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等到问题的答案,林苍徹只能从背后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人,他的呼吸落在晓免孑的耳边,晓免孑转过头,用一个浅浅的吻迎接。
不然,自己的声音也许会将周围沉睡的鸟类惊醒。林苍徹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不放开眼前的人,纵使他们之间已再无距离可言。
当鸟叫声真的在窗外响起时,晓免孑率先睁了眼。
林苍徹躺在他身边,还在沉睡。他侧着身子,尽可能地将自己的靠向晓免孑的方向,导致晓免孑已挨着床边,快要从床上滚下去。
这床果然还是太小了。晓免孑笑了一声,往前挪了挪,林苍徹顺势又将他搂进怀里。
“徹、徹哥!”晓免孑的脸快要贴到面前人的胸上,他微微抬头,头发蹭到林苍徹的脖子,可对方依旧毫无反应。
原来他并没有醒,也许是睡梦中下意识的动作,可这动作也有些太扎实了,晓免孑完全无法从他怀里挣脱出去。
他正准备放弃之时,看见林苍徹的锁骨下方,光亮的那一块,突然想起昨晚关于伤疤的问题。
还是没有告诉林苍徹的打算,但晓免孑决定“报仇”。
“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他对准那片光滑的皮肤,狠狠地咬了下去。
“你这狗毛病怎么还是改不了?!”
被疼醒的林苍徹猛地坐起,锁骨下方红了一片,虽未见血,但咬痕清晰可见,林苍徹揉揉脑袋,又低头看了看,
“就这么爱咬人?”
“怕落疤吗?”晓免孑随之坐起,将被子裹在身上,问。
“落疤?”
“万一以后有裸上身的戏……”
“我就说被狗咬了!”
林苍徹愤愤,瞥见面前的人同样在锁骨下方的伤痕,似乎有点明白,但又不肯定,
“这个伤是因为我?”
晓免孑仍然躲避着这个问题的起因,却陈述了目的,
“这算扯平了,怎么样?”
“扯平?”林苍徹几乎喊起来:“晓免孑你是不是有病,谁要跟你扯平?扯什么平?”
然而晓免孑只是一味地盯着他的眼睛,很快,林苍徹便换了个语气,“行了,以后能轻点么?”
晓免孑立刻笑出了声,他猛地向前,钻进林苍徹的怀里,双手环在他背后,依旧“咯咯”笑着。
慢慢跳上了床,像是十分诧异一般,蹲坐在床尾,看着两个人缠在一起。
“那个,你那猫,叫什么来着?在看着你呢。”林苍徹觉得不自在,拍了拍怀里的人。
“慢慢,”晓免孑闭上眼睛,享受着堪比暖宝宝的体温,如自言自语小声道:
“Hermann的慢。”
林苍徹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他腾出一只手揉着晓免孑的头发,晓免孑知道他一定在笑。
接到章成电话的时候,林苍徹正在酒店的房间里换外衣,晓免孑约了他下午去广场附近逛圣诞集市。
“苍徹,《冬美》立项批了。”章成言简意赅,虽极力掩饰,可依旧藏不住激动。
林苍徹呆滞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他正要回话,电话那头又传来章成的声音,
“但,因为考虑到……一些原因,这次的男一可能没有办法让你……你看你是……”
“我明白,”林苍徹松了口气,道:“辛苦成哥了。”
“慢慢来吧,苍徹。”章成道:“这次立项,齐总帮了大忙,你回头得谢谢他。”
就算章成不说,林苍徹也知道这里面少不了齐绎的作用,他只轻轻嗯了一声,缄口不言。
“对了,女主你觉得汤宁秋怎么样?”
自汤宁秋隐婚被曝,章成便一直想方设法将这件事化解。最后他决定反其道而行之,不仅没有再继续掩盖这件事,反而不知用何种方式说服了汤宁秋的圈外老公,一齐参加一档夫妻综艺秀节目,引起了极大的好评。
林苍徹原本就身负丑闻,这样一来,之前两人的“绯闻”也就不攻自破,反倒保全了汤宁秋的名声。他明白章成的用意,对这样的操作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毕竟是他自己,玩脱了。
“我没有问题,”林苍徹想了想,又开口道:“但我有一个要求,我想自己亲自来导。”
“你来导?”
