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司茹云都看不下去了,冷声道:“重锦你回房间。你,跟我来书房。”
花重锦赶紧点头:“恩,我这就上去。”
至于傅琢祈要他带的话?他忘了。
父亲二话不说就把自己劈头盖脸一顿批,因为太害怕,所以下意识忘了一些事,也是情理之中的,不是吗?
况且,花盛昌焦虑的表情虽然丑陋,但看起来还是可以做个愉悦他人的丑角的。
勾着嘴角,花重锦把背包往旁边一甩,靠在沙发上翘起腿,手指反过来,一下下敲着沙发扶手。
傅琢祈啊——
他竟然在订婚前赶回来了。
花重锦忍不住继续思考刚刚的问题,这场联姻背后到底交易了什么。
一个无关紧要的私生子,能换过亿的支持,饶是花重锦本性并不像他表现得那般自卑懦弱,也不敢去想。
果然,唯一能讲得通的,是三十岁的傅琢祈,被快六十岁的花盛昌给忽悠了。
终归是大了近三十岁,心眼子多点也不意外,尤其是花盛昌这种用瑾城话说是“个子不高全是因为被心眼子坠住”的老油条。
“也不过如此嘛。”花重锦低喃轻哂:傅琢祈。
所有人眼里的天之骄子,所有人眼里运筹帷幄的青年才俊,最后还是被老油条绊了一跤,在自己这条又脏又臭的阴沟里翻了车。
真想看看傅琢祈明白过来之后,懊恼悔恨的样子。花重锦手指虚空地敲着空气,一脸迫不及待的兴奋模样。
礼服在订婚宴前两个小时才被送过来,花重锦穿上后,到处都松松垮垮,一点都不像是量身定制。
不仅是过于宽松,细节做工也简直粗糙到离谱。甚至即便说是买的成衣,也会被人怀疑是网上两百块买来的全套。
真是,毫不意外。花重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勾了勾嘴角。
云婷摸到休息室来,一眼就看到了他身上的礼服,眉头紧皱:“不是说是量身定制的吗?怎么会差这么多,这也太离谱了吧!”
花重锦一脸忧愁:“……哎,时间还是太赶了。”
“还不如直接去买成衣回来改改呢!都比这个像话。”云婷来回走了几步,“那你还有其他衣服可以应应急吗?哪怕是之前穿过的也行。”
花重锦摇摇头。
“也是,就你家那个情况,问也是白问。”云婷有些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穿这身出去吧?可惜我家里的礼服只有裙装,借给你,你也没法穿吧?”
花重锦心道:我倒是不介意穿裙子,只是花盛昌怕是能被气晕过去。
不过要是这事就能气死花盛昌,花重锦高低要多穿几次裙子在他面前晃悠。可惜,最多也只能把花盛昌气晕过去,不能真把人给气死。
“就这样吧。”花重锦站起来,整理了下衣摆。
反正自己在这个圈子里向来没有什么脸面可言,花盛昌希望自己继续丢脸,那就顺他的心吧。毕竟,自己截胡了那块地皮,等招标会结束后,花盛昌可能真要气晕过去了。
作为“大孝子”,花重锦决定,就让他爹先继续快乐一会儿吧。
“要不,我用别针给你稍微别一下吧。”云婷实在是看不下去。
这身衣服穿在花重锦身上,简直就像是杆子上面套了个布麻袋。但凡这衣服版型做得再仔细些,云婷都觉得,就凭花重锦这张脸,也能把衣服穿成是宽松休闲版。
但这衣服真的从头到尾,除了布料没什么毛病以外,全是毛病!
“也行。那就麻烦你了,婷婷。”花重锦点点头,心道:别了别针之后,看起来就更廉价了吧?
很好,就要这种效果。
云婷心灵手巧,很快给他把不合适的地方都别了一下。然而这衣服实在太敷衍,即便用了别针还有魔术贴,也没能起到多大的修饰效果。
“对不起,我尽力了。”云婷叹了口气,又更心疼了几分。
花重锦这到底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别说是豪门了,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在订婚这么重要的日子,也不至于穿不上一套合身的礼服吧?!
