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花盛昌表情也没那么僵硬了。
花重锦顺势道:“祈哥哥让我下个月初空出时间,跟他去拍合照。”
“结婚照?”
“算是吧,祈哥哥说婚礼上要用的。”
听着他一口一个“祈哥哥”,口音里还带着些南方独有的温柔味道,花盛昌五官又拧了起来。
他并不喜欢这个儿子,总是唯唯诺诺,说话也软,没半点儿北方的大男子气概。
要不是花重锦长得确实好看,即便小小年纪,一眼看过去也能知道,等长大了可以拿去做人情,花盛昌当年是绝对不会选他的。
不过现在总算是用上了,当年那一百万也不算白花,这些年也不算白养。
“既然这样,那这段时间就别到处乱跑,好好在家里收收心。”花盛昌觉得他不像个男孩儿,对他的要求也便像对女人那样。
不许出门抛头露面,婚后就好好做个全职太太,持家相夫。
花重锦跟他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四年,对他那点儿封建大爹思想了如指掌。
按理说,此时他是该温温吞吞应下的。可这两天见了恣意的傅琢祈后,花重锦第一次觉得,自己演得好累。
明明十四年都演过来了,明明自己也很喜欢欣赏,那些人沉溺在自己营造出来假象里的滑稽嘴脸,可突然之间,他竟然有累的感觉。
“可是,我学校里还有个修学旅行要参加。”
“还去什么修学旅行!要我说,你这个学也别上了,结婚后直接去退学吧!你都二十四了,还跟一群二十岁的小孩一起念大学,你自己都不觉得丢人吗?”
现在知道丢人了,以前呢?花重锦在心里冷笑。
因为被认回花家之前,他是个黑户,所以直到十岁,花重锦都没有上过学。
十岁第一次上学,已经发现“这孩子无法变成自己想要模样”的花盛昌,也没有想过照顾他的自尊心,直接让他跟一群六、七岁的孩子一起上一年级。
花重锦聪明,加上年纪也大,学起来很轻松,中间有过几次跳级的机会,老师也找花盛昌谈过,可都被拒绝了。
按部就班读下来,二十四岁的花重锦也才刚读完大三。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去修学旅行,要是耽误了跟琢祈去拍结婚照怎么办?”
“不会耽误的,月底就结束了。”花重锦小声说,“祈哥哥是硕士毕业,要是我连本科都没读完,到时候说出去,让人觉得我配不上祁哥哥,那多丢人呀。万一,祁哥哥也在意我只有高中学历呢?”
思考了一会儿,花盛昌问:“你们那个修学旅行,要钱吗?”
“不用额外的,我的零花钱就够了。”
“那你去吧。别耽误婚礼的事!”
花重锦立刻做出一副喜出望外的惊喜表情:“知道了!”
回了卧室,花重锦给云婷发了个消息:【婷婷,修学旅行我会去参加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那我后天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去学校就好。】
想起花盛昌那副封建大爹的嘴脸,云婷也没坚持,只是给他发了需要备的东西清单。
按着清单上的东西收拾好行李,花重锦坐在电脑前,开始写今天的日记。
【7月16日。
领了结婚证。
轻飘飘的一张纸,就把两个毫无关系的人,变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本来以为傅琢祈是个聪明人,没想到就这么被花盛昌忽悠傻了?跟我这么一个一穷二白的废物结婚,甚至连婚前财产公证都不做。
有点怀疑,傅家的产业,这五年来真的是他在打理吗?看来需要重新深入调查一下,更新一下信息库了。】
日记写完,花重锦翻开手边的结婚证,看着照片上,单论颜值无比般配的两张脸。
花重锦知道自己长得很媚,但他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聪明的人,会把自己所有的优缺点,都变成武器。他的脸,就是他韬光养晦时候,最好用的武器,也是绝佳的伪装。
所有人都信了他貌美无脑,所有人都在那双睡凤眼里看到了无助的可怜。
可是如今的瑾城里,没有人知道,当年姓徐的是被自己踢下水,如今花家遇到的种种问题,也是自己背后动的手脚。
花家外强中干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这才让年轻的花重锦,以另一个身份钻了空子。
只不过在这整件事里,花重锦唯一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就是如今瑾城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傅琢祈,竟然会跟花家联姻!
