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了一想,他又觉着没什么事是比死亡更糟的了。
于是他哑然失笑,问道:“你希望我怎么证明?”
却感受到他的手骤然加大了几分力度,声音也染上了一层恨意:“最起码,你不觉得自己欠白曦一个道歉吗?”
刹那间,江池渊有种浑身上下血液倒流的错觉。
他耳边嗡鸣,胸口处传来的剧痛甚至要盖过手腕和身上密密麻麻的刀口,脸色格外难看。
事实上,他已经听不清时玖凛在说些什么了,就连眼睛都好像被一层雾给蒙住,他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偏偏时玖凛没有察觉到半分,仍旧自顾自试图跟江池渊讲道理:“他真的很无辜,你是知道的……况且你不也总是高高在上的拿那些Omega为理由指责我吗?怎么,他们是无辜者,白曦就……”
江池渊打断了他。
“……所以你回来,是为了给他讨个公道的是吗?”
时玖凛察觉到他的声音在颤抖,猛的抬头看向江池渊。
果不其然,看到了他眼底未消散的水雾和挂在脸上潮湿的泪痕。
哭什么?
时玖凛有些纳闷。
让他道个歉而已,顶多是面子有些挂不住,怎么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至于吗。
他不耐烦道:“江池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矫情呢?”
江池渊肩膀都在细细发抖,又重复了一遍:“这就是你回来的目的对吗,救我也是为了让我有力气跟你的情人的道歉是吗?因为你觉得他委屈,所以想让我血债血偿?”
江池渊说不下去了。
他哽咽的厉害,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化形变作一把尖锐的刀,轻而易举撕开他的皮肉,将他开膛破肚。
每一根神经都在跟着他还未消散的尾音微微颤抖。
时玖凛只觉得莫名其妙:“你之前逼我跟那些Omega道歉的时候我不是也没说什么吗?你那点烂面子就重要到这种地步?”
江池渊浑身冰冷,积攒着的情绪顷刻间爆发,:“我又不欠他什么,凭什么要我跟他道歉?!”
“你在他身上用了多少恶心手段你自己心底没点数吗?!这还能叫不欠他什么?你他妈哪来的脸说这话?”时玖凛只觉得他不可理喻,又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赌气似的转变了话锋,“是啊,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他比你可要干净的多,我会喜欢他也不奇怪吧?”
江池渊无意识攥紧双拳,哪怕因此牵动伤口他也没在意:“所以在你眼里,我是害你们阴阳相隔的罪人是吗?”
白纱布裹着的伤口又开始往出冒血,狼狈至极。
江池渊声音都是哑的,眼神晦暗,嗤笑道:“在这边道歉又有什么用?不如你趁着我现在跟废物没什么两样直接杀了我吧,我去下面给你的爱人赔罪。”
这话刺没刺到时玖凛他不知道,反正是把他自己的心脏贯穿了个彻底。
江池渊眼睛内布满数条极其细微的红血丝,仿佛要溢出眼眶滴下来一般,看着竟有几分骇人。和他血色全无的脸形成了鲜明对比。
时玖凛最后一丝耐心终于也被他这一而再再而三神经质的话语消磨殆尽,口不择言朝他吼道:“谁他妈稀罕留着你这条烂命啊?等我把你欠我的全都讨回来,到时候谁有那个闲心管你的死活?!”
他自然是不会承认这具身体早就在日复一日的调教中对江池渊形成了近乎病态的依赖。
他们似乎总会把最刺人的锋芒对准那个能无条件包容自己的人。
也许是恃宠而骄,也许是潜意识不断告诉他无论自己再怎么折腾对方也不会轻易离开自己,这才变本加厉一次又一次在对方最柔软的地方狠扎刀子。
江池渊闻言,也不知是不是急火攻心,忽的将头偏向一边拼了命的捂着嘴咳嗽。
他咳得极其用力,似乎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才肯罢休,眼尾生理性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溢。
再次摊开手时,掌心多了一小片血迹。
时玖凛看见了那片刺眼的红,猛的打了个寒颤。
不至于吧?
