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柠完全没对上韩修齐的频率，不过他也不打算问，两人的关系到此为止就可以了。
散场时已经很晚了，这个点车不好叫，只能几个人一起。
韩修齐声称和裴柠一路，还要顺带送另外两个女生先回家，四人同行，裴柠便没有推拒。
他在出租上闭着眼昏昏沉沉，快到时才被韩修齐叫醒。
“你…住在这里啊？”韩修齐打量着窗外，问他。
即使是夜晚，依然能透过装饰与布景窥见内里的贵气与奢华。
裴柠“嗯”了声，还带着刚睡醒的鼻音。
这里的户主极少有打车回来的，但保安认识他这张特别的脸，很顺利的将人放了进去。
“没想到啊。”一路走到院门前，韩修齐的语气待了些意味不明。
“裴总监年轻有为，幸好没让你叫我韩总。”
裴柠客气道：“有空欢迎来做客。”
不料韩修齐闻言，直接从另一面下了车，走上来几步，目光灼灼看着他：“那说定了，柠柠。”
裴柠笑了笑：“不早了，回去吧。”
韩修齐重新回了车上，裴柠不知怎么，下意识朝傅沉延窗户的位置看了眼。
见里面漆黑一片，才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在裴柠进门的一刹那，灯倏地了起来。
傅沉延就站在玄关后方，正抱臂看着他。
迎着突如其来的强光，裴柠揉了揉眼睛，下意识问：“还没睡？”
傅沉延不答反问：“你睡着了？”
裴柠刚醒，还有点愣愣的：“在车上眯了一会，怎么了？”
傅沉延没说话。
安静了一瞬，才开口：“怎么回来的？”
裴柠简略道：“打车。”
他又困又累，只想冲个澡睡觉，于是抬腿就要绕过傅沉延上楼。
谁知，下一瞬，手臂却被傅沉延握住。
傅沉延手上用了点力气，问他：“刚才送你回来的人是谁？”
裴柠一怔。
“你，你看到了？”
他其实是没想到傅沉延会看到，然而这话落到傅沉延耳朵里，就变成了另外一番意思。
“不想我看见？你在担心什么？”
这大概是裴柠今晚最机灵的时候，他当即答道：“就是担心你误会啊。”
裴柠大脑飞速转起来，解释道：“那人是我以前的学长，来这边出差，一起吃了个饭。”
他又补充，“不是我俩，七八个人呢。”
傅沉延又盯着他看了一会。
裴柠这回真困得不行了，手动推开他：“没事了吧，我先睡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噔噔噔跑上了楼，留傅沉延一个人在原地。
空调温度打得有点低，裴柠洗完澡出来被冻得一激灵，睡意反而消散了几分。
他懒洋洋趴到桌前，一打开手机，却被弹出来的未接来电吓了一跳。
全是傅沉延打来的，一翻时间，大多在半小时之前，大概就是在车上睡着的时候。
难怪他就等在门口。
裴柠心头一酸，软下来几分。
自己刚才的态度是不是太敷衍了？
傅沉延睡了没，要不再去找他解释一下？
裴柠将抽屉拉开又关上，纠结得不行。
第不知道几次拉开的时候，裴柠视线一瞥，在边缘处看到了一点折起来的纸页边缘。
他好奇顺手抽出来，翻开的瞬间，动作却微微一滞。
结婚协议四个字就像一大盆冷水，将他刚因为傅沉延泛起的燥意浇了个干净。
这张纸他当时随手塞进来，平时很少在这办公，竟然一直没注意过。
视线一路下滑，“情感生活方面，甲方与乙方互不干涉，但原则上……”
裴柠将视线定在互不干涉四个字上，好半天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即使对感情再疏于思考，也认清了一件事。
他喜欢傅沉延。
韩修齐让他不可避免回忆起了自己曾经追逐他的时光，后来他交了女朋友，那两人约会被他撞见过好几次，但他并没多难过。
但如果是傅沉延……
合约到期，对方跟他离了婚，再娶一个家世相当的，比如简泉那样的女孩。
裴柠单是想象到这一步，就又低落又委屈。
他迅速折起这张纸，丢进了抽屉最里面。
那傅沉延呢？
喜欢他吗？
有、多少有一点吧。
裴柠又把鲨鱼玩偶拿了过来，拧成各种形状。
不然那种实用主义至上的人，干嘛浪费他宝贵的时间，在楼下等自己？
裴柠耳尖泛红，栽倒在床上。
脑子太不清晰，得改天仔细捋一捋才行。
