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更像是一只被拔了牙齿,磨平利爪的猫,在面对危险时只能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希望以此吓退敌人。
这是他的自保手段。
江池渊止不住心疼时玖凛。
倘若他的命能掌握在自己手里,那么至少,他能凭借自己Enigma的能力抛下一切护他周全。
可偏偏,他连自保都难。
江池渊甚至不知道时玖凛重新回到这对他而言跟炼狱没什么区别的地方目的究竟是什么。
真的……只是为白曦讨个公道来的吗?
死在时玖凛手里总比沦为实验品,死在药物副作用或是无数次的临床试验好。
或者再退一万步来讲——
——时玖凛报完仇后就会走了吧?他会离开这里,去世界上最灿烂盛大的地方。
然后安稳的度过他波澜壮阔又平淡的一生。
江池渊只希望自己放手放的还不算太晚。
这样做的后果很明确——他几乎是被想要看他底线到底在哪的时玖凛彻底当成了奴仆来使唤。
时玖凛这人,当真很欠干。
给点颜色就开染坊,格外没眼头见识,几乎是从来都不懂得见好就收这个道理。
江池渊在无缘无故被时玖凛踹第八次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握住他的小腿,使其弯曲到几乎能贴在胸膛处的程度。
又顺势把他推到桌子上,压着狠狠在嘴唇上啃了一小口。
时玖凛眼眶发红,像是觉着丢脸,脸色差到极致。
江池渊松了口,装模作样的服软:“对不起,宝贝。要不你再亲回来?”
这话由他说出口竟意外有几分痞了痞气的感觉。
若是一般人听到了可能多半会觉得他在开什么下流露骨的玩笑,或是单纯耍流氓成性,闲的没事四处撩拨。
可他的Alpha向来不走寻常路。
他当了真。
于是还没等江池渊反应过来,嘴唇便被时玖凛一口咬住,刹那间见了血。
他是真的在咬。
江池渊被嘴唇上传来的剧痛逼到头皮发麻,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推开时玖凛的念头。
他知道,时玖凛这是在报复自己。
直至口腔内被泛着猩甜的血味充斥,时玖凛才讪讪松开了口,甚至还好心的在他嘴唇伤口处舔了一小口
江池渊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莫名其妙戳中了他的笑点,时玖凛怜惜似的捧起他的脸,沉声道:“你以为自己现在这样算个什么东西?”
他明明在笑。笑意却没有深入瞳孔半分。
这样肮脏的东西也配碰他?
江池渊抬手,摸了摸自己破皮见血的嘴唇,觉着好笑,却又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们最后却也还是去了埋葬白曦的地方。
那天是难得的好天气。
那一捧黄土不会说话,只知道随着风不断翻滚着沙砾。
白曦墓地周边长出了几朵白色野花。
时玖凛心底没有太多什么别的想法,充其量只是觉着物是人非,难免感慨。
殊不知他这副看着墓地发呆的模样在江池渊眼底那么是那么刺眼。
这是什么意思,想陪他一起死了是吗?
江池渊只觉着像是有一团气堵在了胸口一般,莫名其妙的憋闷。
他毫无预兆,忽的开口:“……如果我告诉你,白曦不是我杀的呢?”
江池渊装作不在意,随口一提的模样。
实际上指甲都快把掌心掐出血来。
时玖凛的背影僵了一瞬。
他缓缓回头,面上没有半分别的表情,只剩下近乎麻木的恨意。
“江池渊,你他妈把我当傻子耍呢?你凭什么觉得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我会信你的鬼话”
江池渊沉默。
他听见时玖凛接着道:“或者再退一步讲,就算是真的不是你杀的又怎么样?江溪俞也不是我杀的,我不是也照样被你绑起来玩了三年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竟有几分声嘶力竭的架势。
就算是组织强制要求又怎么样?