章成显然吃了一惊,但很快又平复语气道:“我知道,这是你的本子,你想参与的心我能理解。如果你真的想演,我跟齐总再想想办法,男一不行,男二还是能争取一下的。
但是,导演的话,你没有经验,就算本子是你写的,导一部电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知道,我可以换个名字,不让‘林苍徹’三个字出现在屏幕上。我可以不演,但这个本子对我来说很重要,不管能不能大卖,我都希望从头到尾跟着。”
章成沉默许久,终于松了口,“行吧,我到时跟制作人商量一下,本来计划是余导,他跟你关系也不错,又有私交,让你做个执行导演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谢谢成哥。”
挂了电话,林苍徹既激动,又紧张。他似乎已经很久没这么雀跃过了,从前每个电影每部电视剧开拍之前,每次舞台每场演出上台之前,他都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兴奋。可这几年随着工作的减少,这样的心情实属久违。他想了想,点开微信置顶的对话框,打下一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还没打完,他又改变了想法,将对话框里的字全部删了,随后看了眼时间,迅速出门。
晓免孑站在一颗巨大的圣诞树下,两个手塞在大衣口袋里,就算带了手套也不敢拿出来。就如天气预报说的,今年的冷空气没有爽约,如约而至。
不像某人,连约会都能迟到。
他抬头看了看广场上的大钟,比预计时间晚了近一个小时,当他正准备掏出手机时,一个人影落到他面前。
“不好意思,刚接了个电话。”林苍徹喘着气,面前形成阵阵白雾。
“没关系,林老师对我耍大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晓免孑被冻得跺脚,只能靠挖苦他解气。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小心眼呢?”林苍徹笑。
“对,我小心眼得很,还记仇,最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晓免孑说完,头也不回朝集市深处走去,林苍徹立刻跟上,将一只手塞进他的口袋里,晓免孑摸到异样,立刻停下脚步。
“什么东西?”
“圣诞礼物。”
林苍徹笑着说完,晓免孑立刻将那个小东西拿出来,一个精致的方盒子,怎么看都像是装首饰的。
他抬眼看了看林苍徹,眼神像是在请示,林苍徹随即点头,晓免孑这才开始拆了起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真的是首饰。但没想到的是,居然是一枚跟他手上一般无二的素戒。
“嗯?”晓免孑满眼写着疑问,怎么会有人同样的东西送两次。
“你看看里面。”林苍徹将戒指从盒子里拿出,对着周围的极具节日气氛的灯光,让晓免孑看过来。
素戒的内壁同样有一颗小钻石,就连这个元素都一模一样,晓免孑刚要张口,看见钻石的后面,一串英文,写着:“Shaw”。
“你什么时候又去买了一个?”此时的晓免孑已然弄不清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对于林苍徹将他的戒指凑成一对这件事更是做梦也没想过。
“不是‘又’去买了一个,”林苍徹笑着说:“本来就是一对,一起买的,跟你手上那个一起。”
晓免孑想起自己是如何向Hermann索要这枚戒指,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Hermann就是林苍徹。如果这样算起来,林苍徹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对他……
他不想再想下去了,或者说有些不敢。直到一只手轻轻地拍了他手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帮我戴上吧。”
林苍徹的笑容在璀璨的星光下显得格外清澈,他已经很久没有站在聚光灯下了,但此时此刻,晓免孑却觉得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光彩夺目。
第70章 如释重负
戒指戴在林苍徹的右手中指上,他将晓免孑抱在怀里,忆起他是从何时起起了买对戒的念头。
还好,还好,他在心里默默地庆幸,庆幸上天留了他一命。
突然,怀里的人“啊”了一声,他下意识松开,只见晓免孑皱着眉头,一脸怒气。林苍徹莫名地心虚,问:
“怎么了?”
“差点被你糊弄过去,”晓免孑怒道:“不是要给我圣诞礼物么,怎么又送回到你手里了?我还什么都没收到呢!”
