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只是借你用这一下,为什么要清理干净?”
“我……”
晓免孑看不见林苍徹的表情,只是依稀觉得他这话看似友好,语气却带着莫名的怨气,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吞吞吐吐道:
“昨晚我跟朋友聚会,喝了点酒,身上可能有些烟味酒味……”
“还有乱七八糟的香水味。”林苍徹说。
“……对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可眼下晓免孑除了道歉,似乎没有什么能说的。
二人一路沉默来到楼下小花园,气温比想象中的还要寒冷,他们慢悠悠地晃了半天,也没遇到一个人。
“不是放你假么,怎么又回来了?”
当他们围着住院部的楼绕到第二圈的时候,林苍徹再次打破沉默,语气较刚才柔和了些,可依旧叫晓免孑难以回答。
总不能跟他说自己是躲烂桃花躲回医院的,晓免孑挠挠头,说:“我不放心你。”
过了很久,林苍徹才说: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了国外工作,当时照顾我的只有一个保姆阿姨。她是个很能干又靠得住的人,也许是觉得我小小年纪身边没有家人很可怜,什么事都替我做好,恨不得把我照顾得只用张口伸手就行。但只有一件事,我从来都是一个人做。”
居然还有这个胎盘能一个人完成的事,晓免孑是真好奇,下意识接道:“什么?”
“去医院。”林苍徹说。
一阵风吹过,不远处的树干上仅存的最后一片枯叶落了下来,林苍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被那枯叶吸引了过去,他顿了顿,换了个轻松的语气,“怕她会告诉我父母,让他们担心。”
晓免孑没想到林苍徹会跟他说这些,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更令他意外的是,他居然在那么小的时候就能为他人考虑。
所以现在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恶劣性格到底是怎么养成的,难不成跟他的颜值一样,也在逆生长。
不过有一点毋庸置疑,林苍徹突然间这么说,一定是有他的理由,以晓免孑对他的了解,八成是想得到旁人的夸奖。
晓免孑思索着,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将这马屁拍得清醒脱俗。酒还没全醒,脑子一片混乱,最终决定,硬夸。
“徹哥,你好厉害啊!那么小就能一个人去医院,还会排队挂号拿药……想想就烦……别说我都这么大了,现在偶尔去医院还会懵……”
还没说完,一直目视前方的林苍徹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智障,困惑之余还带着一丝同情。晓免孑顿时住了口,满脑子都是后悔。
“不是,徹哥……我的意思是……”
然而林苍徹却突然问:
“挂号?什么是挂号?”
“嗯?就是……”见他问得诚恳,晓免孑一愣,“徹哥你不知道什么是挂号?!”
林苍徹微微摇了摇头。
“挂号,挂号就是比如你前几天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我不是去开了个单子么……”
晓免孑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那时的林苍徹已经被送入治疗室,所有的手续都是自己办的,林苍徹全程无参与。再往前想想,这两年他似乎连病都没生过,更别说去医院。可他还是不敢相信,再次确认道,
“徹哥,你是真不知道什么是挂号啊?”
“不知道,”林苍徹说:“我的医院没有这个。”
“那你怎么找医生看病呢?”
“直接去就行了。”林苍徹理所当然地说:“不过事先要电话预约。”
这时,晓免孑才恍然大悟,他们说的根本不是一种医院。
“是不是也不用排队,一个时间段只接待你一个病人,还有好看又温柔的护士姐姐陪你聊天……的那种医院?”
“好不好看不记得了,但温柔是挺温柔的。”林苍徹说。
果然。晓免孑早该想到,以他的原生家庭条件,怎么可能会去人满为患的公立医院,肯定是选服务性好隐秘性强的私人医生。
“哎,真好。我妹小时候老生病,我爸我妈带她看病又是排队又是等号的,一折腾就是一天。”着实羡慕,这回晓免孑倒是夸得真心实意。
“你有妹妹?”林苍徹问,“亲妹妹?”
“嗯,”晓免孑点点头,“一个从出生开始就不让人省心的亲妹妹,今年上高三。对了,她也是你的粉丝?”