江池渊在最开始选择加入组织,还没有成为游戏的中心人物时总归还是有退出的余地。他那时的目的是为了给江溪俞也是铁打的事实。
可他自己明明也清楚,他并不是亲手推江溪俞下地狱的人。
只不过是因为那些轮了江溪俞的人都是Alpha,当时同样身为Alpha的他不方便动手报仇。恨意堆积,他又恰好遇到李简阳,这才让他得已拥有一个发泄的机会。
可这分明就是迁怒。
江池渊缄默,一时间竟被他吼的有几分不知所措。
时玖凛眼眶发涩,声音嘶哑:“是,我不否认江溪俞的死跟我有关,是我无意间的纵容间接害了他……但是江池渊,你扪心自问,仅仅是这样也值得你生生折磨我三年吗?!!!”
真奇怪。
明明他知道江池渊也是逼不得已,知道他也被人在暗中操纵着,甚至连命都不能捏在自己掌心里,知道他有那么多说不完的不得已和苦衷……
可他还是很难让自己放下一切芥蒂。
也许只是因为他需要有一个恨的对象来支撑自己,也许是因为江池渊这些天对他的纵容已然让他彻底放松警惕,恃宠而骄,也许是他对江池渊的期望值太高,以至于一时间接受不了落差感——
他几乎是急不可耐的,一股脑把所有锋芒都刺入江池渊身体。
明明也很心疼他,却也还是想要看他跟自己一样在绝望中沦陷的模样。
不得不承认,江池渊被钉在墙上,奄奄一息的模样好看极了。
像是标本,或是罩在玻璃瓶中易碎的宝物,微微颤动的睫毛和起伏的胸膛都散发着诱人气息。
可他的Enigma从来不羸弱。
就算是腺体超负荷濒临破损,就算是满身血污刀口,就算是伤势重到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可他在看到这样的江池渊时,却也还是会抑制不住双膝发软。
好像只要他一声令下自己就会不受控制的朝他跪下似的。
江池渊好半天才回过神,试图为自己辩解些什么。
又后知后觉现在的他无论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时玖凛的三年是三年,他的三年就不是三年了吗?
他们早已在相互折磨中精疲力尽。
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江池渊忽的开口:“我还以为你会把我一枪崩死在他坟头呢。”
也不知道那几朵白色野花沾了血时又会是什么艳丽模样。
时玖凛被他这说不过就转移话题的态度搞到好像一团气打在了棉花上,脸色霎时间黑了几分,嘲弄道:“你是受虐狂?巴不得别人早点弄死你是吧?”
总比看你对着别人的坟撕心裂肺要来的舒畅。
这话江池渊自然是没好意思直接说出口。
他只是静静看着时玖凛,眼底平静到像是一潭死水。
好半天才如时玖凛所愿,轻叹一口气,把话题拉了回去:“宝贝,你希望听到我什么样的回答?我没什么好辩解的,”他短暂的停顿一瞬,一字一顿道:“毕竟我确确实实,很恨你。”
以前是,现在亦然。
爱意与恨交杂,那些本该纯粹至极的情感也多了层说不清的意味。
也许这就是他们如此疲惫的原因。
对江池渊而言,袒露情感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恨也好爱也罢,他都习惯了藏在心底最深处,从来不会去轻易提及。
可这些如今在时玖凛这里全都破了戒。
“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既然存在于这个世界,又怎么可能保证自己永远维持绝对理智中呢?”
江池渊温笑,眼神却格外疏远:“小俞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了……你能理解我在得知他被.轮.奸后自杀时是什么心情吗?”
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猛的晃了晃。
毕竟是和他留着同样血的亲兄弟。
以后的路,就再也没有家人能陪自己一起走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理智全无,脑海中只剩下报仇这一个念头。
迁怒又怎么样?
一切事情的起因是时玖凛没错,也的确是因为他无数次包容纵容导致这样的后果……
时玖凛低头,忽的笑了。
他像是回应似的一步步走近江池渊,眼底带着一抹莫名其妙的悲凉。
他轻碰江池渊唇瓣,喃喃道:“我也恨你。”
“……”
“我知道。”
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时玖凛总觉着他的嘴唇亲起来有一股极淡的甜意。
从这个角度看,他的视线总会不由自主落在江池渊微动的睫毛上。
他尝试性的抬手,想要触碰。
江池渊没有躲,只是用那双他看不透的眼神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像是猫捉老鼠那样。
好像就算是他们的地位转换,他在这段时间内沦落的跟废人没什么区别,他也仍旧能轻而易举掐住自己命脉。
时玖凛憎恶这种感觉。
比厌恶要深刻的很多。
或者是说,他发自内心憎恶靠近江池渊时的感觉,可每一次却又不得不屈服于身体本能对他的依赖。
凭什么他就能高高在上掌控自己?
