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玖凛摇了摇头,沙哑的嗓音断断续续念出那几个数字。
“你记忆力果真不错。”
他拍了拍时玖凛红肿发青的臀肉,冷哼一声,将电话打了过去。
已经很晚了。
可白曦躺在床上,满脑子全都是和他见面时那短短十几分钟的场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直至放在床头柜处的手机忽然响起。
毫无理由的,他心跳猛的漏了一拍。
白曦试探性的接通,小心翼翼的“喂”了一声。
像是怕打碎这场梦。
却听到电话里传来那个自己没听过几次,却无比熟悉的人压抑着的哭声,哪怕是隔着屏幕他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体都在颤抖。
白曦被吓了一跳,焦急着喊他名字,简直就像是恨不得直接钻进屏幕中把那个被禁锢的人救出来一样。
他听到那个带他走的男人挑衅似话语:“怎么,刚刚不是叫的挺浪的么?见到你的小情人就不好意思了?”
随后是一声类似鞭子亦或是皮带什么的东西抽在皮肉上所发出的巨响。
时玖凛吃痛,破碎的呻吟从喉间溢出,哭声也逐渐从小声呜咽转变到泣不成声。
他听见那个人命令道:“叫大声点啊,这么扫兴做什么?”
白曦眼眶通红,试图跟被怒火侵占理智的江池渊讲道理:“你好,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你们既然是恋人关系,那你就应该好好保护好他啊,让他这么难过算是怎么回事?”
江池渊言简意赅:“滚。”
白曦被他这个单字堵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却又偏偏拿江池渊毫无办法。
时玖凛如他的愿,声音越来越大,像是豁出去了一般把所有面子自尊全部抛之脑后。
真可悲啊。
他自暴自弃般迎合江池渊。
“你这小情人好像也没办法帮你呢。”江池渊故意做出一副很苦恼的模样,怜惜似的摸了摸他发抖的脊背。
随后凑到他耳边,一字一顿道:“看吧宝贝,没人能救你。”
他知道的,他都知道的。
可当这话从江池渊口中说出时,不知怎的竟是那么窒息。
就像是已经给他的余生刻下了印章一般,不断着提醒他自己只配在深渊中不断下坠。
白曦拼命摇头,也不知是在对谁说话:“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对他这样……”
江池渊彬彬有礼道:“您好,我想你也看出来了吧?我很不满意我的Omega跟您走的那么近。这次的惩罚只算一个小警告,如果还有下次……”
“我会亲手杀了你,再把他下面塞满后杀了,送去给你陪葬。”
江池渊眼底全是一种类似于的恨的情绪,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时玖凛狠狠打了个哆嗦。
没人能救他,他的存在反而会拖累那些真心想帮他的人,实在是没什么祸害别人的必要。
哪怕想帮他的人屈指可数。
江池渊挂断电话,从他身体退出,饶有兴趣的抚摸他这一身疤痕。
明明它们这么丑陋扭曲,却仍旧掩盖不住时玖凛身上散发着的光。
“结束了,宝贝。我们回家。”
时玖凛却是已经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哭到喘不上气,江池渊轻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抚:“哭什么,觉得丢脸?”
时玖凛捂着发闷的胸口,胡乱把眼泪擦干。
“我不知道,但是就是……就是真的好难过啊。”
江池渊顿了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度出奇的大,时玖凛手腕处瞬间多了一条红印。
他刚刚消下去一些的怒意重新烧了起来,“原来是在缅怀你的小情人啊。”
时玖凛瞪大双眼,慌乱辩解:“不是小情人!我也没有那个意思!”
这里毕竟是酒店,没什么称手的工具好好治一治他这张嘴。
那就放他一马吧。
江池渊把赤裸的他抱起,小心翼翼为他穿好衣服,带着惩罚意味的在他身上还未长好的鞭痕处用力一按,直至感受到他疼到颤栗的身体才心满意足。
时玖凛内心恐慌远胜过于疼痛。
他不知道江池渊这次回去后会怎么处理他。
再用镣铐束缚住他的四肢,把他关在那间小屋子里直至灵魂和肉体一起发烂发臭么?