江池渊可是Enigma啊。
他着实是被吓了一跳,却又觉着Enigma不该这么孱弱,不由得怀疑这些都是江池渊的戏码。
江池渊擦掉唇角处的血迹,再睁眼时眼底染上了一丝嘲弄,也不知道是对时玖凛还是对自己道:“你开心就好。”
他的声音嘶哑,能轻而易举让人看出他的脆弱。
“要我怎么道歉?跪在埋葬他的那个地方给他磕几个头吗?”
时玖凛心脏猛的抽了一瞬。
剧痛的同时又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畅。
他上下打量了几下江池渊,果不其然窥到他眼底掩盖不住的那层难过与绝望。
时玖凛这才后知后觉发现比起身体上的折磨,他自己本身能给予江池渊的疼痛更多。
江池渊的爱将会是他最大的弱点。
时玖凛弯了弯眼尾,似乎是笑了一下,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他终于,抓住了江池渊的软肋。
“算了,”时玖凛微笑,“你太脏了,又怎么配踏足他长眠的地方。”
江池渊身体猛的僵了一瞬。
心脏被利刃刺穿的次数太多,倒是也麻木了。
他本来并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就栽在了时玖凛这。
江池渊竭尽所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反问道:“既让我给他道歉,又不让我靠近他……你可真矛盾。”
时玖凛抬手,捧起他的脸,轻轻擦掉他脸上的泪痕。
然后给了他一个耳光。
江池渊骤然瞪大双眼,脸颊位置针扎一般隐隐发麻,被他这忽如其来放肆至极的举动搞得不知所措。
仗着他现在伤势未好,腺体最为脆弱的时候凌辱他是吗?
可偏偏,他拿时玖凛没有一丁点办法。
就算是他真的处于身体顶峰时状况又能怎么样,他不是也依旧不会再向之前那样对时玖凛动手。
……他都是一个快死的人了,为什么不能对他好一些呢。
江池渊看到时玖凛笑得极其恶劣看他,眼底满是挑衅:“这一巴掌就算是我替他打的了。”
江池渊低下头,整个人都几乎被如同潮汐般的绝望淹没。
他闭上眼,索性破罐子破摔:“好,对不起,是我不该拆散你们,你们天作之合,你们天生一对。”
他本来是想继续说下去的。
可话到嘴边滚了数圈,却还是觉着不甘心,讪讪开口时变了味:“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宝贝,你哪怕是给我最后一点念想呢?”
下一刻,散发着冷光的锐利尖锋便抵在了他的咽喉附近。
“原来尊贵的Enigma大人也会卖惨。”
时玖凛一点也没留情,脖颈处皮肤多了一道极浅的血口。
江池渊喉结微动,大气不敢出。
下一刻,嘴唇却被熟悉的,微凉柔软的触感贴住。
他们之间靠的太近,时玖凛信息素在江池渊鼻尖轰的一下蔓延,炸的他头脑些微发昏。
那一刹那,江池渊大脑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时玖凛身为Alpha时的信息素,好像也没那么冷冽。
“我也很想你,宝贝。”时玖凛笑意更甚,一副胜券在握,操纵全局胜者的表情。
江池渊泛红的眼眶刹那间染上一层欲望,却又被他生生压下,藏在暗处。
时玖凛觉着好笑,一点点掌握主动权,用舌尖撬开他的牙关,往里探去。
别的没学到,这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的调教手法倒是和他如出一辙。
江池渊眯了眯眼,顺势搂住他的腰。
时玖凛松口,抬手抹掉他唇角那条暧昧至极的银丝,主动靠近。
江池渊能把他当成泄欲工具,他又凭什么不可以?
反正他回来的目的也不过是让他帮自己舒缓欲望而已。
反正他又不在乎江池渊。
心情好时给他赏个笑脸,心情不好时扇他两个耳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让他看看,江池渊能容忍他到什么地步。
让他看看他那所谓的爱意究竟有多深厚。
总不至于脆弱到一击就碎吧?
两具曾经亲密无间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呼吸交缠,难免擦枪走火。
时玖凛手搭在他的胸口,感受到了江池渊越来越乱的心跳,刚想开口嘲笑江池渊几句,却意外感受到他信息素骤然变了味。
“呃!”
时玖凛被他信息素逼到近乎窒息,不得已释放更多的信息素抵御,抬眼怒视着江池渊。
江池渊就好像丧失了理智一般,竟有些语无伦次,支支吾吾半天才勉强道了句:“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已经恢复到能勉强控制的地步了吗?