“没有,已经好很多了。”冲她莞尔一笑,花重锦有些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衣角。
看他笑得勉强,云婷心里更像是堵了一口气。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你真的……不打算逃吗?”云婷不抱希望地问。
摇了摇头,花重锦小声道:“就算可以,我也不能跑。婚约我爸爸已经答应了,我要是跑了,就是陷他于不义。”
云婷差点被一口气憋死。
她单知道花重锦软弱好欺,却不成想,他竟然还有这种以德报怨的愚孝想法。
“你……”
“几点了还不出来,缩在这里干什么呢?”花盛昌一边推门进来,一边怒斥。
看到屋里还有其他人,花盛昌眉头皱起:“哦,云婷也在啊。”
“花叔叔。”云婷冷着脸打了招呼。
“叔叔知道你跟重锦关系好,但重锦以后就是有家室的人了,你一个姑娘家家,也该避避嫌。”
云婷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什么年代了还玩这套。就差说待会儿还要阿锦出去‘抛头露面’不成体统了吧?”
不过花盛昌此时的注意力都在花重锦身上,没有注意她具体嘟囔了什么。反正这丫头说话噎死个人,不听也罢。
花盛昌只是催促道:“琢祈马上就到了,你赶紧出来,别让他等你!”
说完,花盛昌又推门出去,多一秒都不肯待,就好像花重锦是什么传染病毒一般,避之不及。
云婷忍不住骂骂咧咧:“你真不是他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孩子吗?他真是你亲爸吗?他怎么这个样子,别说是爹样,连个人……”
“时间不早了,婷婷,我们出去吧。”
见他打断自己,云婷恨铁不成钢地狠狠叹了口气。
他都这样对你了,你竟然还不怨?!云婷简直要给这位圣父跪了。
这个时代还有这么真善美小白花,真是不知道该说他是太蠢,还是太天真。
订婚宴是在室内办的,选在了瑾城最气派的宴会厅。双方都邀请了不少宾客,场面看起来倒是像一场小型婚礼。
宴会厅很大,四处都装点满了白色的玫瑰——傅琢祈那天说要用白玫瑰,竟然还真用上了。也不知道这笔钱是傅琢祈出的,还是花家出的。
哦,就算是花家出,那大概率也是用傅琢祈给的那笔,本质也没什么区别。
花重锦一出来,就被叫去了花盛昌跟司茹云身边,跟着招待来宾。
来宾们也都是些“熟人”,跟花盛昌打招呼,跟司茹云打招呼,唯独好像看不到两人身后那个弯腰驼背的身影。
“恭喜花总,贺喜花总!找到这么一门好姻亲,来日花家做大做强了,可不要忘了老兄弟。”
就连恭贺的话,也全都是冲着花盛昌去的。要是不知道的人听到,或许还会以为今天是花盛昌的好日子。
云婷也回了自己爸妈身边,却被她爸妈以“年轻人需要自己的社交”为名,又扔去了年轻人那边去。
见她过来,有人阴阳怪气说:“花家那位订婚,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人家这不是趁着还没开始,先去会了旧情人嘛。”
“旧情人?哪儿呢?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要不你们带我去见见?要是找不到我的旧情人,我可要找各位父母帮我好好找找了。不能你们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个旧情人,我却什么都捞不到吧?”
云婷父母的产业,这几年发展如日中天,即便是瑾城这圈子里的后来者,实力也不虚眼前这些世家,她自然也有底气回怼。
他们阴阳,也只敢在只有小辈的场合,要真闹到父母那里,不论他们父母心里怎么想,嘴上还是免不了一顿批评。
“开个玩笑而已。”其中一个男生立刻说,“这不是看你跟花重锦关系好,误会了嘛。”
“哦,误会——”云婷冷笑一声,“看来你是没有好朋友,才会这么误会。”
闻言,立刻有人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傅哥好像来了,咱们过去打个招呼吧!”
“走走走,平时轻易见不到傅哥,难得他回来一趟。”
云婷嗤笑一声,慢悠悠地跟在一群人身后,远远就看到人群里十分显眼的傅琢祈。
即便是称呼他为“老男人”的云婷,也不得不承认傅琢祈的长相英俊,举手投足之间的成熟稳重,完全担得起“温润如玉”这个词。
尽管如此,云婷还是抱着闺蜜心态,盯着傅琢祈各种打量,试图从那所有的周到礼节里,找出一丝不配自家“闺蜜”的地方来。
可惜傅琢祈就好像一台运行精密的仪器,无论云婷如何鸡蛋里挑骨头,也找不出一丝问题。
不愧是瑾城年轻女性跟gay们心目中,最佳的结婚人选。
最后的最后,云婷还是找到了傅琢祈最大的问题——是个男的。
再好有什么用?花重锦又不是gay,他又不喜欢男的!
