微弱地反抗过,很快被强迫得无动于衷,任他翻来覆去,而唯一能紧守的,也不过是牙关罢了。
谢兰因故意把他的衣服都撕烂了,踩在脚下,逼迫他开口阻止,或者要求新的衣服。但寒无见仍然闭口不言。
天快亮了,谢兰因用手掌抹去他大腿根黏附的污渍,擦拭着,自作主张道:“按规矩,你侍了寝,就该受上赏。秋狩节快到了,你想要什么样的衣服,你不说话,我就直接拿过来给你好了。”
宫人捧了一身红绸的衣裳,仔细齐整叠放在黑檀格子里跪着盛上来,谢兰因坐在床沿,捏着衣服的金镶边领子给他看,说话格外温柔:“你看,还是当年你成亲时候穿的那件。不是有画像吗,我就让他们照着又做了一次,一模一样,真的一模一样,”他像是在感叹,“连一个纹路都错不了。其实已经做好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时间让你试试,现在好容易有机会了,你现在好像瘦了点了。”
谢兰因本意是想羞辱他。但是说着说着他自己动了点感情,语气和脸都真诚起来了,他用手卡了卡寒无见的腰,掀开他一角衣片,还能看到之前因为用力过大在他腰上掐下的淤青,谢兰因用手盖住它,抬眸看寒无见,寒无见跟木头一样,对他的话和举动毫无反应。谢兰因带点讨好问:“你现在换还是沐浴了再换?我抱你去沐浴好不好?”
寒无见道:“我不会穿的。”
寒无见连说话都不看他一眼,谢兰因情绪大变,掐住他的脸强迫他对上自己:“我抱你去还是你自己去?”
“我不会穿的。”寒无见重复了一遍,“我自己去沐浴。”他要给父亲守丧,不会穿红色。
“我警告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谢兰因瞬间被他激怒,恨恨地瞪着他,“你现在也不过只是我的一个禁脔罢了,我想对你做什么都是可以的,你最好清楚自己的位置。”
谢兰因把他松开,重重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回软被里,手拂下帘子走了。隔着薄如烟雾的帘子,寒无见望着谢兰因的背影消失,慢慢转过头。
寒无见沐浴完,换了一身白衣,第一次坐到桌边,宫人们做完日常清理,依照吩咐把帘子换成厚毡,殿内也铺上厚实的软垫,器物锐利边缘包边,沉寂许久的香炉燃起了护养身心的药香,暖炉熏得整个大殿温暖如春,宫女打理着花房新鲜送来的各色花卉,喜气洋洋地称赞陛下对寒公子的细心呵护,真是独一份,直到她们看见寒无见行走时裸脚上仍然缠着的铁链,才没有再说话了。
谢兰因一半拒绝了明面上奏放掉寒无见的请示,另一半拒绝了暗地里灭口寒无见的要求。结束一天明争暗夺的政治劳作,抽碎片时间和李静吃了个饭,他终于有了点自己的时间,先查了一遍最近的兵器库房,又对了一遍军账,谢兰因本来想再读两卷书定神,但越发心烦意乱,等再回到寝宫时,天色已经暗得差不多了。
知道他囚禁寒无见的人有很多,但没什么人知道他把寒无见囚禁在了自己寝宫。有人猜测寒无见已经死了,所以皇帝才不肯放他出来以示安抚。他们这样想也好。谢兰因想。这样他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进去之前,宫人一五一十地禀告了寒无见一天的事,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大部分都是坐着发呆,不过也是,待着一个笼子里,还能做什么呢?
“这次好一点了,公子会走动,”宫人略微小心翼翼地谄媚道,“下了床,会倚着窗看看外面,这样不易伤神。”
“外面有什么?”谢兰因问着,往那边走,发现那里其实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堆荒芜的草,栖着深秋不知哪里被风吹来的落叶。
他已经很久不在意这些修饰宫殿的琐事了,力求简明快速,也不常在宫殿宿夜。
宫人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听见谢兰因道:“去花圃里搬两盆花过来。现在还有什么花开着?”
