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
商昀秀的脖颈一片清凉,惹得面热脸红。昨晚什么都没吃,倒是亲了傅荣卿一口,嗅到了尼古丁的焦熏,他闻不得,也不爱。
“娇气包。”傅二爷涂完把软膏盖子拧好,扔在病床边的矮柜子上,“一天三次,别忘了。”
“傅荣卿,做到这种份上就够了,你今天的情我领。”
脖颈的清凉没散,指腹的余温仿佛也在,商昀秀别扭说:“买卖假黄金的条子当场就销毁了,但你可以叫人去平安钱庄,暗号是‘枇杷怎么卖’,接下来的事不用我教二爷了吧?”
“枇杷怎么卖?”傅荣卿连笑了好几声,“有什么特殊涵义?”
商昀秀认真解释:“钱庄的李文柏是卖水果起家的,枇杷卖得最好,天天都有人问枇杷怎么卖,久而久之,他就觉得枇杷是生财之道。”
“还挺迷信。”
“生意人,有几个不迷信?”商昀秀含了笑,弯着眉眼。
可能是病了的缘故,脸颊总带着一抹淡淡的韫色,漂亮又不失男人该有的清朗。
二爷移不开眼了。
没道理,实在没道理。商昀秀什么也没做,甚至动都没动一下,怎么就觉得他故意在勾人……
傅荣卿愣了一瞬,大大方方地说,“我嘴里是没实话,但是秀秀,我夸你好看,从来都不假。”
护士怎么还不来。
商昀秀如是想着,瞥一眼紧闭的门,透明的玻璃之后连人影都见不到一个。他又看架子上挂的吊瓶,点滴才刚过半……
空气中有几秒的安静。
“脚有没有疼?”
傅荣卿仿佛刚才那些不要脸的话都不是他讲的,淡定自若拖旁边的椅子过来坐下,“正骨很疼,刚才你昏迷着,就皱了一下眉,我也不知道你到底遭没遭罪。”
“不疼,谢谢二爷。”商昀秀动了动右脚踝,才发现缠了绷带,感知不到是痛是痒。
“不疼就行,你安心睡一夜,我守着你。”傅荣卿说得认真,模样却似玩笑话。架着腿歪歪靠着椅背,活脱地痞子样。
左思右想后,商昀秀还是决定把人熬走。
傅荣卿对他能这么温言软语,稍微细想就知道是为什么。情情爱爱挂在嘴角的都是哄人玩儿的把戏,商昀秀一个字也不会信。
眼下关于洪锦文的事,他不能碰。而傅二爷家大业大,他也不能招惹。生个病的功夫,就到了这样进退两难的地步。
他不想说话,于是装睡。
傅荣卿也是个狠人,有家不回,真就在旁边守了一夜。这一夜别的事儿一样不干,光是守着他。吊瓶结束也没叫护士,亲自拔针,手法专业。
商昀秀暗暗咂舌,装睡得很是痛苦,动也不敢动一下,脚都麻了。好在被喊起来吃了一次药,药效上来真睡了过去。
天微亮听见走廊响动,商昀秀侧身,原是傅荣卿在吩咐人送早餐上了,说了一堆的忌口。
商昀秀望着天花板出神,忍不住腹诽,谁要把傅荣卿当做对手,一定输得很难看。这个人没下限,有耐心,他不用暴力,专攻人心...
