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云婷就要去赶人。
张管家拦住了她:“云小姐,周少爷是来找我们家夫人的。您也是来家里做客的,没有让您跟着操心的道理。”
这话说得看似客套,却是十分不客气地告诉云婷:你只是个客人,还没有插手别人家里事情的资格。
云婷自然听出了话外音,想发火,却又担心自己发了火,对方再趁自己离开的时候,把气撒到花重锦身上,只能忍了回去。
花重锦看看云婷又看看张管家,小声说:“我去见他。”
原本云婷还想跟着一起去,却被张管家拦住:“云小姐,您是贵客,请在此稍作歇息,夫人待会儿就会回来。”
撇了撇嘴,云婷只能看着花重锦拄着拐慢悠悠跟着张管家离开。
会客厅的周鹤瑄坐在轮椅上,一张脸黑如碳。看到花重锦出来,脸色又黑了几分。
“周少爷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你还有脸问我什么事?!花重锦,你真是能耐了!我还真是小瞧了你!”周鹤瑄推着轮椅上前,停在他面前。
花重锦稍稍退后两步:“到……到底什么事呀?”
周鹤瑄看看一旁站着的张管家,皱了皱眉:“花重锦,你还是小孩子吗?在家里还要监护人跟着。”
似乎是被说得太羞耻,花重锦涨红了脸,转过去对张管家说:“张叔,能麻烦你先出去一下吗?”
“好的,夫人。”
“我们要谈很重要的事,走远点,不许偷听!”周鹤瑄叮嘱。
他要说的事,要是再给其他人听到,那就更掰扯不清了。
离开的张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直接给傅琢祈发消息。
他想,总要让花重锦吃点苦头,花重锦才能想着改变。
等张管家一走,周鹤瑄立刻骂骂咧咧。
从那一堆话里提取了有效信息,花重锦明白,他这是看到学校论坛的帖子了。
“你和云婷那个死丫头,就等着收老子的律师函吧!”
周鹤瑄说完,却没有在花重锦脸上看到自己想象中,那种恐惧瑟缩的表情。
花重锦一反常态,低头看着他,嘲讽地笑了。
“你……!”
“啊——演累了。”花重锦勾着嘴角,“还真要多谢你把外人赶出去呢。”
没见过这副模样的花重锦,周鹤瑄登时傻了眼,一时间也不确定自己现在是不是还在做梦。
花重锦反倒朝着他逼近过去:“怎么,周少爷看到我这样,突然不会说话了?”
单拐虽然还在手上,行动却早已不需要依靠拐杖的支撑。
“你……你是装的?!”周鹤瑄看着他虽然脚上还缠着纱布,却已经可以正常走路的模样,登时明白了过来。
“你觉得呢?”花重锦走到他面前,解开了轮椅上的固定锁,“周少爷觉得,你不习惯坐轮椅,忘了打开固定锁,因为生气冲过来打我,却被反作用力弹出去,最后撞破玻璃、跌到院子里的剧情,能不能得到一个不错的收视率呢?”
“你想干什么?!”周鹤瑄突然觉得自己后背一阵发凉,双手紧紧抓着轮椅扶手。
明明还是同一张脸,为什么现在的花重锦看起来那么可怕!
“我应该没有和你说过,其实,我想成为一名编剧。”花重锦说着,抬起单拐戳在周鹤瑄胸口,手上用力一推。
轮椅飞快后退,最后重重撞在了落地窗上,震得周鹤瑄险些从轮椅上弹下来。
花重锦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好可惜,这玻璃的质量有点太好了。”
“来人!”周鹤瑄大喊。
但是因为他的嘱咐,张管家早就离得远远的,此时没有人能听到他焦急的呼喊。
单拐在落地窗上敲了敲,花重锦笑眯眯道:“来吧,刚刚这条NG,再来一条。这次,我们来改个剧情。”
说完,花重锦拉开了沉重的落地窗,露出外面与庭院有差不多二十公分落差的小平台。
“你是喜欢水泥地面,还是刚浇过水的泥土地?”花重锦压根并不打算给他选择的机会,“周少爷身上这套衣服看起来就很贵,不太好打理的样子,那还是选干净的水泥地面吧。别弄脏了衣服,回头又要多花钱重买一身。”
话音一落,花重锦便笑眯眯地抬起单拐,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动作。
轮椅滑过平台,重重落在外面的水泥地面上,因为二十公分落差平台的颠簸,轮椅整个朝一旁歪倒下去。
周鹤瑄中途想要从轮椅上逃离,可惜没来得及,整个人跟着轮椅一起滑出去,因为惯性,又从轮椅上摔出来,落在地上。
脸颊擦在地面上,很快红了一片。
“嘶——草!疼死老子了!”周鹤瑄撑着身子坐起来,发现自己的掌心竟然也都擦破了皮。
花重锦抬起单拐,正准备继续下一步动作,却听不远处的庭院主路上传来鸣笛声。
单拐刚放下,张管家就在门外敲门道:“夫人,您跟周少爷的事情谈完了吗?先生回来了。”
啧。回来的真不是时候。就跟这场联姻一样来得不是时候。
花重锦折返屋内,继续拄上拐,慢悠悠朝门口走去。
没有得到回答,张管家又敲了敲门:“夫人?”