出乎意料的是,什么都没发生。
江池渊就好像是忘了这回事一般,没有丝毫要秋后报仇的意思,甚至还和之前一样给予他一定程度上的行动自由。
而那枚莫名其妙的戒指被他压在了箱底,时玖凛也未见过江池渊身旁有哪个不知名Omega忽然出现亲昵着挽他的手臂。
还真是一夜.情啊。
江池渊对谁都是这么上完就跑的吗?
他无权过问。
只是那枚戒指悄无声息化成了一根小尖刺,深深埋藏在心脏里,时刻准备着趁他不注意时便忽然冒出,把他扎的鲜血淋漓。
时玖凛也还是喜欢那片海,喜欢那股凉爽温润的气息。
白曦也不知是不是在等他,依然会准时准点在那里站着看远处的海平线。
他们之间明明隔得很远,视线却总会鬼使神差的交汇在一起,又像是触电般猛的收回闪避。
他们都恐惧一样的东西。
这样也好。
时玖凛抬眸,朝他笑了笑,转身离开。
白曦心底很不好受。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着时玖凛背影较之前又单薄了几分。
好似来阵风就能把他刮跑一般。
要是真的的话也好,起码他就能逃离这里,再借着风寻找一个合适的栖身之地,再也不用担心像现在这样被禁锢,被束缚在这里。
可他没有丝毫办法。
他害怕自己的忽然出现会给时玖凛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也丝毫不怀疑时玖凛口中的那个“恋人”是真的疯子,是一个杀人不眨眼,什么都能做出来的恶魔。
而每一次见到时玖凛时,他总能在他身上发现一些崭新的伤口。
或许是腺体上清晰可辨的牙印,或许是裸露的脖颈处多了几片红痕,或许是脸上红肿的巴掌印……
这还只是他能看见的地方。
那他看不见的,那件衣衫下掩盖着的身体又有多么破损,多么残缺?
他觉得茫然,又有些恍然大悟。
他好像忽然就明白那个初遇的晚上时玖凛警惕至极又带着挑衅的目光是怎么来的了。
于他而言,活着已是需要费尽所有努力才能勉强坚持着的东西。
至于别的,他也顾不上管太多。
所以之前的他看上去是那么无拘无束,好像什么也不在乎。
白曦心疼他,却救不了他。
他是个连自保都做不到的废物,又有什么资格去给别人许诺呢。
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时玖凛身上的伤口一层叠着一层,越来越严重。
时玖凛和他对视,在窥探到他眼底浓厚的心疼时抑制不住勾了勾唇角。
没有高高在上的怜悯,只是同类之间类似感同身受的共鸣与相互吸引。
对于白曦而言,就这样每天能远远的看他一眼,确认他还活在这个人世间好好时便足够。
哪怕他甚至无法主动对时玖凛再说一句话。偶尔交汇的视线也能让他开心很久。
他想靠近那个残缺的人,想看看他那副做什么好像都游刃有余的皮囊下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灵魂。
是被打怕了,只能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模样吗?
时玖凛来这附近时总能碰到他,久而久之便也形成了习惯,像是走流程那般跟他微笑点头致意。
他们本身也是没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时玖凛不懂白曦要这种类似自我感动的执念有什么用。
反正他满身伤痕,疲惫不堪,也没空去在意别人怎么对待自己。
就算是有人来捅他一刀也无所谓。
江池渊和他一起来这片海附近散步时偶尔也牵起他的手,俯身凑在他耳边轻声打趣道:“你看,你的小情人在看着你呢。”
时玖凛喉咙干涩,摇了摇头。
反正没人能救的了他。
第75章 破碎的光
江池渊威胁似的拿指腹轻触他的腺体,低声警告道:“你不许看他,不然我……”
不然之后怎么样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嘴唇便被时玖凛主动堵住。
江池渊意外了一瞬,看到了他一片死寂的瞳眸。
“好,不看了。”
时玖凛声音极低,带着哄诱意味道。
江池渊皱了皱眉,瞥了一眼远处的白曦,神情一下子变的诡异:“你就这么怕他死?”
