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呜哇呜哇地离开了,只留下一屋子不知该作何反应的人。
翟彬不知道被花鹤瑄带去了哪儿,此时折返回来,看起来比离开的时候更疯了。
“花重锦——!”一进来,翟彬就直接冲着裹着薄毯,瑟缩坐在一旁的花重锦冲了过去。
却被傅琢祈一手拦下:“有话就好好说,没什么说的就离开。”
毛毯一直裹到脖子上,花重锦只从里面露出一个依旧有些湿漉的脑袋,以及一张写满了惊魂未定的、美艳到不可方物的脸。
即便在场所有人都瞧不起这个废物,可谁也无法否认,这样的花重锦看起来,简直我见犹怜。
“是你!花重锦!是你发的那些东西!你从哪里来的那些!你……”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花重锦被他吼了几句,整个人又缩了几分,表情也从惊魂未定多加了几分惶恐不安。
“你别装了!”花鹤瑄看着翟彬说着说着就要自爆,赶紧把话拦截过来道,“今天翟少不就是不小心把你撞下泳池了吗?你凭什么P这种图来抹黑他?他不是也跟你道歉了吗?”
“我……我没有怪翟少爷。”花重锦垂下眼皮,已经开始慢慢干爽起来的额发也顺着重力垂在额前,“什么P图,我不知道。发咳咳,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翟彬本来是没有怀疑花重锦的,可花鹤瑄把他叫到外面,讲了很多。
虽然他不知道花重锦是怎么办到这一切的,但自己刚刚把人推下泳池,自己跟人luo聊的视频竟然就被群发给了所有在场的人,怎么想都不可能跟花重锦无关。
“装什么装!”翟彬再次冲过来想要打人。
傅琢祈依旧单手拦住了对方:“翟家的家教,就是不问青红皂白动手吗?”
对上傅琢祈罕见的冷面表情,翟彬登时后背一凉,浑身一紧,僵住了。
“比起翟少爷的兴师问罪来说,我倒是想先问问,我太太,真的只是不小心被撞下泳池的吗?”
当然不是。
在场所有人都明白。
但是没有人会想到,傅琢祈竟然把这件事突然挑明。
为什么?!为什么傅琢祈现在看起来,好像是在为那个废物花瓶出头?因为花重锦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太丢他的脸面了吗?
“真,真的是不小心!”翟彬硬着头皮道。
他决定赌一赌,赌花重锦不会拆穿自己。虽然他也不明白,花重锦既然能曝光自己的信息,为什么还会不拆穿自己。
可他没别的选择。他不能直接承认——翟家得罪不起傅琢祈,他也承受不了因为自己得罪傅琢祈,而被父母惩罚。
“祈咳咳,祈哥哥,真的不怪翟少爷,是我自己不小心。”
这熟悉的说辞,让在场一部分人想起了当年的事情,顿时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可细究又想不明白哪里不对。
傅琢祈低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翟彬一眼:“既然我太太说是不小心,那就是不小心吧。”
比起花重锦带来的怪异而言,他们更在意傅琢祈这句话。
什么意思?他不觉得是不小心?只是因为废物花瓶不想追究,所以他不追究?
粗听起来似乎是这么个意思,但一群老油条们却总觉得,傅琢祈这番话应该不单单只有这一层意思。
今晚明明是花鹤瑄的生日宴会,闹到现在,一群人心里的疑问却已经全然不跟花鹤瑄沾边了。
——翟彬为什么莫名其妙冲过来指责是花鹤瑄发他的信息?那个废物花瓶能做出这样的事?怎么可能!他要真有这个本事,还会被这群少爷们欺负成这样?
这个疑问,在看到可怜到仿佛被风雨摧残过的野花般的花重锦后,变得更加不解了。
这两位小少爷,就算要陷害这花瓶,也得找点他真能做出来的事来陷害吧?这种黑客一样用虚拟号码群发这种消息的事,就算让这花瓶重新投胎三十次,也做不出来吧!