“啊……来了。”花重锦一副惊魂未定地模样拉开了门,露出自己身后的景象。
落地窗大开,外面不远处的地上散落着轮椅,跟坐在地上的周鹤瑄。
“周少爷这是……?”张管家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么一幕。
他本以为,或许是周鹤瑄把人给欺负哭了也不一定。
“都是我不好。”花重锦立刻垂下头,开始道歉,“如果不是我……”
“先不说这些。”张管家打断他,立刻朝外面走去。
花重锦也赶忙跟上,看张管家扶人,赶忙单手撑拐,另一只手吃力地把轮椅抬了起来。
看着装模作样的花重锦,周鹤瑄简直快要一口老血喷出来:“你现在来装什么好人!本来就是你……”
“这是怎么了?”旁边突然传来一道温柔的男声。
花重锦朝声音方向看去,就见一身灰色西装、戴着标志性金丝眼镜的傅琢祈,正缓缓朝这边走过来。
明明烈日当头,眼前这人倒是打扮得一丝不苟,就连领口、袖口都系得严丝合缝,花重锦光是看着,都觉得快要热出汗了。
然而傅琢祈面不改色,好似对烈日毫无察觉一般。
“先生。”张管家率先打了招呼。
周鹤瑄顿时一副见到救星的模样:“傅哥!”
只有花重锦,一脸胆怯又有些犹豫,极小声地喊了声:“祈哥哥。”
“恩?”傅琢祈好像没听清一样。
花重锦只能鼓起勇气,提高了音量:“祈哥哥,你回来了。”
“恩。已经24号了。”
“啊……是哦。”花重锦顿时一脸恍然,接着又露出一丝自己忘记的歉意。
周鹤瑄脸颊上的擦伤在太阳暴晒下火辣辣的难受,此时又看到花重锦这样,顿时更气了。
“你还在这装什么!有本事拿出你刚刚那副嘴脸来给他们看啊!平时装的可怜兮兮,没想到你背后竟然还有这样一副嘴脸!”
可惜,花重锦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对于他的发言,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情。
周鹤瑄险些一口气上不来,转头对傅琢祈道:“傅哥,他就是个骗子!”
傅琢祈看看周鹤瑄的狼狈,又看看小狐狸精湛的演技,心下已然明了。
但傅琢祈还是故作不解地问:“周少爷这话怎么说?还有,你这是怎么搞的?”
“都是我不好!”花重锦立刻抢话道,“是我忘了提醒周少爷,不想要轮椅移动的时候,需要把轮子下面的固定锁卡住。”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里,花重锦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周鹤瑄被他颠倒黑白的本事震惊了:“你他妈撒谎!明明是你故意解开卡扣,推我下来的!你……”
“抱歉,周少爷。”张管家接到傅琢祈的眼神示意后,打断了他的话,“我代我们家夫人向您致歉。让您在寒舍受伤,是我们招待不周。但,希望周少爷以后登门拜访的时候,可以少做些不必要的事情。”
见在场两个人里没有一个信自己的,周鹤瑄一肚子话想要说,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张管家主动推起轮椅:“周少爷,我带您去处理下伤口吧。”
看着张管家把人推走,花重锦也准备找个借口离开。
然而不等他开口,傅琢祈倒是先说了话:“脚上的伤,怎么样了?”