如果时玖凛只把他当做救了自己的路人还好,反正这个人干扰不到他们,他也无所谓是不是手上一定要沾这个人的鲜血。
但如果……
江池渊抚摸他腺体的手骤然加大了几分力度,咬牙道:“你最好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时玖凛不明所以,却还是垂头应了一句:“我知道的。”
一切变故源自于那个临近夜幕的下午。
那天的夕阳像是被血浸染过了一般,红的刺眼。
血腥味弥漫,空气中都透露着淡淡的杀戮气息。
时玖凛对这种味道再熟悉不过,身体都像是发出了共鸣那般,就连耳膜都在嗡嗡作响。
这里难得的空旷。
所有人都对这弱肉强食的社会现状已然麻木,他们只想着独善其身,在察觉到威胁时第一时间远离了这片屠戮场。
没有几个人会像那个傻子一样对陌生人伸以援手,不怕惹火烧身的。
时玖凛大脑轰的一下炸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些什么,只是总有一种不安的预感在隐隐牵扯着他,指引他一步步走向那个尸体所在的地方。
越走近,血腥味便越浓。
时玖凛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凭借身体本能一步步走向那个地方。
尸体被一个麻袋裹得严严实实,海水涨潮时会打湿裹尸袋底部,暗红色发干的血液不断渗出,就连靠近裹尸袋的海水都被染成了淡红色。
他今天,没有看到白曦。
也许是和其他人一样,在察觉到危险时跑了呢?
江池渊不是答应自己了吗,只要他听话,他就不会去动白曦的。
没事的,不会的,别自己吓自己。
时玖凛在心底不断这么安慰着自己。
他屏住呼吸,蹲下身解开那个系着麻袋口的绳子。
在看到那张苍白的脸时,所有的侥幸幻想全都碎了个彻底。
那个自称是黎明曙光的人,死了。
死了的意思是,他再也见不到那个人用小心翼翼,谨慎又期待的目光站在远处看着他了。
时玖凛猛的站起身,眼眶刹那间红了一圈。
他整条胳膊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那具尸体的眼睛被人生生挖了出来,那双温和的眼睛血肉模糊。
嘴唇被薄刀片割破,一长条血口子直直延伸到下巴处,一时间只能用狰狞来形容。
尸体的嘴唇微微张开,能隐约窥见其中血液不断涌出的口腔和被长钉贯穿的舌头。
他不敢去仔细看白曦尸体的惨状,他真的害怕自己会因此彻底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不是说因果报应吗?
连像他这样手上满是鲜血的恶人都能活着,为什么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却沦落的如此下场?!
为什么死的偏偏是他啊?!
果然,他是瘟神。如果那天晚上白曦没有给他那把伞,没有选择带他回家,他是不是就不用再遭受这些了?
时玖凛双手掩住脸,泣不成声。
刀刃落在案板处,发出极其富有节奏感的,有规律的声响。
江池渊指腹轻按着那块肉,手起刀落毫不拖泥带水,削出来的肉光滑又规则。
锅中水已经煮沸,咕噜咕噜冒着热泡,江池渊面无表情掀开锅盖,刚准备下面时便听到门被拉开的声响。
以及那股浓烈到让人难以忽视的血腥味。
江池渊皱了皱眉。
这是去哪野了?
他听到脚步声朝自己迅速靠近,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狠劲儿。
紧接着是一声玻璃碎裂的巨响和被重物撞击的疼痛。
江池渊伸手捂住自己头上崭新的伤口,触碰到一片湿热。
他缓缓将手放下,甚至还有闲心把煮水的火关闭,这才转身高高在上的睥睨着时玖凛,等他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的脸色阴沉到吓人,时玖凛却跟没看见似的,歇斯揭底朝他大喊:“你说过不会动他的!你明明答应我了的,你他妈说过,你说你不杀他,说只要我听话就行的!!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啊?!?”
江池渊愣了一下,怀疑道:“什么?”
“你装什么?!白曦死了,他死了啊啊啊!!!你他妈凭什么啊,他什么都没做,你明明知道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的,你为什么,为什么……呜。”
时玖凛哭喊到嗓子发哑。
“白曦死了……”江池渊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眼,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可紧接着便又被滔天的怒气掩盖。
“好,时玖凛,好样的。”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我杀了他又怎么样?你为了他跟我动手是吗?翅膀长硬了还是活腻了?!”