时玖凛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江池渊强压着情绪,却还是有难过不断渗出的模样了。
他松了牙,把所有坏心思都藏在心底最深处,转而笑吟吟拉住江池渊的手,跟他十指相扣。
他歪了歪头,看似询问道:“要去看海吗?”
“——宝贝,要去看看海吗?”
同样的话,两种不同的音色交叠,在那一瞬间仿佛穿越了时空一般在江池渊耳边忽的响起。
他被震得说不出来话。
江池渊在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他们之间竟然已经相互纠缠这么久了。
掌心温热柔软的触感真实,江池渊回过神,忍着痛抬起那只受伤的手把时玖凛被风吹乱的发丝抚顺。
他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笑着对他说:“好。”
那副顺从的模样好像时玖凛就算现在让他去死他也能毫不犹豫答应似的。
时玖凛带着探究意味的和他对视,转而又被他灼热的眼神烫到,急匆匆移开视线。
也不知道是谁的掌心出了汗。
影子被路灯拉长,时不时来往的车辆闪着刺目的灯,路过的房子玻璃窗内透着暖光。
明明这个世界哪怕是晚上也到处是光。
可时玖凛仍旧觉着四处一片黑暗,泛着渗骨的寒意。
脚踩在被海水清洗过一遍透着湿润的沙砾时,烙下清晰的鞋印。
恰到好处的海风裹挟着水汽,潮湿味道四溢。
期间还夹杂着几分江池渊的信息素。
时玖凛眯了眯眼,看向他脖颈处那块牙印还没消下去的皮肉。
他勾了勾手指,示意江池渊靠过来。
江池渊不疑有他,甚至没有犹豫一下,便低了低头耳朵靠近他的嘴唇。
与此同时,微微起伏的腺体也彻底暴露在时玖凛眼下。
他毫不客气一口咬了上去。
血腥味刹那间在口腔内扩散。
江池渊仰头,不可抑制的哀嚎一声。
声音漂浮在空荡的海面,不一会儿就消散了个彻底。
时玖凛赌气,脑海中全是那天江池渊跟疯了似的拿牙齿撕咬他身体时的尖锐刺痛。
他被布料遮掩下的身体也一样遍布伤痕。
那些牙印消退,转而被发黑的大片青紫取代,里面还渗着星星点点血迹,看上去像是被人打了一般骇人至极。
想到这,时玖凛又加大了几分牙上的力度。
江池渊肩膀本就因为隐忍细细颤抖,被他这忽然一下用了逼得打了个哆嗦。
但他没有选择挣脱。
江池渊顺势搂住他的腰,手指顺着腰窝一路向下,就算直直碰到裤子边缘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果不其然,腺体上的刺痛感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手腕被他一把攥住。
伤口被挤压的一刹那,灭顶般的发麻痛感直直冲向头皮。
时玖凛丝毫没有收着力度。
江池渊看着他,本来已经死寂的心脏忽的生起一股莫名其妙的火。
他忽的开口,问时玖凛:“关于我和组织的事,你现在知道多少?”
