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媳妇儿回自己家,有什么不可能。”傅荣卿揉捏的手避开打针的地方,指腹轻轻摩挲秀秀腰上的软肉,“那合同想拿就拿去吧,省得他揪着你不放。”
商昀秀啧一声,慢慢有动作,揪着他的脸掐了一把,“傅荣卿,你真不怕你爹揍你。我说要什么你就给什么,我贪心点,你把傅家都给我好了。”
傅荣卿笑了几声,竟然也答应,招来秀秀几声骂,心里舒服了。
傅荣卿问:“租赁的事儿其实拖了有一段时间,你知道为什么迟迟没签合同吗?”
“洪锦文没让我管,这事我知道得不多。”
傅荣卿问:“鸿福造纸,听说过没?”
“嗯,春熹路那家民办纸坊。”
傅荣卿再问:“你觉得那个纸坊用得着六条商船吗?”
“六条,这单生意这么大?”商昀秀觉得不妥。自己动得满的汗,靠着他攒力气,一边分析道:“洪锦文一直想和傅家合作,你之前高价也不干,这时候突然出现一个竞者,傅家不会放着生意不做。更何况还能给洪锦文难堪。”
商昀秀看他一眼,“纸坊会不会是洪锦文找来的?他气不过,想看你们会不会修改合同。他现在求的也不一定是合作,说不定也想看傅家难堪。傅家一旦同意签合同,鸿福纸业可以就各种理由推脱反悔,可那时候船已经空出来了,放着白损失…”
“不仅要看你们改了哪些内容,他还想修改合同里的违约条款!”商昀秀恍然大悟,“洪锦文真会算计,到时他装好人来接这个烂摊子,租赁价格一压再压,白捡便宜。”
“是了,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傅荣卿连声啧啧,道:“谁能把一个小小的民办纸业和洪锦文联想到一起?八竿子打不着,我爹也想不到。但是多大脚穿多大鞋,也不能有生意就做吧,风险也要评估嘛。不能赚的钱,我不才不要。”
“你才不要。”商昀秀学他傲娇的语气重复这句话,”忽然问,“是谁传二爷花花肠子不务正业?应该把他们通通抓起来,告他们诽谤。”商昀秀两手捧着傅荣卿的面颊,越看越是喜欢,“二爷明明有的是本事,越挖掘越宝贝。”
“识货。”
商昀秀被他这两个字逗得笑出声,接着被对方翻身压着干正事,热汗顺着鬓角一路往下滑,二爷说生病的人是要多发发汗,以后也这么发,一举两得。商昀秀却含糊央求,下次不在屁股上打退烧针。
傍晚来的三景园,傅老爷和夫人不在,佣人说去了督军府。傅荣卿了然点头,走进来碰见他哥在花园修花,一起的还有林婉君。
“荣卿,”傅荣城喊住弟弟,一并看见商昀秀,微微点头,招呼他们过来,“留下吃晚饭,”不等回答,扭头叫佣人去通知厨房。
“爹娘说今儿不回来,就我和婉君吃,多没意思。”傅荣城搁了花剪,“来来来,我们上楼说。”
傅荣卿打趣:“哥,你和林小姐相处得挺不错啊。”
其实之前就不错,傅荣城是书呆子,林婉君偶尔也看书,两人喜好差不多,能聊到一起。傅荣城不藏着掖着,点头兴奋道:“婉君还懂怎么养花,我刚才跟她学了不少。”
“养花?”傅荣卿狐疑:“浇水施肥剪枝,你不会?”
“……”傅荣城一顿,好像是这么个顺序,“会。”
商昀秀说:“应该有讲究,不只是这些。”店里的花草从前是林婉君在打理,确实都照顾得很好,她一走叶子都黄了。
林婉君不好意思摇摇头:“其实也差不多,再注意温度和叶子的变化,逐一应对,有时候叶子发皱也不一定缺水,可能病了,打打虫就好。”
傅荣城:“你看你看,我就说有讲究吧!”
傅荣卿没兴趣听,以前他还敬林婉君有血有肉有骨气,现在怎么看都欣赏不起来…
各自不说话,客厅气氛莫名微妙。傅荣城一心圣贤书,这种复杂情况他简直应对无能。
一个是弟弟的未婚妻,另一个是弟弟喜欢的人,家里还住着两个名楼来的少年,乱套了…
“书…书你看了没?”傅荣城没话找话,“觉得有没有用?”