认清对傅沉延的心思以后，裴柠直接把韩修齐忘到了脑后。但是无所谓，对方是来处理工作的，他们多半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他万万没想到，自那天以后，傅沉延好几天没见到人，韩修齐反而开始全方位的入侵他的生活。
先是频繁的约裴柠见面，他一再拒绝，后来变成了预订一日三餐送到公司楼下。裴柠不去取，就会特意发消息来提醒。
大概这样搞了五六天后，送上来的晚餐附加了一束花。
花上还插了一张意味相当明显的卡片，落款还生怕他不知道似的，写了“修齐”二字。
吴帆把花束抱进办公室时，表情就复杂得不行，等裴柠回来看到放在桌上的东西，简直要眼前一黑，当即给韩修齐打了个电话，对方没接，他就改发了消息。
Ning：你在哪？
过了大概半小时，对面才慢半拍的，回了一句“花收到了？”
裴柠面无表情重复：你在哪？
韩修齐发过来一个实时位置。
裴柠二话不说，下楼开车，直奔而去。
一路上都在思考韩修齐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和他说清楚。裴柠到了以后才发现，韩修齐发的位置，刚好是盛华办公大楼其中一幢。
恰好此时，韩修齐的电话打了过来：“到了吗？我在17楼汇报室，和前台打过招呼了，你直接上来就行。”
来都来了，再说，傅沉延都好几天不见人影，说不定去出差了呢。
最主要的是，他想尽快解决韩修齐莫名其妙的追求。
裴柠最后还是上了楼。
17楼的汇报室很大，差不多可以算一个报告厅了。
此时应该是刚刚散场，高管们三三两两往外走，有不少都面露激动之色，交流着刚才听到的内容。
裴柠内心瞬间产生了极为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熟悉的人影在拥簇中走了出来。
被好几个四十朝上的人围在其中，傅沉延显得格外年轻俊美，他神色淡淡，旁边有人在询问什么，他时不时侧过头答一句，一手垂下来，有点漫不经心似的。
注意到某个身影，他脚步蓦地停了下来。
裴柠刚和他对上视线，就听有人叫自己：“柠柠！”
韩修齐快步走了过来。
“你来了！”
“看什么呢？”注意到他的目光，韩修齐凑近道，“那是盛华的傅总，这位可是传说中的人物。我们只是来盛华学习，他竟然亲自来讲课，而且还问到我好几次。”
他脸上的笑容几乎收不住：“真没想到，还有能得他青睐的机会。”
裴柠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似乎是觉得这里说话不方便，韩修齐忽然牵住他，走到了边上的角落。
“好了，我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什么。”
接下来的事情，让裴柠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
因为韩修齐换了副一本正经的态度，对他说：“我已经想好了。裴柠，我知道你一直忘不了我，其实我也是。”
“你对我的用心，我都看在眼里。我答应和你在一起…”
“打扰一下。”
韩修齐的话被突兀的打断。
方才他口中的传奇人物不知何时站到了两人面前，傅沉延单□□在西裤口袋里，微微勾着唇，眼里却只有冷意。
“韩先生，我没听清你刚才的话，可以重复一遍吗？”
作者有话说：
傅总：给大家表演一个脾气好（战术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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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17楼的小茶室被临时征用，傅沉延和韩修齐隔着木桌大眼瞪小眼，裴柠一个人缩在侧面的单人沙发，十分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傅沉延想必是嫌丢脸，直接把两人带进了屋内。
“傅总，咱们这是？”
韩修齐有点懵。
“你刚才说什么？”傅沉延耐着性子，“重复一遍。”
韩修齐愣愣看了裴柠一眼：“可，我刚才的话是说给柠柠的。”