当然,最让他们想不透的,还是傅琢祈的表现。
“祈哥哥,我想去楼上休息一下。”在一片寂静中,花重锦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暧||昧,尤其是配上那句似乎充满情意的称呼。
一瞬间,有人似乎明白了,傅琢祈为什么会是这种态度。
废物又怎么样?花瓶着实美丽!说起话来带着几分江城独有的糯意,勾人得很!一时间,《瑾言》节目男主持人那番带着亵渎意味的评价,在不少看过节目的人耳边响起。
花盛昌竟然有个这么祸水的儿子,真是给他赚大了!尤其是,这个儿子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傅太太,是入了傅琢祈眼的——傅太太。
“好。”傅琢祈点点头,在花重锦起身前,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别,别这样。”花重锦把头裹进毛毯里,一副娇羞的模样,“大家都在看。祈哥哥,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我怕你再晕过去。”
留下这句话,傅琢祈不顾在场的各种视线,径直抱着人离开大厅。
云婷看着这样陌生的傅琢祈,更不放心,立刻紧跟其后,追了上去。
看着这三位在瑾城最近的热门传言里面,关系无比错综复杂的人,前后脚一同离开,会场在继续沉寂数十秒之后,终于像是班主任离开后的中学教室一样,顿时炸开了锅。
第27章
酒店房间里,花重锦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整个人团成一团,像只淋了雨的流浪小狗,看起来好不可怜。
傅琢祈把人放下后,一直冷着脸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气压低得有些吓人。
“那个……”花重锦刚想说点什么,傅琢祈的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但傅琢祈看起来并没有打算接。
“祈哥哥,电话……不接吗?”
傅琢祈这才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挂断的手顿住:“我出去接下电话。”
等傅琢祈一出门,云婷立刻问:“现在没有外人了,你跟我说实话,阿锦,是不是他们又欺负你了?”
“没有,真的是不小阿嚏——”
“快把被子裹好!哎,要不你干脆直接躺下吧。”
“可是云叔跟曲姨他们不是要来吗?”
“来了再说。”云婷摆摆手,“反正都不是什么外人。”
“应该是来了!”云婷跑去开了门,门外果然是云家夫妻。
花重锦起身想要下床迎接,就被进门的曲青书直接按了回去:“你这孩子,都这样了就别跟我们见外了!”
“对不起咳咳,曲阿姨,又让你们操心了。”
“哎呀,哪儿的话。你这孩子就是太心软。”曲青书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关心了一下花重锦的身体状况就直入正题。
“婷婷应该也跟你说了吧,我跟你叔叔的打算。”
花重锦点点头:“恩,说了。”
“婷婷,大家在说话呢,别老玩手机。”云修小声喊旁边低头一直看手机的云婷。
然而云婷手机一收,直接站起来:“你们慢慢聊,我有事出去一趟。”
“哎,你去哪儿?”曲青书问。
回答的却只有关门声。
“这孩子,还是这么急躁。”曲青书感慨了一句,“那就先不管她了。我跟你叔叔过来,就是想当面问问你的意见。只要你同意,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干儿子。”
“谢谢您跟叔叔的好意。”花重锦双手抓着被子,“但是,我不能接受。”
“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你竟然还在这?”云婷出来房间,就看到走廊里站着的傅琢祈,“既然你没走,怎么不进去?”
“他们应该想单独谈谈。”傅琢祈只穿着那件单薄的衬衣,袖子微微挽起一截。
只不过,原本熨烫到一丝不苟的衬衣,此时看起来有些乱糟糟,大概是抱花重锦的时候折腾的,头发也有些凌乱,倒是有几分狼藉。
平时可看不到这样的傅琢祈。云婷目光来回打量着他。
“啧。你现在到底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应该跟你没有关系吧。云小姐。”傅琢祈微微一笑,表情坦然,丝毫没有对自己此时的狼狈感到尴尬。
“怎么会没有关系,以后阿锦就是我哥哥。”
往墙上一靠,傅琢祈悠然道:“是嘛。可我觉得,他不会答应。”
一听这话,云婷立刻急了:“你跟阿锦说什么了?是不是你威胁他了?!你凭什么……”
“没有。这件事,我不会掺和。”傅琢祈说,“是他自己不想答应。”
“不可能!”
看着云婷笃定的模样,傅琢祈勾勾嘴角:“或许,你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了解他。”
这人在挑衅!
云婷不甘示弱:“说得就好像你有多了解他一样!”