他承认了,是他杀的……
时玖凛捂住胸口,心脏的位置,哭到近乎喘不上来气。
太窒息了。
真的太窒息了。
时玖凛只觉得难过,难以言喻的悲哀蔓延,把他咽喉紧紧堵住,让他连呼吸都极为困难。
为什么要骗他啊。
是以他为诱饵引出白曦,好再杀了他吗?
时玖凛控制不住在脑海中回想白曦尸体的惨状,心底那股恶寒翻涌,让他浑身遏制不住颤栗,近乎崩溃。
明明早就知道是江池渊杀的,可当听见他亲口承认时却还是会感到难以言喻的压抑。
白曦不是跟他说了,他是救自己逃离深渊的曙光吗?
哪有光这么容易碎的啊。
他的腺体被人为刺碎,信息素紊乱,时玖凛想起那股漫天混着栀子花香气的血腥味,胸口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似的撕裂的疼。
江池渊看到他这副模样更火大了。
怎么,死个白曦而已,就要了他的命么?
他一把掐住时玖凛咽喉,把他抵在墙上,连带着被莫名其妙玻璃杯打中的怨气一起,狠狠抽了他几耳光。
“清醒了吗?”
时玖凛只是哭,哭着拼命摇头,仍在不断用语言激怒他:“你明明,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你不会食言的……骗子,骗子!”
江池渊骂了一句,掐着时玖凛咽喉的手青筋凸起:“你他妈再喊一句我就把你扒光了扔街上信不信?”
时玖凛闭了嘴,眼泪却还是在不断簌簌往下掉。
江池渊被他这几滴眼泪扰的心烦,松开了掐着他的手,眼神愈发狠戾:“看来你和他的关系没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啊,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时候后面已经被他干烂了?这么激动也是因为我把你的心上人杀了么?”
时玖凛快被他这不合时宜的占有欲逼疯:“没有,没有!你要我跟你说多少遍你才肯信?你……”
时玖凛抹掉眼尾的泪珠,小声恶狠狠诅咒道:“你他妈怎么不去死啊。”
江池渊身体一僵,怒极反笑:“好,时玖凛,你厉害。”
他拽住时玖凛衣领,一言不发把他往门外拖。
时玖凛没有反抗。
反抗了又能怎么样,想要杀死他对江池渊而言怕是跟碾死一只蝼蚁没什么区别吧?
他就这么被一路拖到那片海域附近,
这是要做什么,真要把他活埋了么?
歇斯揭底过后,是死一般的平静。
诚然,他不喜欢白曦。所有的暧昧和刻意撩拨的话都是出于赌气亦或是恶劣的玩笑而已。
可他却当了真。
不可否认,在那个冷到瘆骨的雨夜,他确确实实有那么一瞬间被一把伞温暖到。
也许这个人是谁都无所谓,也许他只是需要一个看向他的目光中不含杀意的人而已。
可现在,就连这最后一个人也死了。
他的尸体甚至没能有一个好的墓地埋葬,就这么被随意装在麻袋中扔到海边,像是古时候被人砍掉头颅挂在城墙上示众的俘虏一般,毫无尊严。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对于那个Alpha而言,他的人生才刚开始,他本该拥有更加光明灿烂的未来。
这个明知把他带回家治疗会为自己引来祸乱的Alpha,在这个平平无奇的下午走向了生命的终点。
时玖凛撩起袖子,露出在江池渊手下满是鞭痕的手臂,嗤笑道:“我就算是真的爱上他了也不奇怪吧,最起码,他不会拿着鞭子一次又一次在我身上留下这些东西。”
这话对于江池渊而言简直跟火上浇油没什么区别。
他攥紧拳头,指骨“喀喀”作响。
时玖凛的脸已经被他刚刚那几巴掌抽到红肿发烫,本就脆弱的伤口也在那时隐隐有了撕裂的迹象。
他当然不会去妄想这能激起江池渊同情,哪怕能让他下手稍微轻一些也不敢去想。
时玖凛喉咙干涩的厉害,连哭的力气都被抽了个一干二净。
越靠近那片土地,他的心脏便越往那块见不到底的深渊坠落一分。
“你们还真是对苦命鸳鸯啊,” 江池渊嗤笑,“你最好别后悔你今天说的话。”
时玖凛勾起唇角:“我还有后悔的余地么?”