时玖凛颇有闲心的一寸寸研磨他绷带下手腕的伤口,看似随口应道:“全部。”
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在说出这句话时他语气是带着得意的。
他终于得以亲手撕开江池渊的面具,亲眼看看他在强悍的等级下掩盖藏匿的脆弱。
时玖凛手上力度大到像是恨不得能直接把他骨骼捏碎似的。
江池渊朝他笑,眸色夹杂着他看不懂的颜色:“所以宝贝,你也应该明白……除了死亡外其余身体上的伤害对我而言其实也已经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要让Alpha陷入濒死状态可并不是什么口头上说说就能成功的事。
在那段身为实验品被无数次折磨的日子里他也曾无数次萌生过退缩的念头。
每次却又只是一闪而过,仅是瞬息之间便消失的彻彻底底。
他还记得那个人脸上染着血张扬至极的模样。
他知道那个人很厉害,他要报仇,他要把那个人拉下神坛,他要把江溪俞遭受过的一切加倍奉还……
他要让自己变强,竭尽所能把那个人从已经麻木的地狱里拽回人间。
骨骼被碾断,锋利的刀子对准要害一次又一次捅入再拔出,满地血污。
泛着银光的匕首异常刺眼,杀戮气息无处不在,满屋子的血腥味就连他自己闻着都觉得恶心。
他就这么被扔进冷到刺骨的水池,费尽全力抬起沉重的眼皮,眼睁睁看着周遭池水被自己的血染红。
那一刻,水池好像化作了万丈深渊,他在里面下坠了好久也没能碰到底部。
第112章 我会化作世间万物拥抱你
直至最后一丝意识也即将被抽离时,他感受到无数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肩膀,把他从深渊中一把捞出。
腺体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破,催化剂缓缓注入。
断裂的骨骼刺破胸腔,耳边嗡鸣不断,他根本没有力气说话。
嗓子干涩到像是行走在沙漠中的人,浑身上下水分都被烈阳蒸干了一般。
伤口处血液不断扩散,注射完毕后的腺体隐隐发烫,血肉模糊的痛。
再后面的事,他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
只是听兰毅泽说,他在那段日子连续发了几天高烧,除了无意识往外吐血外什么也做不到。
所以人,包括李简阳在内都认为他离死不远了——毕竟在他之前,那两个已经死了,尸骨都离腐烂发臭不远的Alpha也是这样连续发了好几天高烧。
等烧退后,尸体也凉的差不多了。
可江池渊不一样。
他始终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
李简阳就算专业学识再丰厚,也不敢在这种时候轻举妄动,生怕做了那么久的努力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灰飞烟灭。
可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连续守了几天,江池渊却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他泄了气,在心底给他和江池渊都规定了一个最后期限。
倘若在明天的这个时候江池渊仍旧没有好转的迹象,那这场游戏他就算是彻底败在了起跑线上。
他甚至都做好了活埋江池渊,处理残局的打算。
好在,他们的运气不错。
断裂的骨骼重新生长,皮肉外翻的伤口迅速愈合,腺体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
李简阳眼底满是近乎癫狂的欣喜。
他成功了!!!
他那么多年在别人眼里是异想天开的理论终于在这一刻成为了现实!!!!
这一切都不是做梦。
江池渊是第一个人造Enigma,而这是由他一手创造出来的!!
他无比确信,这项试验只要一经曝光,是绝对可以轰动全世界的!!!
欣喜之余,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满目疮痍,摸起来甚至能感受到沟壑的脸。
刹那间,他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来了似的,那点自豪被毁的一丝不剩,他只觉得彻骨的寒冷。
有什么用?