太狠了。
“醒了?”傅荣卿进来撞见他睁眼,问了一声。
一夜摸了几次,凌晨时烧就退下来了。
他说:“昨晚就开好了药,你自己拿不方便,我让唐轶给你送去饭店了。吃完早餐我再送你回去,这两天多注意休息。”
“谢谢傅少爷,回去就不用您送了。”商昀秀坐起来,轻轻挪动脚踝,他得穿鞋,绷带必须拆了。
“别动。”傅荣卿拦住他的动作,解开绷带上的活结,一边说:“直接拆了肯定不行,我刚好给你换药,少包一层就是了。”
“你怎么会这些?”商昀秀看眼手背上的止血棉贴,又看傅荣卿小心翼翼地拆绷带,心里别提多别扭。
“这医院就是我自己要开的,你说我怎么会?”傅荣卿低着头,用剪刀一点点剪开贴着皮肉的布料。简单清理完重新抹了跌打损伤的药膏。
他用拇指按着轻轻揉,商昀秀欲言又止好几次,对上他热心的目光后又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不过,我也就会点皮毛,”傅荣卿开玩笑说:“你可别生什么大病,否则麻醉后发现主刀的是我,吓都给你吓死。”
傅家二爷留洋两年,难道就是为了学医?商昀秀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弄好这些,傅少爷买的早餐也送来了,一碗清粥,两个水煮蛋和一碗甜豆浆。
商昀秀光看着不见有动作,傅荣卿拿勺子搅粥散热,问道:“你是怕粥里有毒,还是想二爷喂?”
“没毒吗?”商昀秀随口问。
“哪里舍得,”傅荣卿不要脸地笑道:“秀秀要是真的怕,我就嘴对嘴喂,要死咱们一起死。”
商昀秀面无表情,就当没听见他的混账话,不喝他的粥,自己剥鸡蛋吃,问:“你要去平安钱庄?”
傅荣卿一愣,随即点头:“不是秀秀让我去问枇杷怎么卖吗?”
商昀秀微微蹙眉,“傅少爷还是叫我名字吧,别的我听不习惯。你想装熟络用错了方式,没人喊过秀秀两个字,适得其反了。”
“真的吗?”
商昀秀温和点头。
“那正好,只有我喊,我是先例,以后秀秀记得不许别人喊。”
“傅荣卿,你还真是…”
“真是什么?”
商昀秀悠悠地道:“不可多得的热心人。”
“知道我好,却不和我好,这是为什么?”
“我不好,我哪里配得上傅二爷。”商昀秀顿了片刻,疏离又礼貌地笑道:“不管怎么样,这两天都谢谢你,之前说的那顿饭也由我来请吧。”
磨蹭一早,商昀秀自己回饭店去了。傅荣卿在医院晃悠一圈也回了三景园,撞见两个清秀少年站在门口,唐轶拦着门一个也不让进。
见傅荣卿下车,唐轶如释重负,一路小跑过来,“二爷,不得了,商老板给您送来两个男妓…”
“什么?”傅荣卿险些笑出声,一瞬就明白了。
那个恩将仇报的小坏蛋,才和他张口闭口谢谢完,这就膈应上他了。
唐轶说:“老爷太太还不知道,我先给挡下来了,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原路还回去呗。”傅荣卿一夜没睡,正想好好补一觉,走了没几步,忽然道:“等会儿,不用还回去了,把他们好好安顿在园里,其他的以后再说。”
“老爷知道了怎么办?”
“他那边我自己来说。”傅荣卿大步往园里走,边走伸了个懒腰,“相互试探罢了,我一个花花肠,收两个暖被窝的人怎么了?”
“哦!”唐轶颇为赞同,美中不足道:“送女人或许更好,商老板偏偏送两个男人,老爷知道一定得气死。”
“这有什么?”傅荣卿一时没反应过来。
“您玩男人,男人大不了肚子,没孙子抱,可不是要气死。”
原来如此。
傅荣卿这回笑出声了,商昀秀根本就是故意使坏,何止是恩将仇报,这小心思真是歹毒!
才说警署没给悬赏,这不报纸又来了新消息,悬赏一百大洋找人,举报也有钱拿。傅荣卿看到报纸时,已经睡一觉醒了,点了一支烟,把报纸丢到一边。
他表哥肖延川当晚见过他,几天过去了,宁肯大张旗鼓登报纸找人,也不找他过去问一问。被偷的东西到底重不重要也说不准……
他起身去书房,唐轶跟进去,“爷,您知道商老板拿了什么吗?”