时玖凛蹙眉,细细感受空气中独属于江池渊的气味。
他太过于专注,甚至忽视了江池渊身体上即将压抑不住的反应。
时玖凛有些纳闷。
他没感受错,是像之前在仓库时那样,不受控制四溢的信息素。
可又好像有些不同。
这样的信息素带着极重的,让他难以忽视的情欲。
废弃仓库那次是被强制注射了药剂,那这回呢?
他看到江池渊忍得极其痛苦,脖颈间青筋爆出,心跳猛烈到他不用离得太近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不知道江池渊到底在忍些什么,刚想开口询问,脑海中便忽的闪过一个念头。
他这个模样……真的很像是Alpha的易感期。
时玖凛略微诧异,又觉得好笑,唇角越扬越高。
“怎么,想上我?”
时玖凛话语露骨至极,神情像一只狡黠的狐狸在等着猎物自己跳入他精心布置的圈套里。
也是,Enigma在某种层面上属于Alpha的变异种,自然也会有易感期的存在。
只不过因为自身太过于强悍,平日里能轻而易举的覆盖住本能而已。
而现在他腺体受损,身体极度脆弱,再加上他刚刚的有意撩拨……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时玖凛张了张口,一口咬住江池渊喉结,手也不怎么安分,主动一颗接着一颗解开江池渊衣服上的纽扣。
那一瞬间,他感受到江池渊抱着他的手紧了几分。
他的易感期压抑了三年,甚至更久,如今得到宣泄的机会,自然是来势汹涌。
可哪怕是难受到这种地步,他也还是在竭尽所能控制自己的行为举止,不愿让自己再给时玖凛造成一丁点伤害。
他声音嘶哑询问时玖凛:“你……愿意吗?”
时玖凛歪了歪头,舔了一口他的嘴唇:“本来是愿意的……”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看到你这么想要,我就不愿意了。”
主动权只能掌握在他手里。
江池渊一怔,溺在情欲里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被时玖凛一把推开。
他哑着嗓子,看模样竟有些委屈:“可你分明也想……”
时玖凛打断他,毫不客气道:“你现在对我而言只是个工具而已,你能做到的,别人也不是不可以。”
就算真的被调教到余生只能对别人敞开双腿又怎么样,就算标记洗掉后身体也依旧会出现类似发情期的情况又怎么样?
这个世界上的Alpha那么多,他又不是非江池渊不可。
大不了日后随便找个Alpha——
时玖凛幻想了一下自己和不认识的人躺在一张床上的场景,心底顿时一阵恶寒。
太恶心了,他接受不了。
这可不能让江池渊发现。
他收敛思绪,看着明显被他的话伤到的江池渊神情落寞,又忍不住生起一丝怜悯。
可还没等这丝怜悯扩散,便听到江池渊嗤笑一声开口:“这就是你报复我的手段?可真够幼稚的。”
他本就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
时玖凛挑眉,声音极冷,方才那丝温存被搅得丝毫不剩:“什么意思?”