“或许呢?”一想到连云婷也不知道小狐狸的另一面,傅琢祈心里生出一股窃喜。
“少给自己贴金,你要是真了解他,今晚还会让他跟花鹤瑄单独离开?”
提起今晚的事,傅琢祈笑容渐渐消失。
“没话说了?刚刚不是还挺能说?”见他不说话,云婷准备离开。
等她走到电梯门口,就听着身后那人幽幽开口。
“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
“我不信!”留下这三个字,云婷进了电梯,在电梯门关上之前,冲着傅琢祈做了个鄙视的手势。
也不需要别的什么人来相信。傅琢祈看着不远处那扇紧闭的房门,心想。
云婷杀到楼下,气势汹汹准备去找花鹤瑄掰扯一下群里的那些消息,结果还没进门,就被同学拉住了。
“你这么急,是去哪儿啊?”
“你们来了啊。”看到是学院的同学,云婷松开了皱着的眉,“你们刚到吗?”
“也不是,来了有一会儿了。”
“本来我们进去了,但是感觉氛围有点怪,周……花鹤瑄他们好像也不在,我们觉得别扭,就先出来了。”
“花鹤瑄不在?”
几个同学点点头:“不在。本来就是因为他在论坛发邀请函,我们才打算过来凑个热闹的,结果他自己倒是没来。对了,阿锦呢?你竟然没跟他一起,真是少见。”
“他在楼上。”既然花鹤瑄不知道去了哪儿,云婷干脆带着同学们去了旁边的店里,把今晚的事说了。
“卧槽,真的是真的啊!”
“什么真的是真的?”云婷纳闷。
同学拿出手机,打开论坛,点开飘在最上面的热帖:“就这个啊!说是翟家少爷luo聊被人录屏发出来了,就在周鹤瑄生日会上。我还以为是假的呢,毕竟周鹤瑄那种人怎么能忍得了别人在他主场抢风头。”
“不光学校论坛,热搜也有了!”另一个同学打开热搜给她看,“估计明天瑾城的八卦节目也会说这个事了哦。”
“这个翟少爷也是咱们学校毕业的吧?这下好了,以后说起瑾大,人家要问‘是不是有校友luo聊到上热搜的那个’了。”
看着论坛跟热搜里的讨论,云婷哼了一声:“活该!作恶多端,早该遭报应。”
“不过按你说的,是你们在场所有人都收到了消息,那应该是在场的人做的这事吧?会是谁啊?”
云婷第一反应是傅琢祈。
可仔细想想,收到消息的时候,傅琢祈跟自己在一起。
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云婷说:“不过花鹤瑄竟然跟翟彬说,是阿锦做的。”
“阿锦?他那么善良,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我觉得你猜的可能是对的,是阿锦那个老公做的吧?就算当时他在你旁边,他一个老总,还用自己亲自出手吗?”
“是啊,这种事交代手下人去做就好了。”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云婷问。
“这还用想嘛,老婆被人欺负,给老婆出头咯。”
“本来还以为阿锦结婚这事挺那啥的,不过现在看来,他对象还挺好的哦,也不完全像你担心的那样嘛。说不定,这俩人哪天来一出先婚后爱呢?我之前在网上看到过阿锦老公的照片,长得好帅,跟阿锦配一脸!”
“好什么好!配什么配!”云婷撇撇嘴,显然不认可同学们的说法,“他喜欢阿锦?不可能的,我看他就是个贪图美色还死要面子的老……”
话说到嘴边,云婷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黑暗泳池边,那个模样怪异的傅琢祈,以及自己下来之前,走廊里那个被折腾到有几分狼狈却依旧淡然的傅琢祈。
“色鬼”两个字突然变得有些说不出口,云婷干脆沉默了。
同学们以为她又想说“老男人”,于是打趣道:“三十岁也还好啦,只要他对阿锦好不就行了吗。”
“是啊是啊,我说你这‘丈母娘’,经过今天的事,也该放心了吧?”
“‘儿子’婚姻顺利,你这老母亲也可以考虑自己的事了。马上开学了,你真不去表白吗?”
