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BE文男主协议结婚后—— by半今茶
半今茶  发于:2023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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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柠觉得自己不该空手去,但又不知道该送点什么。
他说给傅沉延听,没想到后者轻哂:“我让秘书准备,你直接拿去就好。”
没想到还有这种“见面礼”方式,裴柠有点犹豫:“这样好吗?”
傅沉延:“没什么不好的。”
挂掉电话,裴柠回办公室,路上几个女生聚在走廊里,有点兴奋地讨论着什么。
见到裴柠,她们齐齐问好。
裴柠笑了下,随口问:“怎么这么高兴?”
那天提问的马尾女生率先抢答:“裴总监,这周末有流星雨,就在堰江!”
另外一个人道:“听说是二十年来最大的一场,南山那边的观景台都已经订满了。”
“那我们带帐篷去应该也行吧?还可以露营!”
有人从手机里调出照片,是本地气象中心预测的成像图。
满天的流星,将夜空都映亮了半面。
“裴总监。你去吗?”
周末?裴柠不知道傅沉延打算回家多久,时间上冲突的概率很大,他摇摇头:“估计没时间。”
从视频里看看录像就好了。
几天的时间转眼就过。
考虑到傅家一家人都在,于嘉甚至贴心的准备了三份礼物,给长辈的是摆饰以及珠宝,虽然是常规物品,但不会出错,给哥哥的则是一套价值不菲的颜料。
“他是个画家,每年会巡回开画展。”傅沉延解释道。
画家?裴柠微微挑了下眉。
“怎么?”
“没。”裴柠老实道,“就是感觉这个职业跟你差得有点大,是因为你母亲缘故吗?”
傅沉延淡声:“嗯。”
裴柠突发奇想:“那如果当时是你跟着她走,现在画画的会是你吗?”
傅沉延干脆利落:“不会。”
裴柠耸肩:“好吧,艺术天赋这东西也说不准。”
“我是说,我不会跟她走。”
又开出去了一段,傅沉延才缓缓开口,“她也不会带我走。”

第42章
临景山庄远离闹市区,坐落在环郊的湖畔。车子驶过雕花的大门,又开了近百米,才在门口停下。
裴柠对这一带有所耳闻,据说房产的数量有限,且完全不对外出售。
管家守在门口,一见他们下车就迎了上来。
“少爷,少夫人。”
陈姨第一次见他也是这个称呼,裴柠扯了个公式的笑容,右手悄悄抬起来,揪了下傅沉延的西装袖子。
傅沉延点头,问:“我妈呢?回来了吗?”
管家:“夫人和大少爷一早就到了,进屋说话吧。”
傅沉延抬脚朝里面走,走出两步路却放慢速度,想起什么似的,牵住了裴柠的手。
可能是为了表演给父母看,也可能只是怕他在这里不自在。
到进门还有一段距离,裴柠指尖动了动,伸手回握住他。
客厅里只有一个女人在。
裴柠曾经想象过,傅沉延的家人会是什么样,然而真正见到时,还是有片刻的怔愣。
女人有着一副相当美艳的面容,长发在脑后松松挽成髻,保养得很好,脸上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衣服是淡紫色的,衬得整个人温婉又恬静。
听见响动,她有些惊喜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沉延回来了。”
傅沉延叫了一声:“妈。”
见温紫竹走过来,裴柠拿起装着珠宝的袋子,递给她:“伯母好,今天打扰了,这是送给您的。”
温紫竹接过,却没急着打开,而是道:“你就是裴柠?”
没想到对方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裴柠难得有点紧张:“我是。”
“那还叫我伯母?”温紫竹看向他,笑着问。
裴柠有点耳热,但那个称呼蕴含的意义不同一般,又没法立刻改口。
“他才刚来。”傅沉延忍不住出声。
“好了好了。”温紫竹也不恼,温声道,“慢慢习惯,不急这一时。小柠,我这么叫可以吗?”
裴柠:“可以的 。”
“快进来吧。”温紫竹这才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绿松石耳坠,祖母绿的颜色端庄又贵气,边沿的环形设计也很别致。
“谢谢你们。”她笑了笑,“我很喜欢。”
过关三分之一,裴柠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傅沉延去后院见傅竞山,裴柠原本也想跟去,但傅沉延却没应,让他留在客厅陪着温紫竹。
于是裴柠坐进沙发里跟温紫竹说话,管家端来点心,他就挑最近的一块吃。端来茶水,他就一直用手捧着杯子。
问什么就答什么,看起来乖得不行。
温紫竹:“你跟沉延结婚有一阵子了吧?”