江池渊也不知是在嘲讽谁,或是单纯因易感期而情绪不稳,微笑道:“没什么。如果践踏我能让你产生快感的话,那你随意。”
这话说的倒是深情。
他略微一想,既然自己真的不在乎江池渊,就应该一切都跟着自己的心走。不论江池渊什么感受那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只管自己开心就好。
时玖凛全当他是沉溺于自己那虚假演技的好演员,索性陪他继续把这场戏码演下去。
江池渊本来心已经凉了半截,暗自做好独自扛过易感期的打算。
却没想到身上的衣服“刺啦”一声便被时玖凛扯下,露出刚结了一层薄疤,看上去只要稍微碰一下就会重新撕裂的身体。
时玖凛笑着凑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江池渊还未长好的伤口附近,带起一股痒意。
这对处于易感期的他而言极为要命。
时玖凛注意到了他身体的反应,行动更放肆了几分,竟伸出舌尖去舔舐那些疤痕。
江池渊猛的打了个哆嗦,眼底情欲翻滚。
他没再多说废话,只是用那只尚且还能使上劲的手一把掐住时玖凛脖颈,连带着这些天积攒的怨气一并,直直把他按在墙上。
时玖凛没有挣扎,只是用那双恨意纯粹的眼眸看着江池渊,挑衅道:“怎么,继续啊。”
江池渊咬牙,理智终于要压抑不住他的欲望,嗓音微颤:“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下一刻,江池渊便连拖带拽把他甩到床上,自己也随后俯身压了上去。
熟悉的信息素笼罩,时玖凛双眼迷离,看着那团黑影在自己上方,莫名其妙有种威压天下的帝王气势。
只不过他的Enigma大人单凭一只手扒他衣服还是太仓皇了些,多多少少有几分狼狈之意,生生毁坏了那点气势。
时玖凛忍着笑,配合着他主动把衣服向下褪了几分。
江池渊在这方面似乎天生带着血腥暴力和极强的征服欲。
他像是疯了一般拿牙齿肆意啃咬着时玖凛身体,力度又重又狠,几乎每一口下去都能留下一个血印。
肩膀处,大腿内侧,手腕……
时玖凛吃痛,下意识想要反抗,却又被他无意识释放的信息素逼到动弹不得,只能敞开身体默默承受。
一时间竟有些恍然,好像自己又回到了那段被打到毫无还手之力的日子。
可现在不一样了。
时玖凛勾了勾唇角,似乎是在笑。
现在他才是游戏的主导者。
他们之间兜兜转转互相折磨这么久,对方的身影早已烙印在了灵魂深处。爱也好恨也罢,都不是他们凭借自己意愿能轻易抹除的。
床单被他们俩弄得起了皱,白色黏液和血丝糅在一起,显得疯狂又肆意。
江池渊身上那些伤口都因为剧烈运动隐隐有了崩裂的痕迹。
饶是Enigma自愈能力强,却也终究是拿血和肉筑成的身子,这么密集的伤口一层接着一层叠在一起,看的时玖凛心烦意乱,心底那团无名火越烧越旺。
那帮人算是个什么东西?他还没拿刀子割江池渊报仇呢,他们凭什么接着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先一步对江池渊动手?
就算是要死,江池渊也是要死在自己手上的。
时玖凛伸手,掌心覆住了江池渊胸口,感受他猛烈到足以把自己掌心震到发麻的心跳。
这里,埋藏着一个小芯片……
强势如他,命也依旧被别人攥在手里。
到底难逃落得个鱼死网破的下场。
江池渊眼眶有些发热。
原因无他。
时玖凛胸口处还印着自己的名字,它们在暗红色血的衬托下显得更幽深了几分。
妖冶至极。
时玖凛被他看的浑身发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落到自己胸口的位置,语塞一瞬。
光顾着洗标记,竟把这东西给忘了。
他感受到江池渊看自己的眼神愈发偏执,再结合身上被咬到出血的牙印……时玖凛总觉着江池渊这是恨不得把他整个人嚼碎了吞入腹中。
“操……你他妈属狗的?”
时玖凛眼尾湿润,生理性泪水都疼痛感逼到止不住往出溢。
江池渊却置若罔闻,吻痕与咬痕交杂,一时间难分彼此。江池渊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一般,只知道凭借身体本能在他身上留下印记。
时玖凛倒抽一口凉气,顺势抬手捂住自己的腺体,有气无力瞪着他道:“干归干,你他妈要是敢碰我腺体一下,我就直接把你腺体整个咬掉你信不信?”
这话倒是威胁意味十足。
可惜此刻的时玖凛皮肤透着红,睫毛被泪水濡湿,身上还遍布细小的汗珠。
更别提他们的身体此刻还在负距离接触。
饶是他气势再足,在江池渊眼底却和小孩赌气没什么区别,除了让人怜惜外生不出一丝畏惧之意。
江池渊只是近乎痴恋似的盯着他不断翕动的嘴唇,想也没想便直接啃了下去。
“唔!”