他说“柠柠”两个字的时候，傅沉延突然看向裴柠，唇间溢出一点哼声，哂笑似的。
“我知道。”
韩修齐咽了下口水，傅沉延和他八竿子打不着，怎么突然问这个？
莫不是……很赏识他？所以借着询问情感生活关心他？
傅沉延想必通过方才的了解，很看好他。但自己并没像其他人一样在散场之后围过去，而是来接上楼的裴柠，恰好裴柠还是个生面孔。所以傅总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展示对他的看重。
韩修齐想通以后，顿觉神清气爽，笑容都深了几分。
职场情场皆收获颇丰，这一趟堰江，果然来对了。
“傅总，是这样的。”韩修齐坐直了身体，开始缓缓道来。
“我和裴柠，就是旁边这位。我们大学的时候本来感情很好，但是因为一点意外没能在一起。我也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竟然还能有缘分遇到。”
裴柠忍不住辩解：“我们没…”
话没出口，就被傅沉延截断：“韩先生，如果我刚才没听错，你说你答应他，所以主动的是他？”
但凡拉进来走廊里任何一个人，都能听出来，这个提问的角度完全不像出于关心。而且再赏识的下属，傅沉延也不可能过问这种事情。
可惜韩修齐沉浸在喜悦之中，没能品出言外之意。
“其实我有一点后悔。”韩修齐忽然说。
裴柠深吸一口气，冲过去堵住他嘴的念头达到了顶峰。
下一瞬，韩修齐有些爱怜地看向裴柠，“他以前追我的时候，我就该答应的，平白让他等了这么多年。”
这是傅沉延少有的，没能及时做出反应的时候。
他在害怕，害怕韩修齐说的是事实。
傅沉延婚前就调查过裴柠，知道对方的感情经历一片空白，但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还存在“没交往，但白月光”的情况。
虽然他完全看不出韩修齐有任何值得留恋的地方，但他毕竟参与过裴柠的学生时代。
那是连他都没见过的一面。
傅沉延脸上连若有若无的讥笑都消失了，他唇角绷直，眼眸又沉又冷，漆黑如夜色，深暗似幽冥。
如果裴柠真的敢喜欢这个人……
“没必要。”就在这时，裴柠开了口。
他终于从懵掉的状态中挣扎出来，并且充分意识到，韩修齐的逻辑可能自始至终就与他不同。
甚至可以说是与常人不同。
“学长。”裴柠顿了一下，换了称呼，“韩修齐，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我已经结婚了，我没有对你念念不忘，更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柠柠。”韩修齐说，“我知道，你为了保护自己，对外会说已婚。”
他一副了然的口吻，“放心吧，我都知道。”
太荒谬了，导致裴柠想笑：“你知道什么？”
“你和关煜说的时候我都听见了，他说‘亏你编得出来’，这难道还不够吗？”
他一直纠缠，韩修齐有点烦躁：“裴柠，你要是真想和我在一起，就别这时候闹脾气。”
闻言，裴柠倏地站了起来，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韩修齐，你听墙角也得听完再说，编造是指我提到的伴侣性格，而不是他本人，我的结婚对象是真实存在的人。而且你还误会了一件事，那天我没点时蔬是因为里面有我不吃的东西，和你没关系，谁记得住你吃什么？”
大概是没想到裴柠会突然发难，韩修齐傻在了原地，听到最后一句，脸上又觉得挂不住面子，下意识就想反驳。
然而裴柠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你刚才说，我们大学是因为意外没能在一起？”裴柠定定看着他。
对于韩修齐先跟他示好又冷落他这件事，他早就不生气了，只觉得好笑。
韩修齐眼神躲闪了片刻。
“明明是因为你害怕承认喜欢男人，所以临时交了个女朋友。”
裴柠平静的陈述事实，“不是吗？”
所以当裴柠懵懵懂懂的时候，韩修齐能一个劲的对他好。但是当裴柠意识到了，开始挑明关系，真的拿他当恋人看待，他反而却退缩，甚至放弃。
韩修齐瞬间脸涨得通红。
“你胡说什么？我，我当时还不喜欢男人！！”