裴柠:“半年多了。”
温紫竹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道题背过。
裴柠拿出两人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在一次拍卖会上,我喜欢一款胸针,但是被沉延拍下了,我本来还有点遗憾。”他适时露出一点羞涩,“没想到结束以后,他送给我了。”
要编就编全,他甚至真的从傅沉延以前的收藏里挑了一款备用。
温紫竹闻言,表情有点惊讶,但是又难掩笑意:“他竟然还会主动追人,看来是我之前的担心是多余了。”
“沉延上学的时候拒绝恋爱,觉得浪费时间。我就怕等遇上喜欢的,他连哄人都不会,就知道冷着一张脸,说些能把人气死的话。”
后半句瞬间令裴柠回忆起刚认识的傅沉延,他也笑了起来。
温女士还是了解自己儿子的。
温紫竹嗓音很柔和,说话时笑盈盈的,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裴柠和她聊得很投入,连润喉的茶水都没喝。
没过多久,傅沉延就从外面回来了。
温紫竹问:“见过了?”
“嗯。”
傅沉延态度很淡,看不出喜怒。
傅沉延完全没有多说的意思,然而温紫竹也只是问了这一句就作罢,这点倒是不太像寻常家庭的母亲。
傅沉延挑了裴柠身边的空位,刚坐下,就听见上方传来声音。
“哟,人这么齐啊。”
楼梯上走下来一个高挑的男人,半长的头发染成了浅茶色,身上穿着宝石蓝的缎面衬衫,下摆束进白色长裤里。
五官和傅沉延很像,但衬上完全不同的气质,原本五分的相似就只剩下三分。
“是小延啊。”这人颇为轻佻地吹了个口哨,他走上前,视线落在了裴柠身上,“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弟妹吧,没想到啊,你天天板着张脸装性冷淡,眼光倒是不赖。”
傅沉延眼里露出一点嫌弃,介绍:“傅昀泽。”
傅昀泽笑了下,接道:“他哥。”
说罢,还伸出了手。
裴柠礼貌说:“你好,我是裴柠。”
他站起身,迎上傅昀泽,两只修长的手相握。
傅昀泽动作绅士,握住他的力度很轻,然而即使如此,就在裴柠放开的一瞬间,傅沉延便重新牵住他,直接攥回手里。
他的力道可一点也不轻,还强硬不容反抗,幼稚得宛如小孩子宣示主权。
傅昀泽看见他们互动,只是将手重新插进裤子口袋里,吊儿郎当地坐到对面,两条长腿随意伸开。
“来,小美人,跟哥哥讲讲,怎么就想不开跟沉延结婚了。是不是他威胁的你?”
“傅昀泽。”傅沉延启唇,“你很闲?”
“是啊,我可不像傅总。”傅昀泽耸了耸肩
傅沉延还要说什么,便被温紫竹打断,“行了你们,怕小柠待得无聊,给他看笑话呢?”
她一发话,兄弟俩都安静了些。
片刻后,傅昀泽幽幽道:“能跟小延结婚,说明轻易也不会怕无聊。还有谁能比他更无聊。”
温紫竹“嘶”了声,傅昀泽连忙抬起手做了个求饶状,然后夸张的笑倒在了沙发里。
温紫竹无奈道:“做哥哥的没个正形。”
她说归说,眼里的宠爱却藏不住。
裴柠原本也抿唇笑着,忽然察觉到什么似的,抬头看了傅沉延一眼。发现后者没有看他们,而是半垂着眼,没有恼,但也没有什么笑意。
他忽然开口:“不无聊的。”
话音落下,三人的视线同时集中了过来。
裴柠笑了下:“我工作也很忙,要说的话,应该是我们一起无聊。负负得正,就都不无聊了。”
见他还一本正经的解释,傅昀泽只好耸了耸肩,“Okay.”