“好……好多了。”花重锦垂着脑袋,心道:这周到的礼貌,果然很讨厌。
没有绕回正门,傅琢祈干脆直接一步跨上落地窗外的平台,又回头伸出了手。
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骨节分明的手,花重锦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借着他的力,也拄着拐迈了上来。
“谢谢祈哥哥。”花重锦一瘸一拐地走在他身后,小声道。
明明刚刚听周鹤瑄话里的意思,小狐狸是在他面前露出了真面目,可此时再看,小狐狸竟又飙起了他的演技。傅琢祈有些好奇,是什么让小狐狸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不过,既然他愿意演,那自己也就继续陪他演吧。
走在前面的傅琢祈勾了勾嘴角:“对了,之前说回来给你带礼物的,正好一起过来看看吧。”
花重锦对于傅琢祈口中的“礼物”,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可他在看到傅琢祈把礼物取出来的一瞬,还是不得不演出一副受宠若惊来。
见小狐狸演得不情不愿,傅琢祈有些坏心思地故意问:“喜欢吗?”
“喜欢的!”花重锦模仿着自己这几天刚从偶像剧里学来的浮夸演技,小声惊呼。
那是一个装在透明礼盒里的,狐狸形状的白色玫瑰永生花。
十分少见的形状,也很少有人会用白玫瑰做永生花。
花重锦想起之前订婚宴上,也是装点满了白色玫瑰,而傅琢祈的头像,是一只白色狐狸。白色、玫瑰、狐狸——他的喜好,倒是挺直白。
“喜欢就好。”傅琢祈点点头,“待会儿叫人送到你房间吧。”
“我,我自己拿回去就好!”花重锦依旧演着受宠若惊,“我可以现在就拿回去吗?”
即便明知道他是演的,可当那双睡凤眼里带着期待看向自己的时候,傅琢祈觉得,自己也完全无法拒绝他的请求。
点了点头,傅琢祈说:“去吧。我先去换件衣服,待会儿一起吃午饭吧。”
“好的。”花重锦用力点了下头,目送傅琢祈上楼后,自己才提着装着永生花的礼盒进了房间。
随手放在旁边桌上,花重锦摸出手机,给云婷发了消息:【祈哥哥回来了,中午要一起吃个饭吗?】
【?!他回来了!】本来就因为担心已经无心看剧的云婷,收到消息更坐不住了。
从娱乐室跑出来,云婷直接找到花重锦现在住的那间客房:“阿锦!”
“来了。”给她开了门,花重锦把她迎进来,倒是没有关上房门。
“他不是这月底、下月初的时候才回来的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云婷之前脑海里冒出来的各种内容,又再次跑了出来。
花重锦小声解释:“可能是,工作提前结束了吧?”
云婷才不信这个,嘀咕道:“我看他是美色当前,坐不住了吧!”
“恩?”
“没什么。”看看眼前这个又单纯又有些蠢的家伙,云婷决定,有些东西,还是不主动跟他提比较好。
万一自己提了,这家伙再意识到一些本来没意识到的事,自己岂不是给那老男人送了助攻?那可不行!
云婷一眼看到了桌上的永生花,眉头一皱:“他送的?”
“恩。”花重锦点点头,“这还是除了你之外,第一次有人在不是生日的时候,送我礼物呢。”
撇了撇嘴,云婷说:“永生花啊,最没有诚意的礼物了。我看他压根也没上心,搞不好都是回国以后随手买的呢。再说了,谁家送永生花送白玫瑰啊!怎么,是想说他虽然跟你结婚了,但心里还住着个红玫瑰吗?”