他已经彻底丧失了那个站上他梦想中领奖台的勇气。
这项试验是不人道的,注定要被掩埋在黑暗下。
恨意在暗处潜滋暗长,逐渐培育出如同海浪般汹涌的情感。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只知道,倘若他不报仇,那么最后一丝活下去的信念也会被摧折的一干二净。
李简阳发自内心羡慕那些天生残缺的人有好好生活下去的勇气。
可他曾见过光,可他本该是活在万众瞩目中的天之骄子。
他本可以用自己的实力证明,即使不是Alpha,也照样有撼动世界的能力。
Beta是普通人,却从来都不平庸。
可现在,一切都毁了。
“我们都是活在恶意里的。”江池渊轻笑。
正如时玖凛不会去亲口告诉他离开他的日子里自己是怎么被自己折腾到奄奄一息一样。
他也绝不会主动向时玖凛提及他是怎么扛过的那段被血腥暴力充斥着的日子。
时玖凛耳边灌满了风声,他张了张口,嗓音有些发涩:“所以呢?你想说什么?”他眼眶忽的起了一层红,“你想说就算是被长钉贯穿手腕也无所谓?就算在药物控制下腺体超负荷到几乎破损也无所谓?反正这些对你而言”
江池渊闭上眼,声音被风吹散了大半,却还是格外清晰的落在了时玖凛耳中。
“我说过的,我随你处置。”他低笑一声,“把腺体咬烂了也好,拿长钉贯穿身体也好……或者再干脆些,直接杀了我都没什么问题。”
他顿了顿,终于把那句憋了许久的话说出口:“但在那之后,宝贝。我希望你能赶紧走,离这里越远越好,永远也别回来——”
时玖凛忽然提高音量打断了他:“江池渊!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是你的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海浪拍打礁石,在月色照耀下这里的一切都好像泛着一层柔光。
江池渊叹气,捏了捏眉心:“我这是担心你。”
“不需要!”时玖凛几乎是恶狠狠地道,“管好你自己。”
不管是经历多少次,他也还是会被时玖凛的态度给刺到。
真想把他这张嘴抽到烂好让他学一学怎么好好说话啊。
江池渊叹了口气,在心中近乎发泄的想。
却是也只是停留在想一想的阶段上了。
他抬手捂住被咬出血的腺体,极其认真的看着时玖凛眼睛:“你到底为什么要回来?”
他最开始以为时玖凛只是单纯为了亲手索他的命好偿还那三年的生不如死。
可这么多天来除了类似于小打小闹咬他两口或是故意碰他伤口外好像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举动。
那是为了白曦?
也不对吧。
江池渊扪心自问,倘若是自己,怕是早就把伤害爱人的仇家一枪崩死在坟头了。
那是因为什么?
他是真的只是单纯好奇,用不掺杂一丝杂质的探究目光看时玖凛。
却不料对方跟被他刺激到了似的,冲上来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拳,嘶吼的模样像一只发狂理智全无的野兽。
“是,我犯贱,我他妈专门回来敞开腿让你*,你他妈开心了吗?!”
江池渊被他这继而连三莫名其妙的举动搞得心里憋火,本想还手,最起码让他知道就算是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却又意外窥见他眼睛里的水雾。
他吓了一跳,也顾不上被打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急忙抓住时玖凛的肩膀关切道:“怎么了?”
时玖凛压抑的情绪在闻到他腺体附近夹杂着刚刚被自己咬出来的血腥味和信息素糅合的味道时终于找到了裂缝。
他低着头,江池渊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在颤抖,看见有在月光下晶莹的泪水顺着鼻梁骨蜿蜒滑落。
“你满意了吗,江池渊。我的身体已经被你*惯了,甚至就算是洗了标记也依旧会在想起你时出现发情期的症状……这就是你的目的吧?你把我放走也只是为了让我明白自己已经离不开你了是吧?!!”
后面这些话多多少少带些无理取闹的意味。
他明明知道如果他不回去,江池渊很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死在那间照不进太阳的仓库,又哪来的闲心去想如何控制他。
江池渊嘴唇发白,并没有辩解。
他一直都不觉得那三年来自己对时玖凛做的那些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甚至还在隐隐庆幸——得亏最后活着的是他,站在时玖凛身旁的是他,他可以尽自己最大努力徇私舞弊来保护时玖凛。
这样的他,自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着去道歉的。
可在这一刻,他看着时玖凛鼻尖的泪珠,心底说不出来的滋味。
像是整颗心脏都被拧成了一团,让他喘不过来气。
他抱住时玖凛,在他脖颈间落下无数细碎的吻,像是无意识的机器,只知道机械性的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他为什么道歉?
他在为了谁道歉?
道歉又有什么用?