时玖凛闷哼一声,喉结微动。
情深之时,他透过眼睛上蒙着的那层泪,朦胧间辨着江池渊的轮廓。
他有些感慨,又觉着奇妙。
他本身是并不信什么神佛的,但在此时此刻信仰也不由得微微动摇——
——也许一切真的在冥冥之中早有定数了呢
就好像是有一条看不见的线一般,无声中把他们的灵魂紧密绑在一起,让他们哪怕是苟延残喘都要和对方共处一方天地。
他们之间实在是太久没做过像现在这样这么亲密的举动了。
困倦感袭来,时玖凛意识逐渐朦胧,在最后一次快感到达顶峰时陷入昏睡。
江池渊顺势躺在他旁边,久违的重新伸手把他揽在怀里。
时玖凛身上几乎没有一块位置是没有牙印的。
江池渊虔诚至极,把除了腺体外能咬的地方全都咬了一遍。
哪怕在咬到一些关键部位,时玖凛疼到开口骂他时也没松口。
江池渊长舒一口气,抱着他的手加大了几分力度。
他的Alpha已经不是他的Alpha了。
他终于长出了双翼,可以凭借自己的愿望重新站在光下翱翔。
江池渊竟有些欣慰。
他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会发现他不在,李简阳什么时候会对他忍耐到极限,心脏处埋着的东西什么时候会毫无预兆的炸开。
他只知道,他陪不了时玖凛多久。
那三年时光给予时玖凛的痛苦他弥补不了,也无法挽救。他只能盼着时玖凛能早点从阴暗处走出来,最起码,要有自保的能力。
他可以用自己的尸体为时玖凛铺一条通往光与未来的路。
江池渊抬手,自虐似的拿牙咬住绷带的一端,猛的向另一个方向扯。
伤口在顷刻间崩裂,浓厚的血腥味在屋内蔓延。
窗外已然到了黎明时分,第一抹曙光穿透玻璃洒在满是污秽的床单上,暧昧气息缠绵。
江池渊伸手,试图挡住阳光。
指与指连接处那一层薄膜在光的照耀下散发着血一般的红。
久违的好觉。
时玖凛什么也没梦到。
那些地狱终于放过了他一马,给了他一次喘息机会,让他麻木已久的神经一点点恢复知觉。
醒来后,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刹那间牵动了浑身上下遍布的牙印,疼到他洗牙咧嘴。
腰部又酸又软,四肢却怎么也使不上一点劲,时玖凛强撑着自己从床上坐起来,还没来得及苛责江池渊为什么没帮他清洗,便意外发现江池渊还躺在他身边双眼紧闭。
竟然还没醒?
他显然也是累了,信息素不受控制外溢,呼吸平稳。
可哪怕是睡熟了,他的眉头也还是在不自觉的微蹙。
也是,被钉在墙上那么久,他也已经很久都没好好休息了吧?
他看到了江池渊血肉模糊的手腕和被随手扔在墙角,染着血迹的白绷带。
这是在搞什么?
时玖凛觉得好笑,趁着他睡熟的间隙又重新找了块纱布帮他简单包扎。
用血肉模糊来他手腕上的伤形容似乎都太轻了些。
时玖凛不得已直视那些伤疤,在窥见那片红中夹杂着白的惨烈场景时心中升起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忍,却又转瞬即逝。
包扎完后,就连时玖凛自己的后背也跟着起了一层薄汗。
他贪恋江池渊的温度,却也没有过多停留。短暂的靠着他躺了一会儿后便拖着还有些痉挛的腿走下床,去浴室把自己身体洗净。
别的不说,彻底恢复成Alpha后他的体力似乎也提高了不少,起码在面对身上有伤的江池渊时尚且能做到势均力敌。
江池渊醒的很快。
他在迷迷糊糊中下意识想要触碰床边人的温度,却意外扑了个空,几乎是一瞬间猛的惊醒,控制不住打了个寒颤。
真奇怪,明明盼着他能走的远些,却又害怕他走的太远。
不过是睡了一觉的功夫,再次睁眼时,却只剩下床边残留的温度。
江池渊发自内心恐惧那样的场景。
时玖凛总不能是利用完他就跑吧,这是真把他当成工具了么?