“祈哥哥不是这样的人。”花重锦小声辩解,“他肯定是工作太忙了,所以……”
话解释到一半,就见门外已经占了个人。
即便是回到家换了衣服,傅琢祈也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的模样。
黑色的衬衣扣子一直系到最上面一颗,同色的西装裤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衬托得傅琢祈整个人身姿也更挺拔了几分。
“云小姐也在啊。”看到云婷,傅琢祈礼貌地笑了一下,“听张叔说,这段时间云小姐担心阿锦无聊,一直过来陪他。这么热的天,也辛苦云小姐了。”
简单两句话,顿时拉开了两人跟花重锦之间的亲疏关系。
云婷被他这副骄傲姿态气得磨牙:“不辛苦!我跟我的好、朋、友一起消遣无聊的时间,那是应该的。倒是傅哥,领了证第二天就出国工作,您才是真、辛苦了。”
傅琢祈自然也听懂了云婷话外的明枪暗箭,觉得这小姑娘的心态还挺别扭的。
一边担心自己跟小狐狸的联姻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害了她的好朋友;一边又担心自己跟小狐狸没什么发展,而冷落了她的好朋友。
不过,不管如何,倒都是因为她心疼花重锦,才会变成这样。
“养家嘛,不辛苦。”傅琢祈真诚地邀请道,“今天时间也巧,云小姐就留下一起用顿午餐吧,也算是我代阿锦谢谢云小姐这些天的陪伴。”
我用你代他谢?!果然老男人脸皮就是厚,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云婷心里狠狠吐槽回去,但礼貌还是让她应了下来。
三人一起朝餐厅走去,刚好迎上回来的张管家。
花重锦小心翼翼问:“张叔,周少爷呢?”
“我已经叫司机送周少爷回家了。”张管家冲傅琢祈点点头。
明明话是花重锦问的,他却是对着傅琢祈回答。
云婷一下发现了这个细节,看看浑然不觉的花重锦,不悦地撇了撇嘴。
再看对此也毫无反应的傅琢祈,云婷心里的不满又多了一条——老男人果然高高在上惯了,根本就不知道尊重阿锦!
于是等到吃饭的时候,云婷不断拉着花重锦聊他们这两天追的剧的剧情。
尤其是在发现傅琢祈有想要跟花重锦说话的苗头时,云婷更是飞快地找到下一个剧情相关话题,跟花重锦热络讨论起来。
花重锦一面跟云婷聊天,一面偷偷用歉意的神情看向傅琢祈。
等到午饭吃完,花重锦以要午睡为由,主动送走了云婷——再待下去,他真怕云婷忍不住,跟傅琢祈再正面杠起来。
要是傅琢祈真是小心眼记仇的人,明里暗里针对一下云家,那对云家来说,倒是一场无妄之灾。云婷的父母对自己也很不错,花重锦想,总不好因为自己连累他们。
“云小姐……”
听到傅琢祈提起云婷,花重锦顿时竖起耳朵。
“还挺有趣的。”
他这是,故意的?花重锦余光扫了一眼傅琢祈。
“恩。”不管对方是不是故意试探,花重锦决定打起十二分精神,这几天好好演起来,“婷婷一直都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听出他话里话外对云婷的维护,傅琢祈多少有些嫉妒。
嫉妒云婷这些年以保护者的姿态,在花重锦心里拥有了一席之地。
不过,也正是这份保护的姿态,让小狐狸对她心存愧疚,倒是彻底切断了两人之间有其他发展的可能——这也是傅琢祈为什么从不会以保护者的姿态,出现在花重锦的面前。
他太了解小狐狸了。
只有以陌生人的身份,突然出现在他的生活里,被他警惕,他们才会有更多的可能。如果一旦被他认定为是朋友,那这一辈子,他也只能作为一个邻家哥哥,出现在小狐狸身边。
“也是。”收回跑远的思绪,傅琢祈温文一笑。
傅琢祈回来了。花重锦觉得,自己不能再像之前几天那样松懈下去。
眼前这人可不是云婷那样关心则乱的小朋友,这么多年能一直被瑾城所有人当做真君子,傅琢祈绝对不会像他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在他面前,自己难保不会因为一时松懈就被看穿,前功尽弃。
“你们关系这么好,那婚礼的时候,要不要请她来做伴娘?”
她倒是敢来,你敢真的让她上台作为伴娘发言送祝福吗?
花重锦摇了摇头:“还是不了吧。这些人选,都是爸爸来定的。爸爸他……好像不太喜欢我跟婷婷一起玩。”
“这样啊。既然花世叔负责这些,那就依着他的想法来吧。”傅琢祈笑了笑,又问,“你都不问我,为什么会提前回来吗?”
“工作的事情,我也不懂,就算祈哥哥你跟我说了,我也不明白,索性就不问了吧。”花重锦自嘲地笑笑,“既然祈哥哥早回来,那就说明工作很顺利吧。”
傅琢祈却觉得这笑容有些刺眼,哪怕明知道,这不过是小狐狸演出来的假象。
可假象之下,会不会也透出小狐狸的一两分真心呢?