无心自己的话题,云婷摆摆手:“回聊,有事,先走一步。”
她得回去问问清楚,傅琢祈,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知道您和叔叔是因为我爸突然把花鹤瑄认回来,很担心我的处境,所以才提议的。我很感激,也很想拥有您和叔叔这样的家人。但是,现在时间不合适。”
听到这个回答,曲青书跟云修对视一眼,显然是有些诧异。
“如果,如果一年后,您二位不嫌弃的话,我想以干儿子的身份,跟婷婷一起孝敬你们。”
“为什么是一年后?”云修问。
花重锦摇了摇头:“抱歉。”
“既然孩子不想说,就别问了。”曲青书笑了笑,“这件事你也别有压力,一年后如果你愿意,我跟你叔叔自然很开心;如果你依旧不想,那也不用勉强自己,就算做不了干亲,你也还是婷婷的好朋友,不是吗?”
“曲阿姨,谢谢您。”
“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客气。行了,你身体还不舒服,早点休息,我跟你叔叔就先回去了。”看他又要起身准备送人,曲青书笑了一声,“你快安心歇着吧,等你身体好了,再来家里玩。”
“好,好的。”
出来关上门,曲青书刚想跟云修说点什么,就听到自家女儿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你到底是怎么看阿锦的?”
傅琢祈无奈地笑了一声:“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要知道我的看法?”
“那你跟阿锦离婚,我就不会再问了。”
“不会离婚。”
不会离婚?他到底什么意思!就算不喜欢,也要拴着阿锦不放手吗?老男人变态一样的独占欲?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云婷觉得自己现在急得就像山上的猴子,抓耳挠腮也得不出个结论。
“算了,我不管你到底在想什么,总之你记住,阿锦他是一个人,一个独立的人!你要尊重他,尊重他的想法!”
“我当然知道。”傅琢祈微微低头看向他,“倒是云小姐,你是不是忘了,他不仅是一个独立的人,还是一个独立的成年人。所以,你的过度保护,对他来说,真的是好事吗?”
还是没忍住说了啊。傅琢祈在心里为自己的冲动叹了口气。
或许,他的潜意识里,还是在羡慕着云婷的“光明正大”跟“名正言顺”吧。
“你……”云婷也知道自己的过度保护有问题,可她就是放心不下那个总是逆来顺受的家伙。
思忖良久,云婷总算找到了回怼的话:“但是我永远不会利用阿锦、伤害阿锦!”
“我也不会。”
傅琢祈语气万分笃定,笃定到云婷差点就要信了他的鬼话。
“你最好是说真的!别让我逮到你伤害阿锦,虽然我……”
曲青书从拐角处走出来,瞪了云婷一眼:“婷婷,怎么跟哥哥说话呢?”
“妈,爸,你们跟阿锦聊完了?”看到自己爸妈出来,云婷立刻兴奋地问,“阿锦是不是答应了?”
“曲姨、云叔。”傅琢祈冲两人点点头打了招呼,“阿锦现在身体还不舒服,我就先不跟您二位多客套,我进去陪他。”
“恩,你快进去吧。婷婷这孩子说话向来由着性子,你别见怪。”
笑了笑,傅琢祈微微摇了摇头:“没关系,她也是关心阿锦。今天劳您二位操心了,等改天阿锦身体痊愈了,我们再登门拜访。”
“好,等小锦好了,你们一起来家里玩。”
傅琢祈再次点头示意后,这才转身朝着房间走去。即便说着“不多客套”,却依旧保持着周到的礼节。
刷卡进门,傅琢祈直奔床而去。
花重锦依旧保持着靠坐在床头的姿势,身上裹着酒店的白色被子,脸色已经恢复了些,但精神头看起来还是有些萎靡。
“怎么不躺下?”
“我怕躺下就睡着了。”花重锦微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祈哥哥,事情解决了吗?……我是说,电话的事。”
“恩。”想起助理打电话来说的事,傅琢祈知道,那又是眼前人做的。
只不过这一次,他也会被连带添一些小麻烦而已。
“那就好。”花重锦笑了笑,随即又换上一副有些怯的表情,“那个……祈哥哥你不去参加宴会了吗?”