说话间,温紫竹的茶杯空了。裴柠离小茶壶最近,便主动去拿,已经提起来时,没想到傅沉延也同时伸出手,裴柠为了避开他,手臂向后,不小心碰倒了一只杯子。
裴柠手肘处的衣袖顿时晕了一片红褐色。
“抱歉。”
“没关系,我来。”温紫竹接过茶壶,几人又连忙扶起倒下的杯子,保姆也闻声过来,将桌上的茶水擦干净。
裴柠将衣袖扯离皮肤,他穿的是件薄衫,现在已经完全湿透。
距离晚餐还有一会,温紫竹见状,便主动道:“沉延,带小柠去换件衣服吧。”
傅沉延应下。
两人一前一后起身,裴柠跟在傅沉延身后上了楼。
原以为滨桥公馆那间别墅已经够大,谁知傅家大得离谱。在客厅里看到的挑高的空间已经很高,不想上楼以后空间更加开阔,两人又在走廊里走了一会才到房间。
裴柠忍不住想起网上看过的调侃,在自己家迷路是什么体验。
“我很久没回来了。”傅沉延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可能没有适合你的。”
直到在门前站定,裴柠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即将看到的,是傅沉延从前的住处。
没有心理准备时间,傅沉延径直推开了门。
壁纸贴了深蓝色,米黄色的窗帘拉了一半,半扇窗还能看到橘红色的夕阳。屋里陈设也很简单,床、桌椅、书架、衣柜、储物架,几样便占去了一多半。
傅沉延去开衣柜,裴柠则望着书架出神。书桌上空荡荡的,下面倒是放了两个储物箱,从裴柠道角度,能看到弃置不用的耳机和键盘。书架上倒是依旧满满当当,整整齐齐码着很多经济学和管理学类的书,还有两层是外文的原著小说。
储物架上面放着他从小到大拿过的奖,国内国际的都有,奖项类别很广,粗略一扫,涵盖德智体美劳,的确是全面发育。下面则是篮球,马球棍,常用的护具,以及一些运动装备,后面还有一只很长的雪板。
单单看这几样,裴柠几乎都能勾勒出少年傅沉延的模样。
冷冷淡淡的学霸少年,学习以外的每一分课余时间都被规划好,闲下来会看书,偶尔跟着父亲出席社交活动,然后早早进入公司,在既定的轨迹里长大。
也许是很无聊。
但傅沉延就是这么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过来的。
裴柠只要想一想,心脏就像被浸到了气泡水里。被不断升腾起来的小气泡炸得发疼发麻,却又在里面品出一点点带着酸味的甜来。
“试试这个吧。”后面传来声音,是傅沉延在唤他。
他手中是一件白色的针织衫,裴柠走近,注意到这件衣服领子里印着学校的logo。
“这是你的校服?”他忍不住问。
“嗯。以前很多衣服都清理了,只有这件尺码还算合适。”傅沉延面不改色的说谎。
他高中时候就已经比裴柠还高了,而且他长期健身,这件的尺码也谈不上合适。
但他就是想看裴柠穿。
裴柠顺从地接过,随即便犯了难。
他得把现在这件脱下来。
裴柠抬起头,和傅沉延对视半秒,后者率先移开视线,轻咳一声。
“我先出去。”
傅沉延绕过他,门在身后关上。
其实他和傅沉延都是男人,按摩的时候也脱过衣服,连同一张床都躺过。
不知道在别扭什么,但就是有点别扭。
算了,先不管那么多。
裴柠深吸一口气,扒掉了自己的上衣。
就在这时,门又被从外面推开,傅沉延的脸出现在门口。
“这件衣服前襟可能有胸针,你穿的时候……”话还没说完,像是生生被拽停在了半空。
视线沿着曲线纤长的脖颈,一路落到光滑瓷白脊背上。裴柠身材瘦削,抬手时漂亮的蝴蝶骨轮廓分明,腰细得仿佛能一只手就足够整个揽住。
“!”裴柠衣服已经脱下来了,此刻裸着上半身,瞪大眼睛看向他。
“自己小心点,别被扎到。”后半句终于完整的说出来,随后“啪嗒”一声,是傅沉延关上了门。
周围又安静下来,裴柠也顾不上检查什么胸针,迅速套上手里的衣服,差点连反正都看错。
秋日晚间温度不高,裴柠用手背碰了下脸颊,却有些发烫。
作者有话说:
最近三次比较麻烦,放假了更新会正常滴or2