林苍徹没想到晓免孑这么快就意识到了,一摊手道:“今非昔比,我现在是真没钱,钱都在银行里,也拿不出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晓免孑更加愤愤,道:
“我也没让你买什么贵的东西,就是……就是,你既然说了送我礼物,我就想看看你有多用心。”
眼下晓免孑的任性堪比从前的自己,林苍徹想笑,又怕笑出来对面的人会更生气,只能忍着笑意迅速思考对策。
一转眼,看见一旁的路边站着一个卖艺的流浪汉,拿着一把小提琴,正拉着愉快的圣诞歌曲。
“走!”
林苍徹没等晓免孑回话,便一把牵着他的手,大步来到那位街头艺人面前。
晓免孑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只看见一曲毕,林苍徹上前与那人说了几句,随后那人便将自己手里的小提琴交到了林苍徹手里。
“徹哥。”
晓免孑条件反射地喊了一声,他迅速瞄了一眼流浪汉的衣着,似乎并没有很干净,想起林苍徹有洁癖,立刻上前打算帮他至少把腮托擦一擦……
“嗐!我还真是个劳碌命!”
猛地想起自己已经从助理升级到男朋友了,但操心的事似乎一样没少。晓免孑自嘲着,直到看见林苍徹朝他摇了摇头。
他非常自然地将小提琴架在自己肩头,也并没有因为是流浪汉的琴而疾首蹙额。就像是拿着自己的爱琴,站在熟悉的舞台上,提起琴弓,悠扬的琴声便响彻街头。
是《心期天》!
前奏一响起,晓免孑就听出来了,那个曾在除夕夜只为他一人而唱的歌,也只有他一人举灯应援的演出,那个时候,自己是怎样的心情,他慢慢沉浸在从前的回忆之中。
他喜欢林苍徹,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欢。但他也清楚地知道,他只是喜欢屏幕里的林苍徹。
屏幕里的林苍徹、现实里的林苍徹、还有Hermann,仿佛是三个人,他是如何做到那么割裂又那样融合的?
晓免孑想不明白。
只是在这首曲子响起的时候,他顿然意识到,自己也许永远没有办法做到像林苍徹那样,随时入戏又瞬间抽离。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危险的,原本是想将对方拉进旋涡,可越陷越深的却是自己。
但眼前的林苍徹呢?
他闭着眼睛,仿佛相信万物又置身于万物之中,与其说沉浸在自己的旋律中,不如说是将自己交付给了这段旋律。
信号强烈,他知道晓免孑一定能感受得到。
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渐渐围成了一个半圈,晓免孑被人群覆盖,很快便被挤到最后一排。林苍徹越拉越尽兴,一旁的流浪汉甚至用一杆长柄伞在地上为他敲打着节拍。也有路人跟着旋律晃动着身体。
他笑着,开始与围观的人们进行互动,那是发自内心的笑,或者说,已经十分接近本心的笑,晓免孑了如指掌。
原来这才是林苍徹该有的样子,他天生就应该站在舞台上,就该被人群围绕。
也许屏幕里的他,才是最接近他内心的模样。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地,掌声响起,林苍徹礼貌谢幕,面前的琴盒中开始有人往里面抛洒硬币。林苍徹将小提琴还给流浪汉,流浪汉执意要将刚刚得到的小费分给他,林苍徹笑了笑,用英语小声道:
“我只是想给我的恋人送一份礼物。”
“确实,爱是最好的礼物。”流浪汉回到:“这便是音乐存在的意义。”
当林苍徹正准备寻找晓免孑的身影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声音,虽然刻意压制着音量,但他还是捕捉到了。
“哎,你看,那个是不是林苍徹?”
“我去,好像还真是!”
“他怎么在这儿啊,他不是……”
“……”
刚才的愉悦瞬间消失殆尽,他不敢抬头,更不敢寻找那些声音的来源,就连脚步都僵硬在原地。
想逃,可是动不了。
直到有一只手突然将他牵起,一路奔跑,穿过人群,拐进一个小巷子里,前面的人才停下脚步。
林苍徹依旧低着头,他虽然跟晓免孑一样喘着气,可白雾后面的那张脸,与刚刚在圣诞树下的判若两人。
“徹哥……”
晓免孑没有松开他的手,而是更紧地拽了拽,他从前不是没有这样带着林苍徹躲避粉丝的追逐,这是这一次,与其说是躲避,不如说是逃跑,而且还是落荒而逃。
这四个字在晓免孑的心中只闪现了一秒,便被他抹去,说起“逃”,谁又不是个胆小鬼呢?