察觉那边有人一直用不善的目光在打量自己,傅琢祈顺势看了过去,便看到一个个子高挑的年轻女孩,正毫不掩饰地,用无比挑剔且带着一丝挑衅的眼神盯着自己。
“那边那个穿蓝色衣服的女孩子是谁?”傅琢祈低声问自己的助理。
早就做好工作的助理介绍道:“云婷。云家的独生女。今年二十岁,就读于……”
傅琢祈微微一抬手,示意他不用再介绍下去。云婷,那个跟小狐狸关系很好的朋友啊——
看傅琢祈似乎就是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的,一群人停下了脚步,等着对方过来。
只见傅琢祈面带微笑,越过人群,径直走到最后的云婷面前,伸出了手。
“你好,云小姐,初次见面。傅琢祈,花重锦的未婚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婷觉得,眼前这人似乎对自己也带着一丝敌意。尤其是那句“花重锦的未婚夫”,即便傅琢祈是温润笑着讲出来的,可云婷依旧觉得,这就是赤..裸裸地宣誓主权!
云婷不认为傅琢祈这是因为喜欢花重锦,而吃自己的醋,只觉得这老男人的占有欲实在太可怕。
花重锦这才刚跟他订婚,他就跑来跟花重锦的朋友示威了!这要是结了婚,该不会直接把人关在家里不许社交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毕竟能跟花盛昌聊到一起,还在这种时代里答应联姻的人,能比花家那群老封建余孽好到哪儿去?!想到这,云婷心里一沉。
“久仰傅先生大名。”跟他握了握手,云婷直言道,“阿锦生性善良,脾气也软,还很会迁就人。平时如果有什么事,两位意见不合的话,还请傅先生直接跟他讲,不要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更不要擅自替人做主。”
这话说得非常不客气,果然是对自己有敌意。
傅琢祈微微一笑:“我会的。”
当然,傅琢祈三十岁的人,倒也不至于误会了云婷对花重锦的感情。只不过,有个云婷这样的朋友,好也不好。
从认识开始,云婷就擅自将花重锦护在身后,虽然可以护着人少被欺负,但如果他的小狐狸真是那种遇事只会逃避的人,那只会被云婷惯得更糟糕。
没有谁能够一辈子护着另一个人的,等到保护者离开那天,被躲掉的欺负只会变本加厉反扑回来。云婷这种母鸡护崽的行为,彻底掐死了让被保护者成长的可能。
所幸,他的小狐狸并不是真的软弱无能。
傅琢祈跟云婷之间看不见的暗流涌动,这一幕落在周围人眼里,却完全是另一种味道。
只不过两位当事人就在旁边,一群人也只能面面相觑,不敢开口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花重锦知道云婷因为自己的缘故,非常瞧不上傅琢祈这个“老男人”。
此时看到两人聚在一处,花重锦生怕云婷忍不住说点什么,再平白把人得罪了。
“爸,祈哥哥来了,我想过去跟他打个招呼。”
“去吧。”看到傅琢祈身边围了不少人,花盛昌又问他,“你确定,你们下午就直接去领证?”
愣怔一下,花重锦面露疑色地点了点头。
对于他这个姿态,花盛昌十分不满。
但周围满是外人,他也只能压下脾气,低声说:“你今天就一直跟着琢祈,不用回来这边。什么时候把证领了,再回来!”
“啊……哦。”花重锦应声后,低着头朝那边走了过去。
“阿锦!”看他过来,云婷抢先打了招呼。
看到花重锦回应,云婷冲傅琢祈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
花重锦加快了几步,走到两人身边,小声道:“祈哥哥,我把户口本带来了。”
“恩。待会儿散了,我们就去民政局。”说这话的时候,傅琢祈看向云婷,依旧是那副温和的表情。
可云婷却从中品出了几分炫耀的意味。这老男人!分明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因为自己刚刚明示他别玩弯弯绕绕、别欺负阿锦,他就用去领证来回击!这老狗登!谁说他光风霁月真君子的?看他内心记仇得很呢!