联姻的谈判很私密,花重锦到现在也没能探听出个一二。
傅琢祈啊傅琢祈,唯一的变数,竟然是你。
花重锦看着照片上的另一个人,手指在那人的五官上描摹了一圈。
傅琢祈的五官十分大气,有种古典贵公子的英俊,尤其是那双眼,灿若点星。虽然一双剑眉添了几分凌厉,可他的唇总是笑着,倒显得十分温润。
所有人都道他傅琢祈光风霁月,翩翩公子,但花重锦却总觉得,傅琢祈背后也藏着不少秘密,比如,到底为什么联姻。
吹着口哨,花重锦合上结婚证,拉开抽屉随手往里一扔,从衣柜里拿出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澡刚要洗完,外面传来手机铃声。声音很独特,是花重锦给另一张手机卡特意设置的。
这个时间?
花洒下,花重锦抬手捋了捋全数后梳的头发,关了水,拉过浴巾擦干身体后赤着脚出了浴室。
独特的铃声响了三声后,自己就挂断了,看着未接来电上那串熟悉的数字,花重锦一手擦着头发,一手拿起手机回拨回去。
“不好意思,安总,是不是打扰您了?”电话那边的声音小心翼翼,似乎非常怕这边的人不高兴。
不过今天花重锦心情还不错,没有责怪对方:“什么事?说。”
“是这样的,标书已经递了,一周后的招标会一定拿下!”
花重锦应了:“辛苦。”
“还有,花家的平升制药厂,最近换了新的原材料供应商,新供应商……好像是傅家名下的。”
“恩。”花重锦靠在椅背上,语气淡淡的。
听他似乎对这个消息不感兴趣,那边又道:“花家正在建的新楼盘,这两天好像有个工人坠亡了。”
“哦?”
很显然,对面对这个话题更感兴趣,电话里的人赶紧绘声绘色讲了起来:“……现在那个工人的家属带了好多人,在工地上堵门,不让人进出,已经影响工程进度了。”
“拿一笔钱,再去多雇些人,争取把这件事闹大。”花重锦打开浏览器,搜了一下相关新闻,几乎查无所获。
果然,又被花盛昌花钱压下去了。
“最好是可以闹到全城皆知。找几个媒体,正规不正规的都好,新闻、热搜、话题全都安排上。”花重锦说。
“那安总,我们闹到什么时候?”
看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花重锦勾了勾嘴角:“下月12号,是个好日子啊。”
对方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就闹到13号。”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令人身心愉悦,花重锦挂断电话前,心情更好了几分。
“对了,下月12号之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小事邮件,急事短信。”
对方没有问原因,只是愣了一下便答应了。
挂断电话,花重锦打开邮箱,给几个账号发去了邮件,又打开自己的银行账户,找到一个熟悉的账号,打了一笔钱过去。
对方很快发来了消息:【安总,上次的钱还没用完。】
【别省,一切都买最好的。】
【这真的有必要吗?】
消息刚一发过来,又立刻撤回,但花重锦还是看到了。
【我喜欢安静做事的人。我不希望有下次。】
【抱歉,安总,我知道了。】
有必要吗?花重锦以前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但他想了很久,依旧得不出答案,只能去做那些可以让自己少做几日噩梦的事。
母亲缠绵病榻的一幕幕就像是梦魇,魇住了他这些年。
自从自己的计划步入正轨,手头宽裕之后,花重锦便雇了人,每天给他母亲扫墓、更换祭品。
好像只要这么做了,他就能得到救赎一般。
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还湿漉的头发,花重锦拉开抽屉,翻了支烟出来,打开窗户,曲腿坐在窗台上,慢悠悠抽完。
烟灰跟烟蒂被随手扔进院子里。
即便明天的清洁工打扫发现了,也只当是家里哪个员工随手乱扔,没有一个人会想到,会是家里那个头都不敢抬的少爷做的。
花重锦对这个家的报复,有时候也会如此幼稚。
“先生,您跟夫人已经领了证,打算什么时候让夫人搬过来呢?”张管家是傅琢祈父亲还在世时,就被聘来的职业管家。
傅琢祈摘着领带,语气温柔地说:“婚后我们不打算住在这里。”
傅家的老宅跟花家在同一小区,虽然是独栋别墅,但挨得不远,也算是正经邻居了。
“那你们要去哪儿住?”