“我没事,”林苍徹渐渐抬起头,很勉强的笑容,让晓免孑更加不忍,“对不起啊,本来是个完美的礼物的,被我给……”
“徹哥,”晓免孑一言中的,
“你是不是还在害怕?”
过了许久,久到晓免孑几近认为林苍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地步,面前的人终于开口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I国吗?”
“因为……那件事,躲媒体?”晓免孑道:“我猜,应该是成哥让你来的吧。”
“不,我是问,为什么是I国。”
他的眼睛望向晓免孑,在忽明忽暗的月光下,散发出冷冽的光泽,那是一种孤寂的味道,没有委屈,只有遏抑。
“那件事之后,公司停了我所有的代言和活动,也好,我本来就想休息。但一些媒体总是追着不放,他们知道我家的地址,甚至还去医院骚扰我哥。
成哥因为我的事操了太多的心,这期间也有一些关系好的制作人联系我,但我都拒绝了。一是我不愿资方担任不必要的风险,二是,我觉得我自己没有办法再演戏了。”
从在I国意外重逢开始,林苍徹都没有说过那之前的事。
只有一次,晓免孑问过他,他也只答了三个字,于是他便不再多问。他曾以为,自己是顾及对方不想提起旧事而沉默,但今天他才发现,自己只不过是忽略了这一点。
他忽略了林苍徹的感受,忽略了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他只想着自己,想着自己要如何扳回一城,譬如当下,他本该遂愿而喜,可怎么也笑不出来。
“很意外地,我在网上刷到了一张照片,是港口的景色,夕阳之下,那里的人们像是与世隔绝般的悠闲。我想知道是什么地方,由此寻到了照片的原出处,居然是你的Flickr。”
林苍徹叹笑着,似是在嘲笑自己,
“就你逃了,这不公平。”
晓免孑当然知道他的言下之意,但他无法辩解,便没有接话的打算。林苍徹更是明白,索性一吐为快。
“成哥本来打算让我去A国,但我不愿意,反正都是‘逃亡’,去哪不都是一样,还不如找到‘同类’,你说是吧。
我无法面对媒体,更没有办法站在镜头前,但这一刻我却释然了。成哥和我哥都说过,那时的我,越来越看不清自己原本的样子。
可是现在,我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我终于可以坦然地对你说出那句,
——我想在你面前,只做我自己。”
“徹哥……”
晓免孑不知道说什么,他只能握着对方的手,纵使强迫自己组织语言,也找不到此时此刻最贴切的回应。
林苍徹像是看出了他的无措,笑着将另一只手贴在晓免孑的脑后,有种安慰的意味。
“我曾对你万分期待,却不是这样。可你回应我的,倒是比我所预料的要美好万倍。生与死在我这里从来就不是什么难题,如今我找到了答案,谢谢你。”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晓免孑更加困惑,只是他似乎又有点理解林苍徹的意思,最后他能确定的,就是林苍徹应该是,真的,喜欢他。
“徹哥,我希望你在我这里,永远是你最真实的模样。”
晓免孑边说边笑,他笑的是,曾经万种人设的林苍徹,如今甘愿在他面前坦诚相见,预设的目的达成了一半,下一步,就该自己登场了。
舞台不仅只在林苍徹脚下,可以全世界为戏。
转眼到了晓免孑回国的日子,带着慢慢办完托运手续后,林苍徹将他送到安检口。
“到了说一声,一路平安。”
林苍徹率先开口,晓免孑没想到他就说了这几个字,等了几秒后,刚准备声讨,林苍徹冷不丁地继续道:“过阵子我也会回国,日子定下来就告诉你。”
晓免孑盯着他的墨镜,虽然看不见眼神,但心里笃定他在为刚刚的恶作剧而得意。没好气地“哦”了一声后,打算拍屁股走人。
刚一转身,又被拉了回来,林苍徹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头,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头。属于林苍徹独有的香水味夹杂着温软的气息,形成了一个无形的结界一般,将晓免孑裹在里面。林苍徹依旧什么都没有说,但此时的晓免孑已不像刚才那样,相反他希望更安静一点,最好全世界都开静音。