“看了一些,有用。”傅荣卿受够了,不想带秀秀这么干坐着,带他逛一逛三景园,推诿几句带人出来。
逛完回去拿合同,他也不知道他爹放哪了,在书房翻翻找找几分钟才拿到。
一式两份,商昀秀略略看一遍,找笔划掉六条船,改成四条,笔尖在租赁价格那儿停了一下,这里还得问问傅荣卿的意思,或者直接狮子大开口,四条当做六条的价格。
傅荣卿挑眉,瞥了一眼,“这么改洪锦文能信?”
商昀秀:“这么手写他肯定不信,得重新印。”他把钢笔盖子合上,放回原来的位置:“二爷,准备四条船,你觉得怎么样。”
“四条倒是比六条听着合理。”
“他会再给我一份,到时看他是不是要改违约金额。”商昀秀折了一折,把合同藏进袖子里。
他没将昨晚的事都告诉傅荣卿。
洪锦文竟然连他们在哪里做了什么都能一清二楚,说不定专门喊了人盯着他们。而这个人很可能就在身边。
事出反常必有妖,洪锦文忽然让他来拿合同,想必手上早就拿着一份了,借机考验商昀秀的忠诚度?
修改违约金这个法子太愚蠢,洪锦文怕是只为了考验商昀秀……
那,如果洪锦文先拿到的那一份合同才是假的呢?潜伏在傅荣卿身边的卧底是不是要失信了?
当晚商昀秀回了洪宅,把重新印好的合同抚平,递出去。
洪锦文一页一页仔细翻看,商昀秀不卑不亢等着,足足十分钟,洪锦文推开商昀秀这一份,从抽屉中抽出另一份摔在地上,“自己看,自己看看哪里不一样。”
商昀秀弯腰去捡,露出一脸茫然,翻看完意识到数字对不上,脸色一变“怎么会这样?我从傅老爷书房拿的,为什么不一样,我不知……”
洪锦文截住他的话,压着火冷哼道:“你不知道?商昀秀,我看你就是被傅荣卿迷了心。你爹娘还在世的时候,傅家没少欺压他们,你该做的是趁现在替他们争一口气,而不是为了小情小爱,脸都不要了!”
“洪老板,我不明白。”商昀秀攥紧合同,“明明你手上有一份,还叫我去拿。其实一开始就没打算信我吧?”他松了松手劲儿,把合同展平好好放在红木桌上,“这的的确确是我按照您的吩咐从三景园拿回来的合同,另一份我不知道是谁给您的,但我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知根知底,你宁愿信他也不信我?”
“怎么信?自从傅荣卿踏入祥乐汇那天起,生意就一日不如一日,前有满城疯传他在追求你,接着又诓骗齐柏请什么戏班来店里,公然打羞辱我洪家,之后抛尸害得祥乐汇歇业整顿,你自己听听,哪一件你不知道,你又做什么了?你值得我信任吗?”
“原来如此…”商昀秀笑了笑,“一开始就怀疑了,我说怎么事事都要提防,科林先生奇怪,我也奇怪。您既然没打算信我,又为什么肯让我留下?”
“我是替你爹娘鸣不平!”
商昀秀言辞凿凿:“我没有,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从来没有对不起他们!”
“铁证如山,还顶嘴!”洪锦文起身,气得抬手甩了他一巴掌,“不打几鞭,我看你是清醒不了!”
洪锦文吩咐管家取鞭子。
九节鞭原本是商家的东西,祖上传下来用以打醒糊涂人。不知怎么,这鞭子最后落到洪锦文手里,成了洪家的东西……
商昀秀死死盯着软鞭,鞭子从来没落在他身上过,即便犯了错,爹娘舍不得。可洪锦文敢,甚至借着商父的名来教训鞭策他。
商昀秀拒不承认自己有错,跪在地上闷声不吭。
鞭声一响,脊背上的素色衣料豁开一道裂口,瞬间见了红。
祥乐汇三楼。
房里开了一盏灯,微弱的光照在商昀秀的脸上,清晰而消瘦。他的额面布着一层密汗,越积越多,滑下来染湿了面前的软垫。
听见开门声,是福祥端水进来了。
“什么时候了?”