“我在市区有套房子,离他学校也近,到时候我们会去那边住。”往沙发上一坐,傅琢祈端起桌上的茶慢慢喝了一口。
“到时候让刘姨也跟着一起过去吧。”
“不用,张叔。”傅琢祈说,“我们想过下二人生活。”
他想看看,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小狐狸会怎么演、演多久,会不会松懈或是憋不住,露出他真实的模样。
张管家愣了一下,随即又道:“也是,毕竟你们也才刚结婚。不过如果需要的话,就给家里打电话,我来安排。”
“知道的。不过,张叔您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傅琢祈神情温柔,好似关心无比真挚,“这些年家里都靠您撑着,才被打理得井井有条,辛苦您了。”
对于傅琢祈这个被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张管家感情还是有些复杂的。
傅琢祈从小就是所有人眼里“别人家的孩子”,彬彬有礼,温润如玉。可张管家知道,他的礼貌之下,带着的不过是不愿与人敞开心扉的疏离。
所以,这次傅琢祈要结婚,张管家只高兴了没几秒。
在得知结婚对象是花家那个说话都跟蚊子哼一样的男孩子后,张管家就只剩下了担忧。
那样一个除了脸,什么都没有的花瓶,真的能成为傅琢祈的另一半吗?
学校的修学旅行,对花重锦来说,算得上是偷闲——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周鹤瑄那小子竟然也来了?”看着车窗外不远处走过来的人,云婷眉头一皱,一副快要被烦死的模样。
周鹤瑄是在花重锦被花盛昌带回瑾城花家没多久后,跟着他的母亲,一起突然出现在瑾城、出现在瑾城这个豪门圈子里的。
同样是父不详的私生子,周鹤瑄跟花重锦在这个圈子里的待遇,却是云泥之别。
非但没有人因为私生子的身份跑去欺负周鹤瑄,反倒是因为周家母子俩一来瑾城,就立刻在豪门聚集的小区里买了房子,不少家底单薄的,还上赶着去巴结。
更不用说,周鹤瑄性格外放,又特别会讨好人,很快就跟那些少爷小姐打成一团,最后混在一起,像个原住民一样,熟练地参与到了对花重锦的欺负中。
而在这群人里,周鹤瑄也是欺负花重锦欺负得最起劲儿的那个——明明是最晚来的,也不知道他对花重锦如此深的恨意,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所以每次一看到他,云婷就气得牙根直痒。
花重锦坐在大巴最后面的位置,从窗外的周鹤瑄身上收回视线:“啊……他不是嫌学校办的这些假期校外活动都太穷酸,一向不来的吗?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谁知道是不是这几天假期在家发癫,让门夹了脑子。”对于这种人,云婷不屑一顾。
两人说话间,穿着一身名牌运动服、顶着一副有些夸张墨镜的周鹤瑄,大摇大摆就上了车。
单是他头顶上的那副墨镜,都能顶得上花重锦在花家一年半的零花钱。
周鹤瑄一上车,一双眼就四处乱看,直到发现了坐在最后的云婷跟花重锦,坏笑着走了过来。
“哟,新婚燕尔的,不跟你老公在家里吹着空调恩爱困大觉,怎么冒着大太阳,跑出来跟妹子约会啊?”周鹤瑄说话声音很大,引得车上其他同学纷纷侧目,“你老公可真大度啊!哦——我忘了,你老公好像刚领完证,就把你丢在国内,一个人出国了哦。”
听到这番刺激的话,车上侧目的同学们,脸上都写满了“卧槽,吃瓜”。
花重锦在众目睽睽下被这么恶意调侃,顿时涨红了脸,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连带眼眶都红了几分。
看他这副模样,云婷顿时母爱上涌,立刻厉声反击:“怎么?是你盼了这么多年,却没能跟傅琢祈成功结婚,羡慕了啊!倒也不用这么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哈!世上男人这么多,你也不是非要犯这个贱,来盯着别人家里的。”
周鹤瑄顿时变了脸,一副吃到苍蝇的表情:“呸!娘们才喜欢男人!”