感谢在2023-06-13 23:50:44~2023-06-19 00:5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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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傅沉延靠墙抱着双臂,视线落在紧闭的门上。
方才那一幕带来的视觉冲击还没消散,勾得他泛起些燥意。
然而,只要想一想裴柠现在他的房间里,兴许已经穿上了他的衣服,浑身都被打上他的记号,又生出一股隐秘的满足来。
没过多久,门再次被从里面推开。
虽然是傅沉延以前的衣服,但对于裴柠来说依然大了半个号,针织毛衣松松垮垮的裹在身上,奶白色的浅V领口到了胸口,露出冷白色的锁骨边缘,袖子也有一点长,垂下来的时候能盖住半个手掌。
统一制式的衣服,看起来简单又干净,裴柠本来就因为额前蓬松的栗色碎发显小,现在更是走进大学校园也毫无违和,还是受欢迎的优秀学生那一款。
“会不会有一点奇怪。”裴柠扯了扯几乎到胯骨的下摆。
这不是他第一次穿傅沉延的衣服,但是比起在临海客栈里那套普通的换洗衬衫,校服重要特殊一点。尤其在刚刚看到过傅沉延的房间以后,穿着他的校服,仿佛也参与进了他的学生时代一样。
“不会。”傅沉延视线在他腰上停留了一会,说。
裴柠将换下来的脏衣服装好,两人出来没几步,管家就上了楼,提醒他们晚饭已经好了。
四个人坐下来以后,傅竞山才姗姗来迟。
裴柠结婚时就曾经查过傅家相关的消息,但真正见到傅家上一代的掌权者,还是第一次。
傅竞山钓鱼时不戴眼镜,没了遮挡,那张脸上的威严愈重。
他将钓竿交到管家手里,坐下时依旧端着架子。
“你叫什么名字?”
“伯父您好,我叫裴柠。”
傅竞山:“家里是做什么的?”
裴柠不想在这里提裴家那一大摊糟心事,于是只说:“做点生意。”
傅竞山:“那你呢?”
他一连抛了四五个问题,不过裴柠都认真答了,他还穿着傅沉延的校服,乖得像个中学生。
傅竞山板着一张脸:“嫁进傅家来,却没有相应的身份,往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这回不等裴柠开口,温紫竹先说道:“是吗?我倒觉得小柠不错,给我当儿媳正好。”
她神色清清淡淡,像只是开个玩笑,语气又带着点认真。
傅竞山看她一眼,当即没了声响。
随后,温紫竹不再多说,而是端着葡萄酒,微笑着看向傅沉延,“沉延,先祝你生日快乐。也是结婚的人了,你和小柠婚礼还没办吧,想什么时候都好,你们自己定。”
傅沉延拿杯子和她隔空碰了一下,淡道:“谢谢妈。”
在她之后,傅昀泽也撇着嘴祝弟弟生日快乐。又轮到傅竞山,他迟迟不开口,好一会儿,才缓缓道。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你年纪不小了,好自为之。”
傅竞山坐在主位,带着上位者的气息环视一圈,掠过裴柠时稍作停顿,从鼻子里颇为轻蔑的哼出了一声。
这一声不轻,在场几人顿时面色都有些微妙。
傅沉延放下酒杯,态度不卑不亢:“我在盛华的每一个决定都经过思考,跟您说的每一句话也是。”
后半句意有所指,瞬间令傅竞山想起几个月以前,属于父子二人的那次对抗。
傅沉延走之前扔下的那句话太过诛心,他脸色登时难看了起来。
没有人打圆场,安静了片刻,温紫竹才重新开口,然而出乎意料,她并非对着傅竞山,而是向着裴柠。
“不好意思啊小柠,沉延事先没跟我们说,不知道有没有你爱吃的。你先尝尝看合不合口,要是吃不惯,我让他们再给你添几道菜。”
裴柠有点受宠若惊,连忙道谢。
“没关系,我不挑食的。”
“也没得挑了。”傅昀泽捏着叉子给他指,“这几道食材是空运来的,限克数,我都很少能吃到。”
说话间,傅沉延已经将牛排切成小块,换给了裴柠。
他动作和表情都十分自然,好像这就是正常吃饭的一步。
盘子底部和桌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另外三人的眼神不约而同集中过来,好像看到了什么奇观。
傅昀泽笑了下,凑近了小声对裴柠说:“你看到爸了么?傅沉延吃饭就是年轻版的他,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哪像现在,啧。”