“他没说。”傅荣卿掸了烟灰,说:“先不管这个,准备一下,去趟平安钱庄。”
“现在就去?”唐轶作势摸车钥匙。
“白天去什么,晚上再去,”傅荣卿说:“直接问人家要账本,人家能给你吗?”
“你想...偷?”
这边,商昀秀听到福祥传回来的消息,一时琢磨不准傅荣卿了。
“他两个都收下了?”
福祥:“不仅都收下,还都安顿妥当了……”
第10章 他是热心肠
断断续续打了十几分钟的雷,从小雨点下到了暴雨。商昀秀和洋商把酒水生意谈完,另加吃了顿饭,窗外雨势一直不见小。
送走两位洋商,商昀秀一刻也不能歇下。回到祥乐汇等福祥上楼给他取了件外套,两人一起去了洪宅。
洪锦文出门两天,今天晚上回到平阳,商昀秀再不情愿,也要去露个面。他刻意拖了时间来,洪锦文还是没到。商昀秀下车和福祥说了句什么,自己拿伞先进去了。
往常这个点,洪宅哪会见得到人,今天可倒热闹,两位姨太太坐在沙发上嗑瓜子,一旁的单人沙发靠的是洪锦文不学无术的小儿子——洪齐松。
窗边站的胖子是洪家大少爷——洪齐柏。
圆滚的肚皮差点把那身白色西装撑爆了,外套扣子扣不上,大大地敞开,脸上的肉堆叠着,满身流油的富贵气。
今年有二十五了,比十七岁的小儿子还要不成器,以前就不爱念书,现在干什么都显得蠢,又是半路发家,除了吃喝玩乐,基本不会。
洪齐柏最瞧不上的就是商昀秀,明明他才是洪家的正经儿子,该有的权利却都给了商昀秀!
商昀秀收了伞靠在走廊的墙上,进门和两位姨太太点头打了招呼,准备坐下时被洪齐柏闷不吭声抢了位置,挤得人踉跄。
“呦,你怎么也来了,这种场合,你来适合吗?”
“怎么不合适?”商昀秀眸中闪过一丝厌色,他体体面面站着,抬眸时,是笑着看人的,“干爹回来,我不来不合规矩。”
“哪门子干爹,我怎么没听我爹说有你这么个儿子?”洪齐柏哼笑一声,把手里捏的几颗咸瓜子扔回盘子里,轻蔑道:“商昀秀,你还挺有本事啊。”
他这话里有好几层意思,特别是上下打量的眼神,仿佛眼前的是个恶心的脏东西,“长得确实是男女通吃的模样,你们这样的,做起事来挺方便吧?”
“洪少爷过奖。”
“真当我夸你呢?”洪齐柏仰头笑,“说你卖屁股不要脸,你还骄傲上了?”
商昀秀不是第一次被他这么恶意羞辱,不卑不亢把轻蔑的打量原原本本还给他。
他手里捏着一块素怀表,时不时就看一眼时间,“我的长相起码还有点用,不像有些人,那张脸,是卖不出去只能砸在手里的赔钱货。没人会多看吧,口味不至于这么重。”
“你他妈什么意思!”
商昀秀:“就是你以为的意思。”
一旁被他娘拉着的洪齐松拱火说:“大哥,他说你丑啊,这都听不出来!”
姨娘捂住儿子的嘴:“你别说话。”
洪齐松掰开他娘的手,接下去说:“哥,他摆明瞧不起你。”
洪齐柏横了他一眼,接着看商昀秀,“是吗?这么有能耐,哪天也陪我玩玩,我给你钱,肯定比我爹给的那点月钱多。”
“有时候恶心的饭菜都难以下咽,更何况是恶心的人,洪少爷不要开玩笑。”商昀秀含着笑,只是看着温和,半步都不退,似乎根本不把这个人放在眼里。
软刺才更扎心。
“有种你再说一遍?”