他从床上坐起,刚想挣扎着去找时玖凛,却忽的看到手腕上略显笨拙丑陋的绷带。
系的很丑。
江池渊愣了愣,忽的笑出了声。
他总是会沉溺于时玖凛这虚假的温存。
江池渊忍不住回味昨晚的场景。
他在身为实验品的那段日子里也就仅靠着之前那点回忆苟且偷生了。
没想到如今还会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只不过时玖凛似乎是抱着施舍的态度帮他度过易感期的。
他那时险些被汹涌袭来的情欲冲到丧失理智,克制不住想要直接标记他,再把他变成自己Omega的念头。
最后却也只是愤愤地咬在他身体其他部位处。
时玖凛在浴室里,看着蒙了一层水雾的镜面中满身牙印的自己,眼底又多了几分恨意。
温水冲洗掉浮在上面的血迹,有些部位已然泛起了青,稍微碰一下都泛起一阵钝痛。
花洒声没有停歇半刻,时玖凛的手指指腹都被水泡的起皱泛白,却也依旧没有走出浴室的意思。
好像只要一直待在这里,他就可以什么都不用面对了似的。
兰毅泽那些话振聋发聩,和连续不断的水声夹杂在一起扰的他心烦。
事实上,他也分不太清自己的情感。
但唯一不可否认的是,他恨江池渊。
有这个就足够了。
这恨意那么纯粹,其余的情愫在这些怨气面前是那么不堪一击。
足够了。
浴室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拉开。
冷空气涌入,适应了浴室温度的皮肤克制不住打了个哆嗦。
真没礼貌。
时玖凛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骂些什么。
可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江池渊一把按在墙上,后背发出一声闷响。
有些疼。
江池渊用的力度极大,似乎是铁了心要在这继续再干一次昨晚的事。
时玖凛眯了眯眼,一道寒光闪过,瞬息之间便抵在江池渊脖颈处。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江池渊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好半天才恍若疑问似的喃喃道:“……你洗澡还带着刀?”
时玖凛咧嘴笑了下,虎牙时隐时现,言简意赅:“防流氓。”
他顿了顿,变脸比翻书还快,那抹笑意顷刻间便消散的一干二净。
“滚远点。”
江池渊向后退了几步,主动拉开和时玖凛的距离。
他的神情是掩盖不住的落寞。
却并不是因为时玖凛的那句“滚”。
而是因为他无比确信,在自己方才靠近他的时候,时玖凛的身体几乎是下意识紧绷,小腿处甚至还隐隐有痉挛的迹象。
他成功捕捉到了对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惧意和几乎能把整个人都溺进去的恨。
他知道,时玖凛对自己充满防备心。
只是没想到那层情感竟然已经深厚到了如此地步。
江池渊盯着他,声音忽的有些发颤,鬼使神差道:“你现在……还会做噩梦吗?”
时玖凛身体一怔,唇角缓缓向上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言语却是不带一点温度:“会。”
他久违的那么称呼江池渊:“先生,听到这样的回答您开心吗?是您小瞧了自己的能力,还是高估了我在那些可以称得上是刑法下的承受力?”
除了这个晚上外,他几乎每一天都要被那些恶鬼分解尸体蚕食一回。
还有许多骇人至极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重复播放,时玖凛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不去回忆那些足以把人的尊严都扼杀掉的无助。
他没有告诉江池渊在那段离开他的日子里是如何把自己生生折腾到去医院洗胃,是怎么做到就连走在阳光下腿都忍不住打颤。也没说在明白自己身体对他形成近乎病态的依赖时是有多么绝望。
正是因为这些痛太过于刻苦铭心,所以相较而言江池渊那轻描淡写,只是提过一嘴的爱便显得那么可笑。
相互依赖,在暗处舔舐伤口的前提难道不应该是平等吗?
可他们之间,似乎注定无法做到这一点。
他已经跪了那么久了,有些东西早就被烙在了灵魂深处,是哪怕他竭尽全力都抹除不了的。
江池渊对他的新鲜感又能持续多久?
倘若有一天,他的爱意被时间消磨殆尽了呢?
那他会不会重新拾起鞭子,做高高在上的掌管者。
时玖凛长叹一口气,握着那把刀的手紧了紧。
他分明知道继续待在这里有多危险,却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望主动靠近,触碰那个人。
他们之间,似乎注定是要纠缠一生的。
哪怕江池渊是Enigma,身体素质再怎么强悍,在身体没完全恢复之前和时玖凛硬碰硬恐怕也只能落得个两败俱伤下场。
更何况他现在也不舍得再对时玖凛动手。
他明白时玖凛身为Alpha该有的那些底气和矜持孤傲怕是早就在被关在那间白色屋子,或是更早的时候磨了个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