对于他的发言,傅琢祈不置可否,只是转了话题:“什么时候去医院复查?”
“明天。”
“那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医院。”
闻言,花重锦顿时看了过去:“不……不用麻烦祈哥哥了,我自己去就好。”
“去完医院,正好和你一起回趟家。”傅琢祈说,“总该去跟花世叔打声招呼,毕竟,过两天我要带你离开瑾城一段时间。”
要不是花重锦知道那是要去拍婚礼用的照片,单听傅琢祈这话,倒是显得有几分暧||昧。
“那,那明天就麻烦祈哥哥了。”
“不麻烦。”看着那低下去的脑袋,傅琢祈还是没有忍住,抬手在上面轻轻挼了两下。
果然,手感跟想象中一样好。
花重锦的头发很细,也很柔顺,摸起来又滑又软,像是猫猫狗狗的绒毛一样。
突然被摸了脑袋的花重锦,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隔着厚软的头发,花重锦似乎能感受到,来自另一个人掌心的温热。
今天云婷那句“你有过心动时候”的发问,再次在耳边响起。
……这就有点离谱了吧!
花重锦赶紧把莫名冒出来的思绪清理干净,心道,他不过是不习惯别人太亲密的触碰罢了!
都怪云婷,今天非要讨论什么心动的话题,连带他现在思路都被带偏了!
并不知道小狐狸因为自己一个举动就跑了多少内心戏,傅琢祈还在想,周鹤瑄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小狐狸选择在自己要回来的今天,还要冒险去做那样的事。
是因为脚上的伤吗?
这么想着,傅琢祈目光不自觉落在了那被白色纱布紧紧缠绕的脚腕。
因为包着纱布,所以花重锦这几天在家里都是穿着宽大的拖鞋。拖鞋之下,露出圆润的脚趾与纱布外白嫩的脚背,以及脚背上清晰的青色血管。
好像有点太瘦了。傅琢祈想,不过力气倒是挺大的,真不知道小狐狸都是哪儿来的蛮力。
察觉傅琢祈的目光,花重锦顺着看过去,刚好看到自己的脚背,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该不会,真被云婷的担心给猜中了吧?!
光风霁月的表象背后,其实是一个有着奇怪癖好的老男人?!
花重锦不着痕迹地往后撤了撤自己的脚。
然而傅琢祈的目光倒是丝毫没有移动,好像刚刚并不是在盯着他的脚背看,只是眼神放空了而已。
花重锦又有点拿不准了。
——看来,傅琢祈这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会装一点。
第14章
去医院拆了纱布,花重锦决定继续再装几天瘸腿,好借机继续维持跟傅琢祈之间的距离,再多观察他几天。
傅琢祈也顺他的心,假意不知道他已经好了,甚至主动问:“那你这几天,就还是先住在一楼客房,可以吗?”
“可以的。祈哥哥,你不用总是操心我的事。”
“我们结婚了。”
傅琢祈这话说得有些意义不明。
我们结婚了,所以呢?
是说这样的关心是理所应当,他不必太介意?还是说让他别想太多,这也依旧只是傅琢祈出于身份责任感下的礼貌行为?
花重锦觉得,那大概是后者。
“啊……恩。”拿不准自己应该是个什么态度,花重锦含糊着应了。
傅琢祈余光扫了他一眼,无声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看来,小狐狸用了这么多天,还是没能找到这段被自己强行写入的、联姻戏码的演绎方法。
那就再多给他点时间吧。
傅琢祈要登门拜访的事,花重锦并没有提前通知花盛昌。
所以当看到周家母子也在花家的时候,花重锦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司茹云最近去外地避暑了,那花盛昌可不就像老虎不在家的猴子?为所欲为。
“周阿姨好。”看着眼前一家三口本来其乐融融,却在自己进来后黑下去的脸,花重锦心情大好。
“你闭嘴!你根本不配这么喊我妈!”周鹤瑄一看到他,立刻大叫,转头又对周母跟花盛昌道,“妈!你们说句话啊!昨天的事,我真的没撒谎!”