“那你是受什么启发？总不可能快三十岁了，开始无师自通的喜欢同性吧？韩修齐，你当时就是喜欢我，但是你不敢承认。”
裴柠嘲讽一笑，字句掷地有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不敢承认。”
“裴柠！！！”
韩修齐往日的风度和仪态尽数消失，裴柠这样公开的抖出来，简直让他颜面尽失！
他恼羞成怒，口不择言：“要不是看你皮相不错，你以为自己值得记这么久？怎么，真找个男人嫁了，就开始和我叫板了？他够格吗？”
裴柠聚会都没把人带来，想必对方也不是什么才能之辈。
兴许远远不如自己。
这样一想，韩修齐又恢复了些姿态，嗤笑一声：“恐怕他除了说喜欢你爱你这些废话，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了吧。”
本以为狠狠奚落了对方，然而话音落下，空气却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
裴柠沉默了几秒。
这些废话……他还真没说过。
“也没有。”裴柠委婉道，“他还是挺厉害的。”
韩修齐不信：“你敢让我见吗？”
“你已经见过了。”裴柠说。
他转头，看了眼从刚才起便一言不发的傅沉延，“介绍一下，傅沉延，我先生。”
韩修齐震惊：“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傅沉延终于开了口。
韩修齐大脑的运转好像停滞了。
在他看来，这个消息不亚于裴柠突然说，自己其实是女人，女扮男装了二十几年。
大概是一下超出接受能力，触发了某种保护机制，他眼里的一切都成了慢动作。
他看见裴柠略带紧张的表情，看见傅沉延缓缓站了起来，然后向他伸出手。
窒息感猛地从喉间传来。
傅沉延一把提起了他的领子！用一种近乎逼问的姿势，直视他的双眼。
猝不及防对上锐利又冷诮的目光，韩修齐心脏都在发沉。
“听好，只说一次。其实我应该感谢你。裴柠追你，对他是脑子不清醒，但对你，是你的荣幸；至于你没答应，是我的荣幸。”傅沉延每一个字都狠狠砸中韩修齐，砸得他头晕目眩。
“现在，收拾你的东西，然后滚回去。”
傅沉延深深看了他一眼，倨傲又轻蔑，“别让我再看见你。”
韩修齐胸膛重重起伏了两下，他自己拽着弄皱的领子，狼狈地跑出了茶室。
只剩下两个人，裴柠悬着的心终于回落了半寸，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傅沉延。”
闻言，傅沉延缓缓转过头，方才的冷戾消失，表情又恢复了一贯淡然。
让人看不出喜怒。
裴柠贴过来，有些焦急的解释：“我和韩修齐，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些年我们根本没有联系过，鬼知道他怎么突然想起我的…他”
“别提他。”傅沉延说道。
他浑身散发着低气压，裴柠讷讷应了一声。
傅沉延语气放缓了些，问：“怎么来的？”
裴柠：“开车。”
“晚饭吃过了吗？”
裴柠老老实实：“还没。”
傅沉延点头，随后动作很自然的扣住他的手腕，就朝外走。
大概是韩修齐搞出了什么动静，一出茶室，裴柠就感到四面八方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但是碍于傅沉延的威严，大家只敢用余光悄悄打量。
他忍不住面颊发红，手上挣了两下，却没挣脱。
傅沉延已经带着他进了专属电梯。
对方直接按下一楼，裴柠问：“我们去哪？”
傅沉延冷漠：“吃饭。”
裴柠：“不用，吴帆给我买晚饭了，出来得太匆忙没吃，回去热一下就好了。”
然而，傅沉延既没有给出回答，握住他的手也没有松开。
随后一路直奔他的车前，直接将他塞进了副驾。
“我们这是去哪？”裴柠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傅沉延的态度强硬又陌生，甚至让他本能的感到危险。
闻言，傅沉延仔细看了看他，随后，突然俯身过来，指腹在裴柠脸上摩挲了两下，入手又嫩又软，又因为天气有一点凉。
他的动作很轻，引来后者一阵战栗。