他只是觉得,傅琢祈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可以跟花重锦这种废物结婚?!他压根没有云婷说的那个意思!
可这话到了云婷嘴里,怎么就突然变了味儿呢!
“哦,你说傅琢祈是娘们。”云婷嗤笑一声,“待会儿我就告诉他。”
想起这两天听到有关傅琢祈订婚宴上跟云婷的种种传言,周鹤瑄忖度了一番,辩解道:“我说的姓花的。”
虽然那天订婚宴,因为某些原因没能去成,但周鹤瑄凭借跟瑾城这群少爷小姐们的关系,人虽然不在,现场大大小小的乐子八卦,可是都听全乎了。
“姓花的跟姓傅的有什么分别?不都是跟男的结婚?”
“不……这不一样!”周鹤瑄梗着脖子说,“花重锦这张脸,长得就像个女的!光看这张脸,谁能把他当个男人啊?!”
“要是只看脸就能盖棺定论的话,那你可千万别去动物园。”云婷继续讥讽,“我怕光看脸,动物园当你是在逃猩猩,再给你抓回去关起来。”
两人聊天都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云婷这话一出,前排座位上顿时爆出一阵笑声。
周鹤瑄顿时转头瞪了那群人一眼,笑声戛然而止。
“你……!”面对云婷,周鹤瑄很想发火。
可是他又担心,云婷真像传闻里那样,跟傅琢祈有不明不白的暧||昧关系。
云婷可不是花重锦那样的废物,这死丫头牙尖嘴利,有个好爹妈不说,现在还搭上了傅琢祈这个人人都想巴结的英年才俊。
可不是花重锦那样,随便欺负,也不会受到任何反抗的存在。
想到花重锦,周鹤瑄转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等着!等云婷不在你跟前的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
迎上周鹤瑄的目光,花重锦顿时像只受了惊的兔子,瑟缩起来。
看得云婷顿时化身大鹅,追着周鹤瑄持续输出:“就你这双小眼睛,使劲儿瞪大也拯救不了,还是收收你那点小心思吧。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是你非要追着人家有夫之夫喜欢,那可就是你纯犯贱了!”
周鹤瑄简直快要气炸了。
想他周鹤瑄,长相英俊帅气,在学校里也被评为系草的颜值,眼睛一点儿也不比花重锦那个废物小多少,个子还高!怎么在云婷嘴里,自己就成了动物园里的小眼睛猩猩?!
而且,她怎么还在抓着喜欢傅琢祈的事说个没完!他根本不喜欢傅琢祈!
更不用说,云婷这些话也被车上其他同学听到了,这些人还在笑他,都没有停过!
“怎么,不服啊?不服下个美图软件,自拍的时候多拉拉眼,说不定还能照骗一下,让傅琢祈多看你两眼。”
周鹤瑄见只要云婷还在,自己非但没法拿花重锦怎么样,反而还会被奚落成全车人的笑话,只能暂时先闭嘴,找了个空座位坐下。
等周鹤瑄去了前面,云婷才恨铁不成钢得开口:“我说阿锦,你能不能也反抗一次!大家都在学校,大家都是平等的,谁也不用看谁眼色!你忍着他干嘛?”
“可……父亲要是知道了,会生气的。”
每次一听花重锦嘴里提起“父亲”两个字,云婷就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愚孝真的太可怕了!
云婷觉得,自己不该再管这个包子的!可是每次看到那张委屈怯懦、惹人怜爱的脸时,又狠不下这个心来。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云婷小声嘟囔。
花重锦立刻低声道:“对……对不起。”
“你……哎!算了。我要睡觉了,到地方你喊我。”云婷狠狠叹了口气,拿出眼罩戴上,往椅背上一靠,睡了。
看着她着急,花重锦心道:何必总是把善意浪费在我这个拉不起来的“废物”身上呢?