脸上被扇过的地方像是被针扎一般还在不断发出密密麻麻的刺痛,于是在看到他再次扬起手时,时玖凛下意识闭上了眼。
却没有感到预想中的疼痛。
他疑惑睁眼,看向江池渊。
他似乎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想扇他一耳光的手止不住发抖。
“……你们才认识多久,见了几面?”江池渊眼底是掩不住的难过,“他就值得你这样了是吗?”
平日里都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现在却因为别的Alpha不计后果,几乎是歇斯底里的要跟他拼命。
想到这,江池渊只感觉有一团气堵在了胸口,压的他几乎喘不上来气。
真是,感天动地。
“宝贝,我们来玩个游戏。”
他微笑,抬脚猛的踹向时玖凛膝窝。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狠狠磕在地面,疼痛感瞬间蔓延而上,深入骨髓。
紧接着,一把通体发黑的手枪掉落在他的眼前,后脖颈也被同样的东西抵住,他身体瞬间绷直,大气不敢出。
与此同时,江池渊释放了一丝压迫性信息素。
哪怕浓度不高,对时玖凛而言也依旧宛若被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咽喉,强烈的威胁气息。
他动弹不得。
“捡起它,对着那具尸体开枪。”江池渊声音难得的轻松,甚至透露着一丝愉悦,“我就放过你这一次,别给脸不要脸。”
时玖凛咬牙,身体颤抖,却毅然决然地摇了摇头。
几乎是在一瞬间,压迫信息素浓度骤然提高,抵着他要害的枪口也加大了几分力度。
“怎么,之前亲手杀那么多人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只是让你鞭个尸都不乐意了?”
时玖凛眼睛通红,被他的信息素逼到几乎崩溃。
却又吊着一丝理智苟延残喘。
江池渊也不急,枪口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向下滑,轻声道:“这回打哪里好呢?”
“蝴蝶骨,腰窝,臀部……”
他的枪停在了时玖凛臀肉处。
时玖凛跪趴在地上,在信息素压迫下甚至连直起身体都做不到。
他小声呜咽哭泣,冷汗浸湿衣物,恍惚间竟又回到了那个看不见星星,他妄想能逃离牢笼的晚上。
以及被子弹贯穿小腿时清晰又撕心裂肺的痛。
时玖凛失声尖叫,慌忙捡起地上的枪,在江池渊倒数“三”时给它上了膛。
他紧闭双眼,扣动扳机。
在开出第一枪后,余下几枚子弹便显得轻松了多。
他狂跳不止的心脏逐渐平息,甚至用心如死灰来形容都不为过。
江池渊有些新奇。
不愧是能勾搭上时玖凛的Alpha,尸体都已经干瘪成这样了竟然还能榨出新鲜血液。
“宝贝,不睁眼看看吗?”江池渊温声询问。
可这是不是真的询问他们心里都清楚。
时玖凛嘴唇翕动,眼泪瞬息之间滑落。
麻袋几乎被血染透,发着黑,看起来阴森森的格外骇人。
腐烂的气味和血腥味交融,那几个血窟窿不断刺激着时玖凛神经,提醒着他自己刚刚都做了些什么。
时玖凛垂眸,看向自己虎口还在隐隐发麻的右手。
他本就是个只在乎自己的人,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把明哲保身放在第一位……
他除了自己谁也不在乎。
所以,他不该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的。
可为什么这么难过啊。
时玖凛身体发软,只感觉手中的枪好似有千斤重,他哪怕是用尽全力也无法再将它举起来半分。
害怕激怒江池渊,他死死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肩膀却仍止不住的细细颤抖。
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啊。
他想起曦的眼睛在阳光照射下泛着光,他的笑容谨慎腼腆,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许诺着什么,虔诚又认真。
他不敢去看曦现在是什么模样。
江池渊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蹲下身抱住时玖凛,轻轻抚摸他发抖的脊背,温声道:“听话。”
时玖凛眉眼间骤然爬上一股杀气,又被自己生生压下,干涩的喉咙挤不出一点声音。
江池渊轻吻他捂着脸的手指,哄道:“别哭了。”
时玖凛瘫坐在地,死一般的寂静。
他看着江池渊站起身,走在那个被血浸透的麻袋前,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拖着它一路向前走。
他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条血痕。
时玖凛宛若行尸走肉从地上挣扎着爬起,下意识跟着江池渊走。
江池渊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笑容刺眼:“亲爱的,你想怎么处理你的小情人尸体呢?”