一句话而已,商昀秀说得艰难,鼻尖呼出的气息变得短促,紧绷的唇角间隙露出一丝齿白,是在努力地忍着背部传来的火辣疼痛。
“快十一点了。”福祥不敢看商昀秀的脊背,皮肉和衣裳混在了一起,被那九节鞭抽得血肉模糊了。
他携着一块细腻白布用来清理血迹,奈何不敢乱碰,几次伸出手又回来,劝道:“商老板,咱还是去医院吧,您这伤哪能这样不管……”
“这就是洪锦文想看到的…”商昀秀眸光一暗,面无波澜道:“他想看我怎么应对,最让他满意的法子或许是坚毅的自暴自弃,他希望看到我这股宁死不屈的倔劲儿,因为这样的蠢人最好掌控。”
“你明明有办法杀了洪锦文,却还白白吃这些苦跟在他身边…他早就该死了!”
福祥捏紧帕子,愤恨不已。那一鞭鞭抽下来,他没亲眼看见,声音却听得明明白白,只有鞭子的响,不见商昀秀吭声,他以为不会有什么大伤,谁知进去扶人险些没被吓死,一屋子浓重的血腥,哪里是家法,分明是想要人的命!
商昀秀摇首,“他死了,那几个洋商还怎么揪出来?”
福祥不吱声,商昀秀尽量强迫自己扯出一抹笑,宽慰说:“放心,我没事...”
他目光涣散,意识逐渐模糊,福祥不忍心,放下帕子要出去:“我去给二爷打电话。”
“等等……”商昀秀趴着没动,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像随时要断气,“我不想他知道,你别说。”
“商老板...”福祥蹙眉不愿。
商昀秀撑着身起来,“我的话你也不想听了吗?”他说得急了,咳嗽不止,苍苍的面颊粉红一片,汗液顺着鼻梁往下滑,福祥来扶,商昀秀将手抽走,“不愿听就不听吧,你回大院,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二少爷,商老板差人送来一张纸条。”
佣人止步在书房门口,傅荣卿心想秀秀忙完了,该去接人回杨林别墅。头也没抬,点头示意她拿进来,听见脚步声近,傅荣卿抬手接纸条,放下钢笔两只手展开。
‘与洪出城谈生意,三日,二爷勿念。’
傅荣卿意外,两面看了看问:“什么时候送来的?”
“刚刚。”
字迹确实是秀秀的,洪锦文之前也时常带他出城谈生意,胜算大,这倒不奇怪。只是这次怎么没提前和他说,走得这么突然。
傅荣卿收好纸条,把桌上的资料放抽屉里,打算去一趟祥乐汇,起码送一送秀秀。到的时候没看见人,只有福祥在门口和经理说话,背着光黑漆漆的看不清表情。
傅荣卿从驾驶座探出头,朝他招了招,“你们老板呢?”
“商老板出城了。”福祥小跑过来,低头问:“傅少爷没收到商老板送去的纸条?”
“看到了,”傅荣卿问:“多久出发的,坐船还是什么,地点呢?”
“半小时前就走了,洪老板临时说,商老板还来不及亲自告诉您。”福祥顿了顿,“汴城,坐船去的。”
傅荣卿没说话,开车又回了三景园。睡一觉起来实在没事做,差人喊在后边住的那两名男妓过来前厅,给点钱想叫他们走。
这个节骨眼,再留下就没意思了。
另一名少年欣然答应,楠玉却不愿,跪下来磕头,“爷,您别赶我出去,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
“不知道去哪?有的是去处,就算不想继续回名楼,我给你的钱足够你买个小院子,你自己再做个小买卖,日子不就过起来了?”
傅荣卿对他们原本就没有感情,当初为了膈应秀秀稍微给了点假象,不想这就被惦记上了。
早该处理的,这段时间没回三景园给耽误了。
“爷,您让我做什么都行...”楠玉哭红眼,小心翼翼问:“是您那位未婚妻的原因吗?我会很乖,不惹她的烦,爷...”
是了!还有一个未婚妻...
这才是最棘手的人。傅荣卿摆手让他们都出去,头疼得直揉太阳穴。这下不仅听见林婉君三个字会头疼,未婚妻听着也突突泛疼...
傅瀚林夫妇俩晌午从督军府回来,在三景园门口看见这两个少年带着行李上车。白知秋好奇盯望,用肩膀杵了杵傅瀚林的肩,示意他看,“卿儿哪里像你说的四处留情,你看,这不是都送走了?”