“等下,等下!徹哥,这里是机场,万一……”
突然意识到不妥的晓免孑将林苍徹推开,又将他脖子上的围巾堆高了一点,同时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我一个‘污点艺人’,谁会拍我啊。”林苍徹自嘲着,将手从晓免孑肩膀上放下,道:“去吧。”
这两个字像是施了魔法,竟让晓免孑莫名不舍起来,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话咽回到肚子里。
直到登机,坐在位置上,他还在想着林苍徹,以及想着为什么会想林苍徹。
接近十几个小时的航程,晓免孑戴着耳机靠在椅背上放空,手机里放的是林苍徹的歌。当年他将关于林苍徹的一切从自己身边剔除干净时,却唯独忘了这个歌单。这个歌单就像是挣脱了时间与空间的束缚,安安稳稳地躺在晓免孑最初的那片乐园里。
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回到了大学,宿舍里,他躺在床上,拉着帘子,耳机里放着林苍徹的歌。奇怪的是,他居然还能听到帘子外面有人在跟他说话。
是隋希的声音,纵使早已记不清他的声音是怎样的,可潜意识告诉他,那就是隋希。
“你在听什么?”
“林苍徹。”晓免孑答。
“你喜欢林苍徹?”隋希又问。
“嗯。”晓免孑点头。
“那你喜欢我吗?”
没想到帘子外的人会这样问,晓免孑的心开始猛烈地跳动,兴奋与紧张贯穿了他的身体。他踟蹰许久,索性坐起来,将耳机扯下,郑重地对着帘子外忽闪着的人影,念道:
“喜欢,我喜欢。”
过了许久,帘子外才传来了回应。
“一样吗?”
“什么?”
“我问你,是一样的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是隋……”
“你对林苍徹的喜欢,与对我的喜欢,是一样的吗?”
“我……”
答不出来,仿佛喉咙里卡了硬物,晓免孑想讲话,却发不出声音。
他感觉帘子外面的人要走,一把将帘子扯开,可帘子外的,竟然是林苍徹。
周围的环境被一秒切换成全黑的空间,林苍徹静静地看着他,晓免孑想上前抱住他,却出现了许多的白雾,它们从四周聚拢,下沉,他渐渐看不清林苍徹的脸,可满脑子又都是他的声音。
“徹哥……”
晓免孑轻轻地喊了一声,白雾越来越多,且将自己包围。
“徹哥!”
“林苍徹!!”
“林苍徹!!!”
万物消失,只剩白色。
雾散,睁开双眼,前排座椅背后的小电视在放着没头没尾的电影,晓免孑平复了一下呼吸,掏出手机,将音乐暂停。
默默地打开相册,努力翻找着林苍徹的照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找,只是手指停不下来,想法也停不下来。
没有,一张也没有。
晓免孑觉得可笑,明明自己这么爱拍照,为什么重逢之后,没有给那人拍一张照片呢?
突然,一个画面闪过脑海,他在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旧手机,从前在国内用的,来了I国之后没多久就换了只有简单电话信息功能的手机,这个手机也就被闲置了。
插上充电后,等待了一会儿,开机的画面让他突然回到24小时待机的那几年,这个手机曾比他命还重要。
晓免孑打开相册,不停地向上翻着,与他的记忆无异,所有林苍徹的照片在他出国之前都被删了,干干净净。唯独只有一张,他不知道当时出于什么目的,将它留了下来。
也许是想有朝一日可以踩在他头上取笑他吧,让他也尝尝被当成傻子的滋味。
想到这里,晓免孑不自觉地笑了出来,纵使这张照片的意义究竟有没有消失,他还没有下定论,可林苍徹脸上清晰可见的小乌龟是真的十分滑稽。
特别是一想到那时的他,也许正压抑一颗要杀人的心却不能爆发,只能将“昏厥”扮演到底,他就觉得更好笑了。
“这是你男朋友吗?”
旁边传来一个男声,晓免孑下意识将手机关闭藏于身后,正打算回应时突然发现这个声音十分耳熟,就像是……就像是刚才在耳机里听到的。
“徹哥!”