急躁疯狂的样子,简直就像一条被踩到尾巴的狗。
大概昨天周鹤瑄一被傅家司机送回来,就把自己对他的所作所为说了。很显然,不管是周母还是花盛昌,都没有人信周鹤瑄的说辞。
“正巧周伯母也在,”傅琢祈把手里的礼物递了过去,“昨天是内子招待不周,我代内子向周伯母赔个不是。内子向来温顺,为人也有些被动,可能会跟不上鹤瑄过于跳脱的想法,两个人产生了一些摩擦,希望周伯母不要怪罪。”
这番话换个人说,听起来可能十分低声下气。可从傅琢祈口中说出来,只觉得礼貌客套到让人无可挑剔。
说着是给别人赔个不是,但整个态度看起来,却像是在说“礼节已经给你们了,请不要不识抬举”。
很显然,对方也是这么理解的。
周母立刻摆了摆手:“小孩子玩闹有点矛盾很正常的,大家都是邻居,哪儿会真生气啊。你看,你这不就太见外了嘛。”
“不见外,一点心意,周伯母就收着吧。”傅琢祈依旧笑得温文尔雅。
花盛昌赶紧给周母使眼色:“既然琢祈都这么说了,你也就别跟孩子客气了。”
“那……我就收下了?”周母礼物收得也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一旁的花盛昌虽然没说几句话,但从傅琢祈进来开始,脸上讨好的笑意就没有消失过。
花重锦看着好笑。
要不是花盛昌一把年纪,姿色不够,花重锦觉得他怕不是要自己亲自跑去跟傅琢祈联姻。
“都快别站着了,过来坐。”花盛昌赶紧把人叫过去坐着,回头看向安静跟过来的花重锦,“还不赶紧给琢祈倒杯水!”
“哦。”花重锦这就转身,准备去倒水。
傅琢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了回来:“不用了,他脚上还有伤,不方便。”
“琢祈,你也别太惯着他。这孩子从小就懒。以前在家里懒也就算了,现在结了婚的人还这么不赶眼色,说出去人家要笑我跟他妈没有教育好他。”话这么说着,花盛昌倒是没有再让花重锦去,而是叫家里阿姨端了两杯茶过来。
呵。花重锦在心里冷笑,准备看看听了这话的傅琢祈,会是个什么反应。
傅琢祈倒是看不出喜怒地随口说了句:“家里都有阿姨做这些事,不会也无所谓。”
听到这句话,花盛昌跟周母交换了个眼神,立刻把话题拉到了生意场上。
“这次在国外的合作,谈得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
“对了,鹤瑄你之前不是说,有什么专业课上的问题没弄明白吗?”周母接到花盛昌的眼神示意,立刻道,“正好你傅哥在这里,有什么不懂的问问他呗。实践出真知,你总是死读书也不行。”
本来在狠狠等着花重锦的周鹤瑄,立刻看向傅琢祈:“傅哥,能耽误你几分钟吗?”
态度乖得跟刚刚面对花重锦时的发疯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情绪收放自如,丝毫不会感到尴尬,这演技,倒是一点都不输自己。花重锦想:或许下段剧本,可以多给他写一点戏份。
很显然,这一出戏码,是一家三口一早就商量过的,此时配合打得亲密无间。
傅琢祈毫无察觉,只是点了点头:“恩,你问吧。不过有些问题,我也未必能给你一个系统回答,只能说些我个人的见解。”
“没关系的,傅哥随便说点什么,对我来说都是受益匪浅的!”
啧。舔狗。
一瞬间,云婷之前造的谣,突然又从脑海里冒出来。花重锦藏在垂着脑袋下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怪异的表情。
一直在偷偷关注着他的傅琢祈,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的变化。
——这是又一个人在想什么呢?
并不知道在现在瑾大的论坛里,自己已经成了周鹤瑄心里的“白月光”,傅琢祈一边猜测着花重锦的小心思,一边回答着周鹤瑄那些最基础的提问。
从两人开始聊商业话题后,花重锦便露出一副困扰的模样,好似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
其实他却在一点点分析,傅琢祈这些回答下,有没有透露出一些潜意识里的想法。
然而傅琢祈不愧是纵横商场多年的人,花重锦发现,他的每个回答都看似很有道理,实则不过是一些众所周知的东西,完全无法让人窥视他的真实想法。
不过周鹤瑄的发言,却让花重锦听出点东西——花盛昌似乎想把花家的平升制药交给周鹤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