“也是?”林苍徹抬抬眉毛,“还有谁是?”
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对方竟然那么敏锐,晓免孑不好意思暴露自己从前年少无知的羞耻追星史,只能打着哈哈道:
“……我家,对……我们一家都特别喜欢你!”
“是么,”林苍徹露出一个十分纯真的微笑,“有机会真想去你家做客。”
“好啊。”
晓免孑自然而然地接道,说完才猛然意识到对方似乎并没有在跟他开玩笑,那认真的眼神也决计不是随便说说。
“徹哥,你真的想去我家啊……”他硬着头皮再次确认。
“嗯,不欢迎吗?”林苍徹笑着歪了歪头,再次注视着晓免孑的眼睛。
“怎么会?当然欢迎啊!”
晓免孑被盯得发毛,立刻应和,边赔笑边思考着,以林苍徹的挑剔程度,他家要提前几周开始大扫除。
第11章 指桑骂槐
距上次跟Hermann发消息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这期间Hermann没有找晓免孑,对话框里的最后一条,依旧是他那个尴尬的问题,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显得越发尴尬。
也不是没想过主动联系他,或者随便发个表情包将那个问题糊弄过去,只是,无论哪个选项,都不是晓免孑的本意。他似乎对这个问题非常在意,虽然他也深知,若这个问题是对方问的,自己也难以给出答案。
对于这原本就如虚像一般摸不透的关系,从一开始他就有着无来由的保护机制,他可以无所保留地夸奖对方,赞美对方,甚至大胆表现出自己对对方的欣赏与依赖,可如果真将这段感情定义,他希望自己是做选择的一方。
不过他也没什么时间来细细思考这段关系,林苍徹各种奇妙的变化让他应接不暇,比如今天一大早,晓免孑就发现病房的窗台上,多了一个鱼缸。
本以为是医院为了改善病人的住院环境,配置一些观赏鱼,可晓免孑走近了才发现,鱼缸里只有一个乌龟……
不!准确来说,是只有一个龟壳。
“徹哥,这个龟是……”
晓免孑实在忍不住,好奇地看向正靠在床上翻杂志的林苍徹。
“那是我养的新宠物,”林苍徹抬头笑道:“怎么样,可爱吗?”
宠物……从前的林苍徹可是对任何猫猫狗狗都避而远之,还曾经在私下讽刺过公司里养宠物的工作人员,说什么“只有内心不强大的人才会想着用动物来治愈自己”。
然而现在,他不仅自己养起了宠物,还选了一个这么出乎意料的物种,晓免孑再次将脑袋靠近鱼缸,观察片刻,随后忍不住轻轻戳了一下龟背,问:“可是徹哥,它,怎么不动啊?”
“它在冬眠,”林苍徹答道:“乌龟的冬眠期很长,一般要五个月。”
“那岂不是要明年开春它才能醒过来?”晓免孑惊讶道。
“是啊,看看是它先醒过来,还是我先痊愈。”
林苍徹开了一个略带黑色幽默的玩笑,晓免孑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岔开话题,问:“既然是宠物,那它应该有名字吧,它叫什么啊?”
“小jié。”林苍徹道。
“啊?”晓免孑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小孑……?”
他复杂地看了林苍徹一眼,突然想起之前在他脸上画乌龟的事,该不会那天他早就发现了,一直忍到现在憋了个大招来拐着弯骂我?
林苍徹,你是真够狠的。
晓免孑实在不愿被这么阴险地讥讽着,犹豫再三,还是壮着胆子试探道:“徹哥,你说要不要换个名字啊……我感觉这个烂大街的名字,应该很容易跟别人撞……”
“是吗?”林苍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过也对,应该很多人看过《神奇宝贝》……”
“《神奇宝贝》?”。
“对啊,杰尼龟那么可爱,肯定有很多人拿这个当宠物名。”
“……”
谁能想到是这个“杰”啊!
晓免孑在心中无奈地叹气道,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医院的消毒水吸多了脑子有些不正常,这种因“做贼心虚”上杆子“自作多情”的举动,要是被林苍徹发现,绝对会被疯狂地嘲笑一番,并在他众多糗事之中,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好在,林苍徹没有发现他内心的大起大落,十分认真地盯着鱼缸,问道:
“那你说叫什么?”