洪齐柏本就不大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牙齿都快咬碎了,“你神气什么?吃穿住行哪一个不是用洪家的,我看也别故意管着一栋楼了,直接嫁进来,给我爹当姨太太。”
“当你爹还是当你娘,不是我说了算。不过,提议不错,我会帮你问一问洪老板。”商昀秀不骄不躁,反应冷淡。
“狗东西!”洪齐柏恼羞成怒,站起来就要打人。
两位姨娘本来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会儿怕事情闹大,一个眼神使过去,战战兢兢的仆人都跑来拦架。
可二百来斤的人哪里是他们能拦得住的,越有人拦,洪齐柏越起劲,嘴里谩骂不止,生扑上去往商昀秀脸上挥了一拳,再想第二拳时被进门的洪锦文看到了。
“你干什么!”他大步迈进来,手中的拐杖在洪齐柏身上结结实实打了两棍,“谁叫你死回来的,回来就打架,当我死了吗?”
“爹,我…我…”洪齐柏哪敢说话,从小到大,见到他爹就腿软打颤……后来更是因为商昀秀挨了不少打……
商昀秀脸上挂了彩,肿了半边脸,洪锦文进来他没说话,只是礼貌点头,接了仆人递来的手帕擦嘴角的血红。
洪锦文看着,心里不解气,抬腿又给洪齐柏两脚:“你能耐,在老子头上打人,看我不打死你这个不成器的!”
他四处找趁手的家伙,洪夫人听到动静,病恹恹地被人搀扶过来,直接往地上一跪。她跪了,站着的两位姨太太怎么敢只站着,跟着跪下。
洪夫人声泪俱下,抓着凳子腿说:“老爷,不管怎么样,他才是您的亲儿子啊…您怎么能…”
“老子没他这种儿子。”
“老爷!”洪夫人护在儿子身上,“是我没教好儿子,你要打就打我!”
洪锦文顿了顿,丢了椅子,“赶紧滚,这两天别让我看到你!”
洪齐柏:“爹,我就不明白,他不就是洪家一条狗…”
一巴掌打下来,洪齐柏衬衫崩开了,趴在地上呜咽。
“都给我滚!”洪锦文满脸怒气,在看向商昀秀的时候稍微缓和了些,“昀秀,没事吧?”
商昀秀摇头,脸色清淡,收了擦脸的帕子,说:“洪老板,店里一会儿还有事,我给您先汇报出口进度?”
“好,来书房说。”洪锦文瞥了洪齐柏一眼,先一步上楼。
书房灯坏了,他这两天不在家,竟一直没喊人来修,气得洪锦文一脚踹翻了地上的绿植,直说要把吃闲饭的通通轰出去。
谈话地点改在了客厅,满桌的瓜子壳更是气人,仆人收拾完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了。
“洪老板,今早我把合同签下来了,您看看内容。”商昀秀直奔主题,把合同推到他面前,点着上面的酒水报价,说:“伏特加比上个季度涨了5%,供应商说是原料涨了,我算了一下,即便5%也还是能赚不少,才自作主张同意了。”
“嗯,”洪锦文简单翻看两页,“你心细,做事我放心。”
“其他的和上个季度差不太多,洪老板可以看一看。”商昀秀翻到相应的地方,指给他看。
洪锦文心不在焉,看了个大概就合上了。
“昀秀,齐柏那些混账话你别放在心上,别和我见外,干爹你照样叫,他下次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打死他。”
洪锦文把手上的玉扳指摘下来,递给他,“我和你爹娘是故交,你当时还小可能不记得了,但是没关系,以前的伤心事就不再提,你只要记住,我是你的家人就行了。”
“嗯。”
商昀秀眸里闪过一抹异色,收下扳指,懒得再说别的。他在洪宅吃了晚饭才出来,暗忖洪锦文火气重,这两天在外肯定没少吃瘪。
心情顿时愉悦不少。路过门口看见洪齐柏的汽车,隔老远把扳指抛进半开的车窗里。
福祥看了一眼,下车给他开车门,注意到他脸上的伤:“这是怎么回事?”