云婷越想越气,已经完全忘了户口本这话题,是她的好“闺蜜”花重锦自己提起来的,而傅琢祈只是顺势回应罢了。
“傅先生就这么迫不及待跟我们阿锦结婚啊。”云婷阴阳怪气道。
分明没有什么交集的两个人,却这么急着领证,我到要看看你怎么编!
闻言,花重锦赶忙解释:“不是的,是祈哥哥……”
“恩,确实很想快点跟阿锦领证。”傅琢祈截断他的话,笑意吟吟道。
对于傅琢祈那句“确实很想快点跟阿锦领证”,在场三人,除了傅琢祈本人,谁都没有当真。
云婷只当这老男人为了宣誓主权,连假恩爱都秀上了;花重锦想的却是,难不成结婚后,傅琢祈还会要求自己跟他一起扮演一对恩爱夫夫?
三个人各怀心思,不过花重锦还是十分“听话”地全程跟在傅琢祈身边。
“两位真是郎才女……郎貌。”即便在场所有人心里都各怀心思,当着面,还是搜刮着肚子里为数不多的墨水,努力拍傅琢祈的马屁。
对于这些夸奖,傅琢祈早就听惯了,浅笑着接受并谦虚地客套回去。
花重锦作为被连带附赠的那个,似乎并没有听出那些夸奖的虚伪,满脸写着“受宠若惊”,看得在场大多数人又忍不住嘲笑起他的毫不自知。
“不知道婚后,花少爷会不会努力照顾好傅先生,当好一个‘贤内助’。”有人阴阳怪气道。
花重锦就像听不懂一样,微微红着脸,坚定点头:“我……我会照顾好祁哥哥的!”
即便知道对方是在演,听到这句话,傅琢祈心里不免跟着触动了一下。
订婚宴结束,傅琢祈带着花重锦离开,云婷也跟着父母回了家。一群人憋了半天,终于可以畅所欲言。
“看见没?花重锦那套衣服也太掉价了吧!不愧是乡下来的野种,就算在花家养了这么多年,还是一股小家子气。一想到这种玩意儿都能跟傅哥结婚,就觉得晦气!”
“花重锦往傅哥身边一站,感觉都玷污了傅哥呼吸的空气!更不用说他们结婚之后还……还……”
说这话的人一想到那一幕,就气得说不成话。
旁边另一个人说:“我要是他,穿那么套衣服,我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别针都露在外面了,丢死人了!好歹也是个正经的富家少爷,连套像样的衣服都不会买。一想到瑾城世家里面混了这么个东西,我就浑身直痒!”
“谁说不是!我看云婷愿意跟他一起玩儿,也是觉得跟咱们一起玩显得她太土!不是世家出来的人啊,她就是不行!但她跟花重锦那野种一起玩,就能显得她高贵了。啧。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笨办法显自己。”
“这个办法虽然笨,但你没法否认它真有用啊!”有个小gay酸唧唧说,“我看傅琢祈就被那心机女勾了魂。一来就只跟她说话,后边当着未婚夫的面儿也不收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喜欢姓云的!”
“他要是喜欢,怎么不干脆跟云婷结婚?现在云家不比花家势头旺?”
“那谁知道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说不定傅家就图花家什么东西呢。”
“管他呢!要我说,这花重锦还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好朋友跟未婚夫都在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了,他还浑然不知呢。说真的,我都快怜爱他了。”
“蠢成那样,活该咯!他总不至于真当自己有多大本事,能被傅哥看上,去当真的傅夫人。”
并不知道自己在背后已经被议论成了什么样,花重锦正坐在民政局里填着婚姻申请书。
信息填完后,花重锦把单子跟笔一起递给了傅琢祈,一脸的欲言又止。
见他这样,傅琢祈只是笑着接了过来。
西装外套已经脱下,此时的傅琢祈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衣,袖口挽到了手肘位置,露出小臂上优秀的肌肉线条。
原来他也会热。花重锦有些好笑地想:还以为他衬衣袖子就不会有挽起来的时候呢。
认真填完自己的部分,傅琢祈转过头来:“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交上去了。”
“没问题了……交吧。”花重锦声如蚊哼。
“确定?刚刚我看你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想说就说吧,别等来不及。”
“那个……”花重锦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给自己加油,“我们,不用先去做一下财产公证吗?”