“……就,就叫小杰吧,挺好记的……”
晓免孑苦笑着,决定做一个心胸宽广的人。
从那之后,晓免孑要做的事又增加了一个。
除了每天照顾林苍徹,还要定时查看小杰的身体状况。虽然尚处于冬眠期,可是为了防止意外死亡,“一掂二看三感觉”,每日的精心观测必不可少。说是林苍徹养的宠物,但他到现在连碰都没碰过一下。
也许是名字上的“缘分”,照顾了几日,晓免孑甚至觉得,自己宛如多了个兄弟,甚至趁着林苍徹睡觉的时候,对着它偷偷说了许多坏话。
直到出院那天,晓免孑抱着鱼缸,料想林苍徹一定无力照顾,正犹豫着是否提出将小杰拿回自己家里养时,林苍徹抛出了个一石二鸟的建议。
“不如你住我家吧。”
这句话他说得云淡风轻,就像顺手多带了一只宠物回家。
“这……不好吧……”
晓免孑好不容易熬到他出院,本想着不用再当24小时的护工,没想到又被延长了工期,抱着鱼缸努力抗拒。
当然,最令他匪夷所思的是,林苍徹居然同意让他进入自己的家。
回想跟他一起工作的两年间,就算是再紧急的事,再恶劣的天气,他都只能在小区大门外等着,甚至连他住哪一栋哪一户都不知道。
“我会不会打扰你休息啊?有我在多不方便。”
想到此处,晓免孑故意补充道,顺便提醒对方,自己可是个彻彻底底的外人,希望他依旧坚守自己曾经的习惯。
可林苍徹却答道:“你不在,我更不方便。”
也对,要不是他现在手脚不便急需人伺候,怎么可能让自己一个外人闯入他的私人领域。晓免孑瞬间了然,比起重新找一个陌生的护理工,当然还是老员工用得顺手。重点是,还没有额外的支出。
这小算盘打的……有时候真不知道他是真聪明还是假糊涂,反正总能做到不吃亏。
默默妥协了的晓免孑只能抱着鱼缸上了车,林苍徹坐在他的右侧,探了个脑袋过来,用那只没有断的手敲了敲龟壳,憋了个哄孩子的声线,笑道:
“小杰,小杰,带你回家啦!”
晓免孑越听越别扭,更加笃定这名字就是他故意用来挤兑自己的。
还说什么杰尼龟,真是幼稚!
一路高速来到城市的郊区,当晓免孑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驶入了一个非常安静的别墅区里。
这不是林苍徹在市中心的公寓,晓免孑差点想掏出手机来查一下自己的定位。看出他的疑虑,林苍徹言简意赅地说:“这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
估计是害怕被粉丝和媒体打扰,晓免孑看着窗外沿途的风景,一幢幢欧式风格的小洋楼,干净的小径通向随处可见的花园,安静又闲适,确实比市中心的高楼更适合养病。
车在一栋户大门口停了下来,林苍徹那一侧的门被从外面打开,一个看上去大约五十多岁的女人自然地扶起林苍徹,将他接到了早就备在一旁的轮椅上,看样子已经等候了许久。
“这是晴姨。”林苍徹向晓免孑介绍道,“我跟你说过的。”
依旧抱着鱼缸的晓免孑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那个无所不能的传奇保姆,也是将林苍徹养成一个巨婴的“罪魁祸首”。
“晴阿姨,您好!”他热情地打着招呼,语气里只有服气。
“快进来吧,外面冷。”晴姨比他还要热情,像招呼客人一样招呼着晓免孑,还顺手接走了他怀里的鱼缸。
晓免孑顿时像失去了壁垒,面对装修得如五星级酒店一样豪华的客厅,他束手无策,只能呆在原地。
“你的房间在二楼。”林苍徹指了指天花板,又指了指右边,“电梯在走廊尽头。”
“电梯?”晓免孑一个没忍住,“这房子有几层啊?”