“你就护着他吧。”傅瀚林睨了一眼,“早该送出去的,留在园里,婉君那丫头该多委屈。”
“傅瀚林!”白知秋眉头皱起,从他手里抢回自己的包,没一点好语气,“我跟你说了多少遍,婉君那丫头心思重得很,我一看一个准!你怎么什么事儿都拉着她一起说。委屈?她都主动住进来了还委屈?你怎么不说商昀秀委屈?”她好好的心情莫名被毁了,气急骂道:“你们男人,都是没脑子的东西!”
“你说你怎么跟炸药似的,怎么,林婉君是引线啊?一提你就炸!”园子里还有不少家仆管事,傅瀚林慌得很,差不多要上手捂住白知秋的嘴,压低声提醒道:“你小声点,家里这么些人,听到你羞不羞!”
“我羞什么?”白知秋拍开他的手,脚下迈的步子越来越快,鞋跟踩得地面脆响不断,“傅瀚林,你能不能把我的话听进去一点,都这种份上了,你非要拿一个林婉君夹在中间膈应,倒显得我像一个坏透的人!”
“我....”
白知秋不想听他说,打断道:“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林家,咱们可以帮忙照顾林婉君,或者你想收个干女儿我也同意,半点意见都没有,这么多条路给你选,为什么非逼着卿儿娶她?”她突然顿住步子,回身把手上的包又丢给他,“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封建了!”
傅瀚林:“封建,我这不是....”
“是,我知道是老一辈约定下来的娃娃亲,他们随口一提的东西,大家都忘了,只有你老实,你统统记着!”白知秋道:“我当初去找林婉君说婚事儿,她那反应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儿,也就是说,林家当年没和她提,老小都没放心上!”
傅瀚林:“那...”
“行,咱们再说回林婉君的身上,这些天下来,你看看她哪一点像是喜欢咱们荣卿的样?不是自己待着就是和荣城混在一起,”白知秋质问:“她一点都不在乎荣卿喜欢谁和谁在一起,一个姑娘要是肯嫁给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人,那问题可就大了!”
傅瀚林:“问题——”
“还有什么问题,你说!”
傅瀚林:“不是,不是我有问题,我是想说林婉君她——”
白知秋点点头,“行,我现在就收拾行李回白家,你们傅家,爱留谁留谁。”说完转身就走。
“夫人,夫人?”傅瀚林连忙追上去,苦口婆心道:“你听我说完一次行不行?昂?你别老堵我啊,我还什么都没说,你气什么?”
傅荣卿站在窗边抽烟,掸了掸烟灰。琢磨这俩怎么刚到家就吵起来了。转身下楼等他二人来。白知秋原本要直接回房收拾衣裳,看见小儿子,理所当然问大儿子的去向。
傅荣卿:“说是一早和林小姐去选花苗了。”
“我就知道!”
白知秋气呼呼继续往楼上去,傅瀚林紧跟其后,被傅荣卿截住,“爹,我有事儿和您说。”
“等会儿说。”
“您现在去,我娘气头上呢,怎么哄?白捡一顿堵。”
闻言,傅瀚林觉得在理,停住脚不跟了,“你什么事儿?”
父子俩移至书房,傅荣卿把抽屉里重新印好的合同递给他,“您什么时候和那个纸坊签合同?”
“...差点忘了。”傅瀚林一拍额头,累得给自己倒水喝,“下午六点半,还早。”
“您再看看合同,我把船只数量改过了。”傅荣卿也就这点事儿要说,把改过的地方指给他看,“对方要是还同意就直接签吧,这个方案无论怎么样傅家都亏不了。”
“嗯。”傅瀚林歇够了,自己琢磨一会忽然问儿子:“你娘因为婉君的事儿又和我闹。这回要回娘家,这事儿我怎么说才能哄好?”
傅荣卿摇头,“我教不了您。”
“怎么呢?”傅瀚林的心瞬间高高悬着,这一次有这么严重?
傅荣卿:“我站我娘那边,什么未婚妻,我不知道。”
“臭小子!”
傅荣卿一趟跑了,下来等唐轶八九分钟,着急想问:“怎么样,昨晚有平阳去汴城船吗?”
“有是有,但时间不对,而且名单上只有洪锦文的名字,没有商老板。”
商船与渔船静静停泊,烈阳映在海面上,波光粼粼连成一大片。
傅荣卿不信商昀秀会和他说假话,亲自跑了一趟平阳码头,仔细翻看登船记录后,没在上边找到商昀秀的名字。起初他以为自己看漏了,回头又看几遍后终于肯相信,确实没有。
洪锦文昨夜出城,是带了人,只不过带的人是他自己的儿子洪齐柏。
这件事傅荣卿想不通啊,搜肠刮肚,翻来覆去也想不通。到底为什么,能是什么事儿让商昀秀大半夜送一张纸条来,接着人就没了……
难道有危险?