商昀秀坐下,对着后视镜看了一眼。左边嘴角发肿,青了一整块。
不算严重,只是在皙白光滑的脸上尤为明显。
他满不在意地说:“找人把洪齐柏打一顿,往死里打。”
福祥蹙眉,“这个洪齐柏记性是一点也不长。”
商昀秀忽想到了什么,反悔道:“算了,有个人会给我解气。正好,省得惹下一身骚。”
“谁?”
“傅二爷,他是热心肠,最喜欢多管闲事。”商昀秀碰了一下嘴角,疼得皱眉,他重重按了一下,笑着说:“他最近盯着我不放,到哪都让人跟着我,心肠真热。”
“元英说的是真话啊?”福祥表情有点复杂,欲言又止,手不自觉握紧了方向盘。
商昀秀文问:“他和你说什么了?”
“看见你和傅荣卿抱在一起亲嘴。”
商昀秀惊得咳嗽,脸也红了。
福祥这下更加肯定了,悄悄叹气,“我知道你想利用傅二爷的身份压人,但是,这样的牺牲也太大了。”
“没有的事。”商昀秀靠着座椅,眼望窗外,“傅荣卿不喜欢男人。”
“可他收下那两个男人不假。”
商昀秀笑了一声,摸出怀表看时间,不一会儿又收起来:“他最会装模作样,信谁都别信他。”
“你没发现,你提起他会笑。”福祥说:“从刚才开始,你就在笑。”
商昀秀往后视镜瞄了一下,表情确实有点不一样……
他否认道:“和傅荣卿有什么关系?我是脸挨了一拳,僵得动不了。”
第11章 不怕你躲什么?
暴雨不断,路上淌的水末过脚踝,冒雨跑来的黄包车直直停在商昀秀的车前,湿漉漉的手伸进车窗,递了一袋油纸包的酥饼后就消失在人流中。
祥乐汇这个点照常营业,福祥把车停在后门,送商昀秀进去,没几分钟又下来开车走了。
商昀秀才到楼上,脚踝沾了点雨水,隐隐作痛。他把油纸袋搁在桌上,先去床头找药箱。
前后不过五六分钟,房门扣响。商昀秀手上动作一顿,以为是洪锦文来了,第一时间去藏桌上的酥饼。
门进来时就没被关紧,来人轻轻一推就开了。
傅二爷拎着一只皮箱子,大步进来,望见商昀的背面。换了一身深色长衫,上面的绣花还挺不错。外面还在下雨,傅荣卿想,这种长衫太薄了,不扛风。
“秀秀,想没想我?”
傅荣卿自来熟,放下箱子歪头看人。见商昀秀手里抓着黄色油纸袋,表面印着‘万宝楼’字样。二爷眸光微动,多看了几秒,忽然笑了,“呦,你也爱吃万宝楼的酥饼呐。”
商昀秀无奈地闭闭眼,刚才的慌乱莫名下去不少。
知道傅荣卿缠人,却不知道缠得这么凶!他挤出一抹笑,回头问:“二爷怎么来了?肯定是我挑人没挑好,不然长夜慢慢,能让您往外跑吗?”
傅荣卿当然听出他在挖苦自己,一脸的不在意,倒是盯着他脸上的淤青,问:“让人打了?”