闻言,傅琢祈摇了摇头,转头把申请书交了上去。
窗口里的工作人员检查了表单跟身份信息后,在上面盖上了戳。
“去那边拍一下照。”工作人员把户口本、身份证还给两人,指了指那边。
傅琢祈率先起身,回头看向还坐着的花重锦。
花重锦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跟他一起走过去。
摄影师指挥两人站在一起:“那边那个,可以把你外套脱掉。这样……不太好看。”
花重锦立刻一脸羞窘地脱掉外套,然而里面的衬衣也并不服帖。
看到这一幕,摄影师眉头皱了一下。
傅琢祈转过身来,一言不发,把他的衬衣下摆拽了出来,又抬手解开他衬衣领口的扣子,拉了拉衣领,露出好看的锁骨。
“这样可以吗?”摆弄完,傅琢祈问摄影师。
“可以,你们站近一点,我要拍了。”
拍完照片,当场打印后贴在那个红本本上,花重锦看着上面单看脸竟然十分般配的合照,又忍不住想起刚刚傅琢祈的行为。
——他是觉得自己给他丢人了吧。
也是,看看周围来领结婚证的情侣,哪对不是精心打扮、面带喜悦的,自己这副模样,在整个大厅里,看起来简直格格不入。
不过傅琢祈的审美倒是还不错,简单地处理过后,原本松垮的衬衣变得好像原本就该是这样的宽松休闲款。
因着靠近,花重锦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薄荷混着青草香气的味道,大概是傅琢祈喷的香水。
“走了。”
耳边传来傅琢祈的声音,花重锦这才回神:“哦……好。”
从旁边拎起自己廉价的外套,跟在傅琢祈身后出了民政大厅。
上了车,从傅琢祈那边就递过来一个红色小本。
花重锦怔忡着接过来,有些恍惚道:“这样,就办完了?”
“恩,接下来等婚礼就好。”
“好。”
“婚礼的礼服……”
“爸爸说,这次是因为太赶了。”花重锦赶快帮忙解释,“现在到婚礼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礼服肯定不会再出问题了!”
“恩。”傅琢祈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花重锦看他上车后又把衬衫袖子放了下来,还穿回了外套,心道:也不嫌麻烦。
不过看傅琢祈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得板板正正,领带、领带夹、袖扣、腕表……每一个饰品也都有自己的搭配,大概本身就是个不怕麻烦的人。
“明天我又要出国一段时间,婚礼的事,还是要麻烦花世叔了。”
“不麻烦。”花重锦赶紧摆手,“你工作忙,没办法的事。”
傅琢祈依旧是一副温和的模样:“下个月月初,你能把时间空出来吗?”
“恩?可以。”
“你都不问问做什么吗?”傅琢祈好笑道。
有时候他会忍不住想,这小狐狸平时一直这么演,真的不会有憋不住露馅的时候吗?
“祈哥哥既然主动提的话,肯定是有很重要的安排。”花重锦心道:问不问也没什么意思,反正大概就那几件事。
果不其然,傅琢祈道:“婚礼需要一些合照,我们去拍一点。”
“好的。”花重锦乖巧点头。
若不是早在十四年前,傅琢祈偶然看到了这小狐狸的真面目,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可能也会被他精湛的演技骗到。
花重锦一张脸长得实在太媚,好在一双睡凤眼冲淡了几分媚态,倒是添了几分哀怜。
这样一张脸冲着你示弱的时候,真的很难有人不去信他,一如当年那样。
——十六岁的傅琢祈已然不屑与那些胸无点墨、不求上进,甚至连坏,都坏得如此肤浅的纨绔们为伍,每次有宴会,总是躲在角落,一个人偷偷观察所有人。
那天,是花盛昌为了公开花重锦认祖归宗而办的晚宴。
在晚宴之前,花重锦已经被花家接回来有段时间,只是低调得只有少数几家人知道。
作为邻居,傅琢祈在晚宴之前,也见过那个个子小小,却长了一张“祸国殃民脸”的私生子。
人刚领回来的时候,穿着洗到褪色的T恤,深棕色的头发也透着些营养不良的枯黄,缩在大人身后,喊个人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那一声“祈哥哥”,声音小得让傅琢祈险些以为是自己的幻听。最后还是从他的口型确认,那声脆生生却又带着几分胆怯的“祈哥哥”,就是眼前人喊的。
对于这种已经十岁却还只会躲在大人身后的孩子,傅琢祈显然没什么兴趣,直到宴会那晚。
花家后院有个不怎么常用的泳池,为了宴会特意打扫出来,注入了干净的水,看起来清澈又清凉。
傅琢祈站在二楼的露台上,刚好可以看着下面的泳池情况。
周家的二女儿最先出现在了傅琢祈的视野里,接着就是怯懦到穿上龙袍都不像太子的花重锦。
“姐姐叫我来这里做什么?”