猜想一出,二爷把自己吓了一跳。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福祥还好端端地在店里,那副模样不像商昀秀出了事。
“爷,好端端的商老板为什么要骗您?”这个问题唐轶刚才在码头打听完,回三景园的路上就忍不住腹诽。
递纸条就算了,不偏不倚说三天。
三天后正是大批商人出城集会的日子,本身就敏感…他提前没了音讯,很难不让人起疑…
“爷,不是我说商老板的不好,只是我觉得这事儿有点奇怪。您和商老板在一起,他什么话都和您说,您也有什么都和他说,掏心掏肺的,但您有没有想过其中的真假?你怎么知道人家是真心的?”
“您喜欢商老板,他就一定也喜欢您吗?”
“你最好给我把嘴闭上昂?挑拨离间也不是你这样挑拨的。”傅荣卿不爱听,抬腿虚踹了他一脚,被唐轶躲开了。
傅荣卿倒没和他一般计较,目光瞪了一眼,把他那些话听进去又都倒出来,“还没弄清楚什么事儿,你就开始怀疑他,他要是知道了,看你还怎么有脸见人家。”
“本来就该怀疑,商老板在洪锦文边那么久,洪家又和傅家一直不对付,这都恩怨多少年了……洪锦文能安插别人在您身边,商老板怎么就不可能是其中一个?”
“停,你这话我不爱听,”傅荣卿啧了一声,脸色忽然变得严肃,“是我了解商昀秀多一点,还是你多一点?”
“你……”
傅荣卿:“这话就不该从你嘴里说,之前你和福祥不是玩得挺好?现在这么说人家主子,嘴脸就不好看了。”
“不说了,我不说了。”唐轶兀自回味一遍,渐渐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问题,背地里穿别人小鞋这种事简直太卑鄙。
“爷,我收回刚才的话,商老板天下第一好!”
傅荣卿懒得理他,心里还是想不通,抽烟犯恶心,坐上车后捏着打火机玩,擦亮又熄灭。目光根本没聚焦,不知道在看哪里。
傅荣卿有点担心商昀秀的安危,不置可否,那张纸条绝对出自商昀秀的手。
半晌过后,他揣好火机吩咐道:“去祥乐汇,我看看他到底在是不在。”
汽车停在祥乐汇门口,傅荣卿没下车,招呼唐轶把店里那位经理喊过来,叫到车里没说话,车门关上直接往前开。
经理迟疑片刻,小心问:“傅二爷,您这是…有什么事在店里不能……就是有话也可以问,不用特意找地方……”
“在店里你有恃无恐,出了店就不一样了,”傅荣卿极其随意地从腰上摸出一把手枪,通体黑色,枪口的位置颜色比较淡,一看就知道是子弹磨的。他把枪废铁一般丢到经理的手里,自己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尽数吐出,慢条斯理地说:“这枪里有两发子弹,咱们一人开一枪,是生是死全凭运气,好不好?”
“啊!”
经理不敢直接握着枪,两只手捧着,身子吓得绷直了,听到这话不由自主地咽口水,“傅少爷,您这是什么话,好端端的为什么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干巴巴地笑,比哭还难看。
他把捧在手里的枪送回去,摆在傅荣卿面前,“有什么事儿您直说,能做的我都做!”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
经理再次咽口水,“您一点没逼我,我自愿的。”
“嗯。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想问你,商老板是不是跟你们洪老板一起出城了?”傅荣卿问。
“没没没…没有,洪老板是带大少爷去的,原本是下午的船,有事耽搁了才改到晚上。”经理说:“我亲自送去码头,不会错!”
这就对上了。傅荣卿点点头,接着问:“那你们商老板呢?在不在店里?”
“今早我到店里的时候看到他出门了,福祥开的车。”
“去哪里了?”
“这个我真不知道,商老板向来来去自由,我们不好多过问。”经理说几句就要咽一次口水。手上的这把枪傅荣卿始终没拿回去,沉甸甸地放在他手里,经理就好像把命都压在这上边,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了。
“那你觉得他们有没有可能出城了?”