“不去了,下面也快散了。”
看了一眼旁边挂着的已经被自己弄湿的西装外套,花重锦低下头:“对不起,祈哥哥,又给你添麻烦了。”
“不必道歉。”傅琢祈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更进一步关心的话给收了回去。
即便他羡慕云婷的名正言顺,却也不敢一次迈出太大的步子。毕竟他太贪心,他想要的,跟云婷截然不同。
所以即使到了现在,他也只能小心翼翼,一点点试探,一旦察觉对方的反感,便要立刻停下,做个缓冲。
这都没有生气啊?!花重锦忍不住想,难道他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一样霁月光风?
今天自己出的丑算是挺严重的了,看花盛昌,嘴巴都快气歪了。按照瑾城的风俗来说,自己今天出的丑,也算是掉了傅琢祈一个大面子,这都不生气,果然不简单。
花重锦透过自己过长的刘海,偷看着傅琢祈。
傅琢祈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表情已经不像接电话之前那么冷,气压也恢复了。
所以,那个电话是报喜的?花重锦想,那看来是他公司的事了。
还以为花盛昌多少也会打电话来关心一下呢。倒不是关心自己,而是关心一下傅琢祈还会不会下去给他“长脸”。
看来,今晚自己闹得事,对花盛昌来说,还挺棘手?
挺好。花重锦勾了勾嘴角,心道:更棘手的,还在后面呢。
“祈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房间里实在太安静,安静得花重锦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你别回去了。外面风大,今晚在这住一晚,明天白天趁太阳好的时候再回去。”
住在这倒是也好。今晚他确实冻得不轻,现在即便裹着被子吹着暖风,还是一点儿汗都不出。
门铃再次响起,傅琢祈起身前去开门。
即便没有看到来人,花重锦也先听出了门外的声音。
“琢祈,你……们没事了吧?”
这是差点都忘了装吗?那个“们”补充得太明显,花重锦在心里讥笑,果然“二儿子”领进门,自己这个没用的“大儿子”也就无所谓了。
“我本来就没什么事。”傅琢祈意有所指地道,“既然伯父上来了,生日会这是结束了吗?”
“刚刚把客人们都送走了,这不是就赶紧过来看看你们嘛。”
花盛昌走了进来,只有他一个人。看来周芝慧跟花鹤瑄是不想来看到自己,毕竟,自己彻底搅黄了花鹤瑄认祖归宗后,第一个风光的生日宴。
花重锦立刻露出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爸爸,你来了。”
“恩,你还好吧?”花盛昌语气无比敷衍地问。
花重锦知道,这还是因为有傅琢祈在场。要是这里只有他们两个,花盛昌怕是连这么敷衍的关心都没有,只有劈头盖脸的一顿指责与辱骂。
“我没事了,鹤瑄……弟弟他,现在怎么样了?都是我不好。明明是弟弟生日这么开心的事,我却出了这样的事,败了大家的兴,搞得大家都不开心。都怪我。”
瞥了一眼傅琢祈,花盛昌一肚子火,也只能是继续装做慈父:“这事儿,也不是你想的,怎么能怪你呢?你弟弟他,他也没生你的气,倒是还担心你的身体呢。”
是担心他下一步会做什么事吧?呵。
不过花鹤瑄现在知道了自己的手段远超他的想象,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夹紧尾巴,在自己面前好好做人。花重锦有些期待,以后再见到花鹤瑄,会是什么样了。
“爸爸帮我谢谢弟弟吧。”花重锦有些羞赧地笑了一下,“等开学见到弟弟,我再当面亲自谢谢他。”
听着小狐狸声音越来越哑,傅琢祈打断了“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对话:“时间不早了,伯母跟二少应该还在等伯父一起回家吧?”
听出了对方委婉的逐客令,花盛昌立刻道:“是啊!时间一下这么晚了,我也该回去了。对了,你们今晚也早点回去吧。”
“我们今晚在这住一晚。”
我们?!花重锦闻言登时瞪大了双眼。
不是说他自己留下住一晚吗?傅琢祈怎么也要住下?这可是间大床房啊!傅琢祈要是留下的话,那岂不是代表着……?!
不行,绝对不行!
等傅琢祈把花盛昌送走回来,花重锦立刻装作懂事的样子说:“祈哥哥,趁时间还不算太晚,你再去开间房吧。”
“恩?”