他想抬手摸一摸,商昀秀不留痕迹的将脸别开,往旁边挪了几步,不紧不慢坐到桌前倒了杯水。
“洪锦文打你?”傅荣卿一边猜测,一边坐到商昀秀旁边,抢走了他手上的杯子,“他怎么会打你,没道理。”
商昀秀这才抬眼看他,“二爷知道的可真不少。”
“他那个大儿子,洪什么柏的倒是有可能,”傅荣卿分析说:“你去一趟洪宅,出来就带伤,那个狗崽子竟然敢动手打你。”
“还知道些什么,一起说来听听?”
“还知道...”傅荣卿故意拖着,望着他的脸,“你扔了洪锦文给的扳指,确实该扔,款式丑死了,带着掉价。”
商昀秀就知道傅荣卿手段了得,心里默默地生气,他瞟了一眼地上的箱子,“这是什么?”
“平安钱庄放账本的保险箱。”傅荣卿起身去找药箱,昨天来的时候恍惚瞄见红十字了。
“你拿人家的保险箱来我这里做什么?”商昀秀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好心肠的傅二爷终于看到了药箱,一整个拿过来,挑挑练练捡出几样能用的出来,“这保险箱有密码,我没试开,秀秀这么聪明,肯定能搞定。”
“二爷真这么想的?”商昀秀冷哼一声。
“也不全是。我想,能知道‘枇杷怎么卖’的人,打开一个保险箱有什么稀奇?”傅荣卿拧开了消毒水,沾湿棉签,拉着商昀秀的胳膊不许他动,“拳头抡圆了揍的?多疼啊,可要把我心疼死了。”
“......”
才碰着嘴角的伤,这地方的皮薄,商昀秀忍不住‘嘶’了一声,怕傅荣卿忽然使坏用力,牢牢抓着他的手腕。
“不处理就破相了。”这么拦着傅荣卿不好操作,捏着下巴扶正他的脸,哄小孩似地说:“听话别动,消了毒才好上药。”
商昀秀准备说话,傅荣卿马上用拇指按着他的唇,“也不准说话,听我说就是了。”
商昀秀:“......”
“你帮二爷打开保险箱,二爷帮你揍人,怎么样?”傅荣卿把棉签扔进垃圾桶,捡起桌上的小扁铁盒,里面是白色粉末,消炎用的。他换了根干净棉签,裹上粉末轻轻地涂,表情极为认真。
商昀秀并不是第一次和他挨得这么近,却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观察他。
傅荣卿表明不怎么样,在某些事情上还是靠谱的。开医院和学医都不假,如果不是真心的喜欢,这种纨绔早就甩手不干了。
装酥饼的油纸袋里除了饼,就是傅荣卿名下这家医院的调查报告。藏在油袋专门分出的隔层,商昀秀始终认为小心驶得万年船。
无论对方是谁,有什么目的,他都不能让自己处于被动方。
“你再看久一些,我就以为你看上我了。”傅荣卿笑了两声,对上他的视线,看着看着忽然凑近了些,“啧啧,这么漂亮的脸蛋也忍心打,他是不想活了。”
商昀秀往后退,脊背直接抵在了椅背上,“傅荣卿...”
“我在。”傅荣卿的视线从他的眼睛一路慢慢往下移,落在商昀秀湿润红粉的唇上。
他刚才摸过了,温温热热的特别柔软。这么想着,二爷喉结滚动,咽了口水。
商昀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脑袋往后缩,却被傅荣卿抬掌扣住了后脑勺。
傅荣卿:“我现在如果想亲你,你会不会觉得我乘人之危,在耍流氓?”
“吓唬我?”商昀秀表情一瞬恢复正常,他想推人没推开,直接了当地问:“这样有什么意思?我又没说不帮二爷打开保险箱,不至于回回都用这招,我又不怕。”
“不怕你躲什么?”
商昀秀问:“贴着怎么说话?”
“怎么说不了?”