时玖凛一怔,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话几次冲到喉间又被咽下去,最后也只是双眼通红瞪着江池渊,什么也说不出来。
“海葬,土葬,或者是直接把他扔在垃圾堆?”江池渊有意逗时玖凛,“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哦。”
时玖凛张了张口,声音带着浓厚的哭腔:“别……就让他在这片海附近安息吧。”
江池渊微笑,不置可否:“然后让你每次来这里时都想起他?”
时玖凛瞳孔猛的抖了抖,咬牙道:“你还要怎么样啊?!你都已经把他杀了你还要我们怎么样啊?!!”
江池渊敏锐的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词,气极反笑:“你们?你和他才认识几天你和他就变成你们了是吗?!”
他垂首,瞥了一眼麻袋里那具尸体,在心底近乎刻薄的评价了一句:死的活该。
时玖凛只感觉浑身气血都在胸膛处狂奔,一时间着急,口不择言吼道:“是又怎么样?就算我真的喜欢上他了又怎么样?!”
下一刻,他便听到了那声熟悉至极的枪响。
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对着他,子弹却只是擦着身体飞过,胳膊处被划伤,多了一条被烧焦的血口。
江池渊抓着麻袋的手紧了紧,眼眶不知为什么竟也有些湿润,他一字一顿道:“这么想下去陪他是么?”
时玖凛捂着伤口,感受到温热液体顺着指缝汩汩溢出,他撇过头,终于还是闭了嘴。
江池渊没再和他废话,拖着麻袋一路向前走。
在信息素压制下察觉到异样的路人早就仓皇而逃,路上空荡,他就这么大摇大摆走在大街上也不会有人出来阻挡一下。
这是时玖凛第一次感到如此彻骨的寒冷。
说到底,法律只是为了防止Alpha们自相残杀设定的,在遇到比Alpha更为强大的存在后也会沦为一纸空文。
这个社会本质上仍遵守着丛林法则,弱者活该沦为强者向上爬需要踩着的尸体。
而这些,全都是以前身为顶尖Alpha的他所看不到的。
是这个世界的阴暗面。
白曦是Alpha,却也无法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独善其身。
可他这样的人,明明值得更好的结局。
时玖凛看着那个麻袋,一颗心在胸腔内不断下沉。
他手脚冰凉,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竟是如此渺小,脆弱,不堪一击。
江池渊最后带着他来到了一片空地。
他把那个血淋淋的袋子扔到时玖凛身上,时玖凛被吓了一跳,险些尖叫出声,仓皇向后退。
“喏,就在这吧。”江池渊嗤笑一声,“让我看看你们之间的爱又有多深。”
时玖凛没理解他的意思,茫然的看他。
“把你的小情人埋在这。”江池渊微笑,又重复了一遍,“你自己来——不想他曝尸荒野的话。”
时玖凛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底泛起一股狠劲儿。
他没试图讨价还价,极其顺从的跪在地上,用那双本就伤痕累累的手扒开土层最上面的那一层灰,随后一点点向下挖。
哪怕指甲断裂,手上布满鲜血也没停下。
所有委屈和不甘都化作挖土的动力,他眼前不断闪过那个人的笑脸和那句“叫我曦吧,黎明曙光的意思”。
骗子,光哪有那么轻易就消失的啊。
他拼命咬着嘴唇,总算是没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儿声响。可眼泪却不断划过鼻尖,落到地面,混着斑驳的血液一起融进泥里。
江池渊心如刀绞。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
但就是很难过。
说不清的,却能把他逼到疯的难过。
时玖凛衣服上满是泥泞,手不知道被锋利的石块割出多少血口。眼泪模糊视线,他想要拿沾了泥的手去抹,却被江池渊一把抓住手腕,动弹不得。