“四层。”林苍徹说:“但是你的活动范围只有一到三层。”
果然……晓免孑心想,估计一会儿还会给我一个厚厚的册子,上面写满了在这个家的注意事项。
正感叹着,林苍徹的声音再次响起,
“除此之外,你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
第12章 瓮中之鳖
半夜,晓免孑躺在一张比自己家的要大上两倍的king size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林苍徹白天说过的话。
——“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
本来以为要起早贪黑地伺候这个病号,可没想到这才第一天,他便闲的发慌。
有晴姨在,一日三餐自然不用他来考虑,还有下午茶和各种小食甜品,别说自己这个低需求的,就算是那个想一出是一出的林苍徹,她也能随时随地满足所有要求。
甚至为了林苍徹的这次术后疗养,她以最快的速度学习了专业的康复保健课程,以便帮助他恢复。
而晓免孑,就像是与这个家的风格大相径庭的廉价装饰品,不仅全然派不上用场,而且还显得十分多余。
唯一的作用,就是检查小杰的冬眠状态是否正常。
确实,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
但究竟能干什么呢?
想到这里,他干脆爬起来,走到窗边,盯着鱼缸里那枚依旧没挪过地方的龟壳看了许久,捏了张照片发了朋友圈。
“瓮中之鳖”
第二天,被阳光照醒的晓免孑一睁眼,便看见一张笑脸盯着他看。
“晴阿姨!”
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站在这儿的,晓免孑吓了一跳,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早上好。”
晴姨一边麻利地整理着床帏,一边温和地跟他打招呼,也许是见把他吓着了,主动开起了玩笑:
“你睡觉的样子和小徹小时候真像,不管多宽的床,他都喜欢贴在床边睡。”
“是么。”晓免孑笑着附和道,随后又问:“那个……晴阿姨,徹哥已经醒了吗?”
“早就醒了。”晴姨应道:“刚才章成先生来了,他们在楼上书房谈话。”
“成哥?”
听到这个名字,晓免孑“腾”得一下就站了起来,想起上次他在病房里与林苍徹不欢而散,瞬间有些担忧。
“晴阿姨,请问书房在几楼?”
他大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在居家服外面快速套了一件毛线衣。
“三楼,”晴姨说:“不过,早餐在一楼。”她笑了笑,礼貌地退了出去。
晓免孑来到三楼,还没找到书房的门在哪,便听见章成夸张的笑声。他循声走去,在一扇门前停住了脚步。
刚想听听里面的动静,脑袋还没贴上门,门就打开了。
“晓免孑?”
也许是没想到他会在此,章成皱了皱眉头,他手上拿着大衣和围巾,俨然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成哥。”晓免孑尴尬地笑了笑,“我来看看徹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你在啊,刚好,今晚苍徹要参加一个饭局,你陪他去。”章成说完,回头又跟屋里的人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开了。
章成走后,晓免孑轻轻地敲了两下已敞开着的门,听到林苍徹的声音后才走了进去。
“成哥说,今晚你要出门?”