“不可能出去,车离开的方向也不像是出城,而且福祥偶尔会回来店里,但待不久,拿点东西又开车走了。”经理怕他听不满意,补充说:“他拿的东西用袋子装着,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傅荣卿若有所思地点头,手上的烟差不多要燃尽了,他垂眸望着那把枪,用枪身摁灭烟头的火星。
“行,我知道了。”
既然福祥时不时就会回店里,二爷反正闲着没事,把经理送回来后好好地守在店门口等着福祥。
傍晚天快黑的时候,祥乐汇客人越来越多,门口的彩灯亮得晃眼,车来车往,福祥果然来了。
傅荣卿下车喊住人,福祥见是傅荣卿,脸上的表情稍微愣了一愣,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傅少爷。
“秀秀回城了吗?”傅荣卿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天不见,就觉得想得慌,我想要不直接去汴城接他。”
福祥陪着他笑,“去汴城?还是别去了,傅少爷不知道商老板具体在哪里,难得找。还免得洪老板产生怀疑。”
傅荣卿疑惑:“之前不怀疑,我去接一趟就开始怀疑了?”
“之前也是怀疑的,洪老板一直在试探,”福祥说:“这不是才刚刚好?”
“是刚刚好,都愿意带秀秀出去谈生意了。”傅荣卿没说几句就放人走了。
原本可以跟踪福祥,这样一来想找到商昀秀就不是难事,难的是二爷心里这一关,这种心情就好像捉奸,一旦跟着福祥找到商昀秀就等于捉奸在床……
话糙理不糙。
都怪唐轶在码头上的多嘴,害得他现在胡想瞎想,心里始终有一块地方堵得慌,闷着难受,做什么都觉得不得劲儿。
二爷忍了一晚上,第二日白天斯斯文文去祥乐汇,没说要找谁,他也不挑饭点去,在空旷无人的店里,莫名其妙点了一桌子菜,坐店里最显眼的位置,细嚼慢咽。
福祥进进出出好几次,早发现人了,就是不敢认,大部分时候装作没看不见。
傅荣卿有的是耐心,今天吃完,明天同一个时间接着来,反正他就是不找不问,点一桌菜不吃,捏着筷子干看着,使得外人一看就知道傅二爷在等人。
洪锦文打完商昀秀,在看到正式合同后,忙不迭打电话安慰,吩咐他好好养伤,还喊了医生来店里接人。热情的模样显得有几分殷勤,商昀秀一一受着,没有怪他半句,当然也没有表示理解。商昀秀像那晚被打时一样的倔强。
这才过去一天,背上的伤口还在新鲜。私人医院的病房,商昀秀靠在床头,一屋药酒气息浓重。他是脊背受了伤,躺着难受,索性坐在床上,睡觉也只是简单地靠着睡。
这会儿睡饱了,手里捏着白知秋给他的翡翠牌,转着圈打量。这一小枚东西,除开寓意,算不上多贵重,可却代表了白知秋对他的认可和肯定。
房门响了两声,廖先生提着水果篮,他身后的肖警官抱着一束白玫瑰,搁在床头,开口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这两天估计要结痂长伤口,很痒,你千万别抓,乱抓该留疤了。”
“我想抓不到啊。”商昀秀第一时间把翡翠牌小心放回怀里捂着,继续说:“感觉比第一天好一些,起码不是一直疼。”
他看着身份显得忙,事实却清闲无比的两人问:“今天怎么有空一起来,你们两个也真难得聚在一起。”
昨天这俩人也来,只不过是分开来的,一个有空另一个就一定在忙。
“你这是什么话,让廖先生听到又要劝我辞职回家了。”肖庭川撇撇嘴,一只手被廖先生握着,空出来的那只手没闲着,伸去果篮挑水果,“昀秀,真不打算和傅荣卿说?他那个人精得很,哪里是你一张纸条就能唬住的?”
那张纸条也是无奈之举,当天晚上商昀秀熬不住快昏过去,又怕傅荣卿直接找来,满身的狼狈商昀秀不想让他看到,才不得已写了一张纸条。现在回头想想,那张纸条漏洞百出,确实瞒不住人。
“他这不是还没找来,等找来伤也差不多好了,”商昀秀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只想含糊过去,他说:“就当麻烦你们俩帮一帮我,不告诉他,肖警官应该比我清楚荣卿是个什么性子。”
“清楚是清楚,但你也得想清楚,那小子,知道和不知道都不好办。”
商昀秀又怎么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