花重锦也知道,自己应该演得再狠一点,狠到连云婷也彻底失望、放弃自己才对。
可潜意识里,花重锦还是有些舍不得。
毕竟,云婷是她从十岁被花家认回来后,唯一给他带来过温暖的人……
哦不,说唯一其实也不算对。毕竟傅琢祈不论出于什么心态,也是帮过自己的。
想起傅琢祈,花重锦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左耳后的痣。
昨天的消息说,傅家做了花家制药厂的新供应商。难道是傅琢祈想插手制药业,所以才答应联姻的?毕竟花家在制药业也算是半垄断了市场,跟花家联手,确实很容易来分这块蛋糕。
现在药业发展的确有前景,但花重锦又觉得,以傅琢祈这几年发展傅家产业的势头来说,应该也不会觉得药业的仨瓜俩枣,能值得他赌上第一段婚姻——甚至可能因为这段婚姻,连带傅琢祈也沦为那群人的笑柄。
看来,还有自己的人没打听到的,更深的内幕。
花重锦支着下巴,看着大巴缓缓启动后,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
傅琢祈。或许我真该好好重新认识你一下。
修学旅行定在了瑾城市郊区的一座山上。这边旅游业发达,山上错落的房子,都是一家家的民宿。
学校这次的修学活动是跨院系的,而且给学分,所以大二大三来得人挺多。
负责带队的老师们下车后,把人组织到了一起:“其他学院的女生也跟着艺术院的一起住在这边这几家吧,这几家有独立卫浴,方便一点。男生们跟我再往上走走,把行李都放下后,下午五点在这个小广场集合。”
一听男女分开住,周鹤瑄顿时来了兴致,刚刚晕车的蔫头巴脑状态也一扫而空。
大步朝前走了几步,追上先一步跟上老师步伐的花重锦。
周鹤瑄一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护崽的母鸡终于不在了。哥保证,一定会带给你一个难忘的假期的。”
“周同学,你能不能先松开,你……太重了。”花重锦说话声音比着平时大了几分,刚好给旁边老师听到。
旁边老师过来给了周鹤瑄一个玩笑般的巴掌:“多大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玩闹!有点大人样行不行?”
“这不是跟我们阿锦同学关系好嘛!”应付完老师,周鹤瑄依旧紧勒着他的脖子,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行!告老师这种小学生才干的事,也就你这废物,二十好几了还能干得出来!我就不信你能让老师二十四小时盯着你!”
修学旅行,老师当然不会二十四小时盯着他们,尤其是学生来了大几百人,老师也就来了十几个。
不过说起来,花重锦倒是比周鹤瑄更希望老师不要盯着他们。
就算要盯,也该是刚刚那样,一切都按着自己希望的模样,给老师、同学们看到。
一边跟在老师后面沿着山路上行,花重锦一边打量着周围的自然环境,开始谋划这十四天,该怎么反过来,给周鹤瑄留一个“难忘的回忆”。
夏天的山里,蛇虫鼠蚁多得可以把人直接抬走。
花重锦也想不明白,瑾大为什么会想不开,带学生来山里做这次修学旅行——明明去年是去的海边,前年去了隔壁市的某个度假区。
看云婷给的清单里没有驱虫的东西,花重锦去民宿附近的超市,在花里胡哨的驱蚊产品里买了两盒效果最好的,顺道去下面,给云婷送了一盒。
看他过来,云婷立刻拉着他小声问:“刚刚分开之后,周鹤瑄没再欺负你吧?”
花重锦摇了摇头:“那么多同学老师都在,他不敢的。”
“他不敢?”云婷显然不信,“我跟你说,如果他单独叫你出去,你可千万别答应啊!就算大家一起走的时候,你也离悬崖陡坡这种地方远点!”
“知道了。”花重锦点头应了,反过来叮嘱,“山里不像外面那么热,如果有外出的活动,最好是穿长袖长裤,可以防蚊虫,也能防那些低矮的树枝刮蹭。那些矮树枝东西看着不起眼,但是刮一下可厉害了。刚开始就是一条白色的划痕,不疼也不痒;过一会儿就会红肿起来,又胀又热很不舒服;最后还会渗血,稍微一出汗就搞得伤口又疼又痒,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
点了点头,云婷随即笑了:“没想到,我也有被你反过来叮嘱的一天。”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唠叨的。”花重锦立刻道歉。
“我没怪你!只是这种突然调转过来的感觉很新奇。”云婷笑着拍了拍他的头。
有时候云婷忍不住会觉得,花重锦太像一只小狗了,一只即便被人多次抛弃,却依旧愿意信任别人的小狗。
稍微对他好一点,立刻屁颠屁颠对着人吐着舌头摇尾巴,似乎完全不记得,在这之前被人伤成了什么样子。
“哦,你没生气就好。”花重锦冲她笑了笑。
云婷觉得,笑起来的他更像一只小狗了:“你以后……对人不要这么没有防备心啊!”