晓免孑差点控制不住音量,瞪目而视,惊愕道:“怎么……怎么……我记得我旁边明明坐的是个谢顶老头啊!”
“嘘!”林苍徹笑道,将墨镜往下低了低,“别影响其他乘客。”
“哦喔。”晓免孑压低音量,像是说悄悄话一样,却压不住他的惊喜,“不是,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怎么……”
“用头等舱换经济舱,我想没人会不愿意吧。”林苍徹说得理直气壮,“反正我过阵子也要回国,你不在I国,我无聊。”
晓免孑笑了出来,从前的他一定想不到,林苍徹的任性,有一天在他这里竟成了欢喜的理由。
但至于他到底有没有看清刚才那张照片上的内容,晓免孑选择闭口不究。
林苍徹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看林思律。
林思律依旧未醒,林苍徹独自在他床边待了一下午,直到天黑,晴姨来劝他回去休息。
不想回家,却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晓免孑时隔两年半终于毕业,一家人久别重逢,实在不方便打扰,林苍徹将手机通讯录翻了个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突然,手机震了两下,看着上面的名字,林苍徹按下了红色的按钮,随后又开始振动,盯着那个屏幕呆滞了几秒,这回他按了接听键。
“在哪?”
简明扼要的两个字,林苍徹皱了皱眉头,“医院。”
电话挂了,十五分钟后,一辆轿车停在医院大门,林苍徹站在吸烟处,正背着抽烟。他将墨镜微微推下,朝后看了一眼,示意坐在车中后排的人,等他把烟抽完。
齐绎并没有按车窗键,等对方抽完上了车,才立刻将窗户关起。
“把我送到我家小区门口就行。”刚坐稳林苍徹就说道,他声音有些大,像是刻意说给司机听的。
“回来怎么不说一声?”齐绎没有正眼看他,一直盯着前方。
“倒时差,忘了。”林苍徹墨镜未摘,也看向窗外。
“《冬美》的事……”
齐绎本不愿这么快提正事,但林苍徹的态度,让他不得不找一个可以聊下去的理由。
“我听成哥说了。”
然而林苍徹并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扭过头来直接打断。齐绎一时哑然,当他打算再次开口时,旁边传来小小的一声,
“谢谢。”
终于将目光转向身旁的人,齐绎盯着那张既熟悉而又陌生的脸,许久才说:
“苍徹,你不觉得,最近你跟我道谢的次数,变多了吗?”
“有吗?”
林苍徹机械般地抬动嘴角,僵硬地笑,“受人恩惠,当然得谢。另外在I国的开支以及机票,之后我会全数还你的。”
“我宁愿你觉得这是我欠你的。”
齐绎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他的目光如冰锥一般,聚在林苍徹的瞳仁里,寒冷瞬间贯穿全身。
林苍徹迫不及待地想找个借口下车,这时却从驾驶室传来司机的声音,“齐总,后面有辆车好像一直在跟着我们。”
齐绎快速往后看了一眼,一辆小型的面包车,在不近不远的距离,匀速行驶着。
“去十五号大厦。”
齐绎说完,司机便加速变了个道,往另一个方向驶去。
十五号大厦是齐绎的私人住所,与齐家完全无关的秘密场所,就连齐麟山也不知道。林苍徹曾经去过一次,只记得有一个很大的酒柜,吧台酒具一应俱全,以及地下停车场如迷宫一般,警卫森严。他不知道齐绎为什么需要这么一个地方,不过也没有想要探究的兴趣。
进了房间之后,林苍徹才把墨镜摘了下来。齐绎端了两杯威士忌,将其中一杯递给他。林苍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却转手将杯子放在旁边吧台上,下意识往口袋里掏烟。
“这里禁烟。”齐绎提醒道,顿了两秒后,又做了妥协,“算了,你抽吧。”
说完,他自饮一口,在高脚凳上坐下。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个地方的来历?”
林苍徹摇摇头。
齐绎晃了晃杯子,杯壁上的水沾上他的指尖,润了一片,“齐董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是我妈带来齐家的。这个房子,曾是她的嫁妆,也是她唯一给我留下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