“哎呀,你怎么还问啊,来就是了。”
很显然,花重锦已经问了不止一遍。
周家二女儿把他叫到泳池边:“你就站在这里,别乱走。”
说完,自己转身跑走了,只剩花重锦一脸忐忑地站在泳池边,四下张望。
原本傅琢祈是不打算继续看下去的,毕竟这样坏得肤浅、蠢得软弱的场面看多了,实在无聊。
就在傅琢祈准备离开时,徐家小子走到了花重锦身后,伸长胳膊就想要推他,却没想到,直接被花重锦闪身躲了过去。
躲开了的花重锦一脸惊讶与恐惧:“哥哥,你一个人来的吗?”
“没想到你个野小子还挺警醒的。怎么,哥哥一个人还不够?”徐家那小子十二、三岁,个头却比花重锦高出了一大截。
谁知花重锦却突然跟换了张脸一样,露出一抹讥笑:“一个人,那就好办了。”
一反常态的花重锦主动靠近了比自己高一大截的人,毫不客气地全力飞身一脚,踹在徐家少爷肥硕的屁股上。
站在泳池边毫无防备的人,就被轻易踹进了水里。
本以为花重锦会离开,然而下一秒,花重锦却坐到了池边,勾着嘴角轻声哼着什么,伸出脚踩在落水人身上。
远处人声突然嘈杂起来,花重锦机警地收回脚,立刻跟着跳进水里。因为不会游泳,保命的本能让他在水里疯狂挣扎。
反观一旁的徐少爷,没了外力压迫后,一身肥膘让他顺利漂在了水面上。
人群涌过来,看到泳池里的两人,立刻有人下水,先把飘着的徐少爷拉上了岸。
至于还在挣扎的花重锦,却只收到一个拴着绳子的救生圈。
不过好在救生圈就扔在他手边,花重锦抓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被人拖到了泳池边。
扒着池壁不让自己继续沉入水中,花重锦看着围过来的大人们,红着眼眶,在有人开口问询前,便先主动开了口。
“不咳咳……不关徐少爷的事,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没站稳掉下来的。”
那双总是有些哀怨的睡凤眼,在红了后看起来更哀怜了。傅琢祈想。
一旁徐少爷吐完水,虚弱道:“你胡说!明明就是你把我踹下来,又自己跳进来的!”
然而大人们看看肥硕到不像这个年纪的徐少爷,又看看瘦弱且溺水情况更严重的花重锦,心里自然有了判断。
“小孩子家家,跟谁学的冤枉人!”徐少爷的妈立刻过来训斥自家儿子。
花盛昌也过来说:“小孩子打打闹闹没个度,不小心掉下去很正常,大家都散了吧,不是什么大事。”
一群人见被欺负的孩子家长,身为晚宴主人,都出来打圆场,也就没兴趣继续看下去,转身离开。
只见从扒着池壁的花重锦慢慢爬了上来,在人群背后,冲着回头叫嚣却被家里人拽着胳膊拖走的徐少爷,露出一个得意又嘲讽的笑,似乎还张了张嘴,无声地说了句什么。
围观了全程却没人知道他在场的傅琢祈,看着那浑身湿透却犹如胜仗归来的小孩,慢慢露出一个欣赏的笑。
——好没有人性的小狐狸。他喜欢。
迫切的模样,装都不想装。
花重锦更确定,傅琢祈这位天之骄子,是被老油条给耍了。甚至被哄骗到,连婚前财产公证都不做,也真是见了鬼。
花重锦把红色的本子拿给他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