“无聊。”
“谁和你扯这些了,我是问能不能亲你。”傅荣卿另一只手悄悄挪到他背后,收拢了搂着人,“秀秀,那两个小倌床上功夫确实值得夸奖,可惜长得没你好看,我不喜欢。”
“二爷把眼神收一收吧,我不卖。”商昀秀也不躲了,料定这人只会耍嘴皮,实际也不敢做什么。他说:“刚才我还觉得你帮我上药,应该感谢你。现在我改变注意了,二爷如果想打开那个保险箱,二十万大洋,少一分都别想!”
傅荣卿一顿,掐着他的腰啧了一声,“不就摸了两下,至于这么记仇嘛,更过分的咱们又不是没做过。”
“你是正人君子,就别拿话来脏我。”商昀秀回他一个温温和和地笑,“那可是平安钱庄的保险箱,我帮二爷打开,要承担的风险只能比这二十万多吧?”
傅荣卿善解人意地点头,打了个商量:“行,我给三十万,秀秀陪我睡一觉,怎么样?”
商昀秀点点傅荣卿凑近的脸,好心提醒:“晚上呢,做什么白日梦?”
第12章 他是在追求你?
“我还以为,我们的感情已经到了可以亲近的地步。”傅荣卿像是幡然醒悟。
他说着,起身去碰商昀秀桌上的酥饼,刚碰到油纸袋的一角,就被商昀秀抢走了。
手指抓了空,他一点也没在意,从兜里摸了一支烟给自己点上,“秀秀,你和我分得太清了,我把你当心尖尖上的人,你看你,一块饼都舍不得给我吃。”
“二爷哪里的话,这又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只不过淋了雨,怕坏了,把二爷吃死了我负不了这个责。”他捏紧袋子,这种行为和平常的商老板大有出入,显得粗鲁了。
无缘无故傅荣卿来碰这个袋子,无非是知道了些什么,分明故意的。
他身边一定有傅荣卿安插的内奸,否则怎么会事无巨细?
“这就盼着我死了,样子都不想装一下。”傅荣卿被他呛了一句,忍不住想笑,却说:“既然要算那么清,你欠我的可多了。”
商昀秀:“我欠你什么?”
傅荣卿故意对着他吐了一口烟,透过烟雾朦朦胧胧地看人,没几秒抬手挥散了,捏着掸了掸烟灰,正色道:“商老板把我未婚妻扣在楼里抛头露面,这个算不算?我再量大心宽,坐视不理就是懦夫了。你说是不是?”
商昀秀含笑,“是谁在二爷耳边信口雌黄,我是没有做过这种事。”
傅荣卿:“林婉君,她在你的楼里,这事不假吧?”
“祥乐汇光明正大地做生意,聘请员工有字有据,怎么到你嘴巴里倒好像一家黑店了?”商昀秀抬手拿走了他手上的香烟,泰然自若摁灭了,抛进门口的垃圾桶。
傅荣卿没介意,烟没了就百无聊赖擦打火机玩儿。
“商老板没有强迫我抛头露面,是他好心收留,我才不至于风餐露宿!”
林婉君突然推门进来,二话不说直接跪在商昀秀面前,这般举止,着实把说话的两人吓了一跳。
“傅少爷,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请您别再一口一个未婚妻地叫,没有这回事。”林婉君咬牙,憋住眶中的眼泪。
看样子估计才从台上下来,妆容精致,服饰上的白色羽毛格外浮夸,底子本来就好,再浮夸的装扮都是锦上添花。
商昀秀愣神一瞬,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反观傅荣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了她半分钟,直白地问:“林小姐和我娘说的心上人,就是商老板吧?”
“我...我只是...”
只是一瞬,林婉君脸憋红了,低下头没能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你看商老板的眼神,简直不要太明显,”傅荣卿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看人快哭了也视若无睹,像一个流氓土匪,撺掇道:“喜欢得会争取啊,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现在不正是能说的好机会?林小姐还不快抓紧?”
“傅荣卿!”商昀秀皱眉,打断他的话,“婉君,你看着很累,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