“知道了。”花重锦依旧乖地看着她。
云婷顿时没辙了。
“婷婷,我看那边有枣树,你要不要跟我们去打枣啊!”有女生推开门进来,喊云婷一起去玩。
见状,花重锦起身:“你去玩吧,记得防护,我就先回去……”
“别走啊!”进来的女生拦住他,“跟我们一起打枣去呗!你个子高,待会儿还得你帮忙够一下我们够不着的呢。”
花重锦拿不定主意,看向云婷。
又在摇尾巴了!云婷无奈地替他做了决定:“走吧,一起去!”
虽然花重锦未必喜欢跟她的同学们一起玩,但也总比放他一个人上去,跟周鹤瑄那群人待在一起要好。
云婷班里的同学,因为云婷的关系,对花重锦还是很热情的。有人带了榨汁机,去旁边住户家买了西瓜,回来榨了汁分。
花重锦作为打枣小能手,甚至被分到了两杯。
“小锦哥,你跟我们婷婷……”趁云婷去洗枣,班里有从山上下来的男生凑过来八卦问。
花重锦赶紧摇头解释:“我们就是一起长大的朋友!而且,我……我结婚了。”
“啊?!小锦哥你竟然结婚了?嫂子是谁啊?校外的吗?漂亮不?”
这些人来的时候坐的是另一辆大巴,也不知道之前在车上的事,听到这事立刻笑眯眯八卦。
“小锦哥长这么好看,嫂子肯定更漂亮啊!”
“有嫂子照片吗?看看呗!”
“看看,看看!小锦哥不会还干吃醋这么小气的事,不给我们看吧?”
“都聊什么呢?围着阿锦干嘛呢,热不热啊!”云婷回来,就看到一群人团团围住了花重锦。
“聊小锦哥家嫂子长什么样呢!”有人笑着问,“婷婷你跟小锦哥关系这么好,肯定已经见过嫂子了吧?”
云婷立刻明白,这是花重锦提过已经结婚的事了,心道:嫂子好不好看另说,但要是给那小心眼的老男人知道你们管他喊“嫂子”,怕是要记仇的。
“见过了,跟你们想的完全不一样,所以你们别想了。”云婷把洗好的枣往桌上一放,随后坐到花重锦旁边,小声问,“告诉他们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反正大家迟早都要知道。”
“你俩说啥悄悄话,不能给我们听吗?”
花重锦赶紧解释:“没有没有,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的结婚对象……是个男人。”
听到花重锦用了“结婚对象”这个说法,加上大学三年期间,他们也听过、见过花重锦家里的一些情况,当即沉默了。
想也知道,这婚不是他自己愿意结的。
他们学艺术的男生,本身就有不少弯的,对于这方面的事还是比较敏||感的。虽然花重锦长得漂亮,性格温吞,但他们倒是从没觉得花重锦是个gay过。
一时间,所有人看向花重锦时,心里只剩下两个字:可怜。
随即有人出来打哈哈:“不说那个了,出来修学,还是聊点学校的事吧!明年就大四了,你们学分修得怎么样了?”
“我还差好多,早知道前两年少翘点课了呜呜!”
“我跟完这次修学旅行就够了!”
看着话题就这么岔开,云婷松了口气:“你要先回去吗?”
然而转念一想,一回去说不定又要碰到周鹤瑄跟他那群狗腿子,云婷又赶紧说:“还是先别回去了,待会儿你跟我们班男生一起走吧。”
花重锦拿出手机给她看:“老师找我们了,我得先回去了。”
看着备注上的钱老师,云婷也没法再挽留。毕竟这次活动虽然是全校性质的,但是每个院系具体组织的活动还是不太一样。
花重锦在瑾大读的是汉语言文学。
因为花盛昌觉得,他这种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废物,应该好好学学如何说话——虽然这个专业跟花盛昌想的并没有什么关系,但他还是认真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