“我还病着,祈哥哥要是也住在这里,我怕传染给你。毕竟祈哥哥明天还要上班,要是生病了,身体难受还耽误工作。”
当然是不想你住在这里啊!不然呢?还能是真担心你被传染吗?花重锦腹诽完,又觉得自己这几句话有点过。
毕竟今晚傅琢祈对自己的态度,确实没得说。不仅被自己弄湿了外套,连衬衣也搞了个半湿,而傅琢祈穿着这样的衬衫一直陪在这都没有生气,换做是自己,大概都忍不了这么久。
要不,今晚还是别腹诽他了。花重锦想。
“正是因为你还病着,我得留在这里。”傅琢祈道,“万一你半夜发烧,我在旁边,还能有个照料。对了,药吃了吗?”
“吃过了。”花重锦点点头。
药是酒店提供的,很常见的感冒药,也准备了退热的药,以防不时之需。
很周到,但花重锦觉得,这似乎多少有点咒自己发烧的意味。
“那就躺下睡吧。”
看着花重锦在双人床一侧躺下,傅琢祈给他把被角掖好后,拿了酒店的浴袍进了浴室。
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花重锦心里有些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这不是他跟傅琢祈第一次同睡一张床,但上次他喝醉了,大吐一通后精神高度紧绷,最后迷迷糊糊在床边睡了一宿。
这次不一样,他虽然依旧有些晕晕乎乎,但意识却比上次要更清醒。加之今晚发生的几件到现在也没想明白的事,花重锦觉得,这一觉,有点难睡。
不过,他还是想多了。
在傅琢祈洗完澡出来后,床上的人已经呼呼大睡。
在确认擦掉身上全部水气之后,傅琢祈这才轻手轻脚,从另一侧上了床。
大床房只有一床被子,傅琢祈原本只是掀开被子一角轻轻盖上,然而自己刚躺下没多久,床另一侧的人便下意识贴了过来。
即便知道花重锦这只是循着自己的体温贴过来,是生病人的本能,但傅琢祈发现,自己的心跳还是不争气地乱了。
他现在睡着了,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傅琢祈想,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像想象中的那样,把人搂紧怀里,好好摸摸他柔软的头发。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傅琢祈便已经得出了答案。
——侧过身,傅琢祈伸出胳膊,轻轻把人搂入怀中。察觉小狐狸下意识往自己怀里拱了拱,傅琢祈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在那柔软的头发上,轻轻印下一吻。
花重锦醒来的时候,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为什么会从傅琢祈的怀里醒来?!而且,还是以一种十分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身体像个胎儿一样缩成一团,面朝着傅琢祈的怀中,双手还以虚握的姿势,自然地放在了自己跟傅琢祈的身体之间,尺侧甚至还搭在了傅琢祈的身上,能感受到来自另一个人胸膛的体温。
而傅琢祈的一条胳膊,此时也自然地搭在自己身上,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自己圈在了怀中。花重锦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眼前那赤衤果的胸膛上。
傅琢祈昨晚是穿着浴袍睡的,大概应该说不定……睡前还是整齐的。
是他睡觉不老实折腾的?还是自己无意识的时候,做了什么不得了的行为?!不不不,肯定不是自己。
花重锦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忘掉刚刚眼前的一切。然而有些东西不是想忘就能忘掉的,反倒是越想忘记,那些画面就越发清晰。
放弃了!
再次睁开眼,花重锦确认傅琢祈还在睡,小心翼翼地试图从他的臂弯里离开,然而刚有一点动作,傅琢祈的胳膊便搂紧了几分,甚至还下意识拉了被子给他盖上。
傅琢祈刚刚给他拉被子的时候,花重锦还以为他已经醒了,连忙看向他的脸确认,然而傅琢祈依旧双眼紧闭,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对花重锦“不老实”的乱动有些不满。
所以……傅琢祈是在睡梦中还在替自己盖被子?
花重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就有点吓人了哦!
即便事情已经发生了,花重锦觉得自己还是想象不出,傅琢祈像个担心生病孩子受凉的母亲一样,做这样的事。
“醒了?”
头顶突然传来略带干哑的声音,吓得花重锦打了个哆嗦。
“冷?”
随着傅琢祈的声音一起来的,还有被拉过来的棉被,以及……对方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