傅竞山也在切盘子里的牛排,已经切好了一大半,码得整整齐齐,他不经意似的,朝温紫竹的方向看去。
然而温紫竹眼都不抬,从边缘切了一小块便放入口中。
见状,傅竞山握刀的手顿了下,就这么不上不下看了一会,才掩饰似的,低下头吃自己的。
裴柠将两人的互动收入眼底,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出些不对来,现在越发明显了。
不过这里显然不是提问的好时机,他只好默默压回心底。
傅家的礼仪都很好,开始用餐以后就没有人再开口说话,连刀叉碰撞的声音都很小。
裴柠吃相也很好,这些年被工作搞得时间一再压缩,但也只是进食速度加快,举止依然斯文,不会夸张地狼吞虎咽。
自从温紫竹发话以后,傅竞山便收敛了起来,变成干脆不往裴傅二人的方向看,权当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傅沉延都不在乎他的喜欢与否,裴柠就更无所谓了。
饭后,傅竞山说有公司的事,将傅沉延叫去了楼上。裴柠则独自沿着门外的碎石小径,去花园里散步消食。
他记得陈姨说过,傅沉延的母亲喜欢侍弄花花草草,这边曾经是有一座花房的,不过裴柠转了半天也没见到。
后来他走累了,干脆坐到湖心亭外的长廊里,看着水面发呆。
“小柠在这里啊。”
身后传来声音,是温紫竹走了过来。
裴柠叫了一声:“伯母。”
温紫竹的发髻不知何时散开了,长长的波浪卷披散开,落到脸颊周围,月光下更显楚楚动人。
“想什么呢?”
裴柠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我其实是想找花房的。”
温紫竹闻言,表情变得有点惊讶。
裴柠便将自己在家里装花房的事告诉了对方,随后有点不好意思,“听陈姨说,您从前喜欢这些,以为能看到呢。”
温紫竹忍不住追问:“沉延呢,是你们两人一起吗?”
当然不是,他和傅沉延甚至还闹了一阵别扭。
裴柠只说结果:“基本上是我,但设计团队是他请的。”
“这里从前是有一座花房来着,应该就在那边。”
温紫竹轻声,“不过后来没了,被烧掉了。”
裴柠一怔。
“说来话长,也有我的责任。”温紫竹像是陷入某种回忆,神情有些忧伤。
“他应该提过吧?我和傅竞山,只是法律关系一直没变,但实际上,很久以前就分居了。”
裴柠心念微动。
傅沉延只说过母亲带着他哥哥住在国外,当时自己只关注哥哥,现在才发觉父母间似乎也不同寻常。
再联想到刚才吃饭时的情景,也不觉得意外了。
温紫竹缓缓说:“沉延估计是不会说的,那孩子像他父亲,要强得不行。”
傅竞山在生意场上习惯了永远春风得意,因而婚姻失败对他来说称得上巨大打击。虽然在两家协商下没有离婚,但生出这种念头,这场婚姻就已经名存实亡了。
就在确定分居不久后,温紫竹发现自己怀孕了,甚至月份还不小。
傅竞山重新投身于事业,对此只让身边的助理送了些补品,温紫竹独自照顾不满两岁傅昀泽,对未出生的孩子数次想要打掉,最后被温家人劝说才留了下来。
整整半年多,傅竞山的不闻不问磨光了温紫竹最后的期待。傅沉延出生尚不足月,她就把孩子放回傅家,自己带着傅昀泽离开了。
“自那之后,一直到他六岁,我才回来。”
迎着夜风,温紫竹吸了口气,用手轻轻捂了下脸。
时间已经将伤口抚平大半,温紫竹远离的不仅是傅竞山,还有自己的家人。思念之情愈重,她便决定回来一段时间。
六岁的男孩穿着小号定制西装,坐在椅子上,脚将将够到地面,就已经跟着家庭教师学习中学的课程了。
窗外有孩子在疯跑,玩闹的笑声传过来,明明是好动坐不住的年纪,他却对一切都没有反应,冷得像橱窗里的人偶。
温紫竹带回来的礼物只得到了公式化的道谢,直到听说面前的人是自己的母亲,男孩才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抬起头,视线落在她身上,停滞了一瞬,然后说“哦”。
温紫竹在临景山庄住了一阵子,想尽一切办法修补他们之间的关系。
傅沉延毕竟年纪还小,温紫竹生得美貌,又温柔耐心,和严厉刻板的父亲、小心谨慎的佣人们都不一样。