“一些暖和的花房里什么大多数花都还养着呢,陛下想要什么花奴才就去搬什么花。”
“随便,不要丧气的。”谢兰因道,他转头,隔着窗户看到了寒无见,后者也望见了他,但没有什么惊愕的表示,只是淡然走开了。
“拿些海棠吧。”谢兰因道,“公主不是私养了很多种吗,你去找人问她讨,说是朕的意思。”
谢兰因当日回御书房睡了。海棠搬了过来,角落空地也为此休整一番。可惜寒公子已经把窗户掩上了,而且再也没打开过。
花期真是短暂。
一个深秋短暂的节日,休朝三日,谢兰因错过了打猎的最好时机,于是娱乐改为各种技艺比赛,他本人并不参加,带着李静看了一会儿赛马,借口不适撇下她一个人回去了。
寒无见坐在桌旁,不知道在想什么,谢兰因进来,从背后抱住他,寒无见的脊背略微绷紧了。
谢兰因可能也意识到自己最开始那两天要太狠了,后期慢慢转变了攻势,但是却始终阴晴不定,一时间温柔,一时又刻意冷漠以待。
直到他孤独不下去了,就来房里抱抱他被剪掉羽翼的金丝雀,说一些漫不经心的软话,试图敲打寒无见这块始终心扉紧闭的蚌壳。
“……这些都是时新的诗集,你不爱看吗,我教人读给你听?还是我读给你,”谢兰因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有好几首有关他的讽刺诗,他于是又把诗集闭合上,“算了,都是不入流的东西。你想不想出去走走,只要你求我,求求我,我就带你出去,昨天下了一场雨,地都是湿的,”他玩弄寒无见的头发,道,“求求我好不好,或者,或者只要你跟我说点什么,我就带你去走走,不叫那些心怀鬼胎的人瞧见。”
寒无见动了一下,破天荒道:“放我走。你之前明明早已说好,同我断绝,为什么现在又反悔?”
“之前?”谢兰因想笑,但其实他生气了,“之前是之前,但你知道,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我完全是为了你,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为了我?”
寒无见木然望着他,谢兰因捉紧了他的袖子,倾身向他,似乎一重铁链还不够,还得加上他本人亲身的看守桎梏,他才不至于丢下他跑掉。
“是的,为了你,”谢兰因顺着袖子捉住他的手,很凉,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明明只有我是最爱你,最在乎你的人,你宁愿相信别人也不肯相信我?到底要我怎么做,怎么做你才肯好好看看我,你以为这一切就是我想要的吗!”
他受伤害的表情刺痛了寒无见,寒无见想伸手抚摸他,但是被铁链束缚住了。
“我相信自己看到的。”寒无见道。
“说到底你不还是在埋怨我,怨我杀了你父亲,可是没有!我没有杀他,你为什么不能理解这个事情?我连这个想法都没有,是他自己撞过来的,这一切根本就是他自己选的,你凭什么归咎我,凭什么?”
他的过分激烈,只能得到死水般寂静的回应,这几日寒无见已经听惯了他这番说辞,于是闭上眼睛,示意自己不会再说话了。
谢兰因不会轻易放过他。他拔出匕首,强塞进寒无见手里,握着他的手对准自己喉咙,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替你父亲报仇,怎么样?你这样一天天的究竟有什么意思?如果你恨我你就来杀我啊,我等着呢,你为什么不动手?刺进来,我给你这个机会,杀了我,让大魏跟我们一起陪葬?”
寒无见抓着匕首,紧盯刀刃,手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最终握不住,他挣脱谢兰因,脚上的铁链差点把他绊倒,他强撑着桌面,喘气,手指发抖。
匕首掉在地上,谢兰因扶住寒无见的肩膀,重新充满期待地望着他,把他抱进自己怀里:“你心里还有我对不对,你明明知道你父亲不是我杀的,你什么都知道,你还爱我,你舍不得伤害我,你根本就离不开我。”
寒无见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铁链,谢兰因紧紧压着他,他能感受到谢兰因身上暴涨的体温。
“放过我吧,这样你也会解脱。”寒无见只是如是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直要说这种话,你真以为离开我你就会变得更好吗,除了我根本没有人全心全意真正对你好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啊,”
谢兰因开始抚摸他,捧着他的脸开始吻他,两个人的手指在台阶上纠缠,一个想挣脱,一个强制地追寻。
谢兰因把他牢牢制在怀里,一边吻一边含糊其辞,“你不要逼我,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别这么看着我,我对你够好了,我对你忍无可忍,我不是非你不可,是你应该来求我,求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