这些话什么也改变不了,除了加重他们的负担外什么也做不到。
时玖凛死死攥着他的领口,忽的扑到他身上,把眼泪尽数抹在他的衣服上。
江池渊把手指浅插在他的发丝里,安抚似的轻轻摩挲。
时玖凛眼底骤然生起一股恨意,甚至要冲散那些堆压已久的委屈。
江池渊这廉价的歉意啊。
算了,时玖凛本身也不指望他这张嘴里能蹦出什么别的好话。
海风吹干脸上的泪痕,只留下一道斑驳的白印。
时玖凛咬牙。
他掉的眼泪未免也太多了些。
血与泪混杂,爱与恨交融。
这就是他们的三年。
“我总会爱上别人的,他会抚平我身上所有的伤疤。”时玖凛忽然抬起头,几乎是笃定道。
他眼底染上一层探究:“那你呢?这场深情戏码你还要上演多久?你应该也知道,无论你现在做再多我也不会对你产生一丝除了厌恶以外别的情感的——”
话音未落,便被江池渊出声打断。
“宝贝,你是故意在这种时候刺痛我的吗?”他笑了笑,努力忽视胸口处好像缺了一大块空荡荡的痛,抬手摸掉他脸上的泪痕。
他温笑着出声提醒,双手紧握着时玖凛,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处,让他得意触碰自己的心跳。神情虔诚到像是要许下什么天大的誓言:“别忘了我是快死的人……也许根本坚持不到看着你和别人在一起呢?”
时玖凛蹙眉,用力挣了挣,江池渊的手却跟焊死了似的一动也不动。
“死掉了也无所谓。”江池渊闭上眼睛,豁出去了似的继续胡说八道,“我当然也想你幸福。反正我死之后尸体会化作尘土,微风,雨珠……我会化作世间万物来拥抱你。”
第113章 何必低到尘埃里(补催更票加更)
似乎是意识到了这句话无意间流露出的情感深厚到他藏也藏不住,几乎是赤裸裸把一颗心直直捧在了时玖凛面前,江池渊心跳不断加快,竟有些诚惶诚恐。
比起死亡而言,他似乎更害怕看见时玖凛在感受到他的爱意时露出的那副嫌恶表情。
他又何必低到尘埃里。
江池渊想到这时反而坦然了几分。
反正他一个将死之人,也无所谓面子和自尊那些东西了。
只要不去期待,就不会有太大的失望吧。
时玖凛捏了捏眉心,烦躁至极。
“你也就嘴上说的好听……”
人死之后最多也就是化作一捧黄土,被风一吹就什么都不剩了。
可当那些话被江池渊以一种近乎是不管不顾,义无反顾的态度说出来时,他也仍旧会觉得震撼。
“……他们什么时候会对你动手?”
时玖凛在心底暗暗发誓自己绝不在乎他的死活,他只是在乎自己,想多利用江池渊几天身体而已。
江池渊耸了耸肩,看似无所谓道:“不知道。”
也许是一个小时后,也许是明天,也许是随便一个平平无奇阳光温暖的午后……
时玖凛喉结微动,好半晌才开口:“没有别的办法么?”
“这是交易,宝贝。”他俯下身体,轻吻时时玖凛的眼尾,“他给予我成为Enigma的机会,我把掌握我生死的权利交于他……是我活该。”
既然他做了那个违约者,自然也没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别人手下留情。
这既是对他的制约,也是他交换的筹码。
他没什么好抱怨的。
时玖凛身体猛的抖了抖,终于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你本来可以不当那个叛徒的……Enigma意味着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你为此付出的也不少吧?就这么放弃不可惜么?”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可是最了解不过的。
江池渊从来都不是什么舍己为人的圣人。
他不相信那几句所谓的爱能让一个人为了另一个毫不相干,没有血缘牵绊的人放弃一切。
江池渊勾了勾唇角,顺着时玖凛的意思道:“我是为了自己。”
他是胆小鬼,不敢看时玖凛一心求死,除了恨外什么情感也没有的模样。
怕到哪怕是放弃现在所有的一切也要逃避。
就算之前做的那么多努力全都白费也无所谓。
毕竟他们都是在鬼门关走过数次的人……
可这些话他是不会告诉时玖凛的。
江池渊似乎已经打心眼里默认,不管自己对时玖凛说什么得到的都只会是他的嘲讽。
那还不如闭上嘴,好好把握这段最后的时光,尽可能的为时玖凛做些什么。
他会带着这三年给予时玖凛的一切痛苦下地狱,把一切伤痛都埋在肚子里。
再也不会有除了他们和组织外的第三方知道这三年血与泪糅合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