她给他买玩具,给他讲故事,记得住他喜欢吃什么点心,还会一张又一张画各种各样的他。
没多久,傅沉延彻底接纳了她。
温紫竹闲来无事,开始打理院子里的花房,这间花房还是她结婚时设计的,前些年一直是由保姆帮忙。温紫竹喜欢将花房里大半地方都载满植物,各种颜色挨挨挤挤,和画布上的色彩一样。
她坐在里面喝茶晒太阳,裙摆被吹得飘起来,一抬头就能瞄到从窗户里偷看自己的男孩。
傅昀泽在国外办了入学手续。于是没多久,温紫竹就又要离开了。临走前,她和傅竞山谈了很久,认为傅沉延应该有正常的学习环境。
说到这里,温紫竹停顿了一下。
“我其实犹豫过的,但傅竞山想要人继承公司,我不想和他牵扯,就放弃了。”她叹了口气,“我应该把沉延也带走的。”
她语气的悔意太重,让裴柠忍住不眼皮跳了跳。
傅昀泽经过温紫竹的精心培养,很小就已经在艺术方面崭露头角。他在开放热情的环境下长大,笔下的色彩明亮温暖,人也活泼又浪漫,是学校里当之无愧的风云人物。
太受追捧,他的社交活动很丰富。然而每次回家晚了,都会变魔术似的拿出一束小玫瑰,十几岁的少年优雅又风度翩翩,弹着从白人邻居那借来的吉他哄她开心。
随着傅昀泽一天天长大,温紫竹想起另一个孩子的次数也逐渐增加,傅昀泽的表现总让她时不时产生幻想。虽然傅沉延小的时候很冷淡,但长大以后,说不定也会思念母亲,想要陪着她了呢。
温紫竹永远也忘不了,她第二次回来的那天。
堰江刚下了一场很大的雨,飞机落地的时间比预期晚。
她还在路上,远远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
初冬的夜里,梧桐的叶子已经掉光,枝条被寒风吹得漱漱作响,冻得温紫竹一下车便打了个喷嚏。
比起上次见时,少年傅沉延高出了许多,像一根窜起来的竹。他就那么站在门口的台阶下方,半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你怎么在这?”寒意漫上来,温紫竹声音发颤。
少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有没有认出她来。
“在反省。”
“什么?”
“盛华第三季报周转资金预测,我有一处算错了,在反省。”他说。
离得进了,温紫竹才注意到,傅沉延只穿了件衬衫,衣服被打透,黏湿的布料刑具一般整个贴在身上,脊背的肌肉轮廓都能透出来,冷风吹过,遍体生寒。再往上,头发也是半湿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唇也隐隐发青。
方才下那场雨的时候,他一直站在外面。
温紫竹觉得荒谬,当即推开门冲了进去,却被告知傅竞山去参加一场商界的论坛会,一小时前就已经走了。
温紫竹气得浑身发抖,行李都顾不上拆,手忙脚乱地让人将浴缸放好热水,又跑到厨房吩咐人给他熬姜汤。
她推开门,想将傅沉延带进来,要去抓他手腕的一瞬间,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过了。
“沉延。”温紫竹扶着门框,软声唤他,“我是妈妈呀。小时候还陪着你玩过,还记得吗?喏,就在那边…”
她声音突兀的停下来,因为玻璃花房已经消失了,变成了一片空地。
“我知道。”就在这时,傅沉延开口。
正是少年人身高拔节的时候,又因为长得太快,骨架还不是正常男人的尺寸,肩膀很薄,又因为穿着少,在灯下显得分外瘦削。他五官浓而冷峤,已经隐隐透出骨相带的锐气和锋利。
在温紫竹充满希冀的目光下,傅沉延只是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不同于年幼时带着茫然的懵懂,而是纯粹的,没有感情也没有温度的眼神。
“让一让。”他说。
作者有话说:
——试图写小剧场——
幼崽柠柠:“呀!有哥哥在学习。”(探头探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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