“到底谁允许你乱招人的？”傅沉延勾着唇，半玩笑半喟叹似的。
“真想给你关起来。”
一瞬间，裴柠蓦地瞪大眼睛，浑身都响起了紧急警报。
“你…你，”他睫毛颤抖着，“傅沉延，你还记得你在临海的客栈里说过什么吗？”
傅沉延知道他在怕什么，流畅地回答：“我们约定的暗号，是我和你解释。”
他看起来还算平静，裴柠稍稍松了一口气。
“你记得就好。”
裴柠开过来的时候，天色就暗沉沉的，在茶室待这一会，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雪。
薄薄一层积雪落在地上，车轮都打着滑。
傅沉延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直接冲了出去。
这一片是中心区域，远处林立的高楼边缘隐没在夜色里，里面大半还亮着灯，透过窗子，被切分成无数个明亮的小方块，车水马龙，繁华如织。
傅沉延握着方向盘，一次又一次飙过路牌提示的限速，发泄怒意一般横冲直撞，惹得身后鸣笛和抱怨声不断。
裴柠被他晃得头晕，紧紧握住安全带：“你慢点！”
“为什么不跟我说？”
傅沉延车速快得要命，竟然还能分出心思来问他！
“谁？韩修齐？”
裴柠因为他这副样子心惊胆战了一路，也恼了起来：“我已经说过了！根本没想到他是这种心思！”
傅沉延：“那你更应该交给我来想。”
裴柠：“所以呢？你还想听什么？听我大学是怎么追的他吗？”
傅沉延：“这是你人生的污点，你应该藏好。”
他猛打方向盘，车子即将驶上了江桥。
听出话里的嘲讽，裴柠更气不打一处来：
“傅先生，需要我提醒你吗？我们的婚前协议，白纸黑字，情感生活方面，甲方与乙方互不干涉！你不觉得你干涉得有点多吗？”
裴柠话音刚落，身体便因为惯性骤然前倾。
傅沉延猛地踩下刹车，停得太急，发动机都传来了摩擦声。
车子一头扎紧了急停带上，前盖整个进到了绿化带里。
傅沉延解开安全带，径直下了车。
冬日里的冷空气大口吸入鼻腔，再灌进肺里，浑身的血流像是都僵住了，大脑却分外的清醒。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裴柠跟了过来。
一路小跑，他微微喘着，唇色很淡，脸色也白得几近透明，他下巴缩进围巾里，衣服下摆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在满天飘雪的冬日里，像是一碰就会化掉。
“你在干嘛？你很不正常！”
互不干涉四个字，戳得他自己心口也生疼。
裴柠难受得厉害，声音都有些颤：“你到底在生什么气？你，是不是…”
吃醋了。
后半句没能说出口，化作呜咽，尽数吞了回去。
傅沉延低下头，吻住了他。
“我很正常。”傅沉延额头抵着他，轻声说，“没法对你保持理智，抱歉。”
作者有话说：
大家开车不要学小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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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傅沉延话出口后只停顿了一瞬，视线低垂，落到蒙上一层水雾的眼眸上，又再度低头，封住了裴柠的唇。
他一只手绕过裴柠，扣在他的脑后，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势将他禁锢在怀里。
裴柠大脑一片空白，被迫揪住傅沉延的衣襟，任由对方将自己亲得七荤八素。
雪下得更大了。
傅沉延身后，堰江对岸高楼林立，闪烁霓虹映出纷飞的大雪，鹅毛一样的落到江面上，又消融在翻滚流动的江水里。
口腔里的空气被持续掠夺，窒息感上涌，浑身战栗不已。
裴柠手上用了点力气，想要将束缚住自己的人推开。
这时，傅沉延却主动放开了他，待他狠狠吸了几口氧气后，又凑了上来。
但与刚才不同，他像一只已经将猎物圈在领地的野兽，不再急于攻城掠地，而是在他唇上反复地啃咬碾磨，因为怀里的人已经完全染上他的气息，而展现出了极大的耐性。