见林苍徹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前,晓免孑小声确认道。
“嗯,是的。”林苍徹突然抬头,重拾一个僵硬的微笑,“天气预报说,今晚会有大雪,你不用跟着了,我叫司机送我去就行。”
“那怎么行?!”晓免孑马上接道:“成哥交待过了,让我跟着。”
若是章成不知道自己在这也就罢了,如今刚打了个照面,如果不陪着,万一出了什么问题,背锅在所难免。为了避免自己这份职业生涯晚节不保,就算外面下刀子也得去。
傍晚,出发的时间还没到,林苍徹的保姆车就已经停在门口等候。晴姨为林苍徹搭配的一套轻正装既得体又保暖,见晓免孑衣服带得少,还给他准备了一双手套和耳暖。
耳暖是白色的,左右两边各绣着一个粉粉的兔子模样,晓免孑嫌弃得要命,正要推辞,晴姨却直接套到他的头上,还露出一脸欣慰,道:
“这是我以前给小徹买的,以为他会喜欢,结果他总嫌戴着不舒服,就一直闲置着,没想到你戴刚好。”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款式的问题呢……晓免孑强颜欢笑,欲言又止。此时早已上车的林苍徹开始催促,他只好戴着来自晴姨沉重的爱迅速钻进车里。
“挺可爱的。”
果然,一上车林苍徹的目光就没从他的脑袋上离开过,他嘴角上扬的夸奖在晓免孑看来,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嘲笑。
“晴阿姨说这是按照徹哥你的喜好买的。”
晓免孑壮着胆子回了一嘴,含沙射影。
估计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林苍徹下意识睁大了眼睛,但只有不到0.1秒的工夫,表情又即刻恢复了原样,随后将目光移向车窗外,摇了摇头不再作声。
来到GH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天早就黑了下来,天气预报说的大雪还没有来临。晓免孑正准备开门下车,林苍徹却叫住了他。
“你就在车里等着吧,别上去了。”
晓免孑愣了一下,没理解他的意思,刚要开口,几名酒店的工作人员打开了林苍徹一侧的车门,将他轻手轻脚地扶上了轮椅。
“你看,有他们照顾我就行了,放心吧。”
林苍徹单手将墨镜戴好,笑着对晓免孑摆了摆手后,任由工作人员将他推进酒店。
直到身影消失,晓免孑才猛地反应过来,可再找工作人员询问也问不到林苍徹的所在,只能悻悻地回到车里等待。
张司机是个寡言的人,还没两分钟就闭上眼睛双手插在胸前开始假寐,晓免孑在车里很是无聊,手机在他手里一直亮屏熄屏,过了许久,突然听见了一个久违的声音。
【叮咚!】
【系统:您的特别关注好友ID名字不重要头像即本人上线】
Hermann!
晓免孑激动地差点喊了出来。
距上次联系已经过了快一周,他快速刷开对话框,漫长等待之后,终于迎来了答案。
【名字不重要头像即本人:抱歉,这么久才回复你。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我希望未来,这个答案在你面前揭晓。】
然而此时此刻,对于晓免孑而言,问题的答案已然不重要了,他只是不想失去一个难得聊得来的朋友。一阵思索之后,他在心中长叹一气,噼里啪啦敲打着手机。
【不是兔子: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想理我了。】
【名字不重要头像即本人:怎么会。】
【不是兔子:你不知道,这几天你没找我聊天,我都快无聊死了。】
【名字不重要头像即本人:你不是要照顾你的老板吗?他出院了?】
【不是兔子:出院是出院了,不过他让我住在他家,本以为是要照顾他,没想到他家有个万能的保姆阿姨,我完全派不上用场。】
【名字不重要头像即本人:这样不好吗?】
【不是兔子:倒也不是不好,只是,我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除了照顾他的乌龟。】
【名字不重要头像即本人:乌龟?】
【不是兔子:对了,他最近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养了一只龟当宠物。说是宠物,可自己从来不管,都是我在照顾。】
【名字不重要头像即本人:你不喜欢动物?】
【不是兔子:当然不是,可是乌龟……就是总觉得哪里别扭,我感觉自己也快跟他养的龟差不多了,没有人身自由。】
【名字不重要头像即本人:只要是工作,就会有身不由己的地方。】
看到这句话,晓免孑脑海中突然闪现刚才林苍徹对他笑着摆手的那一幕。这样的天气,刚做完手术尚未恢复的身体,任谁也不会这么快且毫无怨言地投入工作吧。
可是林苍徹似乎就可以。
【不是兔子:你也有身不由己的地方吗?】
【名字不重要头像即本人:有啊,还很多呢。不过,人正是因为有太多身不由己的时候,才会珍惜难得的自由与放纵。】
又随意聊了两句,Hermann因临时来了工作下了线,晓免孑重新回到百无聊赖的时间里。他抬头看向窗外,雪已经下了起来,此时张司机不经意地将暖气调高了几度。
23点15分。
手机屏幕显示着这几个数字,他看了好几眼酒店大门,企图搜寻到林苍徹的身影。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消逝,林苍徹一直没有出来。
一个小时过去了,已至午夜凌晨,晓免孑开始有些坐立难安,他给林苍徹发了两条微信,都没有回,又不敢贸然打电话,只能不停地刷着手机上各个app消磨时间,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今天有些晚啊……”就连休息好的张司机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我去看看。”
打定主意后,晓免孑干脆将大衣裹紧,打开车门三步跑进了酒店大堂里。正思考着要怎样才能问出宴会的所在地,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
“哟,这么巧啊,系草!”