然而没多久，身后就传来交谈声，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在维持秩序。
两人是躲在江边的树影里，但栽进绿化带的车目标太过明显。
傅沉延余光扫过去，就见几个穿荧光绿的交警正在赶来。
他放开了裴柠，后者甫一失去支撑，便失重一般，浑身发软地埋进了他怀里。
傅沉延手动将裴柠的围巾裹紧了些，然后把人领到旁边等着，自己去和交警交涉。两人没开出多远，不到二十分钟，于嘉就带着法务助理赶了过来，接手了后续的鉴定和赔偿。
这辆车的前灯撞坏了一只，要送去报修，没法开了。
于嘉问：“傅总，我让司机开车过来，接您和裴总监？”
傅沉延看了远处的裴柠一眼，摇头：“不用。”
“明早让他开去北枫园，然后停在那。”
于嘉很有眼色，也不多问，直接打给保险公司开始善后。
傅沉延回到江边，裴柠安安静静站在护栏旁，见他走近，就扬起头，用还泛着红的，漂亮的眼睛注视着他。
“走吧。”傅沉延牵住他。
两人走上桥，裴柠才后知后觉地问：“我们去哪？”
这次傅沉延回答了他：“回家。”
裴柠更懵了：“走回去？”
从这里回滨桥公馆，怕是得走到后半夜。
“不去那边。”
傅沉延说，“很近。”
冬夜又冷又黑，步行道上的大多步履匆匆，即便如此，两个身形优越的男人牵着手走路，依然引来不少注目。
但他们谁也没松开手。
裴柠跟着他乘电梯上了顶层，刚一进门，鞋都来不及脱，就又被傅沉延按到门上，吻了个结结实实。
身上的衣服还冒着凉气，裴柠又累又饿，没一会就开始扑腾，扣紧牙关不给亲了。
傅沉延这才松开他。
裴柠来的时候就已经猜个了七七八八，傅沉延开了灯，看见房间的全貌，更加坐实了他的猜测。
客厅尽头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对岸灯火煌煌，脚下川流不息。
“这是我以前住的地方。”傅沉延道。
北枫园位处市中心地带，一梯一户，房型以大面积平层为主，晚上视野很好，尤其是临江的一侧，据说如果没有门路，就算有钱都买不到。
最重要的，过了江桥就是盛华的办公大楼。
确实像傅沉延会青睐的住处。
和第一次到滨桥公馆的感受截然不同，这间房子处处有居住过的痕迹，装修也完全是傅沉延本人的深色极简风。
这里则是独属于他的私人空间。
而现在，他的领地里，多了一个裴柠。
裴柠：“为什么带我来？”
傅沉延看了他半晌，似乎在酝酿什么，随后一言不发地离开。少顷，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手里还多了什么东西。
他递到了裴柠眼前，只消扫个边缘，裴柠就已经认出来了。
下面还有自己亲手签下的名字，他们的结婚协议一式两份，这是傅沉延的那份。
似乎是等他确认过后，傅沉延捏住上面一角拿了回去，下一秒，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打火机。
裴柠：“！”
“咔哒”一声。
火焰从纸页下方开始，一点点向上爬。火舌很小，边缘还泛着青蓝色，然而所过之处，无论是他们的签字，还是印刷的条款，都只留下一片焦黑。
下面的烧焦的部分已经开始碎裂飞散，傅沉延从茶几下抽了只垃圾桶出来。
火舌缓慢而坚定的向上，裴柠心底像是也点起了一束小小的火，细弱却绵长，灼得他浑身发烫。
眼看就要烧到傅沉延的手，裴柠慌忙地伸手，却反被傅沉延用空出来的手一把握住。
傅沉延很轻地松开，最后一点白色的纸被火焰吞噬，打着旋落进了垃圾桶里。
再也找不到半点痕迹。
“因为我想和你结婚。”傅沉延终于想好了他的说辞。
“和我们的协议无关，和所谓的剧情也无关，只是我想。我一开始以为只是欲望驱使，但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我很喜欢你，裴柠。”
裴柠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唇瓣微张，将眼睛瞪得很大，理智摇摇欲坠。
傅沉延看向他的眼神很认真，甚至罕见的带了一丝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