万分不情愿地打了个招呼,笑容僵硬得就像刚才在外面被冻过似的。
齐睿铭站在他两米开外,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搂着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男孩妆感很浓,眼神却十分清澈,只是在看到晓免孑的一瞬间,露出了丝毫敌意。
“你是……工作,还是私人行程……”
齐睿铭挑起一边眉毛,用打量的眼光看了晓免孑一眼,随后非常精准的将目光停留在门口的保姆车上。
未等晓免孑回答,他便点头笑了起来,“我猜,是工作。”
晓免孑没有说话,当是默认了。
“看样子,你的老板应该很重视你啊,这个酒店可不便宜。”
齐睿铭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递给身边的男孩,示意他先上去。男孩接过房卡,又看了晓免孑好几眼,才勉强离开。
“你误会了,我只是陪老板来参加一个商务宴会。”
晓免孑不咸不淡地解释了一句,要不是因为他是曲小诞的朋友,可能早就一巴掌上去了。
“开个玩笑,别那么在意,”齐睿铭见他有些不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不是也喜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么。”
晓免孑听出他话里有话,知道上次“装病”的事情八成败露了,抽抽嘴角道:“我是无所谓,但齐少您恐怕开不起这样的玩笑吧,不然在贵圈里解释起来就麻烦了。”
此话一出,齐睿铭果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他向前走了两步,靠在晓免孑的耳边,咬牙笑道:
“你少给我装,不就是个卖的,真把自己当金屁股了!”
本以为对方会恼羞成怒,没想到晓免孑依旧镇定自若,道:
“齐大少爷这么了解,不会是靠做这行发家的吧?”
“你他妈少给老子在这抖机灵,信不信我……”
衣领瞬间被抓了起来,可齐睿铭没有他高,显得有些吃力。
“信,不过我友情提醒一句,这里可都是摄像头。当然,齐大少爷应该不会畏惧区区几个摄像头,但警察一来,浪费的可是你的春宵。”
晓免孑从对方手中拽过自己的衣服,刚准备再讽刺几句,却从余光中看到林苍徹的身影。
还是刚才将他推走的三个工作人员,又将他体贴至极地送了出来,也许是看到大堂里有人在争执,便停下脚步,以免被误伤。
“徹……”
晓免孑下意识刚想开口,突然想起这是在公共场合,只能活生生将后面一个字咽回肚子。他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将刚才被揪乱的衣领整理好。
齐睿铭敏锐,即刻发现了他表情上的变化,随着目光回头,也看见了一个轮椅杵在原地。
就这样对峙了两秒,林苍徹张口说道:
“不是让你在车上等我么?”
令晓免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边说边将自己的墨镜摘了下来。此时的林苍徹,虽一脸倦容,眼神却依旧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像是将黑夜来临之前天边仅存的霞光用尽。
“我来接你。”
面对这样的眼神,晓免孑反而比平时更要不卑不亢起来,他快步走到林苍徹的身后,几乎可以被叫做“夺”一样的速度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轮椅的把手。
站在一旁的齐睿铭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怪里怪气地哂笑了两声,像是突然又没了兴趣,头也不回地往电梯间走去。
回到车上,刚起步,林苍徹便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晓免孑将他盖在腿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还没搭上肩膀,林苍徹却开口了。
“我饿了。”
他看着晓免孑,微紧眉头,明明是一个陈述句,硬是被他演绎成了祈使句,甚至还有些撒娇的意味,晓免孑一怔,手中的毛毯又滑回原处。
“是刚才没吃饱吗?”
他干脆松了手,并将眼神迅速移开,也许是顾此失彼,忘了拿捏语气,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像质问。
可林苍徹并没有在意